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学习与技能训练摇摆震荡的历史反思与实践辩证
——当前新建本科院校向应用技术大学转型发展问题辨析

张　靖　张海钟

(1.兰州城市学院　教育学院，甘肃　兰州　730070；2.陕西师范大学　教育学院，陕西　西安　710062)



知识学习与技能训练摇摆震荡的历史反思与实践辩证
——当前新建本科院校向应用技术大学转型发展问题辨析

张靖1，2张海钟1

(1.兰州城市学院教育学院，甘肃兰州730070；2.陕西师范大学教育学院，陕西西安710062)

摘要春秋战国至隋唐时代，私学盛行，教育的主要形式和内容是实践技能训练；隋唐至明清时代，实行科举考试，理论知识学习成为主要形式。基于实业兴国的需要，清朝末年废除科举，民国时期引进职业教育，倡导平民教育，实施生活教育。新中国成立后，需要发展高科技教育，遂学习苏联，加强理论知识学习；20世纪60—70年代，过度强调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导致了严重的后果，高端科技人才缺乏，不得不在80年代拨乱反正。20世纪80—90年代，过度强调学术研究，无视生源质量，都按照学术性人才培养。到了21世纪，不得不再次提出转型。而这次转型又无视大学教育的基本规律，号召新建本科院校建设本科高职，引起更加广泛的震荡。中国是一个大国，各个区域经济发展极端不平衡，为了解决就业问题和经济问题，牺牲高等教育的规律，必然会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

关键词理论；知识；实践；技能；轮回

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崇尚学术、学习知识、提升理论修养、强调高深学问的政策与理念风行校园及社会。新世纪以来，教育部再次倡导和强制高等学校加强职业技能训练，减少理论知识学习，提高就业素质，缩短就业周期，开办应用技术专业，转型应用技术大学。考察中国教育史就会发现，这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现象，是百年摇摆甲子轮回。所谓“百年摇摆甲子轮回”，并非试图用中国传统宗教迷信思想来总结教育现象，而是为了运用马克思主义辩证法，总结教育活动的历史规律，为教育政策的制定提供参考。

一、中国古代的学校教育注重理论知识学习

考察中国教育史，原始社会的教育主要是劳动职业技能的教育，教育与生产劳动紧密结合，内容简单，只有与日常生活密切联系的劳动知识，没有阶级性。言传身教和模仿是教育的主要手段。到了奴隶社会，学校教育与自然教育发生分野，但即使是宫廷的学校教育，也是有礼、乐、射、御、书、数等六种基本才能教育，其中乐、射、御、书、数就是音乐、射箭、驾车、书法、算术技能。然而到封建社会后，学校教育却逐步成了四书五经的教育，这当然与孔子有关，因为孔子就是主张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汉代以降，独尊儒家思想，学校教育就成了培养贵族和官员的教育，学习的内容主要是修身养性的思想、治理国家的理论，但也不排除学习法律、算术、书写、音乐技能，但是，与生产劳动有关的职业技能肯定很少，至少是没有设立课程。尤其是隋唐科举制度以后，学校教育为考试服务，所培养的是格物、致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秀才、举人、进士身份的君子，格物就是学习数理化，致知就是学习文史哲，可是最终目的是功名。即使唐朝开办法律、医学、艺术等专门学校，也是培养官吏的学校，或者为官吏服务的学校。这样一来，生产劳动技能的学习就只能依靠民间的师傅带徒弟的形式进行教育和学习，至今毫无资料表明，漫长的古代社会有职业技术学校[1]。

二、近现代教育注重职业教育和生活技能训练

因为古代学校教育过于注重理论探索和学术辩论，而且学术研究都是为皇权政治、道德修身服务，为了参加科举，只能读死书，整个社会歧视劳动，崇拜功名，致使科技难以得到发展，实业难以获得发展。近代以来国家积贫积弱，屡受外强欺凌，有识之士发动洋务运动，清朝末年废除科举，清朝政府颁布系列章程，发展职业技术教育，培养实业人才。至民国时期，基于实业兴国的需要，陶行知、宴阳初等引进杜威实用主义理论，发展职业教育，倡导平民教育，实施生活教育，形成民国时期教育的特色。

