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祖谦的中原文献南传之功

2016-01-13 07:55王建生

吕祖谦的中原文献南传之功

王建生

(郑州大学 文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1)

摘要:吕祖谦是南宋乾淳时期的思想家,他在中原文献南传中做出了突出的贡献:全面地概括了“中原文献”的内涵,并自觉地承担起传承中原文献的重任;秉持吕氏家学救偏补弊、不守门户之见的精神,在调和朱熹、陆九渊分歧时发挥出积极的效力。吕祖谦之所以在中原文献南传中功德无量,吕氏家学“陶铸同类以渐化其偏”的精神厥功甚伟。

关键词:吕祖谦;中原文献;南传;吕氏家学

收稿日期:*2014-06-20

作者简介:王建生(1981-),男,河南泌阳人,郑州大学文学院副教授,文学博士。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

中图分类号:G09文献标识码:A

南宋是偏安一隅的王朝,其思想、文学何以如此兴盛?这兴盛的思想及文学,与北宋时的中原文化有何内在关联?南宋以降的中国文化格局,为何以南方为重心?这些问题,都与“中原文献南传”这一命题相关联。中原文献南传,就是有形图籍与北宋学术文化精神随南渡政权而南移,后散播于江南范围内的江南东路、江南西路、两浙东路、两浙西路、福建路、广南东路等地,形成地域性的文化中心。朝野尤其是世家大族、文化精英等不同主体,为中原文献南传做出了哪些努力?本文将目光聚焦于吕氏家族中的成员吕祖谦(1137-1181)身上。

一、何谓“中原文献”

最早对中原文献南传现象予以高度概括的,便是南宋乾、淳时期的思想家吕祖谦。他在《祭林宗丞文》中说:“昔我伯祖西垣公躬受中原文献之传,载而之南。裴回顾瞻,未得所付。逾岭入闽,而先生与二李伯仲实来,一见意合,遂定师生之分。于是,嵩、洛、关、辅诸儒之源流靡不讲;庆历、元祐群叟之本末靡不咨。以广大为心,而陋专门之暖姝;以践履为实,而刊繁文之枝叶。”[1]133林宗丞即林之奇,祭文中“伯祖西垣公”即吕本中,林之奇、二李(李柟、李樗)都是吕本中流寓福建时的弟子。从这段祭文中也能看出,吕祖谦所谓的“中原文献”,是一个内涵极为丰富的概念,他虽然列举了以二程为代表的洛学、以张载为代表的关学,以及自庆历、元祐以来文化精英的学术文脉,实质上却涵盖了北宋一代思想文化的精髓。可以说,“中原文献”就是北宋高度凝合的文化内核。

本文讨论的“中原文献”,源自吕祖谦之说,其内涵既包括有形的图籍、金石等文化载体,也包括朝廷的典章、制度、家法等政治层面的凭依,更包括无形的学术文化精神。这种界定,更契合宋代历史文化语境中“中原文献南传”的本意。姑举数例,以证其实。

中兴诗人陆游为晁公迈诗集作序,在指出晁氏家族百余年的文化积淀时,也用了“文献”一词,云:“汪洋渟滀,五世百余年,文献相望,以及建炎、绍兴,公独殿其后。”[2] 2100南宋中期的黄榦为朱熹作行状时,述及朱熹父亲朱松,“自韦斋先生(指朱松)得中原文献之传,闻河洛之学,推明圣贤遗意,日诵《大学》、《中庸》,以用力于致知诚意之地”。[3]宋末谢枋得在评价南宋后期江西诗派诗人赵蕃、韩淲时说道:“诗有江西派,而文清昌之。传至章泉、涧泉二先生,诗与道俱隆。自二先生没,中原文献无足征,江西气脉将间断矣。”[4]文清,乃南北宋之交的诗人曾几,章泉即赵蕃,涧泉乃韩淲。

