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爱无言,小说有情——《来生再见》创作谈

2016-03-11 06:59
关键词:国军会战抗战

何 顿

(长沙市文联 创作室,湖南 长沙 410005)



大爱无言,小说有情
——《来生再见》创作谈

何顿

(长沙市文联 创作室,湖南 长沙 410005)

《来生再见》的创作源于我文革期间与国民党老兵的接触,从他们那里我知道了不少被当时正史遮蔽的国民党军队的抗战历史;创作《来生再见》是为了正视历史、还原历史,以文学的形式,再现那段一度被历史刻意遗忘的抗战历史,缅怀先烈们的英雄事迹。

《来生再见》;爱;抗日战争;长沙会战;国民党军队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圣经》上说的。

大爱无言亦无痕。作家就应该具备这种境界。“爱”是人类思想史上最具渊源的概念,也是最闪光的情感。许多名家大师都对“爱”的内涵进行过思考和探究。比如英国诗人雪莱说,道德中最大的秘密是爱。德国作家席勒说,爱能使伟大的灵魂变得更伟大。大爱是一个作家应具有的精神。我们今天的很多人,都被理想欺骗过,不屑于谈理想,似乎理想是个怪胎,连碰都不愿碰,只关心自己,只想着自己。但身为作家,精神上应该有一个高度,要关注社会不公,要关注弱者。关注他们,是作家在精神和情感上的一种自觉。我们一谈到精神,好像就在忽悠人。这年月有些搞怪,甚至正义和神圣的东西都被人恶搞或利用,因而不少人在价值取向上十分迷茫,也就没有人尊重历史,没有人相信崇高,仿佛一切都是假的、编造的。我们是处在一个没有信任、怀疑一切的时代,导致这种困惑的原因很多,追究起来这是物质和精神沦丧的结果,这是不反思历史的结果。身处这个时代的作家,我们要用自己的观察和笔来批判这个时代的弊端。这是我的浅薄意识,也是我努力的方向。

我为什么会写《来生再见》?我童年时候父亲是湖南第一师范学校校长,我就生活在那所学校的大院里,接触和相识的都是教职工子弟。如果父亲在文革中没被打倒,即使我长大后成了作家,也许我这辈子也不会写国军抗战。为什么这么说?假如我没见过他们,我对他们就不会有感觉,也就没有写作冲动。1966年年中,父亲正要调动,调令都到了学校,只等人来接替我父亲的工作了,可是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一切停摆了。翌年,父亲被打成了“当权派、走资派和叛徒”。父亲在湘南游击队从事革命活动时曾被捕过,这个故事我写在《来生再见》里了,这里不赘述。父亲被打倒后,全家人的生活境遇跌到了谷底。1968年,我们家被一师的造反派驱逐出来,赶到了街道上居住。就是在那条街上,我前后认识了一些国军老兵,他们当时还活着,也就是50多岁,活得很压抑。不过那时候我还小,心不在他们身上,感觉不到他们有多压抑,只知道他们属于街道上监管的对象。我第一次听说长沙会战,就是他们告诉我的。那时候我还不相信,因为当时的中小学生课本上并没有长沙会战,只有淞沪会战、南京大屠杀和平型关大捷以及地道战、地雷战。

后来长大了,见到的东西多了,才晓得湖南抗战打得很惨烈。湖南从1939年9月长沙第一次会战到1945年4至6月,先后打了六次会战。所谓会战,在抗日战争年代,就是日军调动10万军队,国军动用20万军队的战役,就叫会战。30万人你死我活地拼杀,那场面一定很壮观,自然也很恐怖。长沙打了四次会战;1943年还打过一次常德会战。中日军队最后一次会战也是在湖南打的,史称湘西会战,日军要打过雪峰山,攻占芷江机场,但日军没有得逞,被国军歼灭4万多,大败而逃。现在,我们湖南的中小学生课本上是不是提了这些会战,我不清楚。我们政府,时常声色俱厉地谴责日本某省修改教科书,蓄意歪曲历史,企图淡化侵华战争和隐蔽南京大屠杀。就南京大屠杀,日本的一些教科书把日军“杀害了众多俘虏和居民”修改为“波及俘虏和居民”;另有教科书删除了“日军的暴行遭到谴责”这样的文字。可是我们自己是怎么做的呢?不是也在抹杀国军的功绩么?难道那些在抗战中阵亡的国军将士不是中国人?在指责别国的时候,我们是不是应该反思我们自己做了些什么?列宁说,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正视历史、还原历史,是我们这代人必须做的。不然,下一代人、再下一代人就真的不知道了。

《来生再见》的前生是《抵抗者》,它是写常德会战和衡阳保卫战,书出版后,总觉得不满意。十年后,我决定重写《抵抗者》。1996至1998年的那段时间,我写了本以江永知青为题材的长篇小说《眺望人生》,他们大多是家庭出身不好的子女,全是1964年“贯彻阶级路线”时下乡到江永的。写完《眺望人生》,我在想下一部小说写什么时,我童年和少年见到过的国军老兵,忽然一个个跳到我脑海里了。他们提着一桶桶水踽踽独行,或只身坐在门口纳凉,摇着蒲扇,平淡着脸色。他们家徒四壁,生活困窘,在文革期间,属于“地富反坏右”分子,每逢五一劳动节或十一国庆节,都要自带小板凳去街道上指定的地方读报学习或接受居委会主任批评教育。当我长大后,就觉得社会待他们薄情,他们虽然是国民党官兵,然而在抗战中却是为中华民族的存亡而浴血奋战的中国军人。这种思想一旦诞生,就在我脑海里生了根,并且在不断地疯长,好像雨后春笋,一天一个样。那时候,国军抗战还是个禁区,几乎没作家涉猎这类题材。我也犹豫过,但有一个思想在我脑海里盘旋,仿佛是只鹰,一双鹰眼黑亮亮地盯着我,驱赶我朝前走。1998年我动笔写《抵抗者》,1999年底竣稿,当时只写了17万多字。重写《抵抗者》时,我就想大胆展开写,把历史和人物写活、写透,结果加了20万字,写成了《来生再见》。

