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一扇风云现

2016-03-24 00:48天际
世界知识画报·艺术视界 2016年2期
关键词:曲艺团学艺说书人

天际

Yangzhou Storytelling, which is an art form combining the storytellers all-inclusive oral narration, sound acrobatics and body language performed at the table on the stage, can be dated back to the late period of Ming dynasty(1368-1644). By integrating the art of using mouth, hands, human body, feet and facial expression, the performance on the stage displays charm and vigor in the course of telling stories.

无舞台,无布景,无音响,只需一袭长袍、一把折扇、一只醒堂木,一个人便将历史风云、江湖恩怨在抑扬顿挫的扬州方言中娓娓道来。这里是扬州重宁寺,扬州曲艺团所在地。来这里,不是为瞻仰“江南诸寺之冠”的百年名刹风采,来这里,我要找寻那些平时只在古装电影中才能见到的扬州说书人。

启蒙:和评话订下“娃娃亲”

才走进寺门,伊伊呀呀的女子唱腔和嘈嘈切切的琵琶声让人寻声望人。空旷的房间内,七八个女孩正抱着琵琶边弹边唱,歌声琵琶让屋中儿女情长绕梁——扬州戏曲评弹并称,评话说的是英雄气盛,弹词唱的是儿女情长。

女孩们听说我是来访评话艺人后,便指着墙上的照片示意我先了解扬州评话的历史。在那面相片墙中,在一个名为“昨夜星辰”的分组中,排行第一个是王少堂的相片——“看戏要看梅兰芳,听书要听王少堂”,早就听过这句话,今日第一次见到评话宗师王少堂,我不由得仔细打量:一袭灰布长袍,张手甩开一把折扇,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很符合我对评话艺人的想象。正要到王先生说书的书场准备听一场《武松打虎》时,有人拍我的肩膀,回头一看,是一位穿牛仔裤、手持Iphone的帅小伙,感觉脸熟,但又不知 在哪见过。小伙子看出了我的迷惑,指了指相片墙——在一个名为“今日新星”的分组中,他排第一个——青年评话艺人马伟,这正是我今天要拜访的对象。

“王先生是祖师,这是我师祖,这是我师傅,我是‘王派第四代传人。”马伟指着照片墙说他的师承。小小的一面照片墙,就是一部厚重的扬州评话史。

扬州评话起源于明末清初,《柳敬亭传》中所写的说书先生柳敬亭,是扬州说书艺人公认的祖师爷。扬州评书兴起之后,开始在江苏、上海、安徽等地流传,到上世纪中期出现扬州评话史上宗师级人物王少堂时,扬州评话发展到巅峰。如今的扬州评话,重新退守到扬州,“冲出扬州”是“王派”第四代传承人现阶段的目标。

对于自己和扬州评话的姻缘,马伟说这是一门“娃娃亲”:外公是一名铁杆 “书客”,当马伟刚开始走路时,就被外公架在脖子上出入各大书场。在书场里,听艺人说书是外公最大的乐趣;散场后,听外公说书是马伟的催眠曲。所以,从小马伟就有一个想法,有朝一日也能站上舞台说书,给台下的爷爷讲《武松打虎》。

1993年,已经成为铁杆书客的马伟,参加了一个名为扬州曲艺之友社的扬州评弹爱好者社团。社团都是一帮和外公年纪差不多大的书客,也许他们书说得不专业,但都是听着王少堂说书长大的,有专业的听书素养。“小伙子书说得不错,简直就是个小少堂”,在社团说书时经常被客人这样表扬,这让马伟对王少堂充满好奇,“王少堂说的书到底是什么样?”因此,当马伟后来成为业余评话社团的独孤求败后,他就萌生一个想法:“成为专业的评话艺人,感受王少堂的气场!”