为了教育救国、科技兴国、躲避战乱，同时也为了战时需要，高等学校师生不仅积极响应平民教育、生活教育，而且认真参与职业教育、实业教育。重庆为陪都期间，高等学校更加注重职业和生活技能训练，同时也更加注重科学实验技能、科技创新能力的培养。西南联合大学之所以培养出很多院士、教授、科学家、高级工程师，就是因为重视理论知识学习的同时，更加重视创新能力和职业技能的培养。

当时中国还没有专门的职业技术教育系统，所以很多实业企业家都是自己开办学校，培养培训技术工人。为了宣传和协作需要，成立中华职业教育社成为显著标志。1917年5月6日，著名爱国民主人士黄炎培先生联合蔡元培、梁启超、张謇、宋汉章等48位教育界、实业界知名人士在上海创立中华职业教育社。中华职业教育社以倡导、研究和推行职业教育，改革脱离生产劳动、脱离社会生活的传统教育为职志，以谋个性之发展，为个人谋生之准备，为个人服务社会之准备，为国家及世界增进生产力之准备为目的，追求使无业者有业，使有业者乐业的理想。倡导双手万能，手脑并用、敬业乐群的教育理念，有力地推动了中国近现代职业教育事业的发展[2]。

陶行知、宴阳初邀请杜威到中国讲学，走遍半个中国，实用主义理论深入人心。高等学校学生发起成立平民教育社团，主动响应号召，走向工厂、走进农村，开展以实用技术培训和职业教育为主题的演讲宣传活动。陶行知创办了晓庄师范学校、生活教育社及山海工学团，设想以教育为主要手段来改善人民的生活。1945年在重庆创办社会大学，社会大学的宗旨是人民创造大社会，社会变成大学堂，有力地推动了民主教育的进程。宴阳初先后在湖南长沙、河北定县等地创办两百多所平民教育实验学校，后来在中国各省划出一个县进行乡村教育试点，期间先后成立了定县实验县、衡山实验县、新都实验县和华西试验区等乡村教育实验区。“南陶北晏”至今仍被尊崇为职业教育和平民教育的典范。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同志提出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也是受到“南陶北晏”的思想影响[3]。

三、新中国成立之初强调学校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

20世纪50年代，世界资本主义列强的封锁，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两大阵营的军事对抗，需要发展高科技教育，我国遂学习苏联，加强理论知识学习，注重学术研究，培养高端科技人才。然而，到了20世纪60年代，因为数百万高中毕业生难以就业，造成城市社会秩序混乱，治安问题突出。随着“文化大革命”的开始，为了解决知识青年就业问题，毛主席提出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教育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取消高考，实行推荐上大学制度，直接招收工农子弟。学校实行勤工俭学、半日制，课堂开到田间地头、工厂兵营，号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绝大部分高等学校撤销或者停止招生，即使招收培养工农兵大学生的高等学校，也是直接学习生产生活知识和技能。学术研究、理论学习被歧视和禁止。

当时针对知识青年不愿意回家乡劳动的问题，不愿意勤工俭学的问题，歧视农业、农村、农民的问题，毛泽东、刘少奇曾经发表多篇文章给予批评和动员。毛泽东“劝那些只有书本知识但还没有接触实际的人，或者实际经验尚少的人，应该明白自己的缺点，将自己的态度放谦虚一些。”[4]“有许多知识分子，他们自以为很有知识，大摆其知识架子，而不知道这种架子是不好的，是有害的，是阻碍他们前进的。他们应该知道一个真理，就是许多所谓知识分子，其实是比较地最无知识的，工农分子的知识有时倒比他们多一点。因此，现在已经得到了一定书本知识的中小学毕业生，应该毅然决然地、愉快积极地投入到生产劳动中去，特别是投入到农业生产中去，获得生产斗争的实际知识，使书本知识和实际知识结合起来，促进自己的提高和发展”[5]。

