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雨怎样“卖瓜”

2016-03-16 19:31唐小林
文学自由谈 2016年6期
关键词:孟河卖瓜余秋雨

□唐小林

余秋雨怎样“卖瓜”

□唐小林

在中国文坛,不时都会有人捣鼓出一些花样翻新的新名词来忽悠读者,使某些原本并没有多大名气的作家,在一夜之间暴得大名,诸如“下半身写作”“乡村哲学家”“新红颜写作”“原生态写作”等等。曾经有一段时间,余秋雨那些硬伤迭出、矫情无比的散文被包装成“文化大散文”之后,居然就像时髦的商品一样,迅速成为读者哄抢的香饽饽,一时之间,洛阳纸贵,跟风者如过江之鲫。

记得《文学自由谈》早在十多年前就已公开声明:“我们本打算不再刊发牵涉余氏的文稿,因各方彼此的论点、论据,均已翻不出新的花样。”但树欲静而风不止,余秋雨的作秀和炒作,非但从未消停,而且早已超出了编辑先生和众多读者的想象力,其王婆卖瓜的“绝技”和见缝插针,吹嘘自己的“钉子精神”,鬼见了或许都会害怕。有鉴于此,笔者恳请《文学自由谈》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再来谈一谈余秋雨;我保证今后在这一话题上坚决“封笔”,绝不出尔反尔。

在《何谓文化》一书中,余秋雨自我标榜说:“如果你到辞典、书籍中寻找‘文化’的定义,一定会头痛。从英国学者泰勒开始,这样的定义已出现两百多个。那两百多个定义,每一个都相当长,我敢担保,你们即使硬着头皮全部看完,还是搞不清楚文化到底是什么。”在将世界上的文化学者们个个都糟蹋得就像饭桶一样之后,他颇为自负地说:“我的定义可能是全世界最简短的——文化,是一种包含精神价值和生活方式的生态共同体,它通过积累和引导,创建集体人格。”由此,一幕幕“卖瓜”“好戏”,便拉开了大幕。

余秋雨宣称,早在十多年前考察欧洲的时候,他就判定西班牙、希腊、爱尔兰、葡萄牙四国会是“贫困国家”,每年必须接受欧盟的援助;其中,他又判定希腊社会已经“走向疲惫、木然,很容易造成精神上的贫血和失重,结果被现代文明所遗落”。与此同时,他还判定,欧洲很多富裕国家社会福利的实际费用,是一个难以控制的无底洞,直接导致赤字增加和通货膨胀。在《何谓文化》中,余秋雨不仅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文化大师和有远见卓识的经济超人,而且还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为了全人类的文化事业,不惜深入到世界上最危险的地区,和恐怖分子斗智斗勇,“砍头只当风吹帽”的孤胆英雄:“二十世纪末,最后那个冬天。我考察人类古文明四万公里,已由中东抵达南亚、中亚之间。处处枪口,步步恐怖,生命悬于一线……几个持枪的男人走近了我们。那是这里的黑帮组织。”在用惊险小说的笔法,描写了自己惊天动地的一番壮举之后,他又用戏剧笔法,再一次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在“文革”中冒着生命危险,与“四人帮”进行殊死搏斗的英雄,仿佛这就是为人类的文化而生,并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中国知识分子的脊梁。

据我所知,这里所谓“处处枪口,步步恐怖,生命悬于一线”的文化考察行动,事实上并非如此“步步惊心”,它只不过是某电视台制作的一档电视节目。一路上,余秋雨跟着电视台的越野车,每天奔波十几个小时——如此走马观花地考察,我们还能指望从他的文章中得到什么“干货”吗?

常识告诉我们,如果某个国家或地区有可能危及到人们的生命安全,有关部门都会通过电视台等载体提醒人们,不要到那里去。如果此次考察之旅真的像书中所说的那样险象环生,我们就不禁怀疑:电视台怎么如此冷血,拿“大师”一行人的生命来开玩笑,让其“命悬一线”?

