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资本主义危机理论述评

2016-03-16 10:52刘英
武陵学刊 2016年2期
关键词:理论家奥康纳中心主义

刘英

(安徽中医药大学人文学院,安徽合肥 230021)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资本主义危机理论述评

刘英

(安徽中医药大学人文学院,安徽合肥 230021)

西方学者以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资本主义世界出现经济发展“黄金时期”和全球性生态危机为由,批评马克思资本主义危机理论已经过时。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论证了马克思资本主义危机理论并没有失效,提出资本主义危机表现为经济危机和生态危机并存的“双重危机论”,并揭示了资本主义生态危机产生的根源。系统阐述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资本主义危机理论及其当代价值,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理论课题。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资本主义危机;生态危机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资本主义不仅没有出现大规模的经济危机,反而出现经济发展的“黄金时期”和全球性生态问题,这些新现象的出现是西方学者批评马克思资本主义危机理论过时的理由,他们据此提出马克思资本主义危机理论对于分析晚期资本主义社会已经不适用了[1]99。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旗帜鲜明地反对这一“过时论”,他们围绕如何看待马克思资本主义危机过时论,如何看待资本主义经济危机和生态危机的“双重危机”,如何揭示资本主义生态危机的根源等问题对马克思资本主义危机理论展开了系统阐述和辩护。本文旨在系统地论述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资本主义危机理论及其当代价值。

一、活力尚存: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对马克思资本主义危机理论的基本看法

面对凸显的全球化生态问题、声势浩大的生态运动的兴起和发展以及西方学者对马克思资本主义危机理论的质疑,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强调马克思资本主义危机理论没有过时,他们仍然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立场,提出马克思资本主义危机理论对于分析当前资本主义的生态危机仍然具有重要解释力。

马克思资本主义危机理论并未过时,是基于全球化生态问题日益凸显的基本事实。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明确指出,生态问题的迅猛发展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正如福斯特所说:“地球表面的1∕3或一半已被人类活动所改造;大气中的二氧化碳含量自工业革命以来增加了30%;人为制造的氮气在大气中的含量已超过所有陆地制造源的总和;一半以上的淡水资源已被人类利用;22%的渔业资源正在过度开发(或已耗尽),其中44%已达到开发极限;地球鸟类的1/4由于人类的活动已濒临灭绝。目前物种灭绝的速度已超过人类支配地球前的100 到1 000倍。”[2]67-68早在19世纪下半叶到20世纪初,生态危机已经初露端倪,西方许多工业化国家的森林资源和野生动植物都遭到了严重破坏,严重的空气污染和水污染事件在工业城市频繁出现。到了20世纪中叶,生态问题已经不是某些国家独有的社会问题,它已发展到全球性阶段,全球化的生态问题日益严重和普遍。福斯特指出,各种环境问题尤其是由气候变化造成的环境威胁比他之前预见到的发展得更快。美国斯坦福大学的科学家曾警告:在21世纪内将有10%以上的鸟类种类灭绝。如今,生态危机已不是哪个民族、哪个国家所独有的社会问题,也不再是哪个国家可以独自承受的苦果,它是全人类的灾难,它不仅威胁到当代人的生存,而且严重威胁到人类的种族延续,可以说,只要有人类现代化文明足迹的地方,就存在不同程度的环境破坏。

不仅如此,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家进一步考察了以保护生态环境为宗旨的生态运动的兴起和发展,为强调马克思资本主义危机理论并未过时提供了现实依据。生态运动作为20世纪60年代末期兴起的一种新社会运动,其兴起的直接原因是全球性的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自工业革命以来,环境和生态的破坏逐渐成为“社会问题”,对人们的生产和生活产生了巨大影响,并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关注。19世纪后期,一些有识之士敏锐地察觉到了生态环境的破坏和自然资源的损耗以及由此引起的严重后果,他们积极呼吁进行自然资源的保护,为此发表了一系列理论专著,如:亨利大卫梭罗的《瓦尔登湖》和《缅因的森林》、乔治珀金斯马什的《人与自然》、吉福特平肖的《为保护自然资源而战》等等,为环境保护运动奠定了理论基础。在此背景下,19世纪末20世纪初,在美国兴起了一场以保护森林资源、保护土地资源、保护野生动物、保护矿产资源以及建立国家公园的自然资源保护运动,这是美国第一次自然资源保护运动,它对美国的环境保护运动产生了深远影响。除此之外,在19世纪后期,欧美一些国家出现了以环境保护为目标的非政府环保组织,如在美国成立于1892年的塞拉俱乐部、成立于1905年的奥杜邦协会等等。这些非政府环保组织在保护自然资源、提高民众的环保意识、影响国家的环境政策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欧美国家的经济发展进入了所谓的“黄金时代”,人们在追求经济快速发展的同时,也遭遇了生态环境急剧恶化的现实,各种环境问题暴露无遗,特别是由环境污染造成的“八大公害”事件震惊世界。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已经成为全球性的问题,生态运动应运而生。

