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克·索斯:当代美国情绪的捕捉者

2016-05-14 10:37傅尔得
中国摄影 2016年5期
关键词:索斯埃里克展厅

傅尔得

美国摄影师埃里克?索斯(Alec Soth)在英国科学博物馆的大型个览在2016年3月底刚落幕,便在4月初走进了位于英国西约克郡城市布拉德福德(Bradford)的国家传媒博物馆(the Natioal Media Museum)。 接下来的8月,这个展览还要在芬兰摄影博物馆(Finnish Museum of Photography)展出,行程并未到此结束,2017年还会接着在比利时的安特卫普摄影博物馆(FotoMuseum Antwerp)展出。如此一路走来的结果,将在引领欧洲人对当代美国进行一场深刻观看的同时,必然造就这位美国摄影师在欧洲的一场声势浩大的亮相,进一步巩固其在世界摄影界当红明星般的地位。

传媒空间:伦敦摄影空间新地标

我在巡展的第一站,即位于科学博物馆二楼的“传媒空间”(Media Space)展厅,看了这个展览。从伦敦南肯辛顿站的地铁站出来,沿着连结了几个大型博物馆(V&A博物馆,伦敦自然历史博物馆,伦敦科学博物馆)的地下道行走,每隔一段距离,便发现地下道两边的墙上,贴了埃里克·索斯展览的海报。等走到科学博物馆的门口,发现博物馆的外墙上,一面面旗帜海报迎风飘舞,展示着这一档期的主打:Alec Soth。

8英镑(约75元人民币)的门票,在伦敦的收费展览中,属于中等价位。在博物馆、美术馆绝大部分都免费的伦敦,收费的大都属于特展。特展的收费,大部分在于平衡展览的运营支出,而埃里克·索斯的展览,不仅集合了他在美国东、西两岸和柏林的三家画廊之力,他在英国的出版社MACK、他所属的玛格南图片社,以及他本人在明尼苏达州的工作室,都为此付出了心力。

科学博物馆的传媒空间有两个展示空间,在埃里克·索斯展厅隔壁的同档期的展览,是朱丽亚·玛格丽特·卡梅隆(Julia Margaret Cameron),她因出色地记录了维多利亚时期上流社会人士的肖像,而在英国摄影史上有着不可磨灭的地位。与索斯相比,卡梅隆的展览是免费的。这两个同期的展览,传达了传媒空间的用意:将其丰富的摄影史藏品作为“历史项目”,和反应时代的”当代项目”进行并置。

作为在伦敦新开设的摄影空间,传媒空间虽然对大众还尚为陌生,但不可忽视的是,它的摄影收藏来头不小。作为“国家传媒博物馆”的姐妹馆,科学博物馆的传媒空间共享了其摄影收藏。索斯此次展览的策展人,传媒空间的摄影部负责人的凯特·布什(Kate Bush),同时也在国家传媒博物馆担任职务,只用了一句”那绝对是世界上最好的摄影收藏之一”,便可知道其有着充足的底气。

无论是其从摄影术诞生早期到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的收藏,还是其无法预估的英国纪实摄影收藏,都让即使才崭露头角的传媒空间,能够怀有要在竞争激烈的世界摄影江湖中成为一个新地标的企图心。

基于这样的愿景,传媒空间力图让其每一期的展览都是世界级的。在索斯之前的上一档展览,是代表英国纪实摄影灵魂的两位摄影师:托尼·雷·琼斯( Tony Ray-Jones)和马丁·帕尔(Martin Parr)的联展:《只在英格兰》(Only in England)。

由此可说,是索斯作为美国最重要的当代摄影师之一的不争地位,成就了这场展览。策展人凯特·布什认为,出生于1969年的埃里克·索斯是“处于职业生涯中期的最重要的美国摄影师”,这多少意味着,索斯世界级范围的成功,才只是一个开始。

聚集的叶子

此次展览的名字《聚集的叶子》(Gathered Leaves),是埃里克·索斯的提议,引用自美国作家惠特曼在1855年出版的浪漫主义诗集《草叶集》(Leaves of Grass)中的一篇《自己之歌》(Song of Myself),这篇出自美国诗歌史上里程碑意义的作品的诗,反映了美国南北战争前,惠特曼对美国民族多样性及民众生存状态的所见所感,索斯借这个意向,表达了他对美国的个人化感受,也表达了他试图在作品中描绘当下的不安时代,以及个人和集体在渴望与需求之间的矛盾冲突。