以上所举例证,从时间上横跨整个南宋,陆游、黄榦、谢枋得所谈的“中原文献”,均非图籍资料,而是北宋学术文化的精髓。除了这种历时态的呈现外,地方官在选拔推荐人才时,“中原文献”也是强有力的说辞。如陈傅良在《湖南提举荐士状》中说:“窃见通直郎知潭州长沙县宋文仲,有通务之材而发于谦和,有及物之志而安于静退。盖文仲虽生长南土,其家学则中原文献也。”[5]此处的“中原文献”,指的是延续北宋的学脉。这种说法也为我们把握“中原文献”提供了新的观照视角:南宋朝野对“中原文献”关切之深,已成为常态化的思维。

二、吕氏家学的回流

吕祖谦乃吕本中的侄孙,是吕本中的侄子吕大器的长子,图示如下:

又是曾几之外孙,林之奇、汪应辰之弟子。

《宋史·吕祖谦传》中的一段话,评述了吕祖谦的学术渊源、经历和特质:“祖谦之学本之家庭,有中原文献之传。长从林之奇、汪应辰、胡宪游,既又友张栻、朱熹,讲索益精。”[6]此评述精炼、到位,屡被后世称引。

嗣后的吕祖谦传记大都采用了《宋史》本传这一说法。如明人童品在《香溪范先生传》中提及吕祖谦时说道:“自孔孟既殁之后,圣贤心学不传,寥寥千百余年矣。至宋仁宗时有若濂溪周子得不传之学,倡道于前。河南二程子及横渠张子相继于后,而东南知有圣贤心学实自先生始。呜呼!不由师传,默契道妙,先生真豪杰之士哉!厥后东莱吕氏远接中原文献之传,始与紫阳朱子讲道丽泽书院。弘治九年(1496)孟春后学童品撰。”此后,徐象梅《两浙名贤录》所载吕祖谦传记云:“至右丞(吕好问官尚书右丞)从驾南渡,始居金华。谦之学,本诸家庭,得中原文献之传。长从林之奇、汪应辰、胡宪游,既又友张栻、朱熹,讲索益精。”[7]

黄宗羲、全祖望所编《宋元学案》中的评价如下:“先生文学术业,本于天资,习于家庭,稽诸中原文献之所传,博诸四方师友之所讲,融洽无所偏滞。晚虽卧疾,其任重道远之意不衰,达于家政,纤悉委曲,皆可为后世法。”[8] 1653从中可以看出,关于吕祖谦的学术历程,《宋元学案》的说法显得更加凝炼,但基本观点依然本于《宋史》本传,并在《宋史》本传的基础上,对吕祖谦的学术定位有所延伸或提升,“融洽无所偏滞”、“可为后世法”等,既是对吕学典范地位的认同,也体现出黄宗羲、全祖望对于融合学术流派、重振儒学声望的希冀。

上述诸说法充分证明:吕祖谦本于家学、“得中原文献之传”已成定论。吕家“中”字辈的成员中,吕本中饶为翘楚,冠盖众兄弟。不过,吕本中在世时,祖谦还不满十岁,尚难承叔祖之衣钵,故其接触、感悟之家学,父兄辈于力甚多。祖谦之父吕大器,叔父吕大伦,也是端人正士,守吕氏家学甚谨。绍兴十五年(1145),吕大伦为武义县丞,尝筑豹隐堂于厅西,汪应辰为之记,云:“惟吕氏之学,远有端绪,萃然一出于正,为世师表者相继也。而时序兄弟实谨守其所闻,凡众言之是非,若观火矣;持是而往,所谓孰能御之者欤!”[9]时序乃吕大伦的字,从汪应辰所记可以看出大器、大伦截断众流的识见以及持守家学的精心,他们完全有能力教养吕氏后学。

