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于欧洲大陆

2016-04-15 09:52李治邦
翠苑 2016年2期
关键词:比达华沙肖邦

李治邦

这几年来几次去欧洲,大都时间都消耗在高速公路上。欧洲的高速公路四通八达,最大的益处就是在欧盟申根国之间没有了界限。从瑞士到法国,从法国到意大利或者更远更多的国家都是瞬间经过。我记得从捷克到奥地利的边界,我们停留了一会儿。因为捷克的交通警察跟了过来,调查我们的车是不是超速了。于是,我们就借机在传统的国界上徘徊。那就是一个个小亭子,现在都很破旧斑驳了。听司机说,过去在这里停留的汽车能排到一公里。因为那时捷克是东欧,奥地利是西欧。前几年去的时候导游还说,现在进入了哪的国界。后来再去就没人说了,反正你早晨起来是荷兰,可能晚上就穿过了比利时到了法国。

我喜欢欧洲高速公路的休息站,每次进去都能吮到浓浓的咖啡香。我不喝咖啡,但是那种味道还是弥漫出一种情调。一般都是右边是超市,左边是喝咖啡吃饭的地方。很多休息站都有买唱片和影碟的架子,过去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张艺谋的电影。后来中国的电影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我问当地朋友,他们的回答是别说中国的,连我们自己的电影都很少,都让美国人霸占了。休息站里很干净,特别是卫生间,进去后都有水洗手,还有擦手纸。总有人在那收拾打扫,开始不收钱,后来中国旅客多了就开始收费,最多的是一欧元。那就是说折合人民币七八块钱,有人开玩笑说,撒一泡尿那么贵呀。因为去多了,慢慢发现欧洲的高速公路很少修。你开了上千公里都很少发现修路,不像我们今天建成了,明天就要修。高速公路的质量也很高,很少看见有破损或者疙疙瘩瘩的地方。但这两年去欧洲,见高速公路上的车辆很少。我在挪威和芬兰的高速公路上测算,几分钟过不去一辆车。经常看见高速公路上冷冷清清,显得很寂寞。那天,我们在挪威高速公路上因为车坏了停在那里,一个小时内没见过几辆车过去。大家就下车在高速公路上照相,两旁的雪山很有风光,融化的溪水潺潺而流。这在国内是不可能的,国内的高速公路上的车流量很大,一分钟几辆车闪过很正常。这说明欧洲经济的不景气,运输萧条。

在欧洲的高速公路上经常会有很大规模的商场,一般都是两层楼,一万多平方面积。里边的各种商品琳琅满目,饭馆也很多,特别是自助餐。一般中国旅客进去就需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在里边购物、吃饭。这在国内还少见,显然是购物理念的不同。在商场里边,当地人要多,他们习惯到这里聚会聊天吃饭。尽兴完了,各自开着车回家或者接着旅行。那天在西班牙的一个高速公路商场,我看见两个人在那喝咖啡,我们停留了一个小时。走的时候发现两个人还在那喝咖啡,杯子里的咖啡还是这么多。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是能看出两个人还有继续聊的兴致。

我前前后后这几年去了欧洲几次,意外中发现白天所有汽车都是开着灯行驶。一开始不介意,后来在一条高速上行驶,看见对面一流车开过来,都是开着灯,形成了白天的灯光流。抬头看艳阳高照,丝毫没有雾天或者阴天。到了波兰,我跟当地的朋友比达询问,比达解释说,这就是欧盟的决议,大家都遵守,是为了减少交通事故,让对面驶过来的车能看清楚。我不解地问,不开灯就看不清楚了,反而大白天开灯会晃乱了对面车驾驶员的眼。比达摇头,笑着对我说,他们请很多专家做了很多次试验,还是认为白天开灯能起到警示对面的作用。我较劲,对比达探讨说,路上这么多车,白天开着车灯会浪费多少汽油,你们没有计算过吗?比达说,确实不少,也有人提出反对意见,说统计出来一个数字,把这些钱投放到建设医院或者学校,能有多少座等等,但没有改变这个决议,大家就得遵守。奇怪的是,很多人虽然不理解,但都执行,我几乎没有看到有不开灯的车。