“聚集的叶子”也直接地表明,这个展览将他十几年间前后拍摄的四个系列—《密西西比河畔的梦境》(Sleeping by the Mississippi,2004)、《尼亚加拉》(Niagara,2006)、《逃生手册》(Broken Manual,2010)、《歌本》(songbook,2014),聚集在一起进行展示。同时,也暗示了他将美国人在不同生活层面中的情绪,以一张张照片的形式聚拢成堆,搜集整理,并试图理出头绪。

进入展厅后,我发现与科学博物馆大厅内小孩嘈杂的氛围完全不一样的是,索斯的展厅出奇的安静,且全场包括我和工作人员在内,都不超过五个人,因此我得以一个非常享受的状态,慢慢地在展厅间游走。

展览现场除了墙上的作品,每个展厅的中心,都放置了一个玻璃展柜,将与展厅内系列配套的摄影书、创作笔记、准备材料、研究资料等都进行展出。并且,每个展柜中都放了一个电脑显示屏,循环播放相应系列的完整作品。

在每个展厅中,都能感受到摄影书和墙上展品的对话。作为一个将“书”比“白墙上的展品”看得更重要的摄影师,索斯欣赏的是摄影可以用不同的媒介呈现的灵活性。这个展览,突出了不同媒介和展示方法的意义,不同的展示,能创造观者跟作品之间的不同关系。站在白墙前,面对大尺寸输出的作品,我在感受细微之处的同时也沉浸其中,体验身临其境的现场感;而站在玻璃柜前看材料、摄影书等时,则更能体会到画面的整体和环境,以及画面前后之间的关联性。

将摄影以不同的媒介进行展现,一直是索斯喜欢且孜孜不倦的探索。所以,当我们看到他在2008年成立独立出版机构棕色小蘑菇(Little Brown Mushroom),在2012年与作家布莱德·泽拉尔(Brad Zellar)合作横跨美国的项目的过程中,自出版了发行量为2000册的报纸LBM Dispatch(棕色小蘑菇报道)等时,也都觉得顺理成章了。

经历了胶片、数码、智能手机的巨大时代变化的埃里克·索斯,在短暂的抗拒抵触后,热情地拥抱了具有交流特性的手机摄影。因此,我们可以看到,原本性情腼腆的索斯在网络上的活跃,如,他在instagram上陆续发布的将自己的脸以各种形式隐藏的unselfie(非自拍)搞怪系列。

科学博物馆的展览,可以看到索斯创作过程的演进,从其研究的准备,一纸的构想到一本书,到最终挂上画廊的白墙。无论是美术馆的展览,还是工作坊等其他形式,索斯一直在开拓摄影表达的广度和深度,这也造就了他的多样身份:摄影艺术家、独立出版人、博客主、Instgram活跃用户、玛格南图片社成员、影像教育者等。

玛格南图片社在吸收了像索斯这样的摄影师后,从而改变了稍显落伍的形象,紧跟上了时代。当然,有了玛格南这样的专业图片代理机构,索斯也省去外界的诸多打搅,而将心思更多放在拍摄上。索斯代表着一种当下的潮流,既是传统纪实摄影的典型,也能出色地运用视觉语言进行当代表现。他是脚踏实地的记录者,一直奔走在路上,真实记录所见所闻,但同时又能经营画面的情绪,将美国腹地最深沉的情绪,诗意地表现。

《沉睡在密西西比河畔》:一场忧伤的梦之旅

第一个展间内的玻璃展示柜,展示了七个不同版本的《沉睡在密西西比河畔》摄影书。可以看到,在2003年索斯自己出第一个版本前,他已经陆续制作了三个不同的手工书样本,但封面和装帧都粗糙简单,毫不令人心动,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正式出版品。而当2003年索斯获得Santa Fe摄影奖,以及2004年受邀参与纽约的惠特尼双年展后,德国的Steidl出版社便在2004年正式出版了《沉睡在密西西比河畔》,因为卖得太好,在同一年得以再版。即使2008年Steidl出版社出了第三个版本,但现在也已无法买到了。

