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人文挽歌
——评话剧剧本《知己》

2016-02-24 12:53王志明
戏剧之家 2016年24期
关键词:贞观剧作知己

王志明

(东莞市大朗镇文化广播电视服务中心 广东 东莞 523770)

一曲人文挽歌
——评话剧剧本《知己》

王志明

(东莞市大朗镇文化广播电视服务中心 广东 东莞 523770)

郭启宏的话剧剧本《知己》,是近年来的一部力作,广获好评,影响广泛。本文从人物独特、主题深刻、语言突破三大理论层面,对该剧作进行了全面系统、深入细致地分析与评论。力求对该剧作提出自己独到见解,并从中对当下我国话剧乃至整个戏剧创作,提供理性思考与实践参考的双重价值。

知己;人物;主题;语言

郭启宏先生创作的话剧剧本《知己》(载《剧本》2010年第11期),是近年来的一部力作,该剧经北京人艺隆重推出,火爆热演,好评如潮。台北京剧团与上海京剧院,分别根据该剧本改编成京剧《知己》《金缕曲》,并同时参加2014年第七届全国京剧艺术节演出,双双获奖。因此,认真分析、研究、评价该剧作,对于我国当下的话剧乃至整个戏剧创作,既具有重要的理论思考价值,又有重要的实践参考意义。

一、人物独特

《知己》的第一大成功之处,是人物独特。人物形象塑造是戏剧创作的“最高任务”,因为人物是戏剧的中心。“有生命力的剧本和没有生命力的剧本之间的差别,就在于前者是人物支配着情节,而后者是情节支配着人物。”[1]

《知己》正是以独特的人物形象为中心,在支配着戏剧情节的发展,同时又在戏剧情节的进行中,凸显了人物丰富复杂的情感,做到了“情节”与“情结”的合二为一。该剧作以顾贞观舍身营救自己的好友、被流放到宁古塔的吴兆骞为核心情节,而以这一戏剧情节,塑造出不同凡响、独特的诸多人物形象。

首先是顾贞观的形象,他是该剧作“一号”人物。他出场的第一句话就是:“读书人里头也有不迷恋科举的。”接着,使以咏茶壶诗对宰相明珠的大管家安图进行了嘲讽:“腰圆腹扁土砂包,才上火炉气便豪。小物不堪成大器,两三杯水作波涛!”既表现出文人的才气,又张扬了文人的骨气。他蔑视权贵,可为了救知己,他不得不屈尊到明珠府中当了一名教书匠。他在相府一待就是10年。顾贞观本来不会喝酒,为救吴兆骞,竟喝得大醉;为了吴兆骞,顾贞观屈膝长跪,在地上硬是跪出两个坑。可是,当他苦等的吴兆骞回来后竟然变成了一个屈膝拍马、猥琐侧足的奴才时,顾贞观仍然设身处地为吴着想,认为他的这些变化是宁古塔的流放生活造成的。顾贞观采取了宽容理解的姿态,他的广阔胸怀令人敬佩。这是一个正直、高洁、能屈能伸、有情有义的文人形象,令人敬慕,令人感动,令人振奋。

其次是吴兆骞的形象,这是另类文人的典型形象。他属于“文人卖心”“文人无行”之类。这一形象一方面与顾贞观的正直高洁形成鲜明的对比;另一方面又与自身流放前的形象形成鲜明对比。流放之前他狂傲,多才;流放赦归之后却变成一个卑躬屈节的奴才,成了一条十足的“哈巴狗”。这一形象诚如作者所言,“可能引起人们的某种反思。”

此外,作品中其他人物形象也都是个性鲜明的,例如纳兰性德的重义正直、徐乾学的博学多才、明珠的老谋深算、安图的豪横阴险、云姬的清纯正直,如此等等,不胜枚举。甚至连没有名姓的二解差,也刻画得入木三分。

可以说,郭启宏对剧中人物的刻画,的确已经“渗透到他灵魂的最后一条皱纹。”[2]写出了人物思想感情的丰富性、复杂性、独特性。

二、主题深刻

《知己》的第二大成功之处,是主题深刻。主题是作品的灵魂,也是整部剧的亮点、支点,更是整部作品的辐射中心和作品虚构的制约点。

《知己》的剧作者以独特的视角与见识,通过顾贞观营救吴兆骞的戏剧情节与顾、吴二人的形象塑造,既歌颂了封建社会正直文人的高洁、重情、重义的美好人性与崇高人格,又鞭挞了人性的异化与扭曲。

人性的异化,是一个十分深刻而又新锐的问题。吴兆骞由正直、狂傲的文人变为猥琐、卑微、趋炎附势、溜须拍马、出卖灵魂和良心的文人,就是典型的人性异化。而这种异化的根本原因,在于中国封建社会的“体制”,即“一堵名为‘体制’的高墙。”[3]有了这种“体制”,便有了科举制度,有了文字狱,有了吴兆骞的被流放,有了“把人变成牛羊,变成鹰犬”的宁古塔,有了吴兆骞的诌媚、倾轧、猥琐、自轻自贱。97年前鲁迅先生的小说《狂人日记》,揭露了中国封建社会“吃人”的本质;《知己》则以吴兆骞人性的异化,揭露出中国封建社会“毁人”的本质。

当然,《知己》的主题远不止批判揭露,而是张扬了中国文人的舒己救人、伸张正义、九死不悔的“脊梁”精神与“飞蛾”精神。71年前,鲁迅在《中国人失掉自信力了吗?》一文中说:“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

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虽是等于为帝王将相作家谱的所谓‘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们的光耀,这就是中国的脊梁。”[4]顾贞观精神就是脊梁精神,他“羡慕那扑火的飞蛾,就是死了,也活得辉煌!”他的“飞蛾精神”可以感天动地、光耀千古!