我去东欧国家的那几天,大部分都在路上,经常会到加油站。我意外看到的是没有工作人员加油,都是驾驶员自己加油。我在那观察了片刻,每个驾驶员都很娴熟地操作,加完油,输完卡就走了。还有很少有很多车排着队加油,每个加油站都显得很冷清。这可能是加油站的布局很合理,也可能跟自己加油节省时间有关系。我最近学会了驾车,也经常去加油。我注意看了工作人员的操作,也不复杂,要是咱们自己加油也不是费劲的事情。问题是都自己加油了,这些工作人员怎么办,还有自己做手脚怎么办。去过欧洲的人都知道,每个酒店的早餐很丰富,于是不少人都把早餐吃得饱饱,好节省出午餐的能量。我在捷克首都布拉格的酒店吃早餐,那里的早餐多达上百种,真是琳琅满目。光水果就是几十种,各种样式的火腿也是摆了一大溜。吃了两天发现每个人走时盘子里边都是光光的,看不到吃不了剩下的食物。大家都这样,我自然也就格外小心,中国人是要面子的,不能让别人瞧不起。当地的一个朋友过来,对我说,不能浪费是最重要的素质。我笑了,说,你们大白天开车灯是不是浪费呀?朋友感叹地说,不是浪费是尊重每一个生命,自从实行了大白天开车灯的政策,减少了很多交通事故。

在波兰华沙,我去游览市中心的一个公园,发现里边有一条用沙子铺成的路。比达告诉我,这条路是中国一家企业帮助修建的。我听了很高兴,但好奇地问,为什么用沙子铺路呢。比达对我挑起大拇哥,这个公园到了冬天都是雨雪,走在柏油路上很容易滑倒,经常有老人和孩子摔了。中国这家企业修了这条沙子铺成的路,走在上边就比较稳健。这条路,我们都喊它是中国路,应该说修到了我们的心坎里。我看着比达那张真诚的脸,心里一热,其实这条沙子铺成的路就是对人的尊重,对生命的重视。比达最后告诉我,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感动,因为这条沙子铺成的路每年都必须要维护,要花很多钱。

说起波兰的华沙,在游览之余被这座古城的风貌所深深吸引。

可当地朋友比达告诉我,你看到这些都是真的,但百分之九十又是假的,都是二战后才建设的。我愕然了,我问比达,怎么叫真的和假的呢?比达告诉我,在二战前,希特勒就叫嚣要灭掉华沙。出于对华沙这座古老城市的热爱,当时的华沙大学建筑系的师生们把华沙主要街区、重要建筑物都作了测绘记录。比达把我带到一所民居楼跟前,指着窗户和阳台激动地对我说,当时测绘到每一个阳台和窗户是什么样子,然后在让学生们进到楼房里边,把楼梯和走廊都画下来。丈量尺寸是很费力气的,老师们对学生们统一口径,不许差一分一毫。接着就是街道,每一条街道是什么样子的,都是什么商铺,都有什么医院或者教堂,都要细致入微地描绘出来。据说,每天的图纸都是成堆,老师们不放心,还要拿着学生们的图纸按个去核对,如果有不准的地方再重新测绘。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等于在复制一座城市。测绘完了,他们把所有图纸都悄悄藏在一个山洞里边,对外这些图纸就等于消失了,无影无踪。谁都不知道战争会不会爆发,谁也无法预料希特勒是不是真的会把华沙给毁掉了。但华沙大学建筑系的师生们都知道,这座城市已经深深地复制在他们心里,谁都不能剔除掉。二战爆发,华沙被德国纳粹几乎轰炸成平地,这座城市在炮火中成为废墟。华沙人在1944年进行起义,最后在没有任何外援的情况下要不战死,要不逃亡,最后德国纳粹把剩下的5万人赶到集中营,当苏联和波兰的军队进入到华沙这座城市时已经是空城。

