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的“反强奸培训班”

陈雪莲

在印度，外出的女性一般都会出于安全考虑请求亲戚或朋友陪同，而如今出现了一个新的趋势——越来越多的女性选择接受自卫训练来保护自己。特别是两年前新德里发生的一名女学生在黑公交中被6名男性轮奸致死的恶性案件之后，印度女性自我保护意识更强了，相应的一些被俗称为“反强奸培训班”的自卫训练机构也愈加受到女性青睐。

不久前，在新德里南部一处居民区一栋两层楼房二楼的武术中心里，几位印度女子正在学习如何徒手跟歹徒搏斗——她们是当地一家武术中心的学员。课堂上，曾前往美国培训过太极、跆拳道和自卫训练的教练拉贾尼斯·贾瓦斯，正教一位名为阿巴·夏玛的女子如何徒手应付持刀“歹徒”。

据了解，在印度北方邦首府勒克瑙的“红色部队”组织，每年给大约5000名女性提供免费的自卫训练。该组织有时一天会培训700名年轻女学生。但该组织27岁的负责人乌霞告诉记者，她跟这些女孩子有着相似的遭遇，能够感同身受。

对付歹徒的“最后一招”

“我教女学员如何用双手攻击意图不轨的男性，如何让他们疼痛得嗷嗷叫。”新德里一处武术中心的教练拉贾尼斯·贾瓦斯告诉记者，女子防身“最好的自卫方法是挣脱和逃跑，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可进行搏斗”。他说如果歹徒用双手掐住了你的脖子，你应该用自己的双手猛击歹徒的双眼，当他看不见时就什么也做不了。“如果歹徒将你推倒在地，俯身抓住你的双手，你应该顺势将其双手向前拉直，趁其失去支撑点时翻身压在他身上。最后一招便是猛踢男性的下体。”

除了教导自卫的肢体训练之外，贾瓦斯所在的武术中心还售卖“女性的力量”辣椒喷雾以及普及自卫知识。

谙熟自卫常识的阿巴·夏玛看了看记者的打扮说：“你把围巾缠绕着脖子的戴法很危险，歹徒如果将围巾两端一拉，你就会窒息。”她又看了看记者背包的姿势说，“你把包挎在右肩很容易被路旁的人抢走”——印度是左行，所以旁人一般在你的右边行走。

记者连忙把包的背带越过脑袋挎在左肩上，她说这样“更危险，歹徒不仅能把包抢走，还顺带着把你也拖过去，你的生命比包里的钱财重要，正确的方法是把包轻挎在左肩”。

说到2012年12月底的那起轮奸致死事件，贾瓦斯教练说：“如果这名受害的女学生知道如何进行自我防卫，她可能就不会死。”他说，“例如她可以利用在后座的狭小空间逐一对付那6名强奸犯，充分利用腿部力量攻击对方要害等。”

前来武术中心报名的莎米拉是印度主流英文报纸《印度时报》的一名商业记者，作为一名不得不晚上工作的现代女记者，她买了一瓶价格为500卢比（约合50元人民币）的辣椒喷雾来防身。大家测试了一下，这个小小的喷雾威力真大，轻轻一喷，方圆3米之内的人都会被呛得咳嗽。如果有风，波及范围更广。

据了解，这家武术中心的短期自卫课程——12小时的课程收费6000卢比（约合600元人民币），这样的价格可能只有中产阶级、白领女性才担负得起，而贫穷的印度女性只能望尘莫及。

“红色部队”组织兴起

然而，在印度北方邦首府勒克瑙的“红色部队”组织，却能每年给大约5000名女性提供免费的自卫训练。该组织有时一天就会培训700名年轻女学生。虽然非常劳累，但是该组织27岁的负责人乌霞说，看到她们那么热情和积极也就不辛苦了。更深层的原因是，乌霞跟这些女孩子有着相似的遭遇，能够感同身受。

2005年，18岁的乌霞顺利成为一名培训师。但在工作场合，她总是被一名男同事调戏和性骚扰，两年后的一天，这名同事试图强奸她，虽然他没得逞，却给乌霞留下了深深的阴影。她受到震惊，变得抑郁，并一度住院，这样的痛苦折磨了她一年多。之后，乌霞在一名朋友的帮助下重新开始培训师的工作，并将这名同事告知上司，但却没人理会。于是，她辞职后自己成立了一个儿童教育中心。