《沉睡在密西西比河畔》作为索斯的成名作,也在一开始成就了其摄影书大腕地位。但在展厅的玻璃柜前,你可以一下子看到这本书出版的整个过程。

出生在美国北部明尼纳波利州的索斯,至今仍生活在那里的明尼阿波利斯,一个密西西比河流经的城市,这为他在工作之余的周末沿着密西西比河拍摄提供了便利。正是在沿途的拍摄中,他的摄影突破到了新的阶段,也由此将他引入到摄影艺术家的职业道路上。

密西西比河3000多公里的路途,注定是一场伟大的史诗之旅。如果说罗伯特·弗兰克(Robert Frank)在1950年代拍摄的《美国人》,是用一种颠覆性和创造力的视觉观看,记录了各式民权运动和性解放运动此起彼伏的1960年代来临之前的美国社会表层下的真实,那么,索斯则是用他的大画幅,对高速发展中的美国的现代病症,进行一场深沉的内省,对生命的意义和目的,进行深刻的思辨。

索斯的密西西比河是一场忧伤的梦之旅,空床作为一个意向,常常出现在这个系列中,无论是在酒店的房间病房或是被废弃在河岸边等。这个系列中,他拍摄了美国历史上一些名人的故乡,如首次飞越大西洋的飞行员查尔斯·林德伯格(Charles Lindbergh,1902-1974),美国乡村音乐传奇歌手、草根精神的代表人物约翰尼·卡什(Johnny Cash,1932-2003)等,同时也拍摄了很多心怀梦想的普通人,但萦绕在他画面中的情绪,总是破败和脆弱,无论是驱功逐利的美国梦的价值观的脆弱,还是因社会高速发展而产生的乡愁,这都跟美国的进步信仰相抵触,然而,却都是真实的现状。

《尼亚加拉》:脆弱的情感

《尼亚加拉》是《沉睡在密西西比河畔》的内在延续,展现希望和失望并存的情绪。埃里克·索斯在创作过程中,参考了纳博科夫的《文学讲稿》,用以来探索美学、文学和艺术之间的关系。

将人们的手写文本,放大成视觉图像进行呈现,是这一系列的特点。这间展厅墙上作品的尺寸,明显比《沉睡在密西西比河畔》大,且在尼亚加拉瀑布的雄壮美景间,穿插了这些画面:尼亚加拉湖滨小镇的旅馆、人物肖像,以及情侣之间手写的情信。

在索斯眼里,尼亚加拉瀑布是一个与爱情相关的地方,同时是一个矛盾的象征:既是悲壮的自杀场所,也是大众的蜜月旅行之地,它象征着强烈的情欲和无法持久的欲望,玻璃展示柜里的纸条、信件、诗句摘抄等原件,都是他在尼亚加拉镇搜集到的有关激情的证据。

玻璃展示柜内,展示着以各种字迹写就的情信。信纸多样,有线条的没线条的,泛黄的有污渍的,有花纹的没花纹的,随便找一张来读,便可从那些字迹中,感受到那个陌生人所经历过的真实情感:情欲、思念、心碎,愤怒、绝望等。

索斯拍下在酒吧和婚礼遇到的人们,如有六个小孩和两个大人并排站立的婚礼照那张,是索斯在图中的两个大人(Arron和Nicile)婚礼刚结束后拍的,参加婚礼的,只有他们从各自先前的婚姻中带来的小孩。

索斯还对充满欲望与复杂情感的场所,即尼亚加拉小镇的酒店产生了兴趣,他不仅拍下酒店的外观正面,也说服遇到的情侣进入室内,拍下赤裸相拥的照片。将永恒壮阔的美国瀑布风景,穿插在那些同时怀抱希望且承受失望的肖像之中,是索斯的故意为之:将史诗般宏大的自然景观,拿来跟人类易碎的爱情进行强烈的对比。

《逃离手册》:逃离现实的渴望

《逃离手册》(Broken Manuel)是一个有趣的项目,因为是对逃离欲望的探索,对现有生活的反省之作,我觉得翻译成“逃离手册比“破碎的手册”来得更贴切。为了配合“逃离、隐居”的主题,与其他三间从墙面到柱子、展示柜都刷得雪白的展厅不同的是,这间被刷成了暗灰色,一进去,便感受到一股幽暗的氛围。

Broken源自于Broken man这个词,意指那些对政治失望,对国家无感,被生活打倒,对情感绝望,或有强烈的远离俗世欲望的人,他们在主动或被动中,逃出社会价值体系,切段与外界的联系,隐居在美国大地无人的荒野里。

