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运会：式微的商业神话

安德鲁·辛巴利斯特

奥运会对举办城市来说，可谓喜忧参半，是一场不折不扣的经济豪赌

奥林匹克的传奇告诉我们，举办奥运会是对被选中城市及其国家的经济福音。但是，随着时间的不断变迁，在现实中举办奥运会更多地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里约热内卢正在领教这一点。

我们可以将国际奥林匹克委员会（IOC）看作是一家不受监管的全球垄断机构，它组织两年一次的拍卖会（分夏奥会和冬奥会），让全世界城市彼此竞争，去证明自己才是合适的主办者。领衔候选城市竞价过程的往往是有望从奥运会筹办中获益的企业高管——通常来自建筑业。各城市在招标过程中都承诺将提供豪华的体育场馆、财大气粗的仪式空间、大量新建的交通网络、奢华的运动员接待和住宿环境，以及众多媒体和转播中心。

这个过程的结果是可以预见的：获胜的城市总是出价过高。如今，主办夏季奥运会的成本约为150亿-200亿美元，包括场馆建设、翻新、改造、运作管理、安全保障，以及其他额外的基础设施建设。主办城市从其国际电视转播合同分成（大约为25%，其余75%归国际奥委会）、国际和国内赞助、门票销售以及纪念品销售中获得的总收入为35亿-45亿美元。换句话说，成本轻轻松松就超出收入100亿美元甚至更多。

那些争夺奥运会主办权的城市常常辩称：这些短期赤字必定能够转化为长期收益，因为旅游、外国投资和贸易将会增长，更不用说国民士气的提高了。但是，实际上的证据并不支持这一乐观的说法。

以旅游业为例。2012年7-8月间，到访当年夏奥会主办城市伦敦的旅客实际上下降了5%。皮卡迪利转盘（Piccadilly Circus）周边的商店、餐厅、剧院和博物馆在奥运会举行的17天中门可罗雀。

就如伦敦奥运会所表现出来的，寻常游客会因为人潮拥堵、交通延误、短期虚高的物价，以及可能存在的安全隐患而避免在奥运会期间去主办城市旅游。因此，主办奥运会对依靠口碑繁荣的旅游业来说弊大于利。如果游客对一座城市避之不及——或者因为奥运会而印象不佳——他们会没有什么好印象去和亲朋好友谈论这次出行。

除了旅游业，聪明的企业都不会仅仅因为一座城市主办奥运会而做出投资或贸易类的决定。其中一个不得不考虑的原因就是，在这座城市的投入会造成财政窘迫，这意味着在未来会有一个不太有利的商业环境。

主办奥运会的另一个弊端是这座城市（包括负面新闻）将受到广大公众的密切关注。里约热内卢举办2016年夏奥会的筹备工作，就非常不利于其国际形象。以往以自然风光和玩乐休闲生活方式著称的城市现在因为腐败、暴力、糟糕的交通、污染、政治动荡和寨卡病毒而闻名。

一些主办城市——但非所有——真正能够实现长期收益的领域是基础设施的建设。在里约的例子中，有人说它将从国际机场和市中心港口的改善中获益。但这并不是主办奥运会的合理理由，而只是一个安慰性的奖励。10亿美元生产性基础设施开发对于弥补其他190亿美元的奥运会支出来说只是杯水车薪——这些支出对于改善居民和常规游客的体验来说几乎毫无用处。

以连接奥运会海滩赛事场地和10英里外的市郊富人区巴拉岛（Barra da Tijuca）的地铁为例，这条线路耗资29亿美元。它将提振巴拉岛的房价，但对改善里约可怕的道路交通状况无济于事。里约大部分工人生活在市中心北部和西部，他们的上下班过程和以往一样困难。

像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里约在Marapendi自然保护区内的受保护湿地建造了一座高尔夫球场，该球场会破坏当地生态系统并消耗大量对里约来说十分宝贵的稀缺水资源。里约还建造了多条在奥运会场馆间运行的公交线路，国际奥委会官员的出行是因此方便了不少，但也将进一步挤占对其他所有人来说越来越窄的道路。

除了毫无意义和破坏性的基础设施建设，里约奥运会付出的还有人力成本。为了给32座比赛场馆、奥运村、转播和媒体中心、仪式性绿色空间腾出土地和美化周边景观，里约政府从2009年（里约赢得主办权当年）就开始将77000多居民赶出了贫民窟和棚户区。

说到底，举办奥运会对一座城市来说都是一场经济豪赌。基础设施不足的欠发达城市必须花费更多才能满足国际奥委会对交通、通讯和接待的要求；较发达的城市具备了基础设施条件，但未必有足够的土地，并且还要冒着为落实奥运会而破坏已有繁荣产业的风险。

（作者为美国史密斯学院经济学教授。王艺璇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