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娃花小说二题

2015-09-06 16:29赫娃花
翠苑 2015年4期
关键词:王琳德才荷兰

窗外知了声

包小冬,38岁,他的妻子王琳被暴打后离家出走,已是五年。包小冬有个儿子包晨,10岁。和着包小冬的父母,一起四个人,在江南农村的一栋宽敞的两层楼房里生活着。

自王琳离家出走后,包小冬在一家印染厂认真地工作,会时常有些加班,迫于赌债高利贷,也算勤勤恳恳。唯一让包小冬父母操心的就是,要么叫王琳回来,要么重新找个女人家才算完整。

包小冬找过一个隔壁村子的女人,温存勤劳,彼此知根知底,也合得来。带回家的那一天,包晨不依,大哭大闹:“我有妈妈的,我不要别人来做妈妈。”

孩子不乐意,被带回来的女人,很伤自尊,当即就走了。

“既然不行,那么,叫王琳回来吧。”包小冬的母亲荀荷兰说。

包晨听了,上楼到卧室给妈妈打了电话:“妈妈,爷爷奶奶想叫你回来,妈妈你不要回来,爸爸会打你的。”说完坐在地板上呜呜地哭着。那一幕打架的情形,包晨会在梦中惊醒。

王琳很美丽,笑起来酒窝一对,更是动人,打扮很得体,舍得花钱,什么新鲜吃什么,没有过一分工资能够存下,也从不做家务。房间里,楼道里,塞满了被淘汰的衣物。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在一个晚上,包小冬的父亲包德才接到电话:“我看到你们家的王琳,和她老板在厂子旁边的房子里,没有开灯。”

包小冬接到父亲告知的信息,放下手头的麻将,骑着摩托车飞快地赶了过去。敲开门,见到王琳和她老板真地在黑黑的屋子里,一把头发就把她拉了出来,往摩托车后座一按,发动油门,回到了家。

当晚相安无事,大家都没有讲话。几天后的下午,夏天热热的风从窗外吹进,也吹进了嘈杂的知了声。

“说吧,你们在黑屋子里做什么?”包小冬忍着心头的火。

“没做什么。”王琳并不惧怕包小冬燃着熊熊火焰的眼睛,心中厌烦了贫穷的日子。

“真地没做什么?嘴也没亲过?”

“就亲了一下嘴,没有做别的。”

“你当我是隔壁的呆子阿强么?什么也没做是吧?老子什么事情没干过?”话音刚落,王琳已经被一把头发拎起,从楼上一路被拖到楼外的晒场上。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暴打,王琳来不及反应,只听得儿子在大哭:“爸爸不要打妈妈,不要打妈妈……”公公婆婆在大叫:“不要打,不要打。”

“给我滚!”包小冬说完就“咚咚咚”地跑上了楼,关起门不理任何人。

这一幕,在包晨的记忆里,一直掺杂在甜甜蜜蜜的记忆里。心灵的恐惧,几乎达到了极点。

包晨不要王琳回家,不要王琳再被他爸爸打。

王琳走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除了定时回来看儿子,一般不回来。看得出她在外面,日子过得挺不错。再后来回来,便有一个30多岁的男子,开着越野车来接包晨去过寒假、暑假。这是包小冬经人介绍,有了一个妖媚女人之后的事情了。

这个妖媚的女人,叫练旸炀,比包小冬大1岁,是隔壁村子的,被包晨哭走前面那个女人一个月后,练旸炀经人介绍,来包小冬家里看家境,当晚就不走了。

“阿冬哎,你不要那么辛苦上班的,你一个月的工资,我一天就挣回来了。”练旸炀嗲声嗲气地说着。

这么多年,可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叫自己歇歇,不要去工作。尽管包小冬在一个地方工作,经常不会超过三个月,就会因为迟到、早退被老板辞退。这回因为赌债缠身,有刀架于脖子上,才无奈坚持了这么长时间。包小冬心头那个乐啊,真是乐开了花,当即去厂里领了一个月的工资,买了好菜做了给练旸炀吃。

一个星期后,包小冬跑到父母面前:“你们要不要帮我打算?房子要不要装修?我可是要结婚了。”

包德才差点没气炸:“这个妖里妖气的女人,她家里有她自己的儿子,还有瘫在床上的老头老太,送来也不要。还是叫王琳回来,还不如王琳。”

荀荷兰急急阻拦着包德才:“你就让他结婚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个儿子,好女人会跟他么?有个女人,家才完整啊!”

