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租界公共园林的沿革与启示

陈学文，李依琳

(天津大学建筑学院，天津 300072)



天津租界公共园林的沿革与启示

陈学文，李依琳

(天津大学建筑学院，天津 300072)

摘要：天津被迫开埠之前，除宗教园林以外，并未出现过对公众开放的公共园林。在设立通商口岸后，各租界国为满足娱乐需求，在租界区内兴建公共园林。这些租界公共园林是天津近代园林文化史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是天津古代园林与现代公共园林的重要转折点，其历史意义与文化艺术价值是不容忽视的。以天津租界公共园林的历史沿革及文化艺术特征分析为基础，阐述了租界公共园林对天津现代公共园林的文化内涵及其影响与启示。

关键词：天津； 租界； 公共园林； 沿革； 启示

鸦片战争期间，清政府与帝国主义国家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上海、广州和天津等沿海城市被迫开埠。开埠城市中，殖民者在通商口岸划定区域内享有行政自治权和属地法权，这些外国人居住地则成为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中的特殊产物——租界。列强先后在全国设立租界27处，而天津就有9个国家设立租界，是中国设立租界最多的城市，当之无愧的“万国博物馆”。租界公共园林则是这一特殊时期的特殊产物。天津各租界各自为政，租界公园由各国殖民者分别出资营建，因而形成了各具特色的10个租界公园。

一、天津租界公共园林概述

1880年，法租界兴建了天津第1个租界公园——海大道花园。自此，各国在各自租界地争相兴建公共园林。其中，英租界4个，即维多利亚花园、皇后花园、久不利花园和义路金花园；法租界除海大道花园外还有1座花园，即法国花园；此外，还有日租界的大和公园、意租界的意国花园、俄租界的俄国花园，以及德租界的德国花园。

“据张焘《津门杂记》记载：‘园于庚辰岁构于海大道之西，地广百数十亩，路径曲折，遍栽花木，小桥流水，绿柳浓荫，规模略具，每当夕阳欲下。西人挈眷携童徘徊其间，为消遣之地”[1]。这便是天津的第1个公共园林——海大道花园，但由于法租界扩建，海大道花园因地皮被占用而消失。同为法租界的法国花园是一座圆形公园，1922年完工，当时也称“霞飞广场”。该园整体布局为同心圆与辐射状道路分割，园中心建有一座西式八角双柱石亭，石亭四周布置草坪，具有明显的法国古典园林风格。园中建有两座雕塑，即“诺尔达克”雕像、“和平女神”雕像(于1945年拆除)。1949年解放后，历经多次修复和改造，于1998年更名为“中心文化广场”，增建路灯、栈道、甬路、喷泉和儿童设施等，拆除西式石亭，原地域风格弱化许多。

维多利亚花园是英租界第1个公共园林，建于1887年，为庆祝英国维多利亚女皇的诞辰而建，又名“英国花园”，位于解放北路，即现在的解放北园。维多利亚花园为规则式与自然式相结合的布局(见图1)，呈中心辐射状，园中心为中式六角凉亭。50年代起，该园历经数次重建与改造。义路金花园建于1897年，是一座街心公园，以自然式布局，设有儿童游艺区。该园于1974年被拆除。1937年，英租界建了两座公共园林，即久不利公园和皇后公园。皇后公园大量应用了草坪、树丛、树群等植物元素，注重园艺手段，以植物造景。而久不利花园则模仿了中国自然式山水园，借由修建下水道而挖土成山的地势建成，又名“土山公园”并延用至今。全园呈三角形，园中心为扇形花坛及汉白玉花盘式喷泉。“园中建有草木小亭，并园中植有大量桃花”[2]。皇后公园于1945年更名为“复兴公园”，自1949年后经多次修缮。“2010年提升改造后的复兴公园以‘海棠花语，城市印记’为主题，改建了部分曲廊并把假山叠水引入到公园中来”[3]。

图片来源：《邮筒里的老天津》。图1　1919年的维多利亚花园

意国花园于1924年，建于马可波罗广场的东南部，“总体布局为圆形，中间是一座罗马风格的园亭，东西两侧各设置有游戏场和小花亭，南侧为球场和运动场，北侧正门前设有喷水池和花坛”[4]。后改名为“一宫花园”，现原有的历史原貌已不复存在。俄国花园如今也已面貌全非，作为天津一商局和储运公司仓库。德国花园即为现在的“解放南园”，始建于1900年前后，内原设有亭、阁和兽栏，自1949年后，曾改造为江南园林风格、半规则布局，现为宣传人口政策的主题公园。日租界的大和公园建造于1906年，内设凉亭、土山、叠石和竹门等，具有浓郁的日本园林写意特色。该园于1961年被改建为“八一礼堂”。

二、天津租界公共园林的艺术特征

各租界公园由各国殖民者自行出资营建，具有租界国本国的园林建造风格，但由于建造工人为中国人，且在天津本土的大环境下，租界公园受到一定中国元素的影响,呈现出中西融合的特点。在园林规划布局方面，具有中国特征的传统山水园林自然式布局与西方几何图案的规则式布局大量被应用。“在具体的景观营造方面可以看到各种中外造型元素共存一园之中”[5]，例如维多利亚花园的“欧战胜利纪念碑”这一典型的西方纪念性雕塑，与园中心的中式六角攒尖亭这一中国传统园林建筑便共同矗立于维多利亚花园中。

