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峡谷远古的“开益”

2016-05-14 04:27寒狼
诗潮 2016年9期
关键词:蓑衣坡地族人

寒狼

一、祭天牛

1.峡谷的山坡上,我寻找一凹翻腾蹄印,

从田野直至木楞房后,我七十度的村庄啊,为你敞开了篱笆,石砌的墙,我左手移植的仙人掌,而今用右手铲除,

铺垫满院的松毛毯,呈献一场簸箕的盛宴,

掐指择算的节日,紧随你庞大身躯,我消失的影子,藏匿于你的骨骼,

你脱俗于血管之间,怎能忘却祖宗的祈福,

我会在你光泽吸吮的路口,腾出坪地,在木槽里撒下锅盐。

2.说到春日,我捧着醉意,在田埂前守望,

守望一簇祥和与宁静,在四季交替中,宁可挥舞着手臂,

去驱赶乌鸦与麻雀;也让我抽出腰间寂寞的鞘,劈开荆棘一任你品尝与挥霍,我仅有的荞麦、青稞和洋芋。

我丢弃了石子和皮鞭,躲藏在季节蓓蕾里,以一滴露珠姿态,

偷窥你在我梦境的边沿,深深浅浅抵达夜的子宫,

在你不被发现的城池里,为你攒下满座粮仓。

3.我的木瓢已经干裂,

只能用镰刀,切割一串春的嫩绿,邀你回到最初田野,茅草还在萌芽着,一场千万之箭的浩劫,那时,我还在与竹篮为伍,

猩红的蛇药,已经吐出诱人的毒,我无法为你拭去内部的浆啊。

还有我的竹扁,在干裂的山坡上,在祭奠石磨,

任由扇叶在水柱上腐烂。

我的族人啊,在世俗的走廊里,与一朵荞麦相拥,让房顶红辣椒,汲满阳光的核桃,在离簸箕最近位置,我签下了生死之约。

4.那潜入夜的风,在腊月里悄悄窥探,

香火已经点燃,我取出最烈的火焰,与火塘边的响雷茶,交予我的干枯稻草,作为初始者,我的木瓢已经干裂,

我的族人,踩着古老脚印,在灰尘里讲述木碗与拐杖的故事,

在离脖颈最近的距离,没能找到喷涌的血管,我的族人,你丢失了嗜血的牛刀啊?

赐予我流血的部位吧,请用食指点明,

我听见了裹着风的天牛,蹄子下的荆棘和嫩绿,干旱之后被太阳点燃的麦田,龟裂的地,吞噬了我干煸的籽。

一把偌大的稻草,送到了你温暖咽喉,

没见一滴殷红,在风的缺口,我选择了,逃之夭夭。

5.逃向我广袤田野,像一阵风,

我的木耙,在满山坡的土层里,开始播种绿色,用一根木棍点种,与一粒种子相拥时间里,确定了时辰。

我听见了,苞谷吐穗声音,在夜里飞扬,

草根在锯齿犀利的深邃黑洞里,诠释了族人酝酿已久的笑容,

似一朵野花,开在田埂边,打场里,秋天裸露的粮架上,

是夜,母亲解开了牛圈绳索。

二、草蓑衣

1.阿妈把白天留给了田野,羊群和庄稼,从黑夜里抠一颗星星,

点燃漆黑的木楞房,与幽暗的火塘一起,缝补日子,从细碎盐巴开始,梁上的腊油卷已经披上火苗外衣,

猪圈里的松毛,是哪日添补啊?

屋里、屋外,阿妈躬身编织草蓑衣的姿势前,我缴械降城了。

我坡地的村寨,请给予阿爸整个山箐的飞禽与走兽。

阿爸的猎枪,在茅草中潜伏已久,只需等待斜阳,穿透阿妈编织的草蓑衣,

聆听山风,吹响我寂寞酒缸,

与一场酩酊相拥。

2.是啊,轻若蝉翼,与风可以舞动,

在烈日蒸馏里,我汲取了阿妈指尖的汗渍,在清晰与迷离的掌纹里,

我丢失了半生倔强,为寻找一滴露水,山峦在无限延伸,灌木丛深藏于瞳孔宫宇,别在腰间的点火石呢?

