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中魏晋名士与饮酒

2016-05-14 12:58陈晓文
文学教育 2016年9期
关键词:世说新语礼仪

内容摘要:我国酒文化源远流长,在魏晋时代尤为突出,那些酣饮豪醉的名士用自身的饮酒行为,或解忧消愁感叹人生、或反抗礼教张扬自我、或安身立命以避祸患,从而反映并影响着魏晋时期的酒文化,这些魏晋名士喝酒喝出的人格精神和思想深度,不仅在当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也为中国悠久历史文学产生了重要影响,更为我们探索中国酒文化提供可能。

关键词:酒文化 魏晋名士 烦忧 礼仪 祸患

中国是酒的故乡,在几千年的文明史中,酒几乎渗透到了社会的各个领域。要谈到酒、追寻酒文化就必然躲不开那个不论是张季鹰的“使我有身后名,不如及时一杯酒,”还是王大的“三日不饮酒,觉形神不复相亲。”(世说新语《任诞》)的饮酒成风的魏晋时代。

一.饮酒与烦忧

1.因酒而解忧

自古以来,人们都认同的一种重要的解忧良药便是酒。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平民百姓都喜欢以饮酒作为解忧的方式。当然,这种方式在我们现代依然是最常见也最让人认同的方式。因为酒有麻醉作用,可以在一段时间内使人飘然若仙、陶然忘机达到一种超然忘我的境界,从而忘却烦恼,体味短暂的快乐。所以生活中遇到不如意不开心的事常会有人说:“走走走,喝酒去。”那么,最早提出酒能使人消愁的人是谁呢?如果《殷芸小说》中的故事属实,最早提出借酒能够浇愁的人应该是汉武帝时期的东方朔。东方朔的一句“凡忧者得酒而解”从此便让酒成为了天下第一解忧灵药了。

时光流转到建安十三年(208年)十一月十五日,曹操在众将士的瞩目中拿起大槊,横在胸前,意气风发、豪情满怀的吟唱:“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这一吟唱不仅让“杜康”酒天下闻名,甚至成为酒的代名词,也在感叹人生苦短的过程中告诉我们以饮酒来舒缓和排解心中那多多忧患,更奏响了魏晋饮酒之风的前奏和序曲。不管魏晋期间成天饮酒的文人因何饮酒,但饮酒而麻醉自己则是普遍的现象,如阮籍、刘伶的以酒为命,陶渊明的每饮必醉,都有让酒麻醉自己从而不知人间各种味道的意思。

2.因酒而成忧

“酒,正使人人自远。”(世说新语《任诞》)饮酒虽然能使人忘却烦恼,体味快乐,达到一种美妙的胜境,但这种快感总是暂时的,酒醒之后生活照常,烦恼依旧,甚至可能比没喝酒之前更烦。这种感觉我们在李白那首“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的诗句中就能得以证实。因此,从某些方面来讲,酒在解忧的同时,又是制造烦忧的条件和原因,我们不妨来看看《世说新语》中的这样一个小故事:“谢奕作剡令,有一老翁犯法,谢以醇酒罚之,乃至过醉而犹未已。太傅时年七八岁,着青布绔,在兄膝边坐,谏曰‘阿兄,老翁可念,何可作此!奕于是改容曰‘阿奴欲放去邪?遂遣之。”谢奕做剡县县令,用烈酒灌犯罪的老翁作为惩罚。我们现在也可经常看到人们会对参加宴会迟到的人说:“来,罚酒三杯。”这个罚酒就是对迟到之人的一种处罚方式,而我们可以想象故事中用来惩罚老翁的那个烈酒,带给老翁的感受肯定不会是刘伶那种:“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斗解酲。”(《任诞》)的“为醉酒而醉酒”的忘我感受,而是痛苦烦恼的感受。我们还可以再看酒神刘伶的故事,这个故事说,刘伶经常坐着一辆鹿车(古代一种简易小车)出行,“携一壶酒,使人荷锸随之。”带了一壶酒,并让随从扛着一把铁锹在后面跟着,说“死便掘地以埋。”(袁宏《名士传》)很多人都在赞颂慨叹他的任情和他喝酒的艺术,而我却觉得他是那么的任性天真,甚至是自私不负责任,面对妻子——“妇捐酒毁器,涕泣谏曰‘君饮太过,非摄生之道,必宜断之。”(《任诞》)的苦苦劝诫。他却说:“妇人之言,慎不可听!”(《任诞》)他所离不开的那酒对于他的妻子来说只是烦恼、痛苦、绝望。

魏晋文人饮酒成风,多半是想借酒解忧,不过实际作用可能与愿相违。有时因酒力而使平日严谨的人放松了,积聚在内的忧虑释放出来;或者一喝酒就忘乎所以,想起了忘却的忧愁,甚至言语、行为失检而产生意想不到的忧虑。

二.饮酒与礼义

1.因酒而成礼

礼是儒家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是非常庄严的国家意识形态的表现,除了解忧,酒与礼的关系也是相当密切。在古代,人们通常认为酒味醇香,可以作为沟通天地、神人的桥梁和纽带,所以小到婚丧嫁娶,大到宗庙祭祀,酒在重大礼仪活动中几乎无处不在。

