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慈欣：中国科幻第一人

By Joshua Rothman

2015年8月23日，第73届世界科幻大会雨果奖（Hugo Award）正式揭晓，中国作家刘慈欣的科幻小说《三体》（The Three-Body Problem）获得最佳长篇小说奖，这也是第一部获此殊荣的中文科幻小说。作为三部曲的第一部，《三体》由美籍华裔科幻作家、雨果奖和星云奖得主刘宇昆（Ken Liu）译成英文，由该部小说改编的3D电影也将于2016年在中国上映。

刘慈欣可以说是中国最受欢迎的科幻小说作家，52岁的他作品有13部之多。然而他之前其实是个上班族——在山西的一家发电厂里担任高级工程师。在中国人眼中，刘慈欣就是美国的威廉·吉布森（William Gibson）—— 也许你听过他的Neuromancer和cyberpunk1. Neuromancer: 威廉·吉布森的处女作《神经漫游者》，开创了“赛博朋克”文学流派，是第一本囊括雨果、星云、菲利普·迪克奖三大科幻小说大奖的著作；cyberpunk: 赛博朋克，又称电脑朋克、数字朋克，是科幻小说的一个分支，通常围绕黑客、人工智能及大型企业之间的矛盾展开情节。—— 他可以说是美国科幻文学的宗师级人物；或者被比作亚瑟·克拉克（Arthur C. Clarke）——那个科幻世界中的福楼拜。而克拉克对刘慈欣创作的影响也是极大的。在《三体》这部作品中，刘慈欣激发人们去探索，去发现宇宙之美（Liu Cixin’s writing evokes the thrill of exploration and the beauty of scale）。“在我的想象里，一些抽象的概念，比如以光年为单位的距离（the distance marked by a light-year）或是宇宙直径（diameter of the universe）这些概念变成了具象，令人感到由衷的敬畏，”刘慈欣如是说。在他的小说里，a black hole with the mass of twelve billion suns2. sun: （尤指有行星环绕的）恒星。是可以由中国工程师建造出来的。他们将从现在开始，用十亿年的时间去完成这一伟大的使命—— 当中国的宇宙飞船遍布太空之时，也许我们的后代将亲眼见证这一历史性的时刻。

《三体》电影海报

《三体》英译本

刘慈欣

美国的科幻小说通常大笔墨描写美国的文化——比如独立战争（the War for Independence）、蛮荒西部（the Wild West）、玄色电影（ film noir，即带有悲观色彩的电影）、60年代的迷幻音乐（sixties psychedelia）等等。因此，人类所畅想的未来总是与过去有着惊人的相似。对于美国读者而言，刘慈欣的作品则取材于一个全然不同的角度。拿《三体》来说，该书故事背景设定于中国的文革（the Cultural Revolution）时期；在他的小说《赡养人类》（The Wages of Humanity）中，外太空的来客们声称想要重新分配地球上的财富，因为失控的资本主义几乎毁掉了他们的一切文明；小说《赡养上帝》（Taking Care of Gods）则描绘了一个“上帝文明”：The hyper-advanced aliens who, billions of years ago, engineered life on Earth descend from their spaceships; they turn out to be little old men with canes and long, white beards...3. hyper-advanced: 超高级的；engineer: 设计，建造，此处指“创造”；descend from: 来源于；cane:手杖。这是一个老龄化的社会，是一个迟暮的文明。“We hope that you will feel a sense of filial duty4. filial duty: 孝道。towards your creators and take us in...”这些“小老头儿们”这样对地球人说。对于许多西方科幻作家来说，或许filial duty是他们从未深剖过的一个主题吧。