为了显示自己是一位文学的通才,余秋雨不但丝毫没有像前些年信誓旦旦宣称的那样真正封笔,而是恨不得多有几支笔,若干条写作生产线同时开工。2014年12月,被某媒体誉为“当代巨匠”的余秋雨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冰河》,在新闻媒体一阵紧锣密鼓的鼓噪中热闹登场。在这本小说的封底,我看到了这样一串赫然醒目的文字:“这部作品,也可以看成我们夫妻俩在绝境中的悲剧性坚持。但是,故事还是美好的,甚至故事里边没有一个坏人、恶人。由此可见,我们的创作并非是对自己处境的直接回答。真正的艺术,永远不是自卫的剑戟。”打开小说,余秋雨在自序中写道:“我在文学创作上,被读者熟悉的是散文,被观众熟悉的是戏剧。我的读者和我的观众交叉很少,因此需要向读者作一点说明。我先后为妻子……创作过几个剧本,每次演出都很成功,在境内外创造过很多项最高票房记录……在那些难忘的夜晚,我一次次在剧场的门厅里长时间站立,一边看着场内座无虚席,一边看着场外人潮汹涌,充分感受到一个戏剧创作者的满足。这种满足,即使把我那么多出了名的散文书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啊。”

像这样大秀自己和妻子的才华、恩爱,为妻子大唱赞歌的描述,与《冰河》究竟有着什么非写不可的必然联系,我从小说中丝毫看不出来。妻子的戏即便演得再好,又有什么必要非得要拿到《冰河》这部小说的自序里来说不可呢?这或许又是一次与小说毫无关联的激情歌唱。

余秋雨在该书的自序中强调说:“所谓‘故事’,其实也就是小说。在这里标为‘故事’,是想显现一个完整的故事和剧本之间的关系。”说了这些,余秋雨似乎觉得读者很可能都是“瓜娃子”,仍然看不懂这部小说究竟高明在哪里,于是又在“题记”中喋喋不休地说:“我用无限的唠叨,让一个象征结构披上了通俗情节的外套,而且,随手取用了中国古代的衣料。”我原本以为,在这样一番唠叨之后,该直接进入小说了吧,但是,且慢!在《冰河》的第一节,他似乎还是对他的读者不放心,再一次走向前台,就像那些在街头“热情”拉客、“耐心”讲解的商品推销员一样,多此一举地告诉读者说:“一部小说能不能在第一时间吸引最粗心的读者,关键在前两页。因此,很多作家常常以强刺激的场面开头,再绕个圈子说回去。这部小说不这么做,一上来就平铺直叙。如果有些读者不想看下去了,那就应该离开,我鞠躬相送。只因为故事发生在古代,不能不把背景交代一下。交代总是枯燥的,而枯燥又常常掩盖着精彩。但又不能交代得太多,以免让留下来的读者从艺术的云层跌落到历史的泥滩。”

如果一部小说写得很糟,就没有哪个读者傻到了还要一直坚持读下去的地步。这里我们来看一看《冰河》开篇中的这样一段描写:

地点在中国南方,那里有一条河,穿越很多密林、峭壁、险滩,却依然洁净。人们还没有靠近河岸,能闻到一股强大的生命气息。

在中国古代,大家信奉“父母在,不远游”的儒家伦理,国家又实行“重农抑商”的政策,因此,在河流上很少有远行的船只,永远是波阔浪静、人迹杳然。

千百年来,朝野推崇的远行,仅是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

这样干瘪枯涩的文字,最多只能说是无需文采的电视剧脚本或絮叨的议论文字,无论如何都很难与小说挂上钩。从这短短的一段文字里,我们一目了然地看到了“大师”的文史家底。“父母在,不远游”这句话出自《论语·里仁》,原话是:“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意思是说,父母健在的时候,做子女的就尽量不要到远处游历,而是要照顾好身边的父母;但如果因为特殊情况要去远方,就一定要首先安顿好自己的父母,然后才能出行。此外,这里的“波阔浪静”,完全是一个臆造的,且自相矛盾的伪“成语”。在汉语中,“波”的本意是“水面振荡起伏的运动”,如波诡云谲、波涛汹涌等;“浪”,即是“大波”。既然波都“阔”了,浪怎么可能会“静”呢?而古代的河流之所以人迹杳然,“祸根”原来是儒家伦理!——这真让我们既恍然大悟,又茫然大惑:难道三峡激流险滩上的巨浪,会因为无人行船而停息吗?