除了家学,吕本中朋辈、子弟也都是吕祖谦的良师益友。吕祖谦乃曾几之外孙,林之奇、汪应辰之弟子,曾、林、汪等都曾沾溉吕本中,受益良多。

吕本中与曾几同岁,都生于熙宁七年(1084),二人曾在诗歌技艺、心性修养等方面进行过往复讨论;林之奇、汪应辰服膺吕本中之学说,乃其入门弟子。吕本中卒于绍兴十五年(1145),是年吕祖谦九岁,正处于童年启蒙教育阶段,叔祖吕本中之德行学养、“不主一门,不私一人,善则从之”的吕氏学风,对吕祖谦有很深的影响。祖、孙二人的学术思想可谓一脉相承,有着共同的学术夙求。比如,吕本中非常强调《易传·大畜》卦辞“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指出“学者非止读诵语言、撰缀文词而已,将以求吾之放心也……所谓识者,识其是非也,识其邪正也。夫如是,故能畜其德。所以言天在山中者,前言往行,无有纪极,故取天之象焉”。[10]吕祖谦在《易说》中也倡导:“多识前言往行,考迹以观其用,察言以求其心,而后德可畜。不善畜,盖有玩物丧志者。”[8]1654而究其实,吕本中、吕祖谦之说,本于程颐《伊川易传》:“君子观象以大其蕴畜。人之蕴蓄,由学而大,在多闻前古圣贤之言与行。考迹以观其用,察言以求其心,识而得之,以蓄成其德,乃大畜之义也。”[11]从此例证可以看出,祖孙二人在传承、发扬洛学时均尊重原说,不妄加改易,这也是吕氏“中原文献南传”的精义所在。

不过,对一个不足十岁的孩童来讲,未必能深悟叔祖吕本中及家学的广博高妙。祖谦十岁之后便转从曾几、汪应辰、林之奇等人受学,因此,吕祖谦的这一学术路径,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递相传授的吕氏之学的回流。

吕本中的老朋友曾几,是吕祖谦的外祖父。陆游是曾几的门生,绍兴间侍游甚密,彼时的吕祖谦已“卓然颖异”。[2]2285吕本中去世后,曾几对外甥关爱有加,至乾道二年(1166)去世时,祖谦已二十岁。汪应辰也是吕本中的弟子,后成为吕祖谦的师长。吕祖谦在《祭汪端明文》中,对汪应辰在文化传承中的意义进行了高度评价,认为他“学则正统,文则正宗”、“盖南渡群贤皆在之时,而北方余论未衰之际。款门墙而遍历,跻堂奥而独诣。会诸老之规摹,而融其异同;绝一代之统纪,而揽其精粹”。[1]131南宋中期的韩淲有这样的看法:“吕居仁舍人、晁以道詹事,皆故家见闻元祐学术,晁复精于训传。后来汪圣锡内翰(汪应辰字圣锡)曾接吕舍人讲论,最为平正,有任重之意。伯恭,得于汪为多。”[12]韩淲所叙述的,只是文化传承中的一个小脉络而已,以元祐学术为载体的中原文化学术,在经历汪应辰这一环节后,又传至吕祖谦。

不独学术,在国政方略上,吕祖谦与汪应辰也有相似之处。汪应辰晚年趋向平和谨慎的对金策略,据《中兴遗史》记载:“至是金人有败盟之报,朝廷有用兵之意。初,刘锜都统镇江之军屡请决战用兵,朝廷犹俟金人先有衅隙,则以兵应之,故未许。锜申请不已,及除浙西江淮制置使,亦申请用兵。一日,汪应辰献复和策,坚执和议,且言自国家讲和至今,未尝有违阙,用兵之议,恐误大计。”[13]吕祖谦在恢复问题上持论甚谨,也主张方略应当审慎,与汪应辰声气相应。《宋史·吕祖谦传》曰:“除太学博士……添差教授严州,寻复召为博士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轮对,勉孝宗留意圣学。且言:‘恢复大事也,规模当定,方略当审。陛下方广揽豪杰,共集事功,臣愿精加考察,使之确指经画之实,孰为先后,使尝试侥幸之说不敢陈于前,然后与一二大臣定成算而次第行之,则大义可伸,大业可复矣。’”[6]

