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盘子的男人爱得起

2015-06-04 03:40李月亮
家庭生活指南 2015年5期
关键词:折角苏苏阳台

文◎李月亮

洗盘子的男人爱得起

文◎李月亮

失去爱情不算悲剧。真正的悲剧,是我离开他以后,却不会生活。

我有脏盘子可以借给你洗

杜苏苏一个人住,租了间离公司不远的小公寓。不大的空间,摆了几样很简单的家具,看起来,也算是个窝了。杜苏苏最喜欢的是那个向南的阳台。花盆里种了几株爬山虎,已经悄悄爬了半面墙。下班回来,杜苏苏会倚在围栏上,吸一支烟。傍晚的风,缓缓地吹着,夕阳余晖染亮云朵。远处有闲散人声传上来,熟稔而又让人心生寂寞。

杜苏苏的隔壁住着一对男女。杜苏苏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结婚了。总之,两个人守在一起,三天恩爱,两天吵架。有时,半夜三更的就吵开了,砸锅摔碗好不热闹。争吵的内容,大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什么朋友的婚事礼金给多了,或是男人买错了女人喜欢的牌子。老房子,隔音差,杜苏苏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杜苏苏不烦。听着哭来喊去的叫骂声,充满了生活气,反倒觉得不那么孤独。

隔壁吵架的尾声,多半是女人摔门而去,男人站在厨房的水槽前洗碗筷。水槽就在窗下,没有碗筷,他便开着水龙头,在哗哗的水声里,一动不动地站着,一点不担心飞涨的水费。

杜苏苏的阳台和隔壁厨房的窗子,刚好在一个折角里,可以90度侧望。有时,杜苏苏在阳台上吸烟,会看见他。

是个周末。杜苏苏在梦里就听见了热闹的争吵声。这一次,女人有了新骂词,用高音唱腔喊着:“去死吧,银行卡也能丢。你是神马神兽啊你!”

接着“砰”地关了门,高跟鞋在走廊里踩出一串R&B。

大早晨的,杜苏苏的懒觉却睡不成了。她胡乱套了件睡衣,去阳台燃了一支烟。男人依旧站在厨房,开着水,看着窗外闷声不响。脸上的表情,还真和神兽有点像。

杜苏苏忍不住搭讪说:“嗨,闲着呢,我这里有脏盘子可以借给你洗。”

男人瞥了她一眼说:“好。”

都是急着娶妻嫁人的《非诚勿扰》

男人有一双驯良的眼睛和一双勤快的手。他很是佩服杜苏苏,一个人住也可以把房间摧残得像斗殴现场。

“你从来都不打扫的吗?”

“一个星期一次啊。”

“唉,现在的女人啊。你比我家里那位还可怕。”

男人真心感慨,眉心锁着黑漆漆的怨气。他一边洗碗,一边和杜苏苏讲情史。可能是闷压得太久,收拾了厨房,整理了客厅,依然倾诉得意犹未尽。他说两个人在一起五年的琐碎细节。

她爱玩,他守家。吵吵闹闹,分分合合,因为没有一套房子,女人始终不肯嫁给他。

男人说:“现在的女人,怎么都现实成这样了呢,没房子就不嫁,什么心态?现在上海的房价,是人买的吗?”

杜苏苏倚在门框,懒洋洋地说:“女人等一套房子结婚,不过分的。她还跟着你,就说明她爱你。好好珍惜吧。”

男人忽然停下手,说:“谢谢。”

“你帮我收拾家,怎么还谢我呢?”

“我感觉自己已经快受不了她了。可是和你聊完,我倒觉得是自己对不起她。”

杜苏苏打趣地说:“我以后失业了,就开家心理诊所,专门让人来我家收拾减压。”

那一天,隔壁的窗子里溢出煎炒烹炸的香气。女人回来了,没有继续争吵。夜晚安澜美好。有电视的声浪,在两个屋子的折角间辉映着,都是急着娶妻嫁人的《非诚勿扰》。

杜苏苏坐在整洁的沙发上,用干净到发亮的瓷碗泡面。干缩的调料,在热水里释放出人工造假的香。杜苏苏伸着鼻子,向着阳台的方向嗅了嗅。她忽然觉得,自己也该找个能做饭持家的男人了。

还有什么要洗的

世界上,有一些情侣,是专为吵架而生的。杜苏苏相信,就住在她的隔壁。平静只持续了一个星期,他们就有了争吵的新主题。不过这一次,发动战争的,是男人这一方。

杜苏苏躺在沙发上,仔细地听。大概是男人在洗衣服的时候,找出一张电影院的情侣票根,128元,附赠可乐爆米花。男人火星四射的语气,像炸弹爆破前读秒。

“说!和谁去的?”

“你想是谁就是谁。”“你心野了是不是?”“是。”

“你不想过了是不是?”

“是。”

“你已经找好下家了,要飞了!”

“实话实说,还没有。但我确实想飞了,我最好的五年给了你。你应该满足了。我不想把自己所有的青春都耗给你!”

女人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有股替青春不值的惋惜劲儿。大好五年,白哗哗地流过去了。128块电影票怎么了?1280块的靴子用眼睛看,12800的钻戒用来表惊讶,1280000的郊区房,从来都是靠想的!