战后重建,华沙大学建筑系师生的幸存者把图纸从山洞里取出来,然后展览。劫后余生的华沙人们在这些震撼的图纸前找到了过去的城市,于是要求必须恢复古城的面貌。当政府作出恢复的决定后,流浪在国外的华沙人一下子回来了30万。全民动手,按照图纸精心地恢复建设,恢复的口号是不允许错一丝一毫,过去什么样的现在还是什么样,包括街道两旁的商铺和医院、教堂。比达带我去了一座教堂,他告诉我,只有教堂的半个门脸是二战前的,你看到的都是后来恢复成的。我仔细观看,真看不出哪个是二战前哪个是二战后的,但看到了一个标志牌。比达告诉我,这上面都标清楚了,你疑问的答案都在上边。我看到一所医院,标志牌经过比达翻译,只有半扇墙是二战前的,但没有被推掉,而是完全保留下来得以重现。比达说,哪怕一块砖是二战前的也要留下来,那比金砖都有价值。我在感动,华沙人就是这么复制自己城市的,恢复的不仅是建筑,是那份对城市的记忆和情感。恢复一座城市要比重新建设一座城市更难,但更有文化情怀。

我去过德国的法兰克福两次,最近这次是在2011年。那次,就听说著名诗人歌德在这座城市,于是就随着朋友走到了被一堆商场包围着的大鹿坟小街上,一个不太起眼的四层小楼,用红褐色砂岩堆砌而成。接待室里只有两个人,他们寂寞地看着我们。门票标价是5欧元,于是我递过去10欧元。没人带我们,只有我们顺着指示牌朝里边走。虽已历经200余年,走进里边感觉没有多少人,显得很冷清,但游览之余仍能感觉到保留着昔日望族之家的气派和风采。墙壁上到处都是歌德当年照片,一排排书柜里挤满了歌德的巨著。我看到了很多保存完好的歌德手稿,然后很有兴致地细细观看。等抬起头来寻找,朋友们早就走了。我怀着崇敬的心情走进歌德的卧室,室内只有一张床、一个小方桌和一把矮脚靠背木椅。上面写着:1832 年3 月22 日,83 岁高龄的歌德就坐在这张椅子上停止了呼吸。

我在里边徘徊了两个多小时,我一个人走出歌德故居,发现只剩下我自己了,朋友们迫不及待地去了近在咫尺的商场。我看着周围由玻璃、钢铁和水泥建成的一堆商场,觉得歌德被甩在这里,觉得和不公平。但我坚信法兰克福因为有了死而复生的歌德故居才有了文化的坐标,尽管摩天大楼林立,马克欧元滚滚,歌德还是给这里保留了自己的灵魂。春节期间,我去了波兰,在华沙到处看见肖邦的雕塑,很有意思的是距离肖邦雕塑不远总会有一个小雕塑,那就是著名钢琴家李斯特。听当地朋友比达骄傲地告诉我,肖邦是波兰华沙人,尽管他和李斯特是很好的朋友,但肖邦要比李斯特伟大。我玩笑地对比达说,因为你是波兰人,你自然要替肖邦说话了。比达摇头,很认真地对我说,肖邦是伟大的,李斯特是著名的。肖邦对音乐的贡献是无与伦比的,李斯特对钢琴的成就是无法复制的,两个还是有区别。走在华沙街头,你可以到处看见肖邦的影子和足迹,他去过的每一座教堂,去过的每一个街道,去过的每一个角落,都会有标示提醒你他的存在。我离开华沙时,知道这里的机场叫做肖邦机场。可见,肖邦给华沙带来了巨大的影响力,虽然肖邦死在了异乡,但他的音容笑貌成了华沙的写照。

一座城市有了名人而出名,因为名人在这座城市里生活工作,也使得这座城市充满了文化的氛围,这就是相辅相成的效应。

在2014年,受英国伦敦阿司咪唑区查宁阁中文图书馆的邀请去讲学,顺便在那里闲逛了几天。其实我是不排除西餐的,也就说有时候还爱在牛扒店里吃上几口。可天天吃英国餐,我就觉得忍受不住了,以至于看见三明治我就有呕吐的感觉。英国餐大体就是三明治,或者汉堡,或者炸鱼加薯条。这几样换来换去,换的没有了胃口。再有就是英国茶,我本来就不爱喝茶,这个英国茶就是红茶配上牛奶,还要倒上白砂糖。茶要是红不拉几白不拉几的那是什么味,要是再甜不拉几的更是要命了。可大家都这么喝,我起初还能装模桌样的抿上几口,到后来就光喝红茶,什么也不加了。