学艺:背一百万字才起步

1997年,马伟决定报考扬州曲艺团,但是曲艺之友社的社友和教评书的老师坚决反对。这帮书客虽然对评书着迷,已达到“宁可食无肉,不可听无书”的境地,但是绝对不会去做专业的评书艺人,因为演艺太苦,更重要的是,当时正是扬州评书最低潮的时期,扬州评书圈里流传一句话:“扬州评话最多还有5年。”

可能是《武松打虎》听多了,每天可以把说书当工作,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于是像武松闯景阳岗一般,马伟闯进了扬州曲艺团,开始了说书人生涯。

在曲艺之友社,把说书当爱好,评话对他来说是新奇的,花几天功夫背一个小段子,模仿说书艺人的动作摆几个造型,就会博得满堂喝彩;然而,到扬州曲艺团后,评话对他就变成了痛苦。因为这时说书就不再是一种兴起而说、兴败下台的爱好,而变成了一门要精益求精的艺术、要风雨无阻坚守的事业。

做专业的评书人,最痛苦的事情就是背书。“王派”说书人《水浒传》是根基。一部《水浒传》被王少堂按人物事故编成了《武松》、《宋江》、《石秀》、《卢俊义》四个“十回书”,是每个“王派”说书人必须要背得滚瓜烂熟的。

第一天到扬州曲艺团,师傅什么也没说,只背了一段《武松打虎》后问:“记住了没?”马伟想:“这都听过N遍了,还不简单么?”于是回答:“记住了!”师傅看都没看他,只说了一句话:“背一遍!”于是马伟张口便来,背一分钟时很流畅,背两分钟就开始卡壳,背到第三分钟,根本就没办法张口——平时,在曲艺之友社,说的都是小段子,哪有这样的长篇大论啊。看到马伟的窘迫,师傅叫他打住,自己张口一背就一刻钟。背完后问他:“记住了没?记住了那背一遍!”于是马伟开始背书,前两分钟一鼓作气,中间两分钟遇阻,后两分钟一个字记不住。于是师傅又让他打住,呷一口茶润喉后又开始背书,如此周而复始,直到徒弟背熟为止。

“那时学艺不像现在的小孩子,用录音笔记、用摄像机录。师傅不允许用一点辅助手段,必须口传心授。学艺的过程中,徒弟痛苦,师傅也难受。但是这样的记忆,一旦记住了,想忘也忘不掉。就像是你们打字打多了,就不用看键盘,可以盲打了。评话艺人站在书场里,是没有时间想台词的,必须信手拈来。”虽然学艺时对师傅一肚子牢骚,但是当站在书场里时,马伟就开始体会师傅的良苦用心。

用了整整一年时间,马伟背完四个“十回书”,终于进入学艺的第二阶段:表演——用身体去验证,演示出书中的情景。当表演得惟妙惟肖后才进入弟三个阶段则——把二者重叠起来。

过海:挣脱传统气场

学艺阶段,师傅给他说了王派说书人的门规——千遍不变,万遍不改。每个学徒都被要求完全按照师傅教的练习。嘴中说的,说过千遍,肢体语言,演过万变,都不许有丝毫改变。因为你能想到的任何细节,王少堂都已经做得最好,因此只要照他传承下来的去做就行了。

没见过王少堂,从来没看过他的表演,没听过他说书,是马伟最大的遗憾,也是他最大的幸运。遗憾,是因为没能和王少堂同场竞技,少了提高的机会;幸运的是,王少堂的气场太强大,他同时代的说书人都完全被他的气场笼罩,王少堂之后,扬州评话一直裹足不前,而自己从来没过入这个气场。

学艺三年、通过说书人的出师表演“过海”之后,师傅送给马伟一句话:“千遍不变是钢,万变不变是骨,钢骨不可变,其他皆可变。”当用“千遍不变,万遍不改”打下扎实的根基后,就可以放手去创新了。师傅们在王少堂的气场中挣脱不出,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新一代说书人身上。(责编 李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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