1.园林规划布局

(1)欧洲古典主义规则式布局。法国公园是一个直径135米的圆形公园，其中心的西式八角石亭为对称中心，以其辐射出6条道路分割全园，是典型的规则式布局手法。

(2)自然式园林布局。天津租界公共园林中自然式布局最为典型的是久不利花园，其总体布局为三角形，模仿了中国山水园的布局手法，曲径通幽、移步借景、花草遍植、凉亭幽静和素朴别致。而俄国公园、义路金花园都属于自然式布局。

(3)折衷主义布局。由于受到中国传统山水园林的影响，租界有些公园造园布局为规则式与自然式相结合的折衷主义风格。皇后花园的中轴线不甚明朗，但统一全园，并配有曲折环路，配植丰富，具有明显的半规则布局特点。再如维多利亚花园，“整体呈长方形，内有辐射状道路通往园门，大体布局为规则式，但同时吸收了中国传统造园手法，是典型的中西合璧式园林”[6]。

2.园林小品及建筑

天津的租界国除日本外，大多为西方国家，天津租界公共园林的小品受欧洲园林影响较大，其园林小品主要有纪念性雕塑、喷泉、西洋柱和花坛等。园中建筑主要有廊、亭和花架等。

(1)纪念性雕塑。租界公园的雕塑大多融入了政治因素，带有强烈的殖民意味。例如，法国花园的“和平女神像”，日本大和公园的“北清事变忠魂碑”，维多利亚花园的“欧战胜利纪念碑”等。法国花园的“和平女神”雕像是以法国女英雄贞德为原型雕刻而成，其右手持剑，剑身垂直向下，左手持鞘，意气风发(见图2)。意国花园的“欧洲凯旋纪念塔”，高达十米，塔身为科林斯柱式，塔顶为和平女神铜像。这些纪念性雕塑带有明显的殖民国本国的风格特征，虽然带有强烈的政治色彩，但也带来了西方的雕塑文化，开启了中国公园雕塑的始端。

图片来源：《近代天津图志》。图2　法国花园“和平女神”雕像

(2)亭，天津租界公共园林的亭主要有两种类型，一为西式亭，二为中式亭。法国花园对称中心的西式八角石亭(见图3)，各角以双圆柱支撑，环以座位，亭四周则环以草坪，典型的中心对称。租界公园的西式亭，还有意国花园中部的罗马式凉亭。中式亭的代表为维多利亚花园中心的中式六角亭，体积庞大，高达20米。周边的花池中按园路对称放置褐色混凝土花钵。亭北，建有一体量较小的小亭。此二亭，均为中式风格，于规则式整体布局中，运用局部中国元素，是吸收中国传统山水园林特征的大胆尝试。

3.园林植物配置

天津租界公共园林的植物，在种类选择上，并未盲目移植西洋树种而以本土植物为主，种类丰富，主要有：柳树、国槐、洋槐、白蜡、白杨、榆树、泡桐、合欢、枣树、桑树和皂角等。植物种植形式多样，花坛、花钵、花镜、疏林和密林等，成了层次丰富的多样空间。

在这一时期租界花园中，出现了草坪的大面积应用这一现代公园的造景手法。维多利亚花园植有草坪1 210平方米，法国花园的西式八角亭四周亦有草坪环绕。又如“皇后花园虽然面积较小，同样在园中大量运用草坪、树丛和树群等植物造景要素，并通过各种园艺手段将其整形剪修，形成了层次丰富的植物景观”[7]。

三、天津租界公共园林对现代园林艺术设计的影响与启示

租界园林作为一种特殊时期特定范围内的独特存在，虽然记录着中华民族屈辱的历史，但是也打开了世界的窗，带来了西方的文化，促进了文化的交流，并影响了现代园林的艺术设计。

图片来源：《九国租界与近代天津》。图3　法国花园中心石亭

1.文化概念的影响

中国传统园林，除宗教园林外，没有对公众开放的公共园林，租界公园的出现向国人展示了一种新的园林形式。虽然大部分租界公园仅面向洋人开放，但在公园中休闲、散步这种西方的休闲生活方式，冲击了中国传统园林体系。公共园林的文化概念自此被带来中国。这些租界公共园林不仅成为新中国许多公园的前身，并且成为中国现代公共园林的开端。

自各租界地兴建公共园林，政府亦萌发建造公园的热潮。1905年在河北新区兴建了由中国人筹建的天津第一座公众开放式公园——河北公园。“公园前门为中西合璧式四柱牌楼，二门为西洋式过街钟楼，过二门则是太湖石置假山及观世音雕像。园中中西建筑各宜，艺圃亭台及土石假山、种树栽花、回栏曲廊、沼池清幽。假山瀑布、曲径蜿蜒，名噪一时，游人如织。”[8]