除此之外,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考察了西方学者对马克思资本主义危机理论的质疑。应该说,资本主义危机问题是马克思和恩格斯早期研究经济理论的一个重要内容。马克思资本主义危机理论建立在对资本主义内在矛盾的分析之上,它认为,由于生产的社会化和生产资料的私人占有之间的矛盾,决定了资本主义个别资本生产的有组织性和整个社会生产的无政府状态之间的矛盾,以及生产的不断扩大与劳动者购买能力的相对缩小之间的矛盾,这些矛盾引发了资本主义经济危机,并最终引发无产阶级革命。马克思资本主义危机理论预示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的逻辑进程。但是,随着资本主义对自身生产关系的不断调整,以及垄断资本主义经济的出现,马克思资本主义危机理论中揭示的资本主义由于工人的反抗而将出现的崩溃局面并没有像预期那样发生,无产阶级的生活状况和经济地位在垄断资本主义时期的资本主义国家里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善,一定程度上缓和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资本主义也呈现出在全球进一步发展的态势。面对此种情况,一些西方学者就开始怀疑或否定马克思资本主义危机理论了。他们认为马克思资本主义危机理论已经过时,应该用新的思维来思考资本主义的危机问题,其中具有代表性的观点是凯恩斯主义者、新自由主义者以及新马克思主义者对资本主义危机理论的新探索。凯恩斯主义和新自由主义不赞同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经济危机产生原因和解决途径的分析,他们以当今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新表象,指认马克思资本主义危机理论已失效。凯恩斯主义和新自由主义普遍认为,当今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表象与马克思资本主义危机理论对经济危机的描述存在着很大的差异,特别是资本主义实行凯恩斯国家干预政策以来,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得到了有效缓和,工人阶级的生活水平有了较大改善,经济危机的破坏力明显变小,马克思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理论已无法解释当前的经济危机现象。新马克思主义者则从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特别是从马克思的资本主义国家理论中寻找对资本主义危机认识的根据。他们虽然大都同意马克思关于国家是“管理整个资产阶级的共同事务的委员会”的基本看法,但是否认马克思所揭示的危机形式,认为它在今天已经失去了现实意义,他们把危机的场所由经济本身转移到政治的、意识形态的和文化的领域,这些新的危机形式完全不同于马克思包括利润率下降和出现庞大产业后备军在内的危机理论,如詹姆斯奥康纳创立的国家财政危机理论,尤尔根哈贝马斯、米利班德和其他人创立的合法性危机理论。

总之,通过描述全球性生态危机和生态运动,考察贬低和诋毁马克思资本主义危机理论的各种观点,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断言,马克思资本主义危机理论并没有失效和过时,它对解释当今生态危机现象仍然具有鲜活的生命力。