“酒以成礼”,这个中华酒文化的一个重要的核心内容,我们也可从这三国时著名的书法家钟繇和他两个儿子的故事中得出:“钟毓兄弟小时,值父昼寝,因共偷服药酒。其父时觉,且托寐以观之。毓拜而后饮,会饮而不拜。既而问毓何以拜,毓曰‘酒以成礼,不敢不拜。又问会何以不拜,会曰‘偷本非礼,所以不拜。”(世说新语《言语》)钟毓奉从儒家经典,对礼仪规矩心存敬畏,对酒与礼的内涵也非常清楚。而钟会虽然说“偷本无礼,所以不拜,但是他也没有否定酒对于礼的作用。

2.因酒而失礼

孔子在喝酒时说自己“不为酒困”,就是喝酒时能够把握一个度,不为酒所困扰。这也说明了酒是一把双刃剑,它既可以成礼,也能使人越礼、无礼。然而到了魏晋时代,“酒以成礼”被颠覆了,“酒以越礼”甚至成了这个时代的主旋律。“王、刘与桓公共至覆舟山看。酒酣后,刘牵脚加桓公颈,桓公甚不堪,举手拨去。既还,王长史语刘曰:‘伊讵可以形色加人不!”(《世说新语·方正》)刘惔就已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把脚放在桓温的脖子上,桓回来以后,王濛批评了刘惔。因为喝醉了酒,他行为不受控制,从而对桓温做出了无礼的行为,也就验证了那句“酒能乱性”。

除了上面说的刘惔的因酒失礼,还有天天喝的昏天黑地的阮籍,我们姑且说他居丧无礼是因为身体有疾病,那么他对儒家礼教规定的“男女授受不亲”(《礼记》)发起的挑战,还有他的那句豪言壮语“礼岂为我辈设也?”虽说是“越名教而任自然”了,但他那一喝醉酒就躺在隔壁邻居少妇身边呼呼大睡,确实是太过于我行我素,因酒失礼了。

三.饮酒与祸患

1.因酒而避祸

“籍本有济世志,属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籍由是不与世事,遂酣饮为常。”《晋书.阮籍传》“魏晋之际,天下多故”这八个字为我们道出了当时曹魏集团和司马氏集团为争夺最高统治权的激烈斗争,而司马氏此时已基本掌握军政大权,那些与曹魏集团的名士大臣自然不能被他们放过,“天下名士减半”就充分说明了当时被杀害的名士之多。“籍由是不与世事,遂酣饮为常”阮籍本来也是有济世安民之志的但是为了在这种环境中求得生存,不得不天天喝酒,以喝酒来保身安命。然而他在司马昭手下做官,我认为也实属无奈。在大是大非面前也是虽醉尤醒,装傻充愣,难得糊涂。比如人人都知的那个故事:司马昭想要为儿子司马炎娶媳妇,派人求婚于阮籍,而阮籍作为司马昭的下属,不想答应又没法拒绝,只好每天烂醉如泥,整整六十天每当提亲者上门他都是醉醺醺的,最后司马昭只能放弃。后来司马昭派当年那位“偷酒不拜”的钟会去刺探阮籍,然而每次他去找阮籍想要抓到把柄的时候,阮籍都是醉得胡言乱语,一问三不知,阮籍是否真的醉着,我们不知道,但我们能知道的是,酒对于阮籍来说绝不只是为了解忧,而是为了避祸。

阮籍的故事也告诉了我们一个重要的知识,那就是酒不仅仅可以是为了娱乐、礼教,更重要的是酒可以安身立命,免于祸患。

2.因酒而招祸

魏晋名士好酒,好到什么程度呢?我们来看这位东晋名士、爱食五石散的王大所说的话:“三日不饮酒,觉形神不复相亲。”(《任诞》)如果三天不喝酒,人的形体和精神就会分离,肉体和灵魂就不能合一,不得亲近了,可见他们对于酒的爱好之深。但是,如此毫无节制的喝酒真的就能使他“灵肉合一”了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就是这个酒徒王大,因为太贪杯,经常醉倒,连日不醒,成为历史上有明确记载的一位“醉死”的名士。所以以酒安身并非对每个人都是这样,过度纵酒只会给自己招来祸患。“一手持蟹螯,一手持酒杯,拍浮酒池中,便足了一生。”(《任诞》)曾任吏部郎的毕茂世,最终因为经常饮酒而被黜职。那酒不就成了家庭祸患之源了吗?

在我们现代,因酒而招祸的例子更是举不胜举,几乎每天都会上演因为醉酒而引发的打架斗殴事件,或者因为醉酒驾车而引发交通事故,不仅对自己的家庭生活造成影响,也威胁到了别人的生命安全。我们在享受酒带来的乐趣的同时,更要防范酒带来的祸患。

总之,酒作为一种载体,不光在魏晋时代璀璨不凡,也成全了历代文人借此抒怀,而魏晋名士们在喝酒的过程中,也留给了我们太多对人生的思考,对生命的感悟。我们流连、沉思在魏晋酒文化的独特魅力中,同时,我们也应感谢历史,感恩魏晋,并且让酒文化在我们这个时代更好的传承和发扬。

(作者介绍:陈晓文,常熟理工学院中文系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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