但实际上，刘慈欣的作品之所以脱颖而出，并非因为这种文化差异，而是因为其作品的深刻寓意：His stories are fables about human progress—concretely imagined but abstract, even parable-like, in their sweep.5. fable: 寓言；parable-like: 寓言般的，隐晦的；sweep: 向前发展。在他的短篇小说《中国太阳》（Sun of China）里，主人公名叫阿全（Ah Quan），是个饱受旱灾之苦的乡下小伙子。和任何一个“想出去看看”的年轻人一样，阿全也有着辗转的经历：In the first three chapters, Ah Quan sets out from the village and finds work in a mine; he travels to a regional city, where he learns to shine shoes, and moves to Beijing,where he works as a skyscraper-scaling window-washer.6. mine: 矿井；shine: 擦亮；skyscraperscaling: 攀爬摩天楼的，scale意为“攀登”。也许你以为故事会继续这样平淡地叙述下去，然而转折就在这里出现了。我们发现，书中描绘的其实是未来世界：China has constructed a huge mirror in space called the China Sun,and is using it to engineer the climate. 就这样，阿全开始了新的工作—— 清洁“中国太阳”的反光表面。伟大的物理学家史蒂芬·霍金就生活在轨道上，低重力使他的生命得以延长。于是乎，Hawking and Ah Quan become friends and go on space walks together.（“可能是操作轮椅的经验使霍金和其他正常人一样，学会了如何控制太空服上的微型发动机，”刘慈欣在书里写道。）霍金教阿全物理定律，向他解释了宇宙的浩瀚，而阿全也开始思考人类的命运：Will we explore the stars, or live and die on Earth? 没过多久，他就告别了父母，踏上了星际探索之路，只不过这次是一个单程之旅。在故事的最后，阿全的进步代表了全人类的进步，he has traversed7. traverse: 跨越。an enormous social and material distance. 然而，与未知的前路相比，这却并不算什么。

当然，刘慈欣也并不总是走温情路线，his romantic sweetness is balanced with harsh objectivity. 在《流浪地球》中，科学家们发现太阳将会膨胀为一个巨大的红色星体（The sun is about to swell into a red giant），因此他们建造了一个巨大的发动机，能够将地球整个推向另一颗恒星—— 一场将持续上百代的、以整个地球为方舟的逃脱计划即将开始。而在此期间，地球上的一切都将被摧毁。看着太阳逐渐消失，人类忍不住哭喊：“Earth, oh my wandering Earth!”然而，这场“集体大逃亡”只是人类为了保证长久的生存而采取的一个可怕而又可笑的法子罢了。

“In the distant future, if human civilization survives and spreads through the cosmos, humanity must create technological marvels at ultra-grand scales,”8. cosmos: 宇宙；marvel: 奇迹；at ultra-grand scale: 最大程度 / 规模上。刘慈欣这样说道。我们始终相信，科技能给我们带来一个光明的前景，只不过，the journey to achieve it will be filled with difficulties and exact a price from us. 虽然这些艰难和代价是可怕的，但我们最终将会踏上一片阳光普照的乐土，不是吗？

但是，哪里才是个头儿呢？Humanity can’t survive everything. 在《三体》三部曲的最后一部中，有部分内容设定于宇宙热寂（heat-death）期间。所谓“热寂”，是关于宇宙终极命运的一种假说。当达到热寂状态时，宇宙中再也没有任何可以维持运动或者生命的物质存在。刘慈欣的作品从两个角度思考生命——为了生存而顽强斗争，以及在界限内受限制的行为（Liu’s stories see life from two angles, as both a titanic struggle for survival and as a circumscribed exercise in finitude）。简而言之，刘慈欣的作品体现的是对极限问题的哲学思考，比如：How should we react to the inherent9. inherent: 固有的。limitations of life? Should we push against them or acquiesce?10. push against: 反抗；acquiesce: 默认。

“一切都会终结，”刘慈欣这样说道，“描述事物的必然性不应当被视为一种悲观主义。举一个浪漫的例子吧：我们都认为‘两个人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着’（The lovers lived happily ever after）是一个乐观的故事，那么，如果你再加上一句‘一百年后，这两个人都死翘翘了’（A hundred years later, they were both dead），难道这就悲剧了吗？只有科幻小说才能写出整个宇宙百年之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