二、“双重危机论”: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对资本主义危机理论的阐述

为马克思资本主义危机理论辩护是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的任务之一。在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家看来,资本主义危机理论根植于资本主义生产过程同整个生态系统相互作用过程中的矛盾。本阿格尔从异化消费角度出发,提出资本主义的危机趋势已经从生产领域转移到消费领域,即经济危机表现为生态危机;詹姆斯奥康纳从历史唯物主义观点出发,提出资本主义不仅存在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而且存在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一起与生产条件之间的矛盾,进而提出了资本主义存在经济危机和生态危机相交织的“双重危机论”。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本阿格尔在《西方马克思主义概论》一书中明确提出,资本主义的危机趋势已经从生产领域转移到消费领域,应该对资本主义危机理论进行重新研究。他通过重新探索资本主义的危机理论,主张用生态危机替代经济危机,从而形成了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他预言,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必将成为指导社会变革的一种主要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不仅如此,本阿格尔强调,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不是简单地重述马克思主义的观点,而是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在他看来,原有马克思主义关于资本主义危机理论缺少一种“需求理论”,而这种“需求理论”对于理解社会变革运动背后的原因是必不可少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旨在证明新的危机趋势能够产生一系列新的需求,这些新的需求又可以为激进的社会和政治变革提供动力。本阿格尔指出,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提出了一种“需求结构理论”,这种需求理论阐明了人们在危机情况下从事自我解放行动的能力,它设想人们将从非异化的劳动中,而不是从无止境的消费活动中得到满足。在这种需求结构中,人们需要创造性的劳动和闲暇生活,因而会对商品匮乏作出反应,愿意采取一种激进的新的生活方式以代替原有的生活方式。这势必导致批判资本主义社会中的“异化消费”现象。本阿格尔认为:“在考察危机理论时,我们将对我们称之为‘异化消费’的现象,即异化劳动的合乎逻辑的对应现象进行分析;我们认为这是大多数马克思主义者所忽视的一个课题。”[1]420本阿格尔所说的“异化消费”是指当代资本主义社会为了延缓经济危机而力图满足需要的本质,诱导人们在市场机制条件下把追求无止境的消费当作真正需要的满足,从而导致过度消费。本阿格尔明确指出,异化消费不仅导致生态问题,而且成了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统治形式的一部分,因此,批判“异化消费”,重塑新的需求理论,可以为激进的社会和政治变革提供动力。本阿格尔把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社会变革模式称之为“期望破灭了的辩证法”,它将取代传统马克思主义的资本主义危机理论中的社会变革模式,并且认为,“期望破灭了的辩证法”引起新的危机动态,它强调消费者的自我觉醒和重新调整对于幸福含义的理解。

在经历了资本主义的经济危机和全球性的生态危机后,詹姆斯奥康纳对资本主义的危机有了新的认识,他从历史唯物主义观点出发,提出了资本主义“双重危机”论。在“双重危机”论中,詹姆斯奥康纳不仅指出资本主义“双重矛盾”必然带来“双重危机”,而且指出资本主义积累与经济危机和生态危机之间存在必然联系。

从资本主义的第一重矛盾来看,詹姆斯奥康纳指出,资本主义的第一重矛盾必然会带来以需求为特征的经济危机,这是由资本追求利润的本性决定的。资本在利润的驱动下,不断要求扩张以实现利润增长,资本主义的生存就依赖于利润率的提高。但是,资本获得利润的能力有可能受到资本主义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矛盾的威胁,因为资本获得更多利润的方式不仅包括加大对工人的剥削,而且依靠提高劳动生产率等方式来实现,而这些获得利润的方式所产生的后果却是商品数量的不断增加,工人的购买能力的不断下降,随着市场需求的减少必然会出现生产过剩的经济危机。从资本主义的第二重矛盾来看,詹姆斯奥康纳指出,资本主义的第二重矛盾必然会带来以成本危机为特征的经济危机以及生态危机。之所以会出现成本危机,其原因一方面在于资产阶级的个别资本为了维护其源源不断的利润要求,败坏了或者没能维护自己生产的长期的物质和社会条件;另一方面以劳工运动、环保运动等为代表的新社会运动要求资本家在生产过程中更为妥善地维护和重建这些生活条件,这都会增加资本的成本并降低资本的适应能力。詹姆斯奥康纳不仅引入资本主义“双重矛盾”理论探讨资本主义的危机现象,而且进一步揭示了资本主义积累与生态危机、经济危机与生态危机之间的联系,批判性地说明了资本主义社会产生生态危机的必然性。其一,詹姆斯奥康纳分析了资本主义积累与生态危机之间的关系。他指出,资本主义积累是建立在不断增长的生产率和不断降低生产成本的基础上的。然而,一个恶性循环也就形成了:“高利润率导致了高积累率,高积累率反过来又导致了对原料的更大的需求;对原料的更高水平的开发导致了生产成本的降低,而生产成本的降低又会使本来就很高的利润率和积累率变得更高。简而言之,如果原料很便宜,那么,积累率以及资源的耗费和衰竭程度就会相对较高;而如果原料的价格很贵,那么,资本的投资就将用来把它们的成本降低下来,或者发展出某种方法以使它们的使用效率更高。”[3]291不仅如此,詹姆斯奥康纳还强调,某种既定的经济增长率也有可能导致比以前更高的污染率。总而言之,资本主义积累导致一定程度以及一定类型的生态问题。其二,詹姆斯奥康纳揭示了资本主义经济危机与生态危机之间的内在联系。他不仅提出经济危机导致生态危机,而且指出生态危机有可能引发经济危机,更为重要的是由生态危机所导致的环境运动有可能会加重经济危机的程度。首先,詹姆斯奥康纳认为,经济危机导致的生态危机,其方式和类型从某种意义上说,与伴随着资本主义积累而来的生态恶化是不尽相同的。从总体上说,经济危机是与过度竞争、效率迷恋以及成本削减联系在一起的,由此,也是与对工人经济上和生理上压榨的增强、成本外化力量的加大以及由此而来的环境恶化程度的加剧联系在一起的。詹姆斯奥康纳担忧:经济危机与成本削减会刺激那些先前已经被禁止使用的对环境具有危害性的技术的复活(比如DDT),同时也会刺激更新的现代技术的出现,从而导致生态恶化的新形式(比如,高科技污染)出现。詹姆斯奥康纳强调,由资本主义积累所导致的生态问题与由经济危机导致的生态问题在任何时刻都是结合在一起的。其次,詹姆斯奥康纳提出,生态危机反过来也有可能引发经济危机。因为,由资本自身所导致的生态问题会带来对利润的损害以及通货膨胀的危险。最后,在詹姆斯奥康纳看来,致力于环境保护的生态运动有可能会加重经济危机的程度。社会运动、政治斗争以及国家政策对生态和经济的变化与转型起干预的作用。环境运动有可能会导致提高成本以及减少资本的灵活性或者自由性等意想不到的后果,从而危机或损害资本主义的积累。