包德才不理这一对鼻子通气的母子俩,跑上楼直接去赶练旸炀:“你走吧,我们家不需要你,我孙子有母亲的。”

练旸炀嘤嘤地哭了起来,包小冬安慰着,没有让她走。

练旸炀不走,包小冬开心了。没过几天,房子开始装修,也是包小冬在荀荷兰面前的一句话:“人家可是要真心实意嫁给我的,家里总要弄弄新的吧?床总也是要买张新的的吧?”

荀荷兰应承了包小冬,用近两年辛苦劳作积攒起来的3万多元存款,粉刷了房子,买了新床,买了热水器、油烟机和洗衣机。

房子装修好了,包小冬又对荀荷兰说:“总不能领张结婚证就算是结婚吧?总要买个项链、戒指,办几桌酒席吧?”

荀荷兰已经没有多余的钱,和包德才商量。包德才真恨不得气上天去:“这种女人也配要结婚礼物?给我滚出去!”

项链、戒指是没钱买了,原本为了还债,说好一年一结账的工资,包小冬也断断续续在一个月内领完了,问俩姐姐想借钱办酒,姐姐们并不搭理。包德才看到包小冬将王琳叫了回来,一边办离婚证,一边领结婚证,觉得事已如此,说:“只可以家里两桌子人在一起吃个饭,其他亲朋好友,一律不准叫。”

婚后不久,包小冬的老板找来,包德才说:“小冬一早就去上班了啊!”老板说:“厂里在等着小冬去做打样,好进入生产。昨天就通知他了,答应我上班的,到现在还不见人影,急死人了。”

“我知道在哪了。”包德才骑上电瓶车,跑到镇上的茶馆。果不其然,包小冬正和一帮吃喝父母的游手好闲者在打麻将,练旸炀靠在他肩膀上,嗑着瓜子,一地的瓜子壳。

包小冬勤勤恳恳工作的历史,维持了三年,到这里就结束了。

荀荷兰因为儿子重新有了完整的家,心里头高兴,这个厂,那个厂的打零活挣钱,维持着油盐酱醋,并无怨言。

二胎的政策放宽了,包小冬姐弟三个,都没生养到女儿。包小冬的二姐决定要个女儿,也是二姐夫更想要,心想事成,很快就有孕了。

生养的那天,一家子人都激动地在医院等着。因为不是第一胎那样的天经地义,第二胎给大家带来了更多的兴奋。一个女孩,顺利来到了这个世界。包德才那个开心啊,不停地去亲宝宝的脸蛋,胡子扎得小外孙女不停地“哇哇”大哭。

在医院的一个星期,包小冬去探望了二次,每次也就是去看一眼就走了,没有给红包,也没有带营养品。练旸炀则是一次也没有去过。包德才不乐意了:“做了我家里的人,我女儿在医院生养,居然可以一次不来探望。这样的道理,是不行的。”

更糟糕的是,练旸炀说:“二姐是个血人,会给我们带来霉气,要住在娘家休养。阿冬哎,这个家是我们的,我们不可以让霉气进门。”

包德才忍耐了一年的火气,终于又爆发了:“我不要你这个儿子了,你们给我一起滚!”

荀荷兰急了:“老头子,别发火啊!旸炀说得有道理的,我去二妹家里帮着照顾就行了。”

荀荷兰照顾女儿的这段时间,包德才完成了工地上的作业,就赶去女儿家看外孙女,倒也开心。

满月后,荀荷兰和包德才回到自己的家生活,发现电已被供电局切断,欠电费一千多。一问,原来是一个月里面两台空调“呼呼”地放着冷气,其中一台空调还因为不停止运转被烧坏了。父亲包德才责问儿子,对此责问,包小冬回复包德才:“你也算做老子的么?人家做老子的,可都是有个几百几千万给儿子用的。在外头,我都不好意思说我是你这个在工地上拎灰桶的儿子。你看看,现在还有谁不在做厂长、经理什么的?还有谁不开个好车什么的?不就一个电费么,一千算什么,旸炀一星期就挣个几百几千的。”

