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岸科技术语差异成因初探

金艳艳

辞书与术语研究专栏

编者按：规范科技名词是国家科学技术发展的重要基础性工作。对规范科技名词来说，辞书是推广和普及科技名词的重要途径。对辞书来说，使用规范名词是保证辞书质量的必备条件。科技名词规范与辞书编纂密切相关。本刊特辟专栏“辞书与术语研究”，对科技名词在辞书中的应用形式和应用特点、辞书收录和处理科技名词应遵循的原则，以及海峡两岸词典中科技名词命名的差异与规律等问题进行讨论，以促进科技名词工作在辞书领域的进一步拓展。

摘 要：《两岸科学技术名词差异手册》收录海峡两岸科学技术领域实同而名异的术语41 595组。从语言学视角考察，两岸科技术语的差异主要体现在：借用外来术语时翻译的程度、方式不同，为术语定名的角度不同，构成术语的材料（用词或用字）不同，概括的程度不同等方面。两岸术语间必然性的差异少，偶然性的差异多，大部分术语可在两岸之间择优取其一。

关键词：《两岸科学技术名词差异手册》，科技术语，差异

中图分类号：N04；H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8578（2015）05-0005-04

引 言

《两岸科学技术名词差异手册》①（以下简称《手册》）主要收录海峡两岸科学技术领域实同而名异的术语，共41 595组。本文以《手册》中收录的科技术语为例，着重从语言学的视角分析两岸科技术语的差异，探查其原因。经考察，两岸科技术语的差异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 引进外来术语时产生的差异

《两岸科学技术名词差异手册》中的科技术语有大量是由外来术语引入的。对同一外语单词或词组翻译的不同，造成了两岸科技术语的差异，这在两岸科技术语中表现较为突出，占大多数。

1. 翻译程度不同

两岸对同一外来术语翻译程度的不同，会导致差异。台湾在引入外来术语时，翻译不彻底，甚至借用外语单词作为术语的一部分，构成半中文半外文术语。而大陆给术语命名时极少直接使用外文单词作为术语的一部分。例如：

Armstrong axioms，台湾名为“Armstrong公理”，大陆名为“阿姆斯特朗公理”；

Abelian function，台湾名为“Abel函数”，大陆名为“阿贝尔函数”；

Poisson formula，台湾名为“Poisson公式”，大陆名为“泊松公式”；

Borel set，台湾译为“Borel 集”，大陆名为“博雷尔集”。

这种一半外文、一半中文的术语，在《手册》中有900多处，都是台湾的。

两岸对外来术语翻译程度的不同，恐怕与两岸与西方接触交流的程度以及双方语言政策的不同有关。以往，台湾受西方文化影响比较大，因而台湾语文生活中常常出现中英文混杂的情况，这势必也会体现在台湾的科技术语上。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规定：“汉语文出版物中需要使用外国语言文字的，应当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作必要的注释。”也就是大陆的中文出版物中是不允许中英文单词直接混用的。受大陆这一官方语言政策的影响，目前大陆的科技术语会尽量避免中英文单词直接混杂的情况。

2. 翻译方式不同

两岸引进同一外来术语，翻译方式的不同，也会导致两岸术语的差异。例如：

“埃玛图”和“能量图”都是由外文emagram引入的术语，大陆的“埃玛图”采用音意兼译的方式，台湾的“能量图”是意译；

Kerma，大陆意译为“比释动能”，台湾音译为“克马”；

bit，大陆音译为“比特”，台湾意译为“位元”；

bounding box，大陆直译为“包围盒”，台湾意译为“边界框”；

Abbe comparator principle，大陆和台湾的术语虽然都是直接音译自外语，但大陆名是“阿贝比长原理”，台湾名是“亚贝比长原理”；

Hadamard transformation，大陆名是“阿达马变换”，台湾名是“哈达马变换”；

aspirin，大陆名是“阿司匹林”，台湾名是“阿斯匹灵”；

Ekman number，大陆名是“埃克曼数”，台湾名是“艾克曼数”。

大陆在引进外来术语时有音译的，也有直译、意译的，台湾在引进外来术语时的翻译方式也是这三种，总体上两岸没有明显的倾向性。差异体现在具体的术语上，翻译方式的不同是个性的差异，而不是共性的差异。

二 创造术语时角度不同产生的差异

这主要源于对同一事物或概念认识角度的不同或侧重点不同。大陆和台湾虽然同文同种，但已经分属两个不同的言语社区，再加上两岸在地域、文化等方面的差异，使得两岸在概括同一科技概念或现象时各有自己不同的角度，两岸分别按照各自的理解和方式定名，造成了许多术语的不一致。例如：