四、当代经济社会发展与人才培养规格的变迁

同志历史发展到20世纪70年代，面对世界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国内高科技人才极度缺乏，邓小平同志毅然决定恢复高考，全国数千万青年和知识分子迎来了科学的春天。为了培养高素质人才，实行科学教育兴国，学校严格纪律，理论学习成为主要内容。经过20年的高级人才培养，大学、大专、中专培养了各级各类人才两千多万，中国的科学研究快速向世界先进水平靠近。我国国民中有大学学历的比例逐步上升，人口素质逐步提高。但是，尽管国家高速发展高等教育的同时，也在积极发展职业技术教育，但职业技术教育实际处于“有校而无生”的状态。与此同时，高等学校培养的大学生，再次出现了严重的眼高手低的问题，出现了理论学习脱离实际、歧视劳动和劳动者的问题。特别是随着1998年开始为了拉动内需而进行的高等学校大规模扩大招生，学院升大学、专科升本科、中专升大专、高职，导致大学生数量急剧增加，截至2014年，每年毕业生达700万。而这些学生却只学习了学术理论、思想原理，缺乏就业技能、生活常识。

21世纪前十年，学术理论人才培养过多，就业问题日益突出，国务院作出重大决定，大力发展高等和中等职业技术教育，数千中等专业学校升格为高等职业学院，每年给予中等职业技术学校学生免费就学的政策支持，为高等职业学院提供扶持发展资金，给予学生生活学习补贴。正如20世纪80年代给予师范院校学生生活费一样的待遇。同时，除了保留“211工程”和“985工程”大学以外，其他院校全部提倡转型应用型大学。大幅度减少博士招生量，减少学术型硕士招生量，增加专业学位研究生招生量。到2011年前后，为了促进新建本科院校转型，促成了“驻马店联盟”的成立，号召2000年以来新升本院校尽快转型，同时再次提倡产学研结合、产教融合，大办高等职业教育，提倡本科院校转型为应用技术大学。甚至主张本科院校转型为本科层次高等职业技术学院。

五、学术知识学习与职业技能训练摇摆震荡的理论探析

总结历史，特别是近百年的历史，尤其是近七十年来的教育发展变迁历史，我们不难发现，教育要适应经济社会发展，包括生产力、经济和社会的发展，同时，教育要促进经济社会的发展，这是教育学的基本原理之一。但同时，我们必须注意到，教育适应经济社会发展的同时，往往因为难以把握度的问题，而造成了培养目标规格、教育规模结构的失衡，以致于发生教育本身的摇摆震荡，其中的中介因素就是政治家、经济学家只尊重教育为政治经济服务的规律，而忽视教育自身的发展规律。教育自身的基本规律之一就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课程与教学活动有自己的步调。

20世纪60、70年代，过度强调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导致了严重的后果，高端科技人才缺乏，不得不在20世纪80年代拨乱反正。20世纪80、90年代，过度强调学术研究，虽然区分了研究型大学、教学研究型大学、教学型大学，但所有大学都向一流大学看齐，无视生源质量，都按照学术性人才培养。到了21世纪不得不再次提出转型，而这次转型又无视大学教育的基本规律，号召新建本科院校建设本科高职，引起更加广泛的震荡。我们认为，中国是一个大国，各个区域经济发展极端不平衡，为了解决就业问题和经济问题，牺牲高等教育的规律，必然会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

六、当前高等学校转型发展与职业技能训练问题辨析

新世纪以来，随着计算机技术的普及、人口高峰期的来临以及经济发展低迷期的持续，就业问题成为全社会面临的可能引发巨大社会矛盾冲突的问题。政府决策者和部分理论家将其归因于高等学校布局结构和教育内容问题，认为高等学校培养的学术性人才超员，技术性人才不足，经济社会发展需要一出校门就直接可以独当一面的技术性人才。为了贯彻国家有关政策文件，有的新建本科院校开始积极转型，提出减少理论课程、加强实践、技能和职业课程，向民办教育学习、向高职院校学习，有的学校还提出工厂就是学校，车间就是教室，其结果是教师队伍的思想动荡和学生群体的观念压抑，引发了学校内部的思想混乱。

我们认为，学术性和技术性问题是教育学界争论不休的问题，高等学校究竟是学术为主还是技术为主，需要根据学校定位和性质特别是学科专业建设发展需要确定。总体要求是加强职业技能训练，但具体策略要坚持分类管理、分科建设，有所为而有所不为。适合建设应用技术型专业的学科，积极探索，稳步推进，比如工业学科类专业；适合建设应用学术型专业的学科，保持原有优势，积极加强应用课程建设和技能训练，比如部分理学学科、经济学科、管理学科、艺术学科、体育学科、心理学科、社会学科专业；适合建设学术应用型专业的学科，保持学术性特色，根据就业需要，强化应用知识学习，如文学、数学、法学、史学等专业。