三、制度和价值观: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对资本主义生态危机根源的揭示

在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家看来,资本主义制度和生产方式是资本主义生态危机的罪魁祸首,与资本相联系的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进一步强化了生态危机。要解决生态危机,就必须从制度和价值观双重变革入手,建立生态社会主义社会。应该说,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家通过揭示资本主义生态危机的根源,力图寻求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解之道,从而形成了具有自己特色的生态危机理论。

在生态马克思主义看来,马克思资本主义危机理论具有两个基本特点:其一,它试图从资本主义制度本身的内在矛盾去寻找资本主义危机的根源和生成机制;其二,它试图从危机理论中演绎出资本主义发展的历史趋向,并由此引出社会主义制度产生的历史合理性。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家继承和发展了马克思资本主义危机理论。他们不仅扩展了马克思资本主义危机理论,而且从生态学角度对当代资本主义社会展开了批判,断言资本主义在生态上的不可持续性,以及变革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必要性。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家从三个方面对资本主义制度进行了批判。其一,资本主义的利润动机必然破坏生态环境。高兹在《作为政治学的生态学》一书中具体分析了资本主义的利润动机与资本主义生态危机之间的内在联系。他指出,每一个企业都是自然资源、生产工具和劳动力等要素的联合体。对于企业主来说,利润就是一切。资本家会想尽一切办法控制自然资源,最大限度地增加商业投资,以获得超额利润。高兹强调,资本主义不顾一切地追求利润的动机与生态环境是相冲突的,人们在利润动机的驱使下必然会破坏生态环境。因为,资本主义的企业主只关注如何花最少量的成本生产出最大限度的交换价值。此外,资本主义企业只愿意生产那些能够较好实现市场交换价值的商品,不愿意生产那些更具使用价值的廉价商品。因而,在安排企业生产流程时,遵循的是“资本追求利润”的逻辑,全然不顾生态环境保护。其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导致生态问题。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家福斯特论证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导致生态问题的理论观点。他在《生态危机与资本主义》一书中引用施奈伯格的“踏轮磨坊生产方式”的概念来描述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并指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有如下特点:第一,资本主义“踏轮磨坊生产方式”是一种典型的金字塔结构,处于顶层的是极少数资本拥有者,处于下层的是绝大多数工薪阶层;第二,资本主义社会的市场竞争遵循着弱肉强食的游戏规则;第三,为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持续发展,资产阶级会宣扬一种与其生产方式相适应的文化价值观和意识形态。在他看来,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是和地球生态环境相互冲突的,因为要节省劳动力的投入,资本主义生产势必严重依赖能源密集型和资本密集型技术,但是,能源密集型技术会快速消耗更多的能源和其他自然资源,并且向环境倾倒更多的废料。其三,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造成社会不平等和生态矛盾。在戴维佩珀看来,“应该责备的不仅仅是个性‘贪婪’的垄断者或消费者,而且是这种生产方式本身:处在生产力金字塔之上的构成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4]133。戴维佩珀着重从阶级关系的角度探寻资本主义社会生态问题的根源。他指出,阶级斗争贯穿于整个人类历史发展过程中,生产关系也就是阶级关系,阶级关系导致生态掠夺和生态环境的破坏。