2.设计手法的传承

天津租界的公共园林由各国自主营建，带有强烈的本国造园特色，向中国展示了不一样的异国风情。法国花园规则式的布局方式，皇后公园大面积的草坪运用，以及绿篱修剪、西式花钵、花坛，以及纪念性雕塑等，这些于中国传统山水园林是不一样的形式，带给中国园林艺术的冲击。现如今的公园，仍有沿用规则式布局、大面积草坪、整齐修剪的绿篱、雕塑、喷泉等设计手法。例如，自然式布局与几何状喷泉相结合的水上公园，经典欧式月季主题园的睦南公园等。

坐落于北安桥头的天津海河音乐公园，于2004年建成，东北部紧邻意大利风情区。整体平面以现代简洁布局为主调，而设计细节却蕴含昔日痕迹。平面造型酷似小提琴，园北侧的欧式园亭和园中心的雕塑喷泉构成其中轴线，典型的规则式布局。园北的欧式园亭，其亭柱和顶梁均由汉白玉雕成，金黄色的圆顶由铜瓦镀金制成。园亭正对着的则是位于园中心的喷水池。该水池三层高、直径14米，水池中心为花岗岩雕刻的西方古典三层叠水托盘。其托盘顶部有一座手托罐子的女神铜像，而第二层由狮头相围，底层是四个形态各异的小天使。公园四周矗立着5音乐大师的铜像，即贝多芬、巴赫、海顿、李斯特以及施特劳斯。

3.天津租界公共园林的历史价值

租界园林作为天津甚至全中国在半封建半殖民社会时期遗留的为数不多的具有历史价值的艺术产物，给中国人打开了一扇直接了解世界的窗户。其在历史范畴、文化范畴甚至是全民审美提升范畴内的价值是不可估量的。在天津遗留的租界园林并不多，但是每一座都在天津人的生活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不同风格的设计手法，欧式园林和中国传统造园手法的的融合都给天津人民的生活带来了不一样的审美体验。其平面布局，空间经营即使放在今天，依旧是值得园林领域学者研究和学习的。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商业开发的兴起，对租界园林历史保护意识的缺乏，使得天津很多的租界公园面临着比较尴尬的境地。对维护管理的投入过低使得天津的租界公园的生存面临着很大的挑战。如何保护现有租界公园景观的完整性，如何使它们在新时代焕发出新的活力是作为园林设计需要解决的问题。租界，作为天津文化的一个名片，如何保护和发展，这不仅关系着历史文化的传承，更代表着天津的“门面”。租界公园，作为承载着天津人记忆，应该在保护与发展中展现出独属于天津的最璀璨的光彩。

四、 结语

天津租界公共园林是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形成的，必须在自主的理性判断下，站在更高视点对天津租界园林的历史文化加以整理和评判。天津拥有如此丰富的历史积淀，在新的社会条件下对这些园林资源加以针对性的保护和利用，突出地域性文化内涵，则能使之成为具有鲜明特色的城市景观文化资源。

参考文献：

[1]来新夏.天津的九国租界[M].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04:121.

[2]李在辉.天津租界园林与保护[D].天津：天津大学建筑学院，2006.

[3]孟瑾，陈良.有机更新与持续发展：天津原租界公园发展对策研究[C]//中国风景园林学会.中国风景园林学会2014年会论文集:上册.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14：75-78.

[4]王苗，曹磊，王淼.中西文化交融的天津近代园林景观[J].天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16(1):75-79.

[5]王哲生.天津园林历史因子对城市公园发展的意义[J].美术大观，2013(3)：70.

[6]马娜，李险峰.寻古记忆、景观再生:重拾天津租界园林[J].古建园林历史与理论，2012(3)：63-67.

[7]杨乐，朱建宁，熊融.浅析中国近代租界花园:以津、沪两地为例[J].北京林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2(1):17-21.

[8]贺爽.天津城市公园景观文化特色演变研究[D].哈尔滨：东北农业大学园艺学院，2009.

Evolution and Enlightenment of Public Gardens in Tianjin Concession

Chen Xuewen, Li Yilin

(School of Architecture, Tianjin University, Tianjin 300072, China)

Abstract：Apart from the religious gardens, there were no public gardens which were open to the public before Tianjin was forced to open treaty ports. After the treaty ports were set up, each concession country began to build public gardens to meet entertainment needs. These concession public gardens are not only a very important part of Tianjin modern landscape history, but also the turning point of ancient gardens and modern public gardens in Tianjin, so their historical significance and artistic value cannot be ignored. This article will attach importance to historical evolution and artistic feature analysis of concession public gardens in Tianjin, and at the same time reflect on the influence and enlightenment to artistic design of Tianjin modern public gardens by concession public gardens.

Keywords：Tianjin; concession; public gardens; evolution; enlightenment

中图分类号：TU98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8-4339(2016)01-087-05

通讯作者：陈学文，chenxuewen2006@163.com.

作者简介：陈学文(1959—)，男，教授.

基金项目：天津市艺术科学规划基金资助项目(D14015).

收稿日期：2015-05-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