三、传承中原文献的自觉

林之奇字少颖,自号拙斋,学者称三山先生,福州侯官人。绍兴二十一年(1151)进士,吕本中寓闽时的弟子。吕祖谦受学于林之奇,林去世后,吕祖谦作《祭林宗丞文》追悼先师。该祭文指出:自吕本中到林之奇再到吕祖谦,竭力阐扬的学术精神“以广大为心,而陋专门之暖姝;以践履为实,而刊繁茂之枝叶”。“以广大为心”,必不主一家,而是调和众学,使经学学用致用俗,由吾辈复少振,而挟与史学、文学与理学融通;“以践履为实”,则强调务实致用,注重学术的当下意义以求切于实用。向之论述吕本中、吕祖谦生平思想者,屡屡援引此段论述。而详观此祭文,不啻为一篇志在传承“中原文献”的告白:不仅总结了“吕本中→林之奇→吕祖谦”这一中原文献南传的脉络,而且清楚明白地传达出文化传承的自觉自愿。吕祖谦的中原文献南传之功,此尤大且著者也。

祭文不仅对吕本中的中原文献南传之功予以高度概括,吕祖谦还在祭文中沉痛地指出,林之奇去世后,“中原诸老之规模,迄不得再白于世”,哀悼伤逝的同时,寄寓着他对中原文献传承、再造的隐忧。因祭文本身要契合慎终追远之旨,故对林之奇的未终之业和生前之厚望,拳拳于心:“某未冠缀弟子之末行,期待之厚,独出于千百人之右。顾謭薄安所取,此实惟我西垣公之故,施及其后人,培植湔祓,闵闵焉如农夫之望岁也。齿发日衰,业弗加修,大惧先生之功力为虚施,每靦然惭、惕然恐也。……惟当与二三子尊所闻、行所知,使先生未伸之志独有考也。”[1]134师长林之奇对自己寄望之深,焉能怠哉!因此,他自觉地挑起了中原文献南传之重担。由此篇祭文亦可看出,“吕本中→林之奇→吕祖谦”这一学术传承脉络,固然是传统的师承关系延续的通行路径,尤可贵者有二:一是三代人皆以中原文献南传为己任;二是自觉的担当精神。中原文献之传犹如一场文化接力,每一代人都着意培养托付之人。

在传承中原文献的过程中,吕祖谦极力追慕前辈气象,并将其视作可以效法的“典型”。他在《祭汪端明文》中就有明确的表述:“大雅之音,尚闻于公。学则正统,文则正宗。乐易平旷,前辈之风;崇深简重,前辈之容。士骇未见,或姗或攻。以身存法,独殿其冲。典型不坠,系公之功。”[1]131盖棺论定,吕祖谦所整理老师汪应辰的文化遗产,其中最突出者莫过于维系前辈典型;如今师友凋丧,自己理所当然应接过文化传承的接力棒,将此精神传给下一代人。

四、“陶铸同类以渐化其偏”

《祭林宗丞文》作于淳熙五年(1178)夏,是年吕祖谦四十二岁,前距鹅湖之会三年,后距吕祖谦去世亦三年。彼时的吕祖谦学术思想久已自立,“有盛名,从之学者以百数”,[2]2285成为与朱熹、陆九渊相颉颃的思想领袖。清代全祖望在《同谷三先生书院记》中指出:“宋乾、淳以后,学派分而为三:朱学也,吕学也,陆学也。三家同时,皆不甚合。朱学以格物致知,陆学以明心,吕学则兼取其长,而复以中原文献之统润色之。门庭径路虽别,要其归宿于圣人,则一也。”[14]无论是吕学还是朱熹的“理学”、陆九渊的“心学”,其“根柢”皆源于北宋的程颢、程颐之洛学。

冯友兰认为朱熹继承发展了程颐思想,陆九渊继承发展了程颢思想。[15]牟宗三在《心体与性体》一书中,将宋明理学分为三系:程颢与周敦颐、张载为一系,下开胡宏、刘宗周;陆九渊、王阳明为一系;程颐与朱熹为一系。在承传二程思想上,陆九渊与朱熹在入德之门、无极太极何谓本体等问题上争执不下,且愈演愈烈,最终导致了淳熙二年(1175)的鹅湖之争。

