略论我国孟高棉语言中的ɡ-、m-对应

2015-05-28 12:21高永奇
语言研究 2015年4期
关键词:高棉声母语言

高永奇

(苏州大学 文学院,江苏 苏州 215123)

(一)在孟高棉语言历史演变过程中,音首塞音(以下称声母)ɡ-的一般语音演变情况是:

1 主要是浊音清化,即:*ɡ>k>kh。如:

“先”*ɡat:ɡa1关双话、kăl克木语、ka 佤语、aʹa:iʔ德昂语、at1克蔑语

“喜欢”*ɡɔ:ɡuʔ克木语、kɔ31布庚语、khɔʔ53nɔh31克蔑语

2 也有ɡ-对应于鼻冠塞音的现象,可以认为这个ɡ-来源于鼻冠塞音:ɡ<*ŋɡ。如:

“他”*ŋɡɛ:ɡɯ克木语;ŋa布兴语、ŋa55布芒语

“烤衣服”*ŋɡar:ŋar布兴语、ɡɑl1关双话、kɑr克木语、ka佤语、ju:r德昂语

(二)今天我国孟高棉各语言中与ɡ-形成对应的其他情况有:

1 莽语的ɡ-与其他孟高棉语言的r-存在明显的对应关系。

“竹子”:ɡaŋ35莽语、r̥ɔŋ德昂语

“水”:ɡom51莽语、rɔm佤语、ɹom1关双话

2 而r-又跟ɣ-对应。如:

“苍蝇”:rɑi布兴语、rɔi克木语、rɔi佤语、ɹɔi2关双话、aʹrɔ:i德昂语、a ɣɔi31克蔑语、a ɣɔi33户语、mə31ɣe31莽语

“田鸡”:rɔk布兴语、ɹɔk2关双话、ma31ɡu35莽语

3 有时,ɡ-与ɣ-之间只是记音上的差别,如我们记录的莽语(高永奇2003)。因为莽语没有送气的塞音塞擦音系统,凡是送气的塞音塞擦音,到了莽语都成了不送气音。莽语的这个音位也是不送气的,我们记作ɡ。对那些仍保留有擦音的音,根据有无塞音的情况,我们分别记作ɡɣ-和ɣ-。如“水”ɡom51(高永奇2003:226)ɣum51(颜其香、周植志1995:822)ɡɣum51(王敬骝1986:89;赵秀兰2011:69)。

4 根据我们研究,我国的孟高棉语言中ɣ-与h-有对应关系,r-与l-有对应关系。如:

“去”:ɣə33户语、hu佤语、hɤl1新曼俄、hu2关双话

“来”:rɔt克木语、lat55户语、hɔ51莽语

5 上面几个辅音与塞音ɡ形成如下的对应关系:

(三)我们发现,我国孟高棉语言中的浊塞音声母ɡ-还有另外一种对应关系:很多时候对应于其他语言中的双唇鼻音m-。如:

捆:ɡat克木语、mat佤语、mat3关双话、măt布兴语、mat8傣语

种子:ɡal克木语、tsɤr mal布兴语、sa mal33户语、sʹma:r德昂语、m̥a2关双话、si mɛ佤语、mou44布庚

丑:ɡŭl克木语、mɤl3布朗新

看见:ɡuiŋ克木语、moŋ33lɔm33户语、mĕh ȵi布兴语。

风:ɡuaŋ克木语、ɡi31莽语、samaʔ55户语、suʔ53mă53克蔑语。

马:ɡe51莽语、ma布兴语、ma4傣语

退:ɡai克木语、miel1布朗新

丈夫:ɡleʔ克木语、meʔ佤语、meʔ2关双话、ʔiʹmai德昂语

爬:ɡa克木语、qa44布庚、mo佤语、muh2布朗新、mol1关双话、mɤ:r德昂语、məɯ51莽语

喜欢:ɡuʔ克木语、kɔ31布庚、nak8hum1西傣、miak佤语、mak2布朗新、al1mulh1关双话

山:rŋʹkɔŋ,mŏk克木语

大后天:siɡai k佤语、sʹmai克木语、tʃɯrmɯi布兴语

后天:siɡauʔ 佤语、sʹmoi克木语、tʃɯrmɯi布兴语

抬(石头):siɡrɔŋ佤语、mɔŋ1关双话

石头:ɡɤ̆t克木语、si mauʔ佤语、kaʔ4muʔ2布朗新、al2mɔʔ2关双话

这些词数量不少,如果它们存在发生学关系,语音上的演变则需要做出合理的解释。

上述词语之间所反映出的ɡ-、m-之间的语音对应,可能是它们有一个共同的来源。设这个原始音为X,它除了含有[m]以外,还应该含有上述[r]、[ɣ]、[h]、[l]四者之一,即:X=*mr-,或X=*mɣ-,或X=*mh-,或X=*ml-。