几天后,我们忍耐不住在当地朋友的带领下去了伦敦的中国城,看见那一排排写着中文的饭馆名字欣喜若狂。最后我们选了一家,看着菜单就眼馋。可真正摆在了餐桌上,你就觉得吃着都不是你想吃的那味道。鱼香肉丝,你吃着就酸甜酸甜的。好在煲汤不错,都是粤菜的做法,但你也不能总喝汤吧。我们几个不能总去中国城吃,因为那里的菜一般都是八九镑或者十镑以上,也就是一个简单的菜折合人民币就是100多块钱。六七个菜换算下来就是近千元,我不住地嚷着,我们吃什么了就一千块钱呀。当地朋友笑着对我们说,到了这里就不要换算,只想花八九磅就能吃一盘中国菜,便宜呀。说是这么说,换算的想法是不会在我们几个人脑子里磨灭的。无奈,还是去英国餐,毕竟还便宜点。后来,我们在伦敦附近找到了麦当劳,心想,坐在泰晤士河边上吃麦当劳也不错,起码吃顿美国餐啊。没想到买回来的汉堡包都是英国餐的味道,我们生气地叨叨着,美国人就是这么低眉顺眼,到哪都跟哪的胃口走。当地朋友看我们被英国餐折磨着,就好心带我们去吃巴西烤肉和波兰面条。吃了几次也觉得逃不掉英国餐的感觉,觉得四面埋伏,好像走不出英国餐的圈子。我们分析,真是天津人太爱吃,太讲究吃,造就了天津胃。

只有那次我们去苏格兰的格勒格斯,中午当然还是英国餐,吃的我们干瞪眼,谁都没要英国茶,就这么干噎。下午,我们去商场转悠碰上了一个北京人,她在那里卖货。我渴望地问她,你们这里有火锅吗?本来我就是一个奢望,没想到她回答我有啊,很地道,就在火车站旁边。晚上,我们分头去找,在接种不断的饭店里根本没有火锅店。就在我们失望的时候,我蓦然回头看见了北京火锅点的匾牌,是一个很狭小的门,不注意根本看不见。我们走上二楼,坐的都是中国人,北京人居多,吃了一顿地道的火锅。从来没有过的畅快,天津胃遇到了中国火锅,有麻酱,有小磨香油,有芝麻,都是那么合口。

天津胃就是天津胃,回来之后就舒服了惬意了。

因为在伦敦中文图书馆讲学,借机在伦敦进行我的文化之旅的恶补,那就是去大英博物馆。动身前,当地的蔡先生却推荐先去维多利亚博物馆,还要去国立美术馆。这两个馆在来伦敦之前就听说过,而且名声很大。可我还是觉得比不过大英博物馆,毕竟在世界排进前三名。可我去过这三个馆之后,做过一次比较,我最喜欢的还是维多利亚博物馆。维多利亚博物馆的人文气场很大,参观起来像是走在一座花园里。没有多少人,可以悠闲自在地细细品赏。我在中国馆里还看到了很多天津文化的符号,比如老字号同升和鞋帽的一张老式广告,上边清晰地写着:东马路北首新店露布的字样。在一个立式玻璃柜里还陈列着各类旗袍马褂,虽然近百年了但保留着还是很新颜。从中可以看出,天津在近代史上鞋帽制造业是多么繁华昌盛,特别是旗袍制造业也在世界上有着独特地位。中国馆里的文化气息浓烈,年画泥塑等,布置的也很有中国味道。而且它的氛围就是还原一个真实的布景,你走进中国馆就会感觉到中华民族的文化扑面而来。显然要比大英博物馆好,走进大英博物馆的中国馆,费了很大劲,因为英语不懂,只能靠询问中国面孔的人。结果拐七拐八才勉强找到,也没有感觉到中国文化的气氛。