“她那个钱,不干不净的,你不要脸,我还要这张老脸。”包德才感到极度胸闷,咳了起来。

荀荷兰见状,连连向儿子使眼色,拖着包德才去外面透气。

电费,荀荷兰去女儿那里要来了钱,交上了,家里没有了多余的一分钱,包小冬被练旸炀带到了城里头挣钱。包小东并没有什么特长可以工作,据说只是每日里在练旸炀租来的房子里睡觉,再点一下练旸炀挣来的钱。有了几千,俩人便得意地回到家里,照例打牌,照例吃喝。

日子就这样勉强维持着,到了年底,有个说法,债不过年。所有被欠债的,和被佘账的,统统被债主催着还钱。包德才被一个又一个要债的人包围着,有熟菜店的,有香烟店的,有个人的,加上包小冬办的透支卡,足足欠了4万元。

荀荷兰已经拿不出一分钱了,包德才的一点收入,水电煤气伙食开支,包晨读书开支,也捉襟见肘。荀荷兰要去问女儿要,包德才骂了:“你不动动脑筋,你想要女儿家被拖累离婚吗?”

荀荷兰听了,整日只是叹气。包小冬不以为然,他想,之前佘的账、借的账,母亲都会去清还。他忘了荀荷兰已老了,没有多少力气去挣钱了,忘了姐姐那里也是要不到钱了。

要债的人,热闹地一天一天来敲门,包小冬对着包德才说:“你打算不打算拿钱出来?你让人家一趟一趟地跑来要钱,怎么好意思啊?”

包德才抡起扁担:“滚!带着你那个狐狸精一起滚!”

“姆妈,你看老子说的是人话么?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不给钱用,还叫我滚,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包德才指着荀荷兰说:“老太婆,你要再护着这个孽子,你给我一起滚!”

荀荷兰已经没有力气挣钱,满脸可怜地看着包德才:“管不了你们了,我不管了。”

第二天,练旸炀打着行李,回了瘫痪的父母身边住下。过了几天,包小冬也跟了过去。

缘聚缘散

冯存义抱着沙喆的时候,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尹恩惠正被自己的上司华晗抱着,在自己入住的同一家酒店里。

 华晗气喘吁吁地在尹恩惠的耳边说:“我一直在努力做个好男人,完美的男人,不赌不嫖,不酒不烟。对家庭负责,对朋友负责,对工作负责。但现实不允许我去完美。”

 尹恩惠轻轻地“嗯”了一声。这些话不说,自己也是真切地体会到的。认识华晗的时候,以为他是自己老公的上司,多少会给点面子。销售尽管不成功,但心中没有和以往那样的沮丧和不快,甚或被人羞辱。

 尹恩惠是直接敲响了华晗的办公室,说明了来意,也说明了自己是冯存义的妻子。华晗说:“这个软件,我也曾想开发过。但我考虑到如果使用,我的员工工作效率或许会高出许多,甚至可以减少工作人员。但造成的情绪劳累会让工作成为厌倦,心理压力也会给身体带来不适。钱或许可以多上几分之一,但大家下了班已经没有力气去做喜好的事情,没有精力去经营友情、爱情,甚或亲情。没有精力去阅读,去培养各种各样的兴趣,心会变得越来越冷冷硬硬。”

 说到这里,突然看到尹恩惠的眼神露出一种感动,华晗戛然而止。

 “您很有人的味道,这是我的名片。”尹恩惠将名片双手奉上,华晗有点不好意思地接过。

 几星期后,尹恩惠接到了华晗的电话,将尹恩惠的软件介绍给了他的朋友。尹恩惠很感谢他的帮助。但成为他的情人,不是因为这样的感激。是因为渐渐熟悉后,了解了他的困苦和隐忍,触发了人性的柔软,想去感受,想去安慰,想去帮助。随着日子的流逝,情感慢慢地深刻,华晗说:“心中想见尹恩惠。”

 尹恩惠的心跳得很快,可以见吗?他并不知道我答应见他还没有他爱我那样的成分。如果答应见他,是在欺骗他吗?如果答应见他,会和他一样有来自心灵的温暖去温暖他吗?如果答应见他,他会知道自己是因为想离开这个世界才作出这样的决定的吗?

