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砂

2015-07-20 16:24若荷
中国铁路文艺 2015年7期
关键词:朱砂文学

有人说,女人胸前痣,是前世留下来的记号,为了寻找前世今生里的那个人。这样的女人,应当珍惜。

这话是卓从对桌的那位同事口里知道的,她是单位刚分配来的女大学生,有关女人身上带有朱砂痣的事讲得有头有尾,他听完眉间就轻轻皱了皱。

卓的爱人凡胸前就有一颗痣,红色的朱砂痣有如鲜红色高粱粒,就像一不小心朱笔涔水在胸口上点了一滴。

卓和凡认识很自然。那还是在20多年前,卓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一直没处上对象,30多岁才在一位高中教师那里遇到凡,他们同是那位老教师的学生。凡虽然谈不上漂亮,但是很温婉很秀气,写得一手好文章,是小城里公认的才女。经老师撮合,卓如愿以偿地和凡走到了一起,在众多追求者中脱颖而出成了她的丈夫。

成家后,凡整天忙于家务,写作的时间便少了。但是凡不是那种轻易荒废自己生命的人,只要有时间,还是要抽时间看书写作。凡在33岁那年写出了一部长篇。可随着凡的长篇小说的诞生,卓和凡的婚姻也出现了小小的裂痕。究其原因,就是由于我们都加入了网络大军。网络成了人们工作乃至生活不能离开的阵地。卓上班离不开网络,凡写作也离不开网络。卓不沉迷,可他觉得凡有一点沉迷。网络是什么?网络就是把陌生人变得熟悉,把熟悉的人变得陌生的一个工具。

卓发现,只要凡打开电脑登录网络,凡的QQ面板上的头像就闪个不断,心里焦急,却没有资格审问,每次都是只能偷偷看上一眼。卓也知道,过于干涉就是侵犯凡的隐私权。

有一天,凡开着电脑,却因有事离开,到另一个房间收拾衣物去了,卓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从沙发上跳起来就去翻看凡的QQ,恰好有个叫袁的发来一个类似拥抱的表情,卓的血压就立马升高了。

从此,卓对上网写作的凡产生了戒心。对卓来说,是他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对凡来说,她还蒙在鼓里。

凡是被同情心驱赶着走进婚姻的。对于卓的爱,凡毫无防备。他们没有几天时间恋情说爱,由于卓的年龄问题,仅仅几个月,他们就走进了婚姻的城堡。也难怪卓对凡那么多心,是谁也少不了在这样的状态下屯田分地,斤斤计较。卓计较的不是家务活谁做的多了少了,而是付出的感情多少,总觉得凡不够爱他,没有如他爱她那样更多一些。认为自从两个人结婚后,凡工作、写作、家务活集一身,忙得不可开交,由此冷淡了他。

这天,凡正在电脑前写作,卓悄悄地把家里的电闸关掉,几秒钟后又给合上。他想给凡一个小小的教训。哪知凡正在写作,一篇一万多字的小说没保存好,停电重启后一下失去一大半。凡从房间里跑出来查跳闸问题,一下就看见站在门外的他。凡被激怒了。凡的表情,让他大吃了一惊。

凡怒了半晌,终于打起背包,去了谁也猜想不到的一个地方。

凡不一个是轻易出门的人。

除了开笔会、创作会和公司的年会,凡更愿意在家里安静地写作。凡去的那个地方叫婺源,县境内有个叫作篁岭的地方,是个依山而建古色古香的小村落,被称为天上的街市。

这时候,袁留言了,“你可以试试一个人的生活。”他说。这个人,名字就不去说了。只要登陆QQ,头像闪得最勤的就是他。凡偶尔也会被袁的殷勤所打动。他太懂女人,尤其懂凡这样的知识女性。知道不是每个女人都喜欢听好听的,他会给凡的作品狠加批评,提出修改意见。和凡一样,他也爱好文学,和凡谈谈诗,聊聊绘画。敢试探,也冒犯。和凡聊天,不在乎凡发给他的每一个地雷,每一把血淋淋的小刀,他都笑纳。关于朱砂痣的事,凡就是从他那里听来的。他在空间里转了一篇奇怪的文章——《珍惜身上有朱砂痣的女人》,凡好奇,就打开袁的空间进去看了。这一看,就留下了踪迹。

和凡聊天,袁提到朱砂痣,问凡:“你有没有?”