维多利亚博物馆中间是一片开阔的绿草坪,一层有一面都是餐饮业,特别是大大小小的咖啡店很惬意。相比大英博物馆就显得拥挤,只有圆圈的地方有点咖啡餐桌,很多人只能席地而坐。我进入大英博物馆做了准备,就是先领了一把马扎。手里拎着,走哪累了就把马扎支开坐下。我觉得如果你稍微细心的看看就需要一个礼拜,即便是走马观花也必须要4个小时以上。我只好有选择地看了埃及馆、中国馆、欧洲馆,剩下的只能放弃。即便这样也看了近4个小时,还都是跑着看。走出大英博物馆,我就觉得两腿灌了铅,才知道手里的马扎根本就没有用。东西太多了,就觉得累了。我想起维多利亚博物馆,你可以走走歇歇,你还可以坐在窗前看外边的风景,满地绿色,一片白云。我去国立美术馆是为了去那家中文图书馆讲学,距离很近。当地朋友叮嘱我,一定要去看,能看到凡·高的《向日葵》。在国立美术馆前面是著名的鸽子广场,鸽子可以自由自在地飞翔,在你脚下吃食。这里有各种民间艺人在表演,人们坐在台阶上欣赏。我看了美国电影《明天边缘》里的前后重要场景,汤姆克鲁斯从飞机上走下来就是在国立美术馆前面的鸽子广场。我按照中文索引去了名家展厅,一眼就看见了凡·高《向日葵》,居然没有多少人,容得我在这幅名画前静静观赏。这里还有莫奈的马奈的多幅精品,厅里都有舒适的沙发,你可以坐上去静心地欣赏。伦敦的博物馆很多,其中现代美术馆也很出名,我站在三楼的平台,鸟瞰着泰晤士河的风光,感叹博物馆就是一个城市的文化坐标。

我在伦敦阿司咪唑中文图书馆讲座时,来了很多当地的华人。我给大家讲解中国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大家听着津津有味。在提问这个环节中,提的问题最多的是三个,一个是中医,一个是易经对中国的影响,一个是京剧和曲艺。这三个问题让我觉得很有意思,我当场给大家唱了一段京韵大鼓《丑末寅初》,博得掌声。讲座后,蔡先生带我们去伦敦附近的小镇转转,说那里有不少美丽的庄园。他开着车,我们驶出了繁华热闹的伦敦市,就觉得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坪。在一个十字路口,蔡先生的导航提示他朝一个狭窄的乡间小路行驶。蔡先生有些出乎预料,但还是按照导航的提示走在乡间小路上。我们异常兴奋,因为这条小路很像是油画的效果。绿色的坡地,浓密的树林,然后是蓝天白云。在一个栅栏跟前,我们提出来停车。蔡先生也跟着我们欢呼,我们推开了栅栏,就是一片庞大的草坪,还有几头肥牛在吃草。草坪中间的缝隙是小溪流淌,没有一个人。大家都在恬静的气氛里照相,我想喊,可又怕吓坏了这么静谧的世界。我就唱起了内蒙古的民歌:蓝蓝的天空白云飘,白云下边马儿跑……我们恋恋不舍地离开这一片没有主人出现的田园,开始朝小镇的深处挺近。开着开着就迷路了,导航似乎也停止了声音。在一个路标上,蔡先生说,前面是一座公园。我们就贸然朝里边开,忽然眼前豁然开朗,又是一片草坪,然后是一座小楼。车停在楼前,我们看到不远处的树林里有几道秋千,然后跑过去坐上游荡着,回到了游戏般的童年。回到小楼,在进入一个庭院时看到了几张桌子,还有十几把椅子。我们坐上去,走出来一个美丽的女孩,蔡先生说,有茶吗?我们喝着茶,吃着小点心,吮着新鲜的空气,周边都是鲜花丛,传来阵阵的花香。大家聊着天,我在盘算这么奢侈的地方,我们几个人喝茶需要多少钱?结账时,我跟着这个美丽女孩走进小楼里。小楼里很安静,窗玻璃五颜六色斑斓夺目。结账时我有些愕然,我们7个人居然消费了英镑30元,也就是300元人民币。