“父母在,不远游”,仅仅是孔子的一种理想和主张,但在古代的中国,人们为了生存,或者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而去远游的人,可以说比比皆是。汉武帝为了联络大月氏夹攻匈奴,于公元前138年派张骞出使西域。此次出使虽未达到目的,但张骞却藉此了解到了西域各民族的政治、经济、地理和风俗等情况。公元前119年,张骞再次出使西域,访问了西域许多地区,西域各族政权也派人随汉使来到汉朝答谢,从此,汉朝同西域往来频繁,西域的音乐、舞蹈艺术,和葡萄、苜蓿、核桃、胡萝卜等农作物相继传入内地。倘若张骞所在的使团,真的像余秋雨所理解的那样“不远游”的话,中国古代的历史,将会失去多么辉煌的一页。

生于汉景帝中元五年(公元前145年)的司马迁,为了撰写《史记》,从12岁就开始到全国各地游学考察。在十多年的时间里,他先后南至湖南、浙江,东到山东的曲阜,以及安徽、河南的许多地方。明代的徐霞客,一生“远游”,足迹遍及大江南北。他22岁正式出游,临行前,头戴着母亲为他特意缝制的“远游冠”,肩挑着行李,离开了家乡。正是因为有了这样远大的抱负,直到54岁逝世,徐霞客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旅行考察中度过的。他历经30年的考察和艰难跋涉,终于撰写出了60万字的名著《徐霞客游记》。

且不说李白“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的江上远游,事实上,中国古代的河流,不但不像余秋雨所说,很少有远行的船只,有时远行船只的数量之庞大,可说是非常惊人的。1405年(明永乐三年)7月11日,郑和奉明成祖命,率领由240多艘海船、27400名士兵和船员组成的远航船队,由今天江苏太仓东浏河镇的刘家港出发,穿越马六甲海峡,横渡印度洋,最远到达非洲东海岸和红海沿岸,访问了太平洋和印度洋的许多国家和地区,加深了中国同东南亚、东非的联系。一直到1433年(明宣德8年),郑和一共远航七次,每次人数都在27000人以上。如此众多的人员远游,余秋雨究竟凭什么说,中国古代的河流上很少有远行的船只,甚至人迹杳然呢?写历史小说,既不懂得历史,又不懂得小说创作的方法,对此,我们也只能“呵呵”了。

将小说写得如此不靠谱,又缺乏艺术性,我们不能不怀疑作者是否懂得小说创作的艺术规律,是否把小说和故事混为一谈。在余秋雨看来,“所谓‘故事’,其实也就是小说”。若果如此,倒不如直接将《冰河》称之为“故事”。在我看来,即使是讲故事,倘若能讲好,也非常不错;问题是,你不能把自己当成幼儿园的阿姨,把读者当成了三四岁的小朋友。

我们来看看《冰河》所讲述的故事:

在中国古代的南方,一个叫孟河的乡村女子,在“淑女乡试”中,经过三轮筛选,终于从众多的应试者中脱颖而出。为此,身为“诰命夫人”的戚太太和胡太太便决定借此东风,举行一次“时装秀”,将年轻时最喜爱却又不敢穿的服装裙袍各选十套,让孟河一次次穿上亮相。一时间,台下爆发出一阵阵激动的呼声,观众们终于看到了自己梦想中的女神。台下观看的妇人们吃醋似的防范着丈夫向孟河投去灼热的目光,而她们的目光却比丈夫更加灼热。据一位算命先生说,从那天起,两府之内的大批公子、才子、浪荡子,全都成了把孟河经常挂在嘴边的傻子。傻子们为了找人替自己说媒,把两府之内350多个媒婆家的门槛都快要踩平了,但几乎所有的媒婆都找不到孟河。

