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睡觉”的女孩

2015-09-10 14:14慢刀
新民周刊 2015年47期
关键词:文学艺术老娘女孩儿

慢刀

朋友的老公前几年去世了,留下了她们母女俩。朋友的工作不忙,但收入真的很低,单位为她缴纳“五险一金”后,她每月的收入只有1500元。这么点钱,就是在我们这个四线城市也是难以养活她们母女的。恰好我正缺个人照顾我痴呆老娘,我就跟她商量能不能请她帮着我照应一下,我每月给2500元。朋友的女儿不在她身边,在南方的一所大学读书,念艺术系,那真是个美好的女孩,19岁,高个长腿,新月般的脸庞,毛笔字写得好,油画画得好,还会吹银色的长笛;性格也好,大大方方的,跟你说起话来呱呱地没完。一切似乎都很圆满,独身的朋友照顾我独居的老娘,我落得个心安,她落得个经济上有保障。

但不料问题来了。一天夜里,朋友慌慌张张打电话来,说她立马要去女儿的学校,孩子病了。我当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因为我知道现在很多大学的新生心理上有问题,时不时地,就能在报上网上看到孩子们跳楼吃药的新闻。朋友这么急,会不会……但我却不愿真的这样想,我希望她真是病了。事实也似乎证明了我的愿望,第三天的时候,我在微信上联系上了朋友的女儿,问她怎么了,她说她油炸的东西吃多了,闹肚子。我还数落了她一通,说她一不小心,把她妈折腾得够呛,把生活也搞得一团糟,而且还真是费钱,想一想包部车到一千多公里之外的地方要花多少钱啊。

朋友接她回来后的第三天,跟我说她不能帮我照顾我妈了。在我再三追问下,朋友终于说了实话,说是孩子精神上有问题,她这次并不是什么闹肚子,而是吃了一大把安眠药。我真是惊呆了,也是吓坏了,因为我真是想不明白,一个如此美好的女孩儿怎么会有这种问题。女孩退了学。在我的再三挽留下,朋友答应留下来继续照顾我妈,我叫女孩也到我家吃饭,免得朋友两头烧饭,忙不过来。女孩儿和我谈得起来,一老文青,一文艺小清新,说不完的话。我们聊绘画、音乐、电影、文学……我学识比她多一点,她说啥我都能搭上话。我其实内心里有个私念,我想把她引上文学艺术之路,我记得丰子恺说过,文学艺术的美是人的救赎之道。渐渐地,从朋友和她那儿我开始知道,她父亲去世给她打击很大,开启了魔鬼的瓶塞,引发了她的疾病,那时候她才14岁;她男友在得知她的疾病后,也离开了她,这又给了她很大的打击;而她的奶奶在21岁时也莫名其妙地自杀,那时候她父亲才一岁多,这是不是一种隔代的疾病遗传呢?谁知道呢?谁知道上帝在这孩子心里植了什么样的病毒,她的头脑里有着什么样的黑暗呢?

日子平静了几个月,在一个毫无征兆的夜晚,朋友又慌慌张张打来电话,说女孩又吃了一大把药在抢救。我赶到医院去看她,她接着氧气,打着点滴,睡得人事不知。第三天,她妈说她醒来了,我又去医院,她见了我一捂脸,说:“不许看,太难看了。”这生命的活力一下子又回来了。过了一会,她想起我问过她的关于色彩的问题,就在百度上找出来一大堆色块,向我解释各种蓝、各种绿、各种红……她在医院睡了三天,却说这一觉睡得真舒服,她醒来后竟然搞不明白自己何以到了医院。她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现在却又像啥事都没有一样。

后来女孩住进了精神病医院,医生、病人、陪护的家属们,个个都喜欢她,也只是在那儿,她才不会有她的问题:那就是她有幻听的毛病,她总是能听见别人说她坏话,咒骂她活在世上干什么。我记得有次我和弟弟为了母亲是否住院争执了几句,一边的她却倒在沙发上抱头痛哭,因为她以为我们是在说她。这怎么可能呢?但在她那儿就是存在。生与死在她那儿成了一场拔河,一边是魔鬼的诱惑,一边是科学、爱与美。我给她带去一堆杂志书籍,安慰她,鼓励她,她听了只是不置可否地笑,有时候我感到很无奈,我也只能在心里面祈求:魂兮,归来!让花继续开,让生命继续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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