与其说他们是无法参与俗世的失败者,不如说他们是对人生怀有独特想法,并将其付诸实施的不妥协者。其实,选择过这样的生活,某种程度上比隐身在俗世中沉浮更难,要放弃的和要面对的,都不可以轻描淡写。

在《逃离手册》中,嬉皮、隐士、僧侣、幸存者等怀有自然主义,有无政府主义倾向的人,成了索斯的拍摄对象。在茂密的森林里和荒无人烟的沙漠中,索斯为隐居者们拍摄了肖像,在他们隐居的住所前,或在宏大的自然背景下,他们显得十分渺小。有时候,索斯甚至不拍人,在将焦距来回伸缩间,记录他们存在的线索。

索斯引领我们进入了一个乌托邦的世界,而促使他拍这个项目的,是一个叫莱斯特(Lester B. Morrison)的资深隐居者,他既不是政治人物,也不是灵性先哲,更不认为自己是艺术家,只是一个单纯想要遁世的人。比之前所研究的1996年奥林匹克公园爆炸案的制造者,因隐藏技术高超逃过FBI七年追捕的埃里克(Eric Robert Roudlph),以及进入修道院出家27年的美国作家托马斯·默顿(Thomas Merton),莱斯特的普通人身份,更让索斯感到兴奋。

莱斯特多年来一直在搜集各种资料,以计划给那些梦想从现实生活中逃离的人,指条实际可操作的路。他写了一本类似于武林秘籍的小册子《怎样从美国消失》(How to dissapear in Amerika),一共分为17个步骤。第一招式便是:用假名。他以自己的名字Lester B. Morrison举例,其实是由LBM(little Brown Mushroom,小蘑菇)发展而来,LBM指一种成千上万种蘑菇中最普通的一种,喜欢呆在阴暗的地方,不会出现在像“时代广场”那样的喧闹之所。大概索斯也激赏棕色小蘑菇这种与消失关联性大的代号,在2008年成立自己的独立出版社时,也将其命名为Little Brown Mushroom。

索斯加入了莱斯特的《逃离手册》写作计划。莱斯特撰文,索斯配图,他再一次上路,在美国大地的荒野中寻找并拍摄那些隐士。从2006年至2010年,这本书《逃离手册》完成,并由德国出版社Steidl出版,为了配合“逃离”的主题,他们把手册放在一本中间被挖空的大书中,由于每一本大书都需要用刀来将中间挖空,所以很费手工,也只出了300册。当然,跟索斯之前的书一样,这本也早就售罄。

“对他们,我怀有很大的关怀和柔情,我尊重他们的选择,我试图去理解他们”,对于那些隐居遁世者,索斯偏向认同的态度,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他的个人内心深处的渴望,从他将出版社命名为LMB,便可略知一二。他创造了观者和被拍者之间的盯梢、监视感,从中,观众成了别人秘密的偷窥者。而由此,我们也在观看的不安与紧张中反观自身,像索斯那样,承认在生活的某个瞬间,我们逃离现实隐居避世的渴望。

《歌本》:美国人的生存状态

最后一个展间是埃里克·索斯自2012年开始,完成于2014年的项目《歌本》(Songbook),在上一个系列《逃离手册》中远离俗世太久的索斯,想要重新跟世界建立连接,这一次他重回到路上,不再是去荒野,而是化身为一个“摄影记者”,在一个个美国城镇中奔走。他跟合作的作家布莱德·泽拉尔一起,两年内走了7个州,热烈参与到无数个集会、舞会、节日庆典等场合中,以记录人们的生存状态。

《歌本》的摄影书由英国的摄影书出版社MACK操刀,在展厅内,恐怕只有见到这本书时才不会感到稀罕,因为这本2015年发行的书,现在还可以买得到。这个系列,是索斯从他和泽拉尔的合作,以及与这个主题相关的媒体委任项目拍摄中,挑选发展而来的。他试图进一步探索视觉的表达方式,不仅使用了怀旧经典风格的黑白摄影,而且在系列形成中,一直试图厘清视觉与文本之间的关系。