乌霞的遭遇，的确是无数印度女性的一个缩影。

在印度，女性处于无所不在的不安全之中，甚至在对大多数人来说最安全的家——女性往往被家中兄长、男性亲戚性骚扰。而在学校，男同学也会欺负和调戏女同学，而在学校里，女学生最常遭遇来自老师的性暴力。数据可以佐证这一可悲的事实，据官方犯罪统计，印度每22分钟就有一起强奸案发生。根据印度国家犯罪记录局的最新数据，印度登记在册的强奸案从1971年的2487例上升到2011年的24206例，增长率高达873.3%。在新德里这个臭名昭著的“强奸之都”，过去四年里强奸案持续高发，2011年共有572名女性被强奸。除此之外，尤其是农村落后地区，还有大量性侵犯案件从未被曝光。

2011年，乌霞组织了一个为期三天的性别工作坊，她得知很多女学生都曾被兄弟、叔叔或是亲密的亲戚强奸过，她们告诉自己的父母但却被父母叮咛：不要外出。

“对我来说，这又是一次打击。不仅我，包括我的学生们都在受苦，我决定要成立‘红色部队组织来跟性暴力作斗争。”乌霞告诉记者，“红色部队”组织成立之初，她没有得到来自长辈父母的支持，唯有自己的女学生们的支持让她坚持下来。“红色部队”组织，也是在2012年12月底的新德里惡性强奸案之后开始提供自卫培训课程。

起初，当穿着红黑色外衣和裤子的女学员们在社区里游行并要求保护女性时，那些男人们嘲笑她们道：“瞧，危险警报一响，‘红色部队来帮你。”

如今，3年过去了，该组织已经拥有15名核心人员，平均一天，她们要负责管理和培训522名女学生。“‘红色部队的培训目标是100万人次。”乌霞告诉记者，“红色部队”不仅教女性自卫，还不定期组织性别工作坊、法律工作坊——为强奸案幸存者打官司，做她们的后盾。

“我们还计划为幸存者们设立自卫研究所。”乌霞说。

“我们不是相信以暴制暴”

全印度目前有多少女性参与自卫训练不得而知，但大多数此类训练由印度警方和非政府组织进行，后者多主动与警方合作实行此类培训。在强奸案高发的新德里，警方在2013年向学校、大学和公司的16493名女性提供了自卫训练课程。这相比2012年来说，增加了一倍。

面对着像“红色部队”这样的女性组织的不断涌现，印度的社会学专家们却表现出了担忧。他们认为，这些组织看起来好像是女性给自己赋权来保护自己，但效果有限。因为给女性提供保护，应该是国家和社会的职责而非女性自己的责任。

在专家看来，要解决泛滥的强奸现象，必须要改革印度的社会体制和司法体制——例如严惩强奸犯等。贾瓦斯教练也认为，要从根本上杜绝强奸案，就必须要解决印度社会日益扩大的经济与社会不平等状态。

“要根本改变男性通过强奸女性、不尊重女性，而显示自己权力的男权社会思想。”正在学习武术的夏玛女士告诉记者，女子光通过学习如何徒手应付持刀“歹徒”，远远不够。

而乌霞也说，选择进行自我保护训练并不意味着我们相信“以暴制暴”。“我们厌恶暴力，希望政府提供良好的治安管理，使我们能生活在安全之中。如果政府不能拯救和保护我们，女性不得不起来自己保护自己。”她认为，“自卫不是暴力，我们教女孩子如何进行自卫，能够跟性暴力作斗争，沉默才是暴力的开始。”

乌霞还认为，造成印度对女性的性犯罪泛滥的主要原因是性别歧视，尤其是对女性的不尊重。在印度男性眼中，女性就是一件东西，“就连警察也认为，强奸并没什么不人道，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案件，如果男性的这种思想能够改变，性犯罪现象才能改变。”

据悉，除了参与女性自卫训练，印度女性还青睐于辣椒喷雾、报警手表以及在手机中下载求助软件等“防狼装备”。

此外，枪支算是当地女性最有威慑力的武器。2012年之后，在印度，女性便携式手枪需求量和父母为女儿申请手枪使用执照的数量也呈上升趋势。

据统计，去年新德里女性申请手枪执照的数量从2010年的31上升为62。然而，在印度要想取得枪支执照非常困难。据一个澳大利亚机构的调查，目前印度约有4000万公民拥有枪支，其中3300万为没有执照的非法持有。

面对很难获得的手枪以及执照来说，“红色部队”等女子自卫机构提供的培训似乎更加可行。而她们也为自己赢得了自信、名聲和威慑力——最近几个月该组织成员已成功击退了数个意图强奸者。目前，该组织已受到广泛的国际关注，不仅被英美等国主流媒体报道，而且一名来自英国伦敦的著名自卫训练机构的教练，也千里迢迢来到印度，指导和训练“红色部队”组织的教练们。她们还收到了来自澳大利亚、美国、德国、法国、瑞士和意大利等国的访问邀请。

（文据《国际先驱导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