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关锦鹏电影中女性意识的独特性

2016-05-14 17:25高蕾
人间 2016年9期
关键词:独特性女性意识

摘 要:关锦鹏导演作为华语电影中对女性意识的探索较为突出者,其电影作品中的性别意识为广大电影研究人员所探究、分析。究其突出原因在于关锦鹏导演对于女性幽微情感的深入洞察。文章以其电影中女性意识的独特性为出发点,从“是什么”“为什么”“怎么做”三个角度深入研究其独特性之表现、原因和对女性意识在电影中的良性发展有何启示。

关键词:关锦鹏;女性意识;独特性

中图分类号:H21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864X(2016)03-0211-02

香港导演关锦鹏作为第一个公开自己同性恋身份的男性导演,导演了《胭脂扣》《长恨歌》《红玫瑰与白玫瑰》《阮玲玉》等女性题材的影片,获得了艺术和商业上的成功。他致力于刻画女性思想意识和女性灵魂层面以及情感状态,挖掘女性最深层心理的幽微的细腻情感,以生动的笔触和与众不同的时空观念以及对自我的身份认同,刻画了众多优秀、柔媚的女性形象,拓展了电影的性别诗学。“关锦鹏的影片并不是每一部都是女性电影,但他却是中国男导演中最关注女性命运的导演之一,也是最具女性气质的导演,细腻、敏感、唯美、富有同情心,处处表现出聆听的意愿。”[1]所谓女性意识(Feminine Consciousness),“是以女性的眼光洞悉自我,确定自身本质及其在社会中的地位,并以女性立场出发审视外部世界,对其加以富于女性生命特色的理解和把握”[2]。关锦鹏的电影用在男权社会和自身男性身份双重条件下难能可贵的女性角度来审视世界,肯定女性地位和重要作用,处处体现着女性自身的正面力量。

关锦鹏电影中独具个性的女性形象,温婉柔和的女性视角及其精心巧妙的结构都引起了众多电影学者的讨论和探究,其中包括对其电影中的性别意识研究,同志情怀的研究,影片与文学著作改编的关系研究,以及对女性形象的全新塑造等的分析研究。其电影中女性意识的独特性成为本文论述的焦点。

一、关锦鹏电影中女性意识的独特性之表现

(一)古典美学气质中的女性意识。

关锦鹏电影中的女性意识有着浓厚的古典美学气质。《红玫瑰与白玫瑰》《阮玲玉》《胭脂扣》等影片,都展现了20世纪30年代香港或上海的灯红酒绿的奢华景象和世纪末的颓废气息,女主人公或是影星或是名妓,所选演员也十分具有三十年代的女性气质,影片风格怀旧清雅,女性在其影片中多姿态缓慢,语气从容,妆容精致怀旧,充满古典风韵。如在《胭脂扣》中,关锦鹏通过将回到阳间寻爱的如花鬼魂与帮助她的年轻情侣相对比,以现代年轻人对感情的冷静反衬如花爱情的热烈,年轻情侣互问对方“你会不会为我死?不会,你呢?不会”表达出了关锦鹏厚古薄今的情怀。这种古典气质的融入使得女性意识的表现更深入人心。两相比较,现代人的爱情则稀薄浅淡,不再似如花的浓烈炙热。关锦鹏的影片中展现了他对古典美学风格的追求眷恋和对现实生活的失落失望。这种古典倾向的气质体现使得关锦鹏电影中的女性意识表现在众多女性题材的影片中显得与众不同,与现代女性题材的影片倾向浮躁、流俗的气质比较起来,这种古典气质和美学意境显得厚重深沉、充满思考。女性意识的表达融入古典美学气质中,使得女性独立价值和独立个性得以彰显、深化。

(二)独特女性形象展现的女性意识。

关锦鹏电影中女性形象十分独特,较之传统女性意识的表现,有独树一帜的“自觉个性”和“独立尊严”。其刻画的女性性格每一个都可以用两个词来形容“倔强”、“坚强”。如花找不到十二少不放弃爱的希望,阮玲玉以死来证明自己的独立价值,红玫瑰被抛弃仍不放弃爱的执着……每一个女性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不是任何男性的附属,没有第二个如花、阮玲玉和红玫瑰,她们每一朵皆是风采各异的奇葩。这些女性形象是共性和个性,普遍性和特殊性的完美结合的呈现,她们身上既具有女性共同的优点,又具有各自与众不同的亮点和对人生、爱情的追求。《胭脂扣》中,如花发现被十二少背叛后坚决的与过去告别,为爱努力过不后悔。《红玫瑰与白玫瑰》中红玫瑰被抛弃后,没有隐瞒丈夫委曲求全而是勇敢生活并充满爱的勇气,白玫瑰也从丈夫的冷暴力阴影中摆脱出来。《长恨歌》中,王琦瑶一生都坚守着作为女性的尊严,展现出强烈的生命意识。这些女性形象表面弱不禁风,实际上却都是脂粉堆里的巾帼英雄。在她们身上都显示了作为女性的尊严和女性独立人格的觉醒。这些独特的女性形象十分符合女性优美的审美特征。在华语银幕关于女性题材和女性意识的书写中,关锦鹏电影中的独特女性意识显得难能可贵。姑且拿著名女性题材导演许鞍华电影中的女性形象与之做简略比较。