 尹恩惠答应了华晗的邀请,在一个带明代古建筑的园林饭店里,不是因为爱他去见他,是因为爱着冯存义去见了他。

 见面的日期,是尹恩惠定的。那是个和往常一样,冯存义午饭时说:“今晚饭局牌局,不要等我。”表情已经锤炼得让谎话若无其事。

尹恩惠看着冯存义的眼睛在逃避自己的眼神,使劲嚼动着一块鸡肉,使得脸部肌肉机械一样活动着。尹恩惠弱弱地说:“我一个人在家,晚上害怕,早点回来。”

 “你知道我那帮朋友的,一打牌就要通宵的。”冯存义有点不耐烦地回答。

 “哦。”尹恩惠感觉着一种虚无。

 一个下午,面对着电脑,都没有能够将工作有一点进展。想着冯存义的话:“你婚前就不是我的。所以,婚后,我也不会全部是你的。但我会尽家的责任,同时寻找心的快乐。”冯存义并不隐瞒自己的想法。

 尹恩惠很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是空的。婚姻仅仅只是三年,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尹恩惠接受不了这样的变化。人有千万个想法,千万个想法,它都是正确的,在不同的时候。而身边的人们,也都是在用网络、麻将和酒精过着人生,对感情得过且过,漠然置之,或随意置之。

 那些婚姻,据接触到的人们,也大多是凑凑合合在一起生活。凑凑合合,是感情太容易变坏,还是太容易失去,又不想去烦劳修复。或者感情它不存在修复,要么好,要么不好,没有医治的必要。

 而快乐它很难吗?吃不需要追求了,每天都有大量的食物被倾倒掉。穿也一样,扔弃新衣服就和旧衣服一样。还有什么可以让人们快乐?心灵的寻找吗?心灵也是不断在变化,随着吃穿的变化在变化,随着容颜的变化在变化,随着一个笑容一句温暖的语言在变化……任何东西,都让心灵在变化,使得拥有那颗心灵的人,自己也认不清自己。

 尹恩惠,突然觉得自己很累。又想起自己的年长朋友,她有着十年的淋巴癌,她的疾病随着她老公的家暴来临,也随着心灵寻找,她拥有着相处了十年的情人。情人给了她许多的力量和活下去的希望。是否,这是人们所需要的生活方式?

 那么就答应吧。

 尹恩惠回复了华晗:“尹恩惠心里也想见华晗。就在今晚,在古色古香的园林酒店。”

 尹恩惠将华晗想作冯存义被拥抱,让囚禁许久的身体有了释放。尹恩惠在华晗的亲吻下泪水直流,仿佛冷漠的冯存义终于在拥抱自己,心中随之百感交集而泪如泉涌。

 “我会珍惜你的,我的心是真的。”华晗安慰着怀里的尹恩惠。

 尹恩惠知道华晗是真的,通过媒体了解了他的许多事迹,心中是有许多的敬佩。而他细致入微的关怀,也是切切实实感受到的。但是心这个东西,有时候并不去认可一种好。如同华晗因时常出差,妻子不甘寂寞出轨一样。如同自己当初去华晗那里推销软件,华晗因为不能有许多时间陪伴妻子,导致婚姻失败一样婉拒了自己的推销。心这个东西,需要的是一种契合,就像一片白云陪衬着一片蓝天。有些人吵架,却爱得死去活来。有些人温温和和,却爱得离离散散。

 尹恩惠止住了哭,将所有的感情从心底聚起,久久地凝视着拥抱着自己的,大自己十多岁,依旧俊朗的男人。心中默默地说着对不起。

 第二天,华晗因需要去异地洽谈业务,早早离开酒店去赶路。尹恩惠起床将自己洗漱整理完毕。去前台用身份证另外开了一间房,打开窗子,让阳光洒进,穿上冯存义第一次买给自己的礼物,粉色连衣裙,取出放在包里很久的艾司唑仑片和泰白,满满地吃进了肚子里。

作者简介:

赫娃花,原名刘金花,此为小说处女作。现在某医院供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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