就教育学学理而言，无论是赫尔巴特还是杜威，无论是凯洛夫还是陶行知，都是适应时代需要而走向极端，都造成后继者的翻盘和矫枉过正。当前过度强调就业导向、实用为本，强调转型、应用、就业、技能，产教融合、校地合作，其实就是实用主义教育学的复兴，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的再现，是为了解决就业问题而牺牲教育规律的思维导向。马克思主义认为，任何事物发展过度，就会走向反面，单纯强调就业导向，很可能会造成大学生整体人文素质下降，不利于培养未来社会的合格公民。因为学校毕竟不是工厂，教室毕竟不是车间，教师毕竟不是工程师。高等学校首先需要开设通识教育、素质教育课程、学科教育课程、专业教育课程，然后才是职业教育课程，否则就会把高等教育做成技工学校。

总而言之，考察我国教育史，总体传统是重学术轻技术、重理论轻实践、重知识轻技能，但不同历史时期和历史阶段有很大差异，有的时期更加注重学术、理论、知识学习，有的时期更加注重技术、实践、技能训练。表现为知识学习与技能训练的摇摆动荡，这种摇摆动荡反映出特定时期政治经济发展的动荡，可以说是同步共振。于是，震荡周期往往好比钟摆，每次动荡都是矫枉过正，然后拨乱反正。走出这种周期的难题在于解决决策者的耐心和理性，进而总结历史规律和教育规律，实现教育的健康、持续、有效发展。

参考文献：

[1]孙培青.中国教育史[M].3版.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

[2]杨卫明.中华职业教育社与近代中国职业教育研究[J].中国职业技术教育，2014(18)：69-73.

[3]崔军伟，孙念超.民国时期中华职业教育社乡村建设活动述论[J].农业考古，2012(1)：315-319.

[4]毛泽东.要善于将书本知识应用到实际中去[G]//毛泽东.毛泽东选集：3卷.2版.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5]毛泽东.整顿党的作风[N].解放日报，1942-04-27(1).

责任编辑李世萍

收稿日期2016-01-29资助项目兰州城市学院(甘肃省城市发展研究院)2010年立项资助课题“城市化背景下的教师教育改革研究”(项目编号：201006).

作者简介张靖(1988-)男，甘肃靖远县人，讲师，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教育技术学与高等教育学研究.

中图分类号G649.21

文献标识码A

Historical Reflection and Practical Dialectical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Swing and Shock of Academic Knowledge Learning and Professional Skills Training —An Analysis on the Problems of the Transformation Development from the Current Neuly-founded Undergraduate Colleges to the Application Technology Universities

ZHANGJing1，2，ZHANGHai-zhong1

(1.School of Education，Lanzhou City University，Lanzhou，730070，China；2.School of Education，Shaanxi Normal University，Xi'an，710062，China)

Abstract：During the Warring States Period to the Sui and Tang Dynasties of China，the main form of education is practical skills training with the prevalence of private school.From the age of the Sui and Tang Dynasties to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theoretical knowledge learning has become the main form of education with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imperial examination.Based on the needs to promote the prosperity of the country through the industry，the imperial examination system was abolished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In the Republic of China，the professional education was introduced，the civilian education was advocated and the education in life was implemented.Since the establishment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based on the needs to develop high-tech education，the scholars began to study the Soviet Union pattern，and strengthen the theoretical knowledge learning.In the 1960s and 1970s，the excessive emphasis on the combination of education with productive labor leads to a serious consequence that there is a great lack of high-tech talents.Therefore，some measures had to be taken to change the chaos situation in the 1980s.In the 1980s and 1990s，for the excessive emphasis on the academic research，laying more emphasis on the academic research and ignoring the quality of the students，which leads to the necessray transformation of education in the last 10 years of the new century.But this transformation has ignored the basic law of the university education and called the new undergraduate colleges and universities to build higher vocational colleges，and finally it caused a wider range of shocks.China is a big country and the regional economic development is extremely unbalanced.Ignoring the law of higher education to solve the problems of the employment and economic issues will cause the serious and unpredictable consequences.

Keywords：theory；knowledge；practice；skills；cyc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