比起许鞍华,曾作为许鞍华副导演的关锦鹏的电影中更多地关注女性的精神层面,在独特女性形象塑造中融入自我意识,追求精神上的独立性和女性作为独立个体的存在价值。而许鞍华女性题材的影片中更多的关注女性的客观生存环境和生活状态,以期引起观众对女性这一群体的生存现状的关注和重视,较少关注女性精神层面的情感变化和意识中的自我层面。

(三)同志形象中女性意识的隐性体现。

这一点于关锦鹏是十分独特的,就是关锦鹏的同志情怀。拿关锦鹏的三部同志电影来看,三部电影虽不是女性题材,却渗透着导演对女性意识的独特见解和不自觉的流露展现。在电影《蓝宇》中,主人公蓝宇柔弱文气、充满阴性气质、心思柔软如泉,也是女性意识在同志电影中的隐性显现,关锦鹏以其温柔细腻的笔触来书写纯粹的爱情和同志情怀,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在蓝宇身上展现出的女性意识的独立性和尊重自觉个性使得蓝宇之所以成为蓝宇,而不仅仅是简单的同性之间的爱情,这种具备独特女性意识的同志情怀和掺杂女性心理的男性形象,使得关锦鹏导演的女性意识同样的植根于男性题材的电影中。

关锦鹏似一个青春期叛逆的孩子,独特的性别意识总是在其电影中张扬着、奔放着、追寻着。

二、关锦鹏电影中女性意识的独特性之原因

(一)港式怀旧情结。

这一点原因是属于共性的,虽属于共性却也对其女性意识的特殊性和古典美学气质的形成有着重要作用。关锦鹏曾说过:“香港人对未来很迷茫,反而趋向怀旧,缅怀过去的一些情景。我承认,我对30年代的生活的确很痴迷……对30年代香港或者上海那种世纪末的情怀特别喜欢。”[3]如在影片《胭脂扣》中,对30年代的石塘咀极尽奢华和铺张的描绘,到了现代的80年代,却又平淡朴实。《阮玲玉》对光影的创造性运用同样体现了关锦鹏的怀旧情结。片中“摄影角度和柔和布光时时刻刻追随着阮玲玉,从柔和昏黄的布光到令人心碎的主题曲”[4]都是关锦鹏对古典美学意境的尽力营造和怀旧情结的体现。

港式怀旧在其他导演的其他影片中亦有体现,如曾获得柏林电影节水晶熊最佳影片奖的《岁月神偷》,影片中有纯白如纸的爱情和相濡以沫的亲情。港式怀旧是一种情怀,是一种记忆,是一种浪漫主义的情愫。这种怀旧情结作为一种心理现象和审美行为,影响了香港的文艺创作。

(二)成长经历。

从关锦鹏的访谈中我们可以了解到,关锦鹏自幼受到喜爱戏曲的母亲的影响。《新电影传奇:关锦鹏》一期节目,关锦鹏说过“这个也说到我是家里面的老大,小时候家里环境没有很好”,“十三岁时父亲去世,家的重担落在母亲身上”。父亲强势形象的突然缺席和母亲负担全家的背影让关锦鹏心目中的女性品质变得格外崇高。由此,我们不难发现关锦鹏影片中的女性形象都十分坚强的原因。担任起母亲的角色照顾弟妹,这些成长经历使得关锦鹏电影中的女性意识和女性形象格外鲜明、独特和真实,以女性角色和视角关注人的情感诉求和灵魂层面,以致关锦鹏始终坚持人文精神和人文关怀。独特的成长经历显然是其电影中独特女性意识的一个促成原因。

(三)同志情怀。

正是由于关锦鹏的同志情怀,才有了他双重性别覆盖交融下的影像世界。

关锦鹏以女性为主体的电影在票房和艺术价值上都得到了很大的成功。关锦鹏曾言:“以往我拍的所谓女人戏,很大程度上也是一种同志创作。不过是把同性的幻想转化到异性恋的角色关系上,我觉得这方面,我是颇为独一无二的。其实我的戏从来没有离开过同志创作,是否同志题材是另一回事。”“以异性恋形式的同志精神也是我的一己想法,而非刻意或不刻意要贴近同志运动的方向。”[5]由此可见,关锦鹏的电影创作和女性意识表达的本质是,关锦鹏对自己同性恋身份的追寻和认同的探求。通过双重身份,关锦鹏表现出他将自己假设为真实的女性形象而产生的别人无法达到的独特女性意识。