“冰丸”和“冰珠”，大陆侧重形似丸，台湾侧重形似珠，导致定名的差异；

大陆叫“保温层”，强调其作用，台湾叫“衬套”，强调其位置；

“刮板”和“刮刀”，大陆侧重形状似板形，台湾侧重像刀形；

“不晕放大镜”和“彗差放大镜”，前者（大陆）侧重的是其效果或功用，后者（台湾）侧重的是其原理；

“工厂排放水”和“工厂排放废水”，后者（台湾）更强调排放的是废水；

“军属”和“军眷”都是指军人的眷属，大陆造词时用的是语素“属”，台湾选择了“眷”；

“海洋总环流”和“海洋主环流”，大陆选择了“总”，台湾选择了“主”；

“不准入境”和“禁止入境”，都是不允许入境的意思，命名时，大陆选择了“不准”，台湾选择了“禁止”。

以上组成术语的材料（所用的字、词）是两岸通用的，双方术语互换也不会导致误解。从术语统一的角度来看，这种情况的差异完全可以求同，可以统一为一个名称。endprint

三 用字习惯不同产生的差异

大陆普通话和台湾国语的用词用字习惯不同，也会影响两岸对术语的命名，导致具体术语的差异。而这往往会形成一系列术语的差异。例如（以下“—”前是大陆词语，“—”后是台湾词语）：

大陆的“超声波”，台湾叫“超音波”，由此造成“超声波沉淀—超音波沉淀、超声波分解—超音波分解、超声波传感器—超音波感测器”等共26组术语的差异；

大陆习惯用“跟踪”，台湾习惯用“追踪”，由此造成“跟踪滤波器—追踪滤器、边界跟踪—边界追踪、跟踪摄影机—追踪摄影机”等7组术语的差异；

大陆的“打印”，台湾说“列印”，导致“报警打印—警报列印”等的差异；

大陆的“信用证”，台湾说“信用状”，导致“保兑信用证—保兑信用状”的差异；

大陆的“集装箱”，台湾说“货柜”，导致“半集装箱船—半货柜船”的差异；

大陆习惯说“白细胞”，台湾习惯说“白血球”，由此导致“白细胞分化抗原—白血球分化抗原、白细胞凝集素—白血球凝集素、白细胞增多—白血球增多症”等22组术语的不同；

大陆的“项目”，在台湾说“专案”，故而有“保险项目表”和“保险专案表”的差异；

大陆用“硅”，台湾用“矽”，由此造成“硅胶—矽胶、硅片—矽晶片、硅石灰石—矽质石灰石”等35组术语的差异。

以上构成术语的词或字，在海峡两岸是不完全通用的，互换后不符合双方的习惯甚至导致误解或无法理解。

四 术语命名时概括程度的不同产生的差异

1.全称与简称有异

有些术语，大陆用的是全称，台湾用的是简称，或者大陆用的是简称，而台湾用的是全称，由此形成了差异。例如：

倒虹吸管—倒虹管

残留弧—残留岛弧

长话中继—长途电话中继干线

根部间隙—根隙

更换土壤—更换土

工厂交货价—工厂交货价格

关税战—关税战争

贵金属—贵重金属

海员—航海人员

标购—投标采购

变阻器—可变电阻器

编织机—织机

边缘凸起—边凸

变长编码—可变长度编码

背斜—背斜面

背血管—背管

暴发洪水—暴洪

薄膜电感器—薄膜电感

胞外域—细胞外区域

病毒内部抗原—病毒内抗原

边缘地—边缘地区

孢粉素—孢子花粉素

孢子悬液—孢子悬浮液

从《手册》所收的术语中看不出大陆和台湾哪一方更倾向于用简称，哪一方更倾向于全称。

2.信息量多少不同

术语名称本身包含的信息量有的多，有的少。例如：

刨床—龙门刨床

保安电源—紧急电源供应

保理业务—代理收账业务

工程决算—工程最后决算

根厚—叶根厚度

这几组大陆和台湾的术语长短不同，概括的信息量也不同，但也都是针对具体某一组术语来说的，不可类推。

五 结 语

借用语言学家索绪尔对语言符号的任意性和规约性的概括，笔者认为术语命名时也受任意性和规约性两个方面的原则支配。任意性指的是可以从不同的角度或侧面，选择不同的材料来为术语命名，可此也可彼，有命名时的主观偶然性。而规约性指的是命名时必须遵循本语言系统的规律借用本词汇系统内已有的材料来创造术语，是命名者命名时需要遵循的客观必然性。

《手册》中所体现出来的两岸科技术语的差异，只有第一部分第1点“引进外来术语时对同一外来术语翻译程度的不同”和第三部分“用字习惯不同产生的差异”受命名的规约性制约，有创制术语时的必然性因素在内。其他的几类差异，体现了术语命名时的任意性，是偶然的，是可以通过我们的主观干预来避免的。两岸科技术语间必然性差异少，偶然性差异多，大部分术语可在两岸之间择优取其一。由此可见，两岸术语统一工作大有可为。

注释

① 《两岸科学技术名词差异手册》， 由全国科学技术名词审定委员会刘青先生主编，大连理工大学出版社2015年1月出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