(一)首先应该排除的是X=*ml-,因为今天孟高棉各语言中尚未发现有ml-形式的复辅音声母。

(二)如果X是*mɣ-,那么,在相关语言中应存在与m-声母相对应的[ɣ]的证据。如:

石头:ɣɔ44布庚、simauʔ佤语、kaʔ4muʔ2新曼俄、m̥ɔʔ2关双话、ma:u德昂语、ɡi51莽语、khon31moʔ53克蔑、ɕaʔmo55户语、ma:k9hin1西傣、ma:k9hin1德傣

“石头”一词,布庚语为ɣɔ44,跟其他读m-声母的词可以形成对应。这说明在孟高棉语言的历史演变中,曾经存在过一个*mɣ-形式的复辅音。

(三)如果X是*mr-,那么,在与ɡ有语音对应且含m-声母的其他语言词语中应该保留有r的痕迹。我们逐一排查含有m-的词语,下列词语虽有r的痕迹,但跟ɡ、m之间似乎不对应。如:

“干净”:ɡrɔh克木、m̥ot2新曼俄、loi31克蔑、mɔt55θai55户语、mot7西傣

“子弹”:siɡau佤语、luksnat布兴、maksʹnat克木、luk2nat2新曼俄、luk2nat2关双、plesʹnat德昂语、plø51莽语、luk53nat13克蔑、ma:k9nat8西傣、ma:k9kɔŋ3德傣

在“干净”的各种形式中,克木语是ɡrɔh,布朗语新曼俄方言、西双版纳傣语、户语的声母都是m-;克蔑语的词形是loi31,都很支持*mr-。

在“子弹”的各种词形中,snat、nat等的意思是“枪”,只能考察前一语素的语音形式。布兴语、新曼俄、关双话、克蔑语等词中前一语素的声母都是l-,克木语、傣语的前一语素的声母是m-,也支持*mr-形式。德昂语、莽语的声母pl-,因为p与m发音部位一样,也可以解释。

(四)支持X是*mh-或者*hm-的例子。如:

爱(小孩):ɡuʔ克木语、m̥ot2布朗新、mui h佤语、al1mulh1关双话、mak55莽语、hak5西傣、hak5德傣

“爱”这个词中,克木语的声母ɡ-,对应莽语、佤语的声母m-,对应傣语的声母h-。对应词中的送气特征比较明显,如:擦音x,鼻音送气化为m̥、ŋ̊等,用h-来解释更为直接。

(五)到目前为止,我们逐一考察了可以解释ɡ-与m-对应的原始音X的几种可能,发现在孟高棉语言的语音演变史上,至少存在过*mɣ-、*mr-、*hm/*mh-三种形式。考虑到孟高棉语音历史演变中存在的“浊音清化”、“颤音擦化”的情况,我们可以给出一个如下的演变关系式:*mr->*mɣ->*hm->*mh->m-。

(六)潘悟云(2006)构拟的“马”的古音形式为:*marah(西来形式)>*moraŋ(其中一个分支)。Sidwell Paul(2013)构拟的原始克木语的“马”是*hmraŋ①horse *hmraŋ (proto Khmuic)Sid 2013: R: 147。引自http://www.sealang.net/monkhmer/index.htm.。我们认为,“马”的最初形式是根据其嘶叫声命名的,两位学者的构拟形式都很好地反应出了这个特点。

再回到论文的开头,把与m-对应的ɡ-考虑进来,我们给出下面一个语音变化图:

图中上行代表了孟高棉语音的发展演变规律,下一行表示由古音发展而来的现代孟高棉语言的语音情况。*mr-演变为*mɣ-,*mɣ-分化为ɡ-和m-,以至于形成今天的ɡ-、m-对应情况。

同时,*mr-的发展也带来了送气特征h-,成为今天孟高棉语言中送气特征的来源之一。

高永奇 2003 《莽语研究》,民族出版社。

潘悟云 2006 朝鲜语中的上古汉语借词,《民族语文》第1期。

王敬骝 1986 莽语调查报告,《民族调查研究(4)》,云南省民族研究所编印。

颜其香、周植志 1995 《中国孟高棉语族语言与南亚语系》,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

赵秀兰 2011 莽语与佤语的基本词汇比较——兼谈莽语与佤语吸收外来词的方式,《红河学院学报》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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