“没,疤都没有一个。”凡回答。说完,略微心惊。

袁感慨说:“没准,我们都有一个胸前带痣的人,在今世里等着。”

袁说,可惜他前世喝了孟婆汤,而且还多喝了一口,比别人更不记得前世的情形,所以,他不会有除妻子之外的感情。

袁不知道,凡正为他的出现学娜拉出走。凡肯定也不会告诉他。因为他们的确是普通朋友。这次去篁岭,名义上是去采风,其实就是为了散心。凡好几年没请过长假了。

有杂志的编辑听说凡要去篁岭,就在QQ上留言,指名要写篁岭的稿子,嘱咐凡多拍些照片。

网上的朋友也得知凡要去篁岭,纷纷祝凡一路平安!

凡临走的时候,还借了一部相机。唯独卓不知凡的行迹。后来听说凡借了一部相机,凡的女友告诉卓凡去的篁岭,本来还着急的他才不作声。他知道只要给凡一个目标,凡就会朝向前走,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凡在家呆的时间太久,心情多少有点压抑。安静的古村落会给凡的失眠带来很大的好处。

果然篁岭的夜晚很静,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那是钢针点击地板的响声。

古色古香的店面,幽长深邃的街巷,粉墙黛瓦的徽派建筑,让凡看得眼花缭乱。

她在号称天街的地方散步,在附近的酒坊里看别人沽酒,品咂一口桂花酿制的佳酿,穿过半个街巷余香仍在口中,久久不会挥散。在桂花酒的香气氤氲下,凡再没有了前番抑郁的心结。凡就是凡。

篁岭与北方的温差相差很大,凡带来的衣服明显厚了,她给自己买了一件白色半袖T恤和一条纯棉蓝花长款布裙,买了后立马换上,一双平底绣花布鞋穿在脚上,走在长长的石板路上,脚底软得就像踏在悬浮的云上。

在一家饰品小店,她喜欢上一条民族风格的手镯和项链,并把它们买下,又喜欢上一对孔雀开屏的耳坠,可惜亦凡没有耳洞,但也买下来握在手中,半天不舍得松开。凡决定回到北方之后就去扎一对耳洞。

他打来电话,说点点有点想她。自从她走后,点点开始绝食,后来经过哄骗,一天也只吃一个蛋黄,问咋办?她回,那就喂蛋黄,一个蛋黄的营养也够了。

两人在电话里沉默。电话挂掉,她看了看天上的云影,对自己说天很蓝!

对她的篁岭之行袁似乎不大知情,还是大大咧咧地找她聊天。问篁岭的景致如何,想不想让他去当护花使者。她回答很干脆:不想!

篁岭有个“三清媚”女子文学社,清雅的房间里,摆了一个个书架。凡无意中发现后,每天都进去看书,和她们聊天。女子文学馆有个写作营,营长是一位安静且漂亮的女孩,来自重庆,一袭翠绿色的旗袍配一件玉白色的小褂,修长合体,落落大方。

“三清媚”女子文学社自办了一本会刊,每期都发表知名作家前来采风创作的文章,凡很喜欢。读得潜心时,爱不释手。这大大提高了凡对篁岭的了解和认识。凡写了篇2000字的文章,用看到的和听到的知识,把篁岭很是赞美了一番,惹的袁不住地大喊遗憾。

凡在篁岭呆了5天,毕竟还有工作,5天后凡就准备回去了。她喂了一只可爱的贵宾犬,起名“点点”,自从她出门后就拒绝进食,让她放心不下。

她从篁岭下山的那天,袁在QQ上给她发来一串呲牙咧嘴的表情,并在微信朋友圈中扔出一句话:踏遍人间多少地,寻找世上不了情……

他不知道,正是他的意外“插足”,给她添了诸多的麻烦。她看后笑笑。

行李很简单。打打包,背在肩上,跟随一家旅行社的顺风车。

篁岭景区的路是盘山道,车子在山头上绕着,移步换景。凡透过车窗,抬头望了望高处的篁岭,古老的房屋立刻被山坡掩藏起来。若不是曾亲临其境,站在山外你都无法想象,高山深处还有那样一个拥有500年历史古朴之所,一个沉潜了数百年历史的幽静所在。

坐在车里,凡脑海里还是篁岭的模样,还是她在油菜花丛里观察花的形状的情态。她在古街上漫步,在每一座古老建筑前驻足……微雨的天气里,有人打着一柄油纸伞过来,一朵朵伞花与她擦肩。窄窄的小巷,纵横交错,高低迂回,看似是尽头,却又都不是尽头,总有一个路口让人在脚下迟疑的瞬间,峰回路转,像人生。

作者简介:若荷,女,原名宋尚明,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在《中华散文》《散文选刊》《黄河文学》《山东文学》《满族文学》《四川文学》《散文百家》《火花》《北方文学》《名作欣赏》《青岛文学》《读者》《芒种》《岁月》等数百家报刊发表作品200多万字,著有《悠悠茶香》《像一片叶子一样成长》《高天上的流云》《善良如嘉木》等多部散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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