可以说,《知己》主题的深刻性,已经达到发人深思、动人心魄的艺术高度,这也正是它最大的亮点与看点。

三、语言突破

《知己》的第三大成功之处,是语言突破。话剧是语言的艺术,“话”者,语言之谓也。《知己》语言的突破,也就是语言的创新,表现在以下几个层面。

(一)古今一体,雅俗共赏

作为描写清代文人的历史剧,语言不古不可,全用现代语言,就不成其为历史剧,也会失真。而全用清代古语,又不适于现代人观赏。与此同时,该剧作又是描写大文人的话剧,非雅不可,因为文人与雅士是同义语。但一味文雅,也同样不便于现代人观赏。因此,作者运用古今一体、雅俗共赏之手法,在语言上进行大胆突破,并获得理想的戏剧效果。例如顾贞观的台词:“是呀,世间万物谁个不为活着?蜘珠结网,蚯蚓松土,为了活着;缸里钓鱼摆尾,架上鹦鹉学舌,为了活着;密匝匝蚂蚁搬家,乱纷纷苍蝇争血,也是为了活着;满世界蜂忙蝶乱,牛奔马走,狗跳鸡飞,哪一样不为活着?(突然变色)可人生在世,只是为了活着?人,万物之灵长,亿万斯年修炼的形骸,天地间无与伦比的精灵,只是为了活着?(惨笑)读书人悬梁刺股、凿壁囊萤、博古通今、学究天人,只是为了活着?……”真是精彩致极!把人物内心深处对人生的哲理思考,行诸笔端,吐诸于口,真是不吐不快,大快人心!

(二)丰富多彩,百花荟萃

《知己》中有名有姓的人物16个,每个人物的语言都达到了个性化、人物化、性格化。顾贞观的语言正气凛然;吴兆骞的语言流放前傲气十足,流放后又奴气十足;徐乾学的语言学问深厚;明珠的语言狡黠豪气与奴气合二而一——豪奴气;云姬的语言温柔纤弱……所有人物的语言无不个性鲜明。

(三)诸体皆备,词采飞扬

《知己》的语言,融诗、词、文、联、快板等各种文体为一炉,凸显了剧作者深厚的文学功底与语言功力,达到了词采飞扬之境。

最为人们称道的,是对顾贞观的词作《金缕曲》二首的全篇巧妙引用。《金缕曲》作为书信体的词作,不仅形式上为顾贞观所独创,而且在情感上也是真情之作,它与汉代李陵的《与苏武诗》、晋代向秀的《思旧赋》并称“古往今来,普天下只有3篇真文字。”而顾贞观讽刺安图的七言古诗、吴兆骞咏骰子的五言古诗:“一片寒微骨,翻成面面心……自从遭点染,抛掷到如今!”也寓意多重。顾贞观论茶道、明珠关于“举”字的高谈阔论、徐乾学关于苍耳的引经据典……无一不精彩致极!老小孩的几段快板,更是点睛之笔,徒然生色:“哎!哎!读书人,最不济,八股文,烂如泥。国家求才行科举,谁知变作上天梯。三句承题,两句破题,摆尾摇头,便说是圣贤子弟。不晓得三通、四史,是何等文章,汉祖、唐宗,是哪朝皇帝,案上放高头讲章,店里卖新科利器,读得来背高肩膀低,读得来尿频头发稀,就教他蒙上一官半职,也算是——百姓倒霉、朝廷晦气!”真可谓一篇讽刺科举制度的妙文。

(四)方言土语,凸显京味

《知己》还运用了老北京的许多方言土语,凸显作品的京味风格,既适于北京人艺搬演,又表现出“京派”戏剧的地域风格。例如老小孩的“莲花落”:“……六月三伏大热天;什刹海边好赏莲,男男女女人不断,听完了大鼓书,再听那什不闲。哩格啷,哩格啷!逛河沿,果子摊儿全,西瓜香瓜杠口甜,冰镇的酸梅汤,打冰盏,买了把子莲蓬,转回家园。……”其他如“德行”、“这主儿”、“头号”、“爷们儿露怯”、“筋骨囊”、“花虎不拉、白屎壳螂——各色”、“是人都称爷,无我不孙子”、“敢情”、“甭跟我来哩格啷”、“齐活儿”……真可谓京腔京味,地域语言令人如见其人。

可以说,《知己》语言的突破性,是全方位、系列化、深层次的,也是有目共睹、有口皆碑的。

综上所述,《知己》的成功,以人物独特、主题深刻、语言突破为三大力点与亮点,而这三者又三位一体、三维互动、相辅相成、相得益彰。该剧不仅是一曲文人挽歌,还呈现了人性的复杂,很难说顾和吴,谁对谁错。毫无疑问,拥有文人傲骨的顾贞观代表着“士”的忠信仁义和执着。而苟延残喘于恶劣逆境,“活下来就是真理”的吴兆骞则代表着生活中更实用的做派。世界是运动的世界。环境会变,人也会变。当知己变成异己时,不再苛求对方依然遵循当初的人生哲学,才是真正的化解——这一悲壮之举,确实需要非常的眼光与肚量。

[1]威廉·阿契尔.剧作法[A].大连市艺术研究所剧作理论研究组编.剧作艺术论[C].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90,373.

[2]易卜生.性格的首要性[A].外国现代剧作家论剧作[C].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91,54.

[3]郭启宏.知己答客难[J].剧本,2010,(11):39.

[4]鲁迅.鲁迅全集(第6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118.

[5]蒋泥,野心与抱负之间[J].解放军艺术学院学报,1999(1).

J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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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0125(2016)12-002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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