蒲公英被烟雾笼罩,那是抽出温度的针尖,戳破空气和湿气,

满身的雨水,在野火逃离的一面,统统吸附,

那时,我们在火堆中,拨弄时辰,欠缺烟火的味道,怎么有露宿风餐的豪迈?我既不蜗居村寨,也不属于冰与火,

只是一苗挣扎的根。

3.夏日的山村,与火相似,没有忽略一条大江的恩赐,

在峡谷深处,供出水分子,向上,以蒸腾的姿势,滋养着坡地的稻谷和洋芋,那潭祭奠天牛的水,向下缓缓流淌,

我被草蓑衣隔开,在烈日中与木篱笆一起,

挥洒我遍地的虚荣。

于是,我撕裂所有的风,与生命拥抱,

跨过石子,荆棘、发酵已久的羊粪,于村头的路口,设下了虚拟障碍,

允许命运颠覆我吧,阿妈给了我这一身盔甲,

我终将打开掌纹,邀请一片汪洋,在我的纹路里奔腾,让砾石翻滚而出,让那难以逾越的大山,腾出一条羊肠小路。

4.终究是峡谷、村寨,农田和牛羊,

在阿妈的掌纹里,我还再四下打听那朵木棉花期,

请允许我倒出杯底最后的白米、茶和盐,撒下一座米城,让尖锐的犁铧解剖大地,我的簸箕和背篮,盛满沉甸果子。

那时候,还没来得及向秋天致敬,

便将整个打场点燃,却不知,我殃及了四季,小溪与河流,灰烬填充的凹地,以一阵风的姿态,

我用一个城堡的坍塌,换取一身贫寒。

三、开益

1.开益,是种民歌,诞生在奔腾咆哮的澜沧江大峡谷两岸,与云朵相伴的村寨里,

远古的那马人,在峡谷的坡地上,透过一簇茅草和石块,将家园根植于,这梦的坡地将阳光铺满,那夜,族人用点火石擦亮了蒿枝,

晨曦来临,我的峡谷荒原啊,被骤然起伏的铁器,染指了谁的苍茫?

是啊,我的家谱,被一炷香熏黄,氤氲着大江河流的奔腾和寂寥,

那徒手攀越的山岭,在黑夜里用一把松明火引路,于是,你坐在一锅旱烟里,飞跃出丢失的羊群,散架的犁铧因为楔子的遗失,

而与蹒跚的牛捆绑,迁徙的时辰被拉长,在锅底盐慰藉脚踝的日子,

你仰望苍穹,那一路颠簸,带来了一生隐痛。

2.我的族人,开始在坡地,植入了最壮幼苗,

在石堆中,以跻身于空气的距离,爬向山梁和被时间掏空的缝隙里,

结下一串灿烂笑容,我的簸箕和竹篮已经启程,

在秋黄色彩里,被一粒绽放的笑容迎接,你相信了,每一颗粒的缤纷,都是来自汗水落英。

你开始拜谒,被火苗舔过的荆棘,镰刀刨割的根,

日子晒黑了木篱笆,聚集了绿色藤蔓,不停炫耀着季节恩泽,

将每一天落幕,装点成火塘盛宴,

青甜透彻着苞谷汁水,与炙热火塘,烘烤出诱人金黄,那雕满指印的苦荞粑粑,等待着三吹三打的节拍。

3.山梁上,你有十万支茅草箭,与一壶黄酒相遇,

你只想以绿色基调,来装点苍茫峡谷,与甘霖邂逅的日子里,你俘获了谁的一片馥郁?

是我金黄柑橘果园吗?

是的,一种液态滋润了喉咙,

你的思绪飞向最初田野,父辈眼神定格的凹地里,点燃了永不熄灭火把,大山为背景,是你为我备足了三世盘缠,

还终究牵着我,取出烟叶,捧出竹节的烟锅斗,

木墙上的草蓑衣,以王者身份,在鸡鸣时分淌入生命河流。

4.于是,我的族人用无码母语,

在篝火中,将太阳与月亮串成战栗音符、阴霾疼痛,咀嚼草根后敷出了阳光,你丢失了陶瓷药罐,

发亮的拐杖,在你欢快锅庄舞中,彻底失忆。

用食指摁住你耳朵吧,唱响峡谷,让大山回音,

牛羊,在山坡竖起了耳朵,一阕民谣在峡谷 两岸弥漫,你亲手打点泛黄记忆,

已经裹满火花,指尖散落定是繁花一束,

以蒲公英飞翔姿势,捅破,灌木丛和草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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