孟河和母亲从小生活在河边的一个小山村里。父亲在她出生那年坐船到京城参加科举考试,一去整整二十年,再也没有回来。就在一个多月前,孟河的母亲因病去世,孤身一人的孟河,便决定女扮男装,搭上考生们进京的船,踏上了去京城寻父的路途。途中突遇大雪,船只被冰封在河中,前后无援,众人遭遇着一场生死攸关的考验。在绝境中,船上的考生金河深夜凿冰救人,并因此冻伤,无法赶考。孟河为了报答金河的救命之恩,大胆地冒名为金河代考,却中了状元,从而与金河产生了一段扑朔迷离的爱情故事……

作者在描写这些船上的考生时,采用的完全是兔妈妈给兔宝宝讲故事的方式。他告诉读者,这些考生,除了“男一号”英雄人物金河外,其余的考生在大雪即将冰封河面时,个个都显得獐头鼠目,且心理阴暗。他们有的长得略似松鼠,有的略似公鸡,有的略似睡猫,有的略似绵羊……总而言之,就没有一个长得像人的。船上所有的考生都对金河投来了疑惑的目光。如此脸谱化的描写,让人看到,作者在写作时的思维,似乎还停留在几十年前。不仅如此,作者甚至在小说中还大发议论说:“迅速卷起的舆情,转眼之间已经由这群年轻文人完成得严丝密缝的 ‘互证互认’。他们得出了肯定不二的结论:金河是歹徒,而且是固寨盗匪集团的引路人。这种快捷的‘互证互认’,是中国文人的集体本能。”看到这样的议论,我不禁在心里暗自发问:我这读的是小说吗?这分明就是余秋雨在其“文化大散文”中,对所谓的“小人”进行的一以贯之的抨击嘛。

作者甚至还在小说中直接当起了“卖瓜”的“王婆”,居然公开宣称自己的小说 “正因为精彩,读者就有了想象的动力和空间”,“这个故事说到这里又遇到了特别精彩的情节,精彩得能让很多作家都会妙笔生花,能让很多读者都会参与构思”。看到这里,我真感到难为情:我如此孤陋寡闻,竟然不知道世界上真有喜欢临水自照的纳西塞斯(Narcissus,希腊神话里的美少年)啊!

《冰河》的要害还在于,余秋雨既缺乏生活常识,又缺乏文化常识。想想看吧,孟河把父亲二十年前留在家里的衣服往身上一穿,自己拿把剪刀将秀发一剪,试着用男人的嗓门发音,再学着男人走路,就真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像男人了?整个河面上都结满了厚厚的冰,仅凭金河的一把斧子,居然就能够在半夜里凿开坚冰,开出一条航道,使船上的士子们如期抵达京城赶考?作者应该知道,在中国古代,科举考试都有一套严格的考核和选拔制度。所有考生,都必须经过乡试、会试,会试初试合格后,还要经过严格的复试,然后才能进入殿试,而殿试则是由皇帝亲自主试。就连李商隐、蒲松龄、龚自珍这样著名的文人,在参加科举考试时,都曾多次名落孙山。而孟河这样一个乡村女子,既没有专门学写过八股文,又不会做试帖诗,连乡试这样最基本的考试都没有参加过的人,居然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直接考上了状元——这岂不是刘宝瑞相声《连升三级》里的张好古?

小说是一种虚构的艺术形式,但小说的虚构,绝不等同于胡编滥造。在另一部小说《空岛》的题记中,余秋雨说:“我用历史纪实的笔调,写了一部悬疑推理小说。但是,聪明的读者很快看出来了,纪实和悬疑都不是目的,而是推向一个‘意义的彼岸’。”这种叙述,无异于港台影视中屡屡出现的“本剧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悬疑小说是一种具有神秘特性的推理文学,它可以唤起人们的本能,刺激人们的好奇心。优秀的悬疑小说,往往都具有疑窦丛生、悬念迭起、情节曲折、惊险刺激这样一些必备的要素。但我在读《空岛》时,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无论如何也看不出究竟“悬疑”在何处,推的是什么理。