有本事霸占青春,就要有能力付出代价。

杜苏苏又听见了开关门的声音。只是这一次的R&B里,多了行李箱的轱辘声。她拿了支烟飞快跑上阳台,就看见男人已经站在水槽前。杜苏苏有点儿小尴尬,刚要开口打招呼,男人却抢先发言:“还有什么要洗的,说吧。”

有小肚腩的B cup

一周时间,足够杜苏苏把整洁的房间打回原形。男人无不叹服。他说:“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爱去阳台了。”

“为什么?”

“只有那儿干净。”

杜苏苏偎在沙发里,嘻嘻地笑。

男人一边收拾房间,一边发牢骚。杜苏苏安静地听着,积怨真多。一个男人,又要工作,又要打理家,还要负责受气和戴绿帽子,多不容易!其实,他们也曾有机会买房来着,可是出手前女人犹豫了一下。把所有存款砸进去,再背上债,值吗?男人也觉得不值。只是之后,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出过手。

那一年是朝气蓬勃的2008,他们刚刚24岁。还有大把的青春可以设想未来,远不像现在这样迫不及待,更不知道工资远追不上房价。男人收拾完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阳光从窗口漫进来,铺在老旧地板上,折起明黄光雾。男人说:“还有要洗的没有?”

杜苏苏想了想,“噌”地扯下身上的睡衣扔给他:“就剩这件了。”杜苏苏真瘦,细长的身体挂着蓝色的B cup,只是每天吃垃圾食品,长了微微突起的小肚腩。她吸了吸气,让自己的线条在逆光里更柔和。男人再驯良也终归是男人。他伸出手,试探着揽了杜苏苏的腰,说:“是……这个意思吗?”

杜苏苏便踮起脚,吻了他。

男人有点儿笨拙,想抱起杜苏苏,却摔倒在地上。两个人滚落在阳光里,像团不安分的光。杜苏苏把头埋进男人的脖颈,闻到他头发里香烟与油火的味道。稔熟的气息,让身体微微发颤。

失去爱情不算“杯具”

直到日光隐匿进楼群的背后,杜苏苏才重新穿起衣服。男人搂着她的肩,陪她在阳台吸一支烟。

杜苏苏问:“你们男人都喜欢事后烟吗?”

“你有过几个男人,说得这么有概括性。”

“一个。”

杜苏苏说起她的前男友,语调放得很缓,喃喃的声音,像是讲给她自己听。她说她曾经有个高个子的男友,做饭、洗衣、受气、很爱她。他们也爱吵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她一直以为爱情牢不可破,却终是吵淡了。

四年相守,转眼陌路。

男人无言,只叹了口气,茫远的目光,仿佛看见了自己的爱情结局。杜苏苏说:“知道吗?对我来说,失去爱情不算‘杯具’。真正的‘杯具’,是我离开他以后,却不会生活。我不爱洗衣,不会做饭,水壶一个月烧穿三把。没有人喜欢和我合租房子,也没有人……愿意试着爱我。”

杜苏苏静静地吸了口烟,吐在夕阳里,氤氲雾气,模糊了视线。她说:“他教会我的,只有这根香烟。会洗盘子的男人爱得起,伤不起。他答应宠我一辈子,结果害了我。”

男人的下唇,微微抖了抖,突然猛掴了自己一个嘴巴,转身走了。

折角里的新娘捧花

男人在一个月后,找回了女人。他没问这三十天里到底发生什么了。因为他经历的,已足够让他重新审视这段爱情。女人也没追问男人一个人时做过什么。也许是笃定,也许是愧对,总之她安稳下来。而那张128块的情侣票根,终成了不需要解释的未解之谜,封存在过去的时间里。

杜苏苏已经很少听到吵架声了,那样尖锐的声浪,从主题退位成点缀。杜苏苏不免有些怀念。她还是会去阳台,但不在吵架之后,而是做饭之时。阳台的爬山虎,已经生长得相当嚣张,茂盛的枝条,攀上了隔壁的窗棂。她躲在碧绿的叶子里,看男人系着围裙的背影。大蓬飞起的油烟里,有似曾相识,却不属于她的幸福。

来年五月,隔壁的窗子上贴了大红喜字,男人就在租来的房子里娶了女人。婚礼喜气热闹。杜苏苏依旧裹着睡衣,站在阳台上,看男人在噼噼啪啪的曝竹声中,抱着一身红衣的女人上了车。

第二天,男人就带着女人度蜜月去了。杜苏苏清晨醒来,发现屋子里真安静。只有初夏的阳光闯进来,在地板上聚成一汪亮斑。她从烟盒里摸了支烟,趿着拖鞋去了阳台。折角里的窗子紧闭着,可窗棂的爬山虎上,却吊着一束粉红玫瑰。

杜苏苏认得,是女人昨天手里的捧花。她探手拿了过来。花茎的卡片上,有男人的笔迹。

“过去的再好也是过去。都接到新娘的捧花了,好男人也就不会远了。把他教给你的东西忘了吧。”

有风拂过,卷落夹在指尖的烟蒂,杜苏苏轻轻转着手里的花束,微微笑了。

编辑/张德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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