离开这座不知名的公园,沿着小路继续走,在路边看见一个英国女孩儿正摘树上的花儿吃,吃的津津有味。树上的花是白色的,有些像我们梨花。我们很惊奇,不由自主地停下车看着她在吃花。她发现了我们,微笑着跟我们打招呼。她的装束不现代,很有传统英国的打扮,清纯自然。脸上有没有浓妆,甚至没有淡抹,那脸就像是水洗过一样。蔡先生饶有风趣地问,我们可以吃吗?女孩儿很高兴地给我们摘着花,我们分享着,觉得虽然不香甜,但有一股淡淡的芬芳。蔡先生问她,你经常吃花吗?女孩子回答,是啊,就是随手摘下来吃,好像永远也吃不完,它们总是在等着我去摘。说完“咯咯”笑着,我们车开出很远,回头看那个女孩儿还朝我们招着手。我说,这是不是天使下来等着我们。大家都惬意地笑着,经过一家不起眼的教堂,听到里边传出来风琴声,优雅动听。我们停下来,在车上听着,有一阵和声传过来,在耳边飞舞着,深懂音乐的蔡先生跟我们翻译着:玻璃色彩斑斓,故事写满了窗,白鸽飞过,血红色的傍晚……

几次到欧洲,跟我印象最深的国家竟然是波兰,机场的名字就是肖邦机场。在波兰华沙的那几天,走在街头,漫步在公园或者小巷深处,听到的或者看到的都是肖邦的影子。特别是在一家公园,摆放着两个音乐巨人的雕塑,一个是李斯特,一个是肖邦。肖邦的雕塑巨大而传神,在他不远处的李斯特却显得很微小,仅仅是一个头颅。当地的波兰朋友比达对我说,虽然肖邦和李斯特是好朋友,在钢琴上的影响都很大,但在这里你看出他们还是有区别的。我笑着对比达说,那是因为肖邦是你们波兰人。比达摇头,回答我说不,因为肖邦要比李斯特更伟大。

那是一个夕阳,本来冷冷的天气有了暖色,因为夕阳顽强地在云层里挣扎出来,给华沙的街头泻下了阳光。我随着比达的脚步走进了圣十字教堂,他回头告诉我,你一定要脱帽进去。好像到欧洲进进教堂都要脱帽,可比达这次的口气很坚决。圣十字教堂是一幢一六九六年建成的建筑,里边显得很豪华。比达对我说,这里很多都是假的,因为二战这里几乎被德国纳粹打的一片废墟,是以后一点点重新修建的。但有一个是真实的,那就是钢琴家肖邦的心脏。在华沙的两天比达总说肖邦,我知道肖邦是一个天才钢琴家和作曲者,然后由于肺结核于巴黎去世,享年39岁。比达领着我走到一根柱子跟前,他指着这跟柱子说,肖邦的心脏就放在里边。肖邦死在了巴黎,生前几次想动身回到祖国,可每次都没有成行,因为华沙的政治空气很不好,回去就有可能深陷漩涡不能自拔。肖邦去世前反复叮嘱一直守候在他身边的姐姐,反对派政府是不会让我的遗体回去,但我人回不去祖国,你一定要把我的心脏运回华沙。姐姐悄悄地把肖邦的心脏运回华沙,然后密封在圣十字教堂的这跟柱子里。我好奇地询问比达,为什么选择这座教堂?比达对我说,这座教堂肖邦曾经在里边居住过,他喜欢这里的氛围。

我站在这跟柱子跟前很久,想想肖邦20岁就离开华沙到维也纳进修音乐时,带了装满波兰泥土的银杯同行。走了整整19年,他一直想回到华沙,但却没有完成夙愿。当他在巴黎去世时,那个装满波兰泥土的银杯也随着一起下葬。二战期间,教堂全体神职人员面对德军的多次轰炸,冒死找出肖邦的心脏,在残垣中有七人为肖邦丧命,其中两人用身体护住肖邦的心脏,真正的英勇献祭。听比达说,后来有人为了保护肖邦的心脏,悄悄把肖邦的心脏转移到了国外隐藏起来。更多的说法是藏在苏联,也有的说藏在了加拿大。二战胜利后,华沙人爱戴肖邦,战后的圣十字教堂最早被修复。于是,把肖邦的心脏隆重请了回来,安葬在圣十字柱子里边。上部铸有肖邦的雕像,下边小台可放祭奠的鲜花。波兰曾经获诺贝尔奖著名小说家莱蒙特的心脏在肖邦对面的柱上,陪伴着肖邦。