在《空岛》的“引子”里,余秋雨写道:“这座小竹桥有年头了,扎竹的篾条已经松脱。有一处,眼看就要掉下来,不知道前面一个过桥的人是什么时候过的,脚下有没有感觉。这次过桥的是一个紫衣男子,走路很有样子。仔细一看,那样子在于他的身材。这种身材一般称为‘衣架’,不管什么服装穿上去都能挺拔起来。正是这挺拔劲儿,他才走了一半,竹桥就断了。或者说,篾条完全松脱。紫衣架一下子掉进水里,喝了几口泥水。”在这个非常静僻,走了一个时辰都见不到人的地方,“紫衣架”(“衣架”这样时髦的流行语,也“穿越”回历史了)就像吃错了药,有路的地方不走,却偏偏要往这座破竹桥上走。但读到这里,我心里一点都不着急,因为我知道,小说才刚刚开始;倘若这时“紫衣架”就被淹死了,小说就没法写下去。果然,就像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一样,就在“紫衣架”绝望的最后一刻,一支硬梆梆的竹竿毫无来由地捅到了他的肩膀,一个灰影女子犹如“猴子请来的救兵”一样从天而降,不经意地出现在了他的生命中——这像极了某些影视剧中反复出现的场景:刽子手举起屠刀行刑的一刹那,一准儿有人骑着快马飞奔而来,大声高喊“刀下留人”。这样吊诡的描写,难道也称得上是“历史纪实的笔调”?

书商们如此介绍 《空岛》:“故事起源于和珅对财富的追逐,他想把中国最大的海盗——王直的宝藏收入囊中。多番寻访之后,黑衣人何求,朝着目标之一,扬州赵府的藏书楼——海叶阁出发了。自此,秀才岑乙、黑衣人何求、赵府主人之女赵南、赵南的侍女小丝、藏书楼的诸位长老和扬州城里的老老少少,毫不相干的人们命运彼此牵连,连同海叶阁、梓园、辅仁书院这些传统文化的象征之地一起,卷入小石激起的千层巨浪之中,经受着种种考验。”但读完小说,笔者根本就无法理解,这样平铺直叙,毫无悬念,令人常常笑场的小说,怎么配得上“悬疑”“推理”这样的称号?

余秋雨写小说的时候,经常在思维上产生一种怪异的错位。他常常把小说当成了他的“文化大散文”,动辄就在小说中大发议论:“这里呈现出了很多中国文人的特殊功能,那就是只要听到任何可以整人的风声,便发挥疯狂的想象力,在一些文字细节间生拉硬扯,罗织别人的罪名。明、清两代的‘文字狱’,就是这样张罗起来的。一旦形成,很难反驳。因此,任何攻击者也不必承担责任。这就形成了滋生‘文化鹰犬’的机制,改变了中国文化的基因。”“人,一个活生生的人,真是天地大秘。不能用善、恶、是、非、忠、奸、真、伪这些概念分割穷尽,因此也不能用爱、恨、情、仇、亲、疏、笑、骂这些态度表达干净。”“这是一个极为心酸的问题,几乎每个中国城市都知道答案。凡是过于出色的人,如不消失,就会消灭。”与其说,余秋雨这是在写小说,倒不如说这是在用“小说”的形式,来一吐心中的块垒。这些念兹在兹的文字,总是让人想起在散文《历史的暗角》中,余秋雨对“小人”的愤怒抨击。如此的小说,最多只能称为余秋雨散文的“改写版”和“加长版”。在我看来,与其将《空岛》称为“悬疑小说”,倒不如称为“戾气小说”更为贴切。无论是在其散文,还是在其小说中,都始终充满着一股看谁都不顺眼,谁都眼红自己的戾气。

更为蹊跷的是,余秋雨笔下的历史,就像当今某些“修旧如旧”的所谓文化遗存一样,到处都暴露出一种人工打扮的痕迹。除了故事的虚假,还有一些与当时的历史“十三不靠”的时髦词汇,如:“好了,我是玩笑。不管怎么说,从今天起,我们三个多了一个同事,很高兴。”“岂敢岂敢,我只是学生,可能连当你的学生也没有资格。”这样的对话,分明就像是一杯索然寡味的白开水,要历史没历史,要文化没文化,要文采没文采,要趣味没趣味。我真不知道,这样的口水话,究竟是哪门子的历史小说?又如:“师爷知道事情已经解决,又顺着刚才的话轻松问了一句:‘对了,你们书院的老板是谁?’”在中国的历史上,书院的负责人何时有“老板”这样的称谓?将书院的负责人称为“老板”,堪称是一大“发明”。为此,我不得不佩服他的想象力和穿越能力。