生态问题就是一个阶级剥削的问题。在他看来,环境威胁对每一个人来说并不是同样的严重,因此,生态问题同时也是一个阶级不平等的问题。现实生活中的富人比穷人更容易免除这些影响,更容易找到摆脱困境的出路。东、西方资产阶级加紧从第三世界国家中获取剩余价值,而生活在第三世界的无产者正在为争取基本的生存资料作各种抗争。戴维佩珀认为,第三世界国家中的无产者为生存需要所做的抗争既是环境的,也是阶级的。总之,他从阶级关系出发提出,生态危机的本质是一种人与人之间在资源占有和使用上的利益关系危机。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家不仅从社会制度层面对生态危机产生的原因进行了剖析,而且从思想观念层面揭示了生态危机的根源。在他们看来,人类中心主义和消费主义价值观是资本主义生态危机产生的思想根源,并对此进行了详细阐述。其一,人类中心主义与生态危机。在以生态中心论为代表的西方其他绿色思潮的理论家那里,生态问题的根源就是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他们提出要用生态中心主义取代人类中心主义。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并不这么认为,他们指出,人类中心主义本身并没有错,我们反对的应该只是人类中心主义的资本主义形式。这种资本主义形式的人类中心主义建立在资本的基础上,把科学技术而不是把人放在中心位置,因而是一种技术中心主义。资本借助科学技术对自然的控制不可能真正实现人类利益,科学也必然沦为特殊集团实现其利益的工具,最终导致人与自然的异化。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家一方面反对资本主义形式的人类中心主义,另一方面又强调在探讨生态问题时不应该放弃“人类尺度”,提出要“重返人类中心主义”。格伦德曼是最先发出“重返人类中心主义”口号的。在他看来,人类中心主义不一定会带来生态问题,反而能为保护自然环境提供依据。因为我们对生态问题的探讨都是从人类利益出发的,把人类利益作为评估生态问题的参考点。戴维佩珀则在《生态社会主义:从深生态学到社会正义》一书中明确提出要为人类中心主义辩护。他指出:“人类不可能不是人类中心论的,人类只能从人类意识的视角去观察自然。”[4]41如果把自然置于中心地位,就会颠倒人与自然的关系;认为真正的主人是自然,把人与自然的关系神秘化,就会带来各种反人道主义的后果。高兹也认为,解决生态危机的关键不在于是否以生态为中心,而在于是否放弃资本的利润最大化动机;通过反对人类中心主义,坚持生态中心主义来解决生态危机简直就是缘木求鱼,相反,只有坚持真正的人类中心主义,高扬人的主体性,才能真正认识资本追求利润动机的反人性本质,也才能真正找到解决生态危机的出路。其二,消费主义价值观与生态危机。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指认,资本主义社会消费主义价值观的盛行将导致严重的生态后果。在他们看来,资本主义社会的消费主义价值取向根源于资本的利润冲动。利润的获取不仅依赖资本生产,也要靠商品消费来实现。为了满足资本主义的利润增长和扩张需要,资本主义极力宣扬消费主义价值观。在消费主义价值观的引导下,人们满脑子都是关于消费品的信息,追求时尚,崇拜消费。然而,在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家看来,这种被消费主义价值观所主导的高消费的生活方式,势必加速自然资源的快速耗竭,给人类赖以生存的环境造成不可逆转的破坏。最为可怕的是,发达国家的资产阶级认为这种依托于消费主义价值观的发展模式是最理想的发展模式,他们企图把这种“理想的发展模式”推广到发展中国家,成为全球公认的最佳发展模式;消费主义文化价值观被资产阶级一再鼓吹和宣扬,成为当今社会的普遍价值观,“不消费就落后”,商品消费竟然演变成为当代社会的一项公民义务。然而,我们都清楚,地球只有一个,生态系统的承载能力是非常有限的。如果全世界的居民都享有如此高的能源消费水平,就会对自然环境造成巨大的压力,并引发不可逆转的生态灾难,那时,世界末日也就真的来临了。

四、简短的评论

总而言之,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家立足于西方社会历史条件的变化,要求重新探索资本主义危机理论,并一致指认生态危机和经济危机是资本主义社会并存的两种主要危机,且从制度维度和价值观维度对资本主义生态危机的产生根源进行了探讨。那么,我们究竟怎样评价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资本主义危机理论呢?

