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的友谊

2016-05-12 17:59段奇清
做人与处世 2016年7期
关键词:萧军许广平萧红

段奇清

有友人频繁来到家中,而且一坐就是半天,自己虽说有诸多不便,却一点声色也不露,如此友谊更能遗响于世间。

1934年10月一天的上海,天空阴云笼罩,凛冽的风吹送着冷寂的歌声。在一间咖啡室里,时年23岁的萧红见到了鲁迅、许广平夫妇。

萧红由于从小得不到父爱,没有家庭的温暖,且从遥远的东北来到举目无亲的上海,几年的漂泊无依的流浪生活,如带了大量冰凌的河水,使得她原来一颗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心,被击打得十分冰冷且伤痕累累。当萧红见到鲁迅夫妇后,她立即发现,鲁迅这位带有传奇色彩的一代大师竟是出奇的平和,一双智慧的眼中充满善意。萧红一下子觉得,鲁迅就是一盆可亲近的火,能让她心中的冰融化掉,治愈她那颗受伤的心,使得她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苗。

可不是,鲁迅先生十分喜欢她,关怀她;许广平也呵护她,处处照应她。自那以后,萧红便成了他们家中的常客,去后一坐就是大半天。然而,鲁迅有太多的事要做。因此许广平后来在一篇回忆文章中说:“因此我不得不用最大的努力留出时间,在楼下客厅陪萧红女士长谈。”在另一篇文章中许广平又说:“萧红先生无法摆脱她的伤感,每每整天的耽搁在我们寓里。为了减轻鲁迅先生整天陪客的辛劳,不得不由我独自和她在客室谈话。”

许广平这两篇文章中都说到了“不得不”,如此说,实在是因为萧红的到访打破了他们夫妇生活的平静,导致许广平对鲁迅的照料不能兼顾到。譬如,鲁迅先生有睡午觉的习惯,一个夏天,许广平从中午开始,陪着萧红说了一下午的话。当萧红离去后,许广平惦记着鲁迅,赶紧到楼上去看,却发现这天全部窗子都没有关,那天的风又相当的大,因此鲁迅受凉了,引起发热,病了几天才痊愈。

尽管如此,许广平并没有因此怠慢萧红,而是把这件事隐瞒了下来。“我们一直没敢把鲁迅先生这次生病的病由说出来,现在萧红先生人也死了,没什么关系,作为追忆而顺便提到,倒没什么要紧的了。”

虽说萧红一直都没能知道这样的“不得不”,但许广平对自己的呵护帮助是刻骨铭心的。虽说命运坎坷的萧红对此无以回报,她却无时无刻不关注着许广平。鲁迅去世后的第五天,萧军便收到远在日本的萧红的信,信中她嘱咐萧军说:“可怕的是许女士的悲痛,想个法子,好好的安慰她,最好是使她不要静下来,多多的和她来往。”因为这个建议,在鲁迅去世后的一段时间里,萧军、黄源、聂绀弩夫妇、张天翼夫妇、胡风夫妇等多位朋友时常到许广平家,陪她聊天,有时也拉她去看电影。

萧红的一片赤诚之心,在萧红去世后,许广平非常沉痛地说道:“鲁迅先生逝世后,萧红女士叫人设法安慰我,但是她死了,我向什么地方去安慰呢?”

由于鲁迅夫妇的帮助,萧红闯进了上海文坛。从此,一股沁人心脾、清新如朝霞的风便吹进了中国文艺界,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一位有才华的青年女作家诞生了。正是因为有着许广平“不得不”的真情呵护,让萧红至死不忘鲁迅夫妇的恩情。1942年1月22日,弥留之际的萧红一再拜托守候在她床前的挚友骆宾基说:“我死后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能把我的一点骨灰埋葬在鲁迅先生的墓旁……如果真有在天之灵的话,以便在天国里也能聆听到先生的教诲。”

有些“不得不”是力所不逮的“不得已”,而有的“不得不”却是力能胜之情况下的“不忍”,因为这“不忍”,便彰显出人格的高尚和友谊的真诚。

(编辑/张金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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