同志身份本质上是对女性形象的模拟。同志情怀在异性恋为主导和人类繁衍的传统之下属于边缘地带,很大程度上得不到认同,是社会中的弱势群体,同女性是弱势群体一样,同性恋身份自然会向女性身份靠拢接近,从他的影片中,我们可以看出关锦鹏“更愿意把女性作为与自己相近的群体”[6],将自己假想成女性形象和在同性恋中的阴柔气质,两者共同作用,得到了独特的对女性的书写和观照。由此二者,关锦鹏的电影被称赞“比女人还女人”,可见其细腻性。关锦鹏以其敏感的情感沉迷在自己的女性世界里。在影片《蓝宇》中,蓝宇便是关锦鹏对自己情感的银幕表现,其在自身的同性恋恋情中扮演的亦是阴柔气质的形象。

关锦鹏把自身倾向女性气质的同志情怀投射到所拍摄的影片中,因这一特殊身份使电影中的女性意识具有了深层的独特内涵。

关锦鹏电影中女性意识的独特性还体现在《愈快乐愈堕落》《蓝宇》《男生女相》三部同志电影创作中。因其同性恋的特殊身份,关锦鹏是男性生理和女性心理的独特结合体,以致他能在男性身份中仍能体会细腻的女性情感,既不同于女性对自身的自我关照,又有别于男性眼中的女性形象。关锦鹏在同志电影创作中加入自己的阴性气质和女性心理,观众才看到《蓝宇》中纯粹的真爱,甚至蓝宇这个人物本身融入的女性气质和女性意识使得银幕上的同性恋超越异性恋而近乎完满。正如关锦鹏说过:“如果第二世轮回,真想做女人。”“我本是男儿身,但搞不好其实在血里面有很多女性的敏感。”[7]

家庭因素、文化因素和个人因素等多重原因,共同造就了关锦鹏电影中女性意识的独特性。

三、关锦鹏电影中女性意识的独特性之启示

在《视觉快感与叙事性电影》一书中,劳拉· 穆尔维历史性地总结了女性从电影诞生那刻起就被赋以的“被看”悲剧,而“开始重新审视自我并企图在男权的权力话语中突围而出,找到女性的自我价值和主体意识[8](P9)”,更是历史前进的要求。

华语电影中,对女性意识的呈现常有欠缺之处。有些难以摆脱空洞而无实质的旧有套路,有些是对西方的激进女权主义模式的效仿,有些虽表面以女性为主角、为叙事主体但对于女性意识的定位不够自信和肯定,如李少红的《恋爱中的宝贝》,“导演要表达女性独特的体验和困惑,但是影片中的女性表达反而是欠缺的,对于宝贝的诠释更多强调了女性的单纯和生活乐趣,而不是性别意识的自觉觉醒”[9]。认识到这些不足,能够使电影创作中的思想意识和观念对电影技巧的使用起到更好的指导作用。

关锦鹏的影片以其独特的女性意识在华语电影和香港电影中独树一帜、地位重要,分析探究其表现和原因的同时,我们更应该反思这种独特性带给每一位电影人的启示。

学习关锦鹏电影中展现独特女性意识,在两性文化都得到发展的当代社会中,在电影领域应将对两性的生活、情感的描写分量趋向平衡,在表现女性情感的同时摆脱长久以来男权社会的桎梏和对女性的成见,以全新的视角、深入的了解加入到影视作品创作中,重视电影中的女性意识对于社会文化发展的重要性,关注女性的自我认识、自我要求和自我开发,致力于将女性独立自主、自强自重的意识呈现于银幕之上,关切女性的心理特征、命运遭遇和价值观念,从生理心理、社会历史、文化等角度重新审视女性。

本文通过对关锦鹏电影中独特女性意识的表现的探究,分析其独特性的多重原因,总结出关锦鹏导演电影中独特的女性意识的价值和意义所在,进而为中国电影中女性意识的发展探索一种新的思考角度,让更多的电影导演和研究人员更全面、更细腻地关注女性题材和女性意识,把我国电影中的对女性形象、女性意识的关注推上一个更高的高度,呈现出新的女性文化内涵。

参考文献

[1]陆邵阳.1977年以来中国当代电影史[J].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3):186—188.

[2]乔以钢.论中国女性文学的思想内涵[J].南开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1,(4):28—33.

[3]吕剑虹.历史·诗意·现实——与香港导演关锦鹏对话[J].当代电影,1996,(4):92—93.

[4]周霞.在“亦真亦幻”中雕刻人生——关锦鹏电影的镜语风格[J].电影,2005,(10):35—37.

[5]香港电影评论学会:《蓝宇》关锦鹏的同志写作[J].香港电影面面观,2011—2012,60—67.

[6]郑冬瑜.关锦鹏电影的性别意识[D].暨南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7.

[7]关锦鹏接受明报记者访问[N].明报,1992-08-05(10).

[8]别蓉.关锦鹏电影女性意识探究[D].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学位论文,2009.

[9]张敏.从新时期女性电影解读女性意识[J].江西社会科学,2003,(4):146—149.

[10]林伟民.中国女性电影新浪潮的崛起[J].电影艺术,2006.

作者简介:高蕾(1992.5-),女,汉族,河北石家庄,学生,在读硕士,山东师范大学,研究方向:电影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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