首先,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强调马克思资本主义危机理论并未过时,具有新颖、合理之处。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其一,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资本主义危机理论立足于资本主义的新变化,敏锐地抓住了当今人与自然关系领域中存在的问题以及生态危机问题,并将其作为自己理论研究的对象。随着西方国家工业化的迅速发展以及新技术革命的展开,人与自然的矛盾冲突凸显,生态危机频发。伴随着生态危机出现的还有西方国家的生态运动或绿色和平运动,这一运动由最初的院外活动到登上政治舞台,由少数国家发展到遍及整个资本主义世界,声势和影响日益壮大,成为西方新社会运动的一大趋势。与此同时,面对当代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生态、政治、经济、文化危机和新左派及学生造反运动衰落的现实,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把自己的理论探索与大众所关心的问题结合起来,使自己的理论既具有理论意义又具有强烈的现实意义。因此,可以说,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生态危机理论是当代资本主义的生态危机及生态运动的现实在理论上的一种反映,也是当代社会革命的一个转机,它构成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当代资本主义理论尤其是危机理论的一个重要方面。这不仅为马克思资本主义危机理论注入了新的内容,同时也为马克思主义批判资本主义社会提供了新的视角。

其二,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揭露了生态危机的种种现象,批判了当代资本主义社会中人与自然关系异化的现实,探索了造成异化及危机的根源。他们指出,资本主义的资本逻辑造成异化和危机,要克服这种异化和危机就必须粉碎这种逻辑本身。在这里,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家自觉地借助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分析方法、阶级分析方法及其社会批判理论来分析问题。因此,可以说,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对产生生态危机的根源以及解决生态危机的途径的探索,比环境主义者和生态主义者深刻得多,因为后者更多是从抽象的价值观和意识形态方面探讨生态问题,或将之归因于科学技术或工业文明本身,或将之归因于抽象的价值观或人性的弱点,很少有人从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而且还是双重扩展了的矛盾层面对它进行考察。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家这种把生态问题放在社会历史视域中进行考察的理论分析是深刻的,它为我们研究生态问题和找寻生态问题的解决之道提供了新的理论视角,对我们进一步认识资本主义制度,分析资本主义制度与全球性生态恶化的内在联系具有一定的指导意义。

其三,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生态危机理论揭示了资本主义世界被扭曲的消费主义价值观,提出了“异化消费”的概念。目前这种消费主义价值观已经从资本主义世界迅速波及全球,毋庸置疑,对社会主义国家也产生了深远的负面影响。从理论上讲,消费需求引导生产,异化消费导致过度生产,而异化消费和过度生产的直接恶果是自然资源的耗竭以及生态平衡系统的破坏。自然资源是人类社会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前提条件,而自然资源的供给是有限的,因此,异化消费实际上剥夺了他人和后代的生存权利。同时,“异化消费”鼓励人类过度地商品消费,大大增加了废弃物向大自然的排放,也大大降低了自然生态系统的自我修复能力。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深刻揭露了资本主义的过度生产和异化消费与生态系统之间的矛盾,主张从维护生态平衡的角度规范人的需要与社会生产,引导人的合理消费,以实现生态系统的良性循环和持续发展。这一观点对我们树立正确的消费价值观,加强自然环境保护具有重要意义。在我国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中,大力倡导文明健康的理性消费观,在全社会提倡适度消费、崇尚节俭生活,开展全民生态思想教育,引导民众积极参与“绿色消费”不乏借鉴价值。

[1]本阿格尔.西方马克思主义概论[M].慎之,等,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1.

[2]约翰贝拉米福斯特.生态危机与资本主义[M].耿建新,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67-68.

[3]詹姆斯奥康纳.自然的理由——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研究[M].唐正东,等,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3:291.

[4]戴维佩珀.生态社会主义:从深生态学到社会正义[M].刘颖,译.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005.

(责任编辑:张群喜)

B089

A

1674-9014(2016)02-0031-06

2015-11-15

安徽省高校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项目“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对历史唯物主义生产力发展观和科学技术观的研究”(SK2015A375)。

刘英,女,湖南岳阳人,安徽中医药大学人文学院讲师,博士,研究方向为生态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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