就洛学思想的传承脉络而言,二程一传至尹焞,尹焞再传至吕本中,吕本中三传至吕祖谦。黄灵庚先生指出:“吕祖谦对二程的承传相对完整、全面一些,他的理学思想与二程的‘天理论’一脉相承,没有出现顾此失彼、互相矛盾的情况……吕祖谦与程颐一样,把‘理’和‘天理’看作是宇宙的至高无上的终极之本,从而推演为社会道德准则……吕祖谦的心学理论和程颢‘心即理,理即心’的‘心’一元论基本一致……所以,在承传二程之学上,吕祖谦没有出现像朱、陆那样失之偏颇的情况。”[17]11-12这与他务“实”的为学宗旨密不可分:“讲实理、育实材而求实用也。盖尝论立心不实,为学者百病之源”;[1]84“每思学者所以徇于偏见,安于小成,皆是用功有不实”,[16]416“致知、力行,本交相发。学者若有实心,则讲贯玩索,固为进德之要”。[16]430在吕祖谦的理学体系中,“理”可以包容忠、孝、义、敬等伦理道德和礼乐制度。同时,他又将“心”视为与“理”一样的宇宙本体,从而将程颢的“心即理”与程颐的“天理”论予以融合,这与朱熹、陆九渊偏于一端完全不同。

吕祖谦统合二程之说,深悉二程学说的精义,故能疏离朱、陆的争辩分歧,能以客观冷静的态度分辨二家之得失。正如黄灵庚先生所言:“朱熹的‘理学’,确乎失在章句注疏的琐碎之间;而陆九渊的‘心学’,有流于漫衍玄虚之病。”[17]12

不过,说到底,朱、陆二家都渊源自二程洛学,并非水火不容。吕祖谦调和朱、陆之争,意在重现二程思想的本原,将洛学发扬光大,这也是他为传承“中原文献”而做的积极尝试。不偏不倚,不主一门,德无常师,这是递相传授的吕氏家学的为学之道。在鹅湖之会中,吕祖谦将此精神发挥出了积极的效力。

对吕祖谦的调和、包容,《东莱学案序录》给予了公允的评判:“小东莱之学,平心易气,不欲逞口舌以与诸公角,大约在陶铸同类以渐化其偏,宰相之量也。惜其早卒,晦翁遂日与人苦争,并诋及婺学。而《宋史》之陋,遂抑之于《儒林》。然后世之君子终不以为然也。”[8]1652“陶铸同类以渐化其偏”,精当地指出了吕祖谦的学术精髓;若将吕希哲、吕本中、吕祖谦以来的学术特质加以贯通,就会发现此乃吕氏家学之真精神。

南宋后期以来,学界对吕祖谦的“陶铸同类以渐化其偏”有极高的评价,认为此乃将学术返归“正”脉的不二法门。陈淳在批评浙学时,特意将吕祖谦与“诸陈”分别对待:“浙中之学有陈吕之别,如吕以少年豪气雄大,俯视斯世,一旦闻周、程、朱、张之说,乃尽弃其学而学焉。孜孜俯首,为圣门钻仰之归。未论所至之何如,只此勇于去邪就正一节,深足为至道者之观,亦吾名教中人。”[18]元人彭飞为吕祖谦《历代制度详说》作序时说道:“自性理之说兴,世之学者歧道学、政事为两途,孰知程、朱所以上接孔孟者,岂皆托之空言不如载之行事之深切著明也。紫阳夫子浙学功利之论,其意盖有所指,永嘉诸君子未免致疵议焉。东莱先生以中原文献之旧,岿然为渡江后大宗。紫阳倡道东南,先生实羽翼之。故凡性命道德之源,讲之已洽,而先生尤潜心于史学,似欲合永嘉、紫阳而一之也。”[19]彭飞指出,吕祖谦对朱熹性理之学和永嘉事功之学兼收并蓄,欲弥合二家之分歧,使大道归一。在这一点上,吕祖谦可谓颇为用力。