再如:“前些天一直在猜那群人的身份,怎么也猜不着,现在至少出现了一种可能。这个岛算是开发了,邻近小岛上的人来打工非常正常,穿一色的服装,是便于雇主辨认和相互辨认。”看了小说中这段描写,我相信许多读者都会笑喷。在小说中,清代乾嘉年间,不但已经开始了“改革开放”,到处都在搞开发,而且还出现了“空岛”这样人潮涌动、经济发达的“特区”。“打工”一词,最早是改革开放以后,从香港传入大陆的。随着广东珠江三角洲地区经济的发展,一些农村剩余劳动力开始离土离乡,来到南方发展,由此出现了浩浩荡荡的打工大军。在余秋雨笔下的清代,不仅出现了“临时工”、“首席”和“装修”这样非常时髦的热词,小说中的人物,仿佛也都是从现在委派到清代去的。总而言之,许多改革开放之后才出现的词汇,都一股脑扎堆跑到这部“历史纪实”小说中来了。

我尤其不理解的是,许多低级错误,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余秋雨的作品中出现,如:“岑乙突然有点感动,这宅院五百多年,那么多战乱,不仅没有坍塌,居然还书翰山集、文气充栋,真不容易。他抬头看到围墙外的其他屋顶,想扬州实在神奇。远的不说,就算唐代诗人把‘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当作最高贵的梦想,那就一千多年了。这么多年,扬州还是扬州,赵府还是赵府,高贵还是高贵,其间坚韧劲头,从何而来?”

作者或许不知道“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究竟出自何处。它出自南朝宋人殷芸的《小说》,而并非其所说的唐代:“有客相从,各言所志:或愿为扬州刺史,或愿多资财,或愿骑鹤上升。其一人曰:‘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欲兼三者。”这里的扬州,并非指今天的扬州,而是用来代指古代的南京。殷芸写《小说》时候的扬州,叫做“吴州”。历史上的扬州,名称曾有过多次改变。唐太宗贞观元年(627年),分全国为10道,扬州属淮南道。玄宗天宝元年(742年),改扬州为广陵郡。肃宗乾元元年(758年),广陵郡复改扬州。唐朝末年,江淮大乱。昭宗天复二年(902年),淮南节度使杨行密在扬州受封吴王。天祐十六年(919年),杨渭(隆演,杨行密次子)正式建立吴国,以江都为国都,改扬州为江都府。937年,南唐灭吴,以金陵(今南京市)为国都,以扬州为东都。南唐保大十五年(957年),后周改江都府,仍为扬州。哪里像余秋雨所说的,一千多年了,扬州还是扬州?

看来,余秋雨在“题记”中所说的“我用历史纪实的笔调,写了一部悬疑推理小说”,只不过是一种商业广告似的“忽悠”。

《花山村的红五星》

李秀儿著,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

原本平静无波的生活,却被突如其来的红军打破。从一座叫作花山的小村庄,牵扯出了长达几十年的荡气回肠的传奇。小小红军墓的隐秘,三代守墓人的悲欢,更能触碰到你内心深处那根柔软的弦。

猜你喜欢
孟河卖瓜余秋雨
OPEC“卖瓜”:2045年石油仍不过时
从学术传承角度探讨孟河费氏流派对湿证的认识和发展
传承孟河医派 弘扬国医精髓
余秋雨投其所好
基于中医传承辅助平台探讨孟河医派治疗水气病的组方用药规律研究
余秋雨投其所好
孟河医派三大家及传人档案追踪
与卖瓜的老头闲聊
〈홀로 한가롭게 거닐다(獨自閑行)〉풍부한 인간성과 본성의 지혜
卖瓜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