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再看一眼

高艳广

到火车站送新兵，来到车站广场时，满眼的人来人往，早有军车停在外面，有拉着横幅的大巴车，有敞篷的军车，还有盖篷的军车，显然都与兵有关。

一楼西候车厅就像丛林中盛开的鲜花在风中摇曳，汇成绿色与红色的海洋，兴奋与紧张，希望与迷茫，安慰与留恋弥漫在整个空中。青年们从四面八方聚集在一起有说有笑，瞬间成为亲密的战友。送站的亲朋好友始终不肯离开半步，一位妈妈在往孩子提包里不停地放着食物，孩子不住地说：“妈，够了，够了，等会儿我们还要发吃的，饿不着。”“再装点，留着路上吃。”妈妈抬头看了儿子一下，但手还没有停下来，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装进去。马上就要走了，再也不能一起玩耍了。“来，我们拍个照，留个纪念，到部队好好干，记得给我们打电话呀！”一个戴眼镜的小伙伴用拳头捶打着即将踏入军旅的朋友。大厅内通风道上，三五成群的“大红花”与朋友们在低头抽烟，或许他们平时不抽烟，或许故作深沉，离愁别绪在烟雾中弥漫……

大厅的左前侧座位上，有一群军人，只不过没有喧嚣、没有人注意，他们只是平静地坐着。我故意从旁边走过，发现这些战友们的肩章没有了，领花也没有了，只剩下那一抹国防绿。他们在默默地注视热闹的大厅，眼神带着微笑，又略带着忧伤，看到兴奋不已的新同志，仿佛看到了两年前的自己，都是在离别，只不过一个是离家，一个是回家；一个是奔向军营，一个是离开军营。再看一看这熟悉的身影吧，再见了火热的军营，再见了亲爱的“第二故乡”。我没有看到他们胸前的大红花，也没有找到他们的泪迹，但这一切在昨天或者临行之前肯定发生过，现在留下的唯有淡定。

终于听到了火车的鸣笛声，随着接兵干部的口令，“大红花”们提着包，向检票口列队过去，一位扎着马尾辫的姑娘一手扯着恋人的衣襟，一手不断地擦拭着眼睛。小伙子没有时间再为她擦眼泪，匆匆地随着队伍消失在检票口。姑娘守在检票口，一直张望着，多么希望看到他的回头，但清一色的绿军装里，哪能分得清他的身影呀！

火车刚到站，满车的新兵，看来都是去一个方向的。只见一个武警上尉从火车上急忙下来，径直朝着站台上带着孩子的女人跑去，蹲下就要抱小女孩，小女孩却本能地躲在了妈妈的身后，硬是不肯向前，僵持了三四秒，武警上尉只好和妻子对话。相聚总是短暂的，四五分钟转眼就过去了，武警上尉试图捧着孩子的脸，能够抱一抱她，妈妈也在旁边劝说，无奈孩子害羞了，终究还是挣脱了，抱住妈妈的大腿，再也不肯让上尉碰。

孩子的妈妈告诉我，她爸爸在青海工作，一年难得见上一两次，她们已经习惯了他不在身边，孩子自然感到陌生了。火车就要开了，突然，小女孩从妈妈身后跑到前面，向着缓缓开动的车厢挥手，想再看一眼熟悉而又陌生的爸爸。她的爸爸肯定也在向她挥手，只是她看不到。

返回检票口，痴情的女孩还在那儿迟迟不肯离开，泪珠挂满了脸颊。习惯了迎来送往，我还要回去工作，便没有劝说。走出站口才看清那辆敞篷军车是来送退伍老兵的，两辆挂有“热烈欢迎新战友入军营”的军车是在等待着新战友的到来。回过头望了望进站口上巨大的横幅，上面写着：有为青年立志从军固国防，热血男儿精诚报国筑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