全祖望用欣羡的口气说:“吕正献公(即吕公著)家登学案者七世十七人。”王梓材列举了吕氏家族的学界精英:“考正献子希哲、希纯为安定门人,而希哲自为《荣阳学案》。荣阳子切问,亦见学案。又和问、广问及从子稽中、坚中、弸中别见《和靖学案》。荣阳孙本中及从子大器、大伦、大猷、大同为《紫微学案》。紫微之从孙祖谦、祖俭、祖泰又别见《东莱学案》。共十七人,凡七世。”[8]789吕家之所以延续文脉如此之远长,与其学术思想上兼收并蓄的精神有密切关系。吕祖谦之所以在中原文献南传中功德无量,吕氏家学“陶铸同类以渐化其偏”的精神厥功甚伟。发覆其精义,亦本篇命意之所在。

以上所谈吕祖谦的中原文献南传之功,着眼于气象、精神层面,看似无迹可求,却无处不在,是其求学问道、学术切磋的精神纲领,故着力论之。吕祖谦具有中原文献南传的自觉意识,并在具体实践中竭力为此努力,集中体现在文献整理、奖掖后劲等方面。拟另文论述。

参考文献:

[1]吕祖谦.吕东莱吕太史文集[M]//黄灵庚,吴战垒.吕祖谦全集:第一册.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8.

[2]陆游.陆游集[M].北京:中华书局,1976.

[3]黄榦.勉斋集·朝奉大夫文华阁侍制赠宝谟阁直学士通议大夫谥文朱先生行状:卷36[M]//文渊阁四库全书.台北:商务印书馆,1986.

[4]谢枋得.叠山集·萧冰厓诗卷跋:卷3[M]//文渊阁四库全书.台北:商务印书馆,1986.

[5]陈傅良.止斋文集:卷20[M]//文渊阁四库全书.台北:商务印书馆,1986.

[6]脱脱.宋史[M].北京:中华书局,1985:12872.

[7]徐象梅.两浙名贤录:卷3[M].刻本.杭州:光碧堂,1624(明天启四年).

[8]黄宗羲,全祖望.宋元学案[M].北京:中华书局,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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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吕本中.童蒙训:卷下[M]//万有文库.上海:商务印书馆,1937.

[11]程颐.伊川易传[M]//二程集.中华书局,1981:828-829.

[12]韩淲.涧泉日记:卷中[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22.

[13]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M].北京:中华书局,1956:3209.

[14]全祖望.鲒埼亭集:外编卷16[M]//丛书集成初编.北京:中华书局,1985.

[15]冯友兰.中国哲学史[M].北京:中华书局,1947:938.

[16]吕祖谦.与朱侍讲[M]//黄灵庚,吴战垒.吕祖谦全集:第一册.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8.

[17]黄灵庚.前言[M]//黄灵庚,吴战垒.吕祖谦全集:第一册.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8.

[18]陈淳.北溪大全集·答西蜀史杜诸友序文:卷33[M]//文渊阁四库全书.台北:商务印书馆,1986.

[19]彭飞.《历代制度详说》原序[M]//黄灵庚,吴战垒.吕祖谦全集:第九册.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8:169.

Lü Zuqian’s Contributions to the Southward Introduction of

the Documentary Materials from the Central Plains

WANG Jiansheng

(SchoolofChineseLanguageandLiterature,ZhengzhouUniversity,Zhengzhou450001,China)

Abstract:Lü Zuqian was a famous ideologist during the periods of Qiandao and Chunxi of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 He made outstanding contributions to the southward introduction of the documentary materials from the Central Plains(zhongyuan wenxian) in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 who, summarized thoroughly the content of the documentary materials from the Central Plains, shouldered the tough responsibility of carrying on the great legacy, and played an active role in reconciling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Chu Hsi and Lu Jiyuan, with the spirit of the Lü family, which held no parochial bias and stressed the importance of rectifying deviations and remedying defects. In short, the impartial and unbiased spirit of the Lü family forged his career as a great communicator.

Key words:Lü Zuqian; the documentary materials from the Central Plains; southward introduction; the spirit of the Lü family

(责任编辑吴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