走出圣十字教堂,沿路的长椅上都刻有肖邦在这里的足迹。你坐在上边休息,可以听到肖邦的钢琴曲,然后你眼前浮现出肖邦灵活而伟大的十指。

在波兰的几天,抽了一个机会去了波兰的文化古都克拉科夫,让我兴奋的是这里距离奥斯维辛只有40多公里。也就是说乘车去只有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于是我准备前往这个记载着纳粹屠杀犹太人的地方,能让我向100多万受难者致敬悼哀。这里是纳粹在历史上最大的灭绝营,当时关进了150万,结果只留下20多万幸存者。屠杀的方法很歹毒,毒气甚至还有更为暴犯心灵的惩罚。联合国在2005年通过决议,把每年的1月27日定为国际大屠杀纪念日。另外惋惜的是没有去成,因为同行的人觉得去那个地方太残酷了,让人心理恐惧。我无法说服这些同行人,我又不能自己独行。结果,在卡拉科夫的那天去了著名的雅盖隆大学。那天下去了雪,我心情很压抑,觉得就这么与奥斯维辛擦肩而过了,以后再来的机会几乎是零。我那天处在恍惚中,眼前总是看到的过的镜头,几万人裸体在洗澡,然后不知不觉在毒气中相继痛苦的倒下,五官都扭曲着挣扎着。再然后是纳粹的一张张笑脸,没有人性的面目。

转天,我回到了华沙,终于在我要求下,当地朋友陪着我去了犹太隔离区的纪念碑广场。去的时候,天色已经灰暗,雪虽然停了但依旧很阴冷。车开得很慢,但是没有停下来。广场没有多少人,也不像我想象的那么宽敞。1970年12月7日那天,联邦德国总理勃兰特在波兰首都华沙众目睽睽之,“扑通”一声下跪为之大哗。听当地人讲,谁都没有想到勃兰特会下跪,他下跪的时候确实愕然了所有人,为此这个下跪震撼了世界。后来,德国用各种手段补偿波兰、俄罗斯和捷克550亿美金,在欧盟为波兰说话站脚。我离开华沙时,曾经询问过当地人,因为华沙也被德国杀害了无数无辜,你们现在恨不恨德国人。我经常会在哪个大厦或者医院门口发现挂着的标牌:在这里被德国屠杀了多少多少人。其中,我在一家教堂门口看见的标牌上写着,在这里屠杀了488人。当华沙解放的时候,这座名城已经没有剩下多少活人了。当地人回答,德国向我们下跪了,他们忏悔了,而且是用心忏悔的,我们不能总纠缠着他们不放。那天,我读到了当地中文报纸《欧洲时报》,看到了德国总统高客致信普京,想到纳粹德国针对苏联发起的歼灭战我就深深的悲痛和羞愧,我们对列宁格拉居民的伤害和残酷暴行负有历史责任。《欧洲时报》的评论员惊讶地写到,日本官方没有举行任何纪念活动,始终保持沉默。想想,安倍能在南京纪念馆下跪吗,他连来都不会来的。

我匆匆地离开华沙,在飞机上看到了一则消息,日本准备申报二战神风特工队遗物为世界文化遗产,而德国在二战期间的任何事情都闭口。记得听到一个消息,在捷克有一处长年失修的古堡,于是准备用一欧元拍卖,前提是谁买了谁装修对外开放。很快就有人来,原来是纳粹的重要头目希姆莱的后人,这个古堡就是希姆莱家族的。提出的价格很优厚,但有一条就是恢复这个古堡的希姆莱称号。当地政府立即拒绝,说这是在戳我们的伤口,你给我们多少钱也不拍卖了。

人有面子,国家有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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