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插柳 [组诗]

赵俊

爬飞英塔

每过一层，我就可以去看看那些死物：

比如，一些低矮的尘土

一排排高耸的建筑。一些正在被烹煮的动物

正在制造出气体，逃脱阳光温柔的追捕

绕过我所在的位置，直接爬升到云端

他们在空气中被众人阅读

化成神的模样，构成视线的顶点

我手扶栏杆。用力地阻止一场翻滚

在宝塔的肉身里。我的爬行

是一场肉身的蠕动。在宝塔的胃液里

我在被慢慢消化，变成一具细小的肉身

到了顶端的时候，我想眺望地面上的蚂蚱

这最细小的活物，将是我在塔尖时

在众人面前的形象。为此我大喊数声

让尘土飞扬，吹起这些动人的活物

直到，它们高过视线的顶点

萨宾娜的帽子

那顶帽子，我现在还放在冰冷的屋里

直到，他们被一些菌类腐蚀

那些白色的茸毛，最终会

在藏青色之中开辟第二战场

就像那本昆德拉的书

现在可能还在你的床头

也可能已经被你扔在

无人相识的街道，一个寂寞的垃圾桶

只是，它最终也会像你一样

找到一个正确的国家

你会在院落前拆开我的信

世界上所有的树叶

都可以是你阅读的背景

而此时，只想告诉你，我不是

像托马斯那样高超的医生

我甚至无法拯救一只死去的老鼠

那些特丽莎正在穿越暴风雪赶来

那个江南的小镇，在面容上

和东欧的度假胜地有几许相似

只是我看到窗外的飞絮

拂过那些特丽莎的发际

我很想给她们戴上

你还留在屋里的那顶帽子

你的祖母，会含笑应承吗

无心插柳

大厦的背部有一片瘀青

年轻的墙壁皮肤松弛

我想用种植的植物

覆盖它苍老的面孔

让它的威严感重新耸立

只是，经过楼梯的时候

一个趔趄，让手中的盆景

摔出的淤泥，正好涂在

斑驳的墙壁。就像无数的针管

被插进大厦的动脉

发霉的书

江南的梅雨时节，那些书上的霉斑

像一场盛大的仪式。其中那些艳丽的书本

和空气混合之后，暗红色在散发开来

像是一个番号，在书的队列里鹤立鸡群

这些颜色就是战争的血浆，常常让我感到

悲戚

只有一本书是例外，因为最后的部分已经

发霉

洛丽塔将会永远躲在花园里

在鳏夫的视线里，慢慢发育

最终长成一个健康的姑娘

生儿育女，也许以后还会快乐地偷情

那些模糊掉的文字，让她永远

不必在十七岁的圣诞节难产而死

笋 虫

它们在竹笋里，吞噬掉所有颜色的梦

奶白的，泛着一点东方黄的色泽

形成巨大的星云间的黑洞，在一支笋里

掩藏着的小宇宙，最终没有像第二宇宙喷发

那些核燃料，最终变成一堆它们的精虫

剩下的部分，要放到蒸笼里烘烤

烟囱里，迅速逃出第三宇宙的暗物质

那些笋壳终将变成尘埃。每一粒

都有成为大爆炸前，颗粒的可能性

它们排队站在造物主的面前

不时插队，不时等着颜色各异的号码牌

而上帝合上一只眼睑，偷瞄着

它们的举动。这浩荡的拣选

在等待着混沌的又一次开启

等待着颜色更新，尔后风云变幻

栗子树

我无法确定，这棵栗子树

尚能存活多久，正如我

无法确定第一片树叶

是如何落在我的肩上

在日晷的势力范围内

它所呈现出的姿态，带有

某种不可言说的隐秘

就像那个看顾它的老妪

腹部隆起的褶皱，以及群山

在水面上画出的景象

山间的妖风，伸出双手

妄图去擦掉这些线条

所带来的美感。此时

这棵树以粗暴的立体主义

横亘在群山之间的一小块天空

它蜿蜒的成长途径

嵌入到蒙太奇的脆弱表皮

时间和空间，在它这里

变得凌乱和破碎

充满着重新拼凑的无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