曾做过地方报纸摄影师的索斯,一直对摄影的真实性抱有好感,这也是他一再接受报纸委任拍摄的原因。也同时促使了他在拍摄个人项目时,向媒体的回归。他与泽拉尔组办了一份独立发行的《小棕色蘑菇通讯》(LBM Dispatch),每行走完一个州,便自己出版一份发行量为2000册,容量为48页的通讯类报纸。

索斯在这7份通讯的基础上,去掉文本,将照片解放出来。由此,脱离了事件和环境的一张张影像,则以相异于报纸的放缓步调,缓慢的节奏构建了持久的视觉,使得《歌本》成了盛放情绪与感觉的容器。这情绪依旧是不安与怀旧,也印证了泽拉尔在文字中所写的:“所有的交谈,都使我确认没有人怀有美国梦 ”,“无论如何,我们都没有在这个国家的心脏中找到更多的欢乐”。

《歌本》还表达了时代的病症:人们在联系似乎更紧密的数码时代,反而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疏离和孤独。2013年拍摄于加州门洛帕克(Menlo Park)Facabook园区的一张照片,一个男子的扭曲背影,渺小地停留在空旷、冰冷且无聊的网格水泥地上,无论从地点还是画面的构图,都点出了人类在网络技术的飞速发展中的脆弱现状。

即便这样,索斯还是对人类饱含着柔情,他的照片中,即便是处在孤独和疏离中的人,也都似乎在某种旋律中找到了慰籍,如俄亥俄州那位跳着一人交谊舞的老人。这柔情的诗意,也大概是《歌本》的另一种用意,在这本书里,索斯摘抄了一些经典美国歌曲,点缀在作品中。

埃里克?索斯:探索美国的新视角

从展厅走出来,本以为结束的展览,却在出口外面的公共空间内,设置了一个单独的空间,循环放着一部埃里克·索斯拍摄《逃离手册》时的纪录片《将逝之地》(Somewhere to disappear)。当你看到这部2010年发行的纪录片,看到索斯在无人的荒野中寻找一个又一个与世隔绝的隐者时,大概会感受到,他其实是一个政治议题很强的艺术家,孜孜不倦地以视觉来表达某种异议的立场。

看完索斯的展览,觉得无论是以书、报纸、墙上的作品,还是以社交网络的方式,他都在发展、突破影像的表达形式。他所有作品的根源,都来自于对美国抱有的极大的爱,对人类抱有的极大柔情,如此,他才能一再反复地奔走在美国大地上,以个人的感受和视角,记录美国的当代社会问题与民众的真实生存状态,捕捉一个强大的美国背后的真实情绪:不安、脆弱、恐惧、孤独、疏离、逃避。

正如策展人凯特·布什所说:“他的作品属于自过去一个世纪以来美国摄影的精品。他是一个当代生活的敏锐观察者,总是对个体狂喜和悲伤中诗意性,保持着警醒。他是一个在所有出人意料的层面,都将人何之以为人的意识捕捉得非常到位的艺术家。”

纵观埃里克·索斯的作品,他将一个在新自由主义经济伴随着的全球化时代的美国,一个个人主义、消费主义至上的美国,一个在金融危机后经济大萧条的美国,一个以追赶科技进步为“国教”的美国,进行了精准的捕捉。

因此,作为美国摄影师的埃里克·索斯,其前缀“美国”非常重要,凯特·布什的看法是,埃里克·索斯的作品“自上个世纪罗伯特·弗兰克(Robert Frank)、史蒂芬·肖(Stephen Shore)、杰克·凯鲁亚克(Jack Kerouac)等人之后,给人带来了新鲜的探索美国的视角”。

新鲜的视角,既指埃里克·索斯在沃克·伊文思(Walker Evans)、罗伯特·弗兰克、乔尔·斯坦菲尔德(Joel Sternfeld)等前辈摄影师在视觉探索的基础上继往开来的观看,更指他对美国的当代问题进行了一场严肃的把脉。埃里克·索斯执著于自己的美国摄影师身份,对如何理解自己文化有着一向的坚持,奔腾不息的密西西比河、壮丽的尼亚加拉瀑布、小镇河郊区、沙漠河荒野、空旷辽阔的典型美洲大地景观等为他捕捉当代美国人的生存状态提供了诗意的背景。他一再出发,一再上路,奔走在美国的荒野与小镇,不知疲倦地寻找和发现。

作者为独立策展人、影像文化研究学者。

展览现场图片除署名外,其余均为本文作者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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