我曾经对好几家媒体说,那个年代,假如有作家写他们,我也不会写。抗日战争从1931年到1945年,打了14年,正面交锋8年,可是中国没有一部值得称道的抗战小说立足于世界二战小说之林。这是一个巨大的遗憾和缺失,让中国作家蒙羞。当然,这有历史原因,左的年代植根于民众脑袋里的宣传,国民党是拒不抗日的,蒋介石是从峨眉山上下来摘桃子的。我们小时候就是受的这种教育,小学课本和中学课本上都是这么表述的。这是无视历史。好在胡锦涛总书记在2005年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时说,正面战场是国民党军队打的。要知道,当年活着的国民党老兵,听到国家主席、总书记肯定他们抗战,不知有多高兴,不少老兵都流了泪。我相信,这也是广大中国老百姓的思想,尽管今天的中国,很多事情的道德底线都被一些贪婪的损人利己者一再突破,而且公正和美德被执怀疑态度的人稀释或调侃得令人置疑。如今是互联网时代,至少有7亿中国人不但是公民而且是敢于发表意见的网民,任何虚假的宣传都会被人戳破、唾弃。所以,尊重历史才是最佳选择。我有理由相信,在我们这个有着五千年文明史的国度里,绝大多数中国人是崇尚正直、宽容、公平和公正的。

我写《来生再见》《湖南骡子》和《黄埔四期》,可以说是一种公心,为对得起那些在“1.28”松沪抗战、忻口会战、松沪会战、兰封会战、武汉会战、长沙一、二、三、四次会战、桂南会战、中条山会战和豫中会战以及常德会战和衡阳保卫战中阵亡的先烈们,他们是为国捐躯,而不是为钱财而亡,应该书写也值得书写。上一辈作家,尽管他们活着时可能是抗战历史的见证人,但由于政治原因,他们舍弃了这类题材。因此,这是我必须做的。二是为了文学,为填补缺失。这话很大,未免自不量力。我想说的是,当我们的子孙后代里有人想看看抗战小说,了解一下祖先于二战中有何作为,却只能看到干巴巴的文献记载,而看不到有血有肉的文学作品,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不会埋怨我们没给他们留下点东西?这是私心,写一部大文学作品的私心。这个私心又与信心相伴。爱尔兰剧作家萧伯纳说:有信心的人,可以化渺小为伟大,化平庸为神奇。法国19世纪作家维克多·雨果说:世界上最宽阔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宽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宽阔的是人的胸怀。我们这代作家,生于上世纪中叶,过过苦日子,见过文化大革命的风风雨雨,亲历了30多年的改革开放,有点儿承上启下,面对历史,就应该有比天空更宽阔的胸怀。我因机缘知道了上辈人在抗日战争中浴血奋战的那些事,知道了而不写就有些寝食不安,也许这就叫大爱吧。

责任编辑:黄声波

Silent Love, Affectionate Novel——On the Creation of See You Next Life

HE Dun

(Workshop of Creation, Changsha Federation of Literature and Art Circles, Changsha, 410005 China)

The creation ofSeeYouNextLifeoriginates from my contact and communication with the Kuommingtang veterans during the Cultural Revolution, from whom I learned much about the anti-Japanese War history of Kuomintang army covered by the official history at that time. The purpose of creatingSeeYouNextLifeis to face up to history and restore the anti-Japanese War history, which was once deliberately forgotten, in the form of literature, and cherish the memory of our revolutionary martyrs for their heroic deeds.

SeeYouNextLife; love; the Anti-Japanese War; Battle of Changsha; Kuomintang army

10.3969/j.issn.1674-117X.2016.04.001

2016-05-01

何顿(1958-),男,湖南郴州人,湖南省长沙市文联创作室专业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I207.42

A

1674-117X(2016)04-0001-03

湖南作家作品研究·何顿《来生再见》专辑主持人:湖南师范大学唐伟博士

[主持人语]较之于文学创作,近20年的湖南文学批评,实在是乏善可陈。这并不是说将近20年的湖南文学批评没出成果,而是说其沿袭的美学观念、艺术旨趣以及价值立场,可能仍是苏俄教科书式的文学遗产,这在“欧风美雨”肆虐的中国当代文学批评格局中,注定很难有一席之地。当然,这并不是说,“欧风美雨”一定就比“苏俄范式”先进,也不是说我们在批评理论的积累和准备上远远落后于国内同仁,而是说,湖南文学批评确实到了应该反思的时候。比如将原本具有整体意义的文学批评,机械地肢解为语言、人物、主题、艺术特色等文学各有机元素单位的“合并同类项”——就批评的实践效果而言,此类批评操作模式,无论是对作家、作品本身还是从“理论联系实际”的角度上说,都很难称得上言之有物、行之有效。本组稿件以何顿的《来生再见》为例,试图重新发现中国当代文学史上这位极具“地方意义”和“文学产能”的湖南作家。就文学的语言感觉来说,何顿或许算不上是才子型的才华横溢——这或许也是他备受湖南文学批评界冷落的原因?但回顾文学史,但凡经得住时间检验的文学经典,又有哪部是逞才使气之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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