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 莲

文_钟钢

惠 莲

文_钟钢

惠莲扫地的声音成了我起床的闹钟。除了下大雨以外，每天早上六点半，她的大竹扫帚会准时地划破宁静，我和小区居民的一天就这样在惠莲劳作的响声中开始了。

惠莲是我们小区的清洁工，大约五十七八岁，个头超过了一米七。可能是受过刺激的原因，她扫地时喜欢自言自语，有时，声音大得像骂人，小区的居民说她不正常。可是，她扫地却十分卖力，几乎一天到晚都在扫地。

有一天傍晚，我和10岁的儿子在广场上打乒乓球，惠莲边扫边看，最后竟然在乒乓球桌边不走了，嘴里还七七八八地说些什么。儿子有些惊恐地对我说，走吧。我一想也是，万一她突然犯什么毛病，做出个过份的举动来，对儿子不好。我们就说：“休息一下吧”，随后离开了。回头一看，惠莲正躬身用扫帚从球桌下捞出两只破塑料袋子来，打上结扔到撮箕里。

小区的主马路边上有三个约两立方米的固定垃圾箱，每天清晨，环卫所的垃圾车载着两名工人来清运，为了抢时间，他们干活毛快，铁锹翻飞中经常落下不少垃圾。他们很自然地站在惠莲面前下指示，让她把垃圾箱周围扫干净一点。有时还吓唬她，不干净就扣钱呵。惠莲像是真被吓着了一样，不做声地望着地，待他们坐车离开后，一老一实地把洒落的垃圾撮进箱里。

今年春天，我们这座城市决定创建全国卫生城市。按照要求，小区里面的固定垃圾箱要改成可移动的。原来是人工用锹把垃圾撮出来，转运到翻斗车上。现在是一种小型汽车载一个四轮垃圾箱，每天早上来一次，空箱子滑下来，满箱子用车上的卷扬机拉上去运走。一上一下，整体转运，垃圾箱周围干净了许多，工人也轻松了不少。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对惠莲发号施令了。

三个固定垃圾箱拆除之后，只配备了两个移动垃圾箱。这对环卫所来说，配置也许合理，但小区的居民却不买账。那处固定箱的旧址，仍然成为居民丢垃圾的点。裸露的垃圾放上一天，让路人掩鼻。每当惠莲看到这种情况，就自觉地连拎带撮把垃圾转到移动箱中去。无形之中，惠莲就无条件多干了一样活。

我住的房子在一楼把头，卫生间也靠这里，窗外有一条蜿蜒的石板路，旁边是竹林。一天早上，我从石板路上走过，看见卫生间窗子下面，有一些夫妻用品的垃圾扔在那儿，非常恶心和扎眼。不用多想，肯定是从楼上某一层卫生间甩下来的。对这种缺德的行为，我除了愤怒之外，一时还想不出一个好对策，总不能从二楼开始骂起吧。心情烦躁地去上班，郁闷了一整天。下班回家，一眼就看到楼栋大门上贴着一张纸条。纸上写着：“楼上的住户要讲文明，不要将卫生用品垃圾往楼下扔。”字迹工整，表述准确。只要你不是闭着眼睛，每个进门栋的人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听说这是惠莲所为，我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心生敬重。这个在大家眼里不正常的人，比我们有些人要正常得多哩。从这以后，再没有污秽物扔下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