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则西事件留下了多少遗产

魏则西之死引发的舆论热潮，能够延续半月之久，已算难得。随后百度和武警北京市总队第二医院被调查整改，更是不易。比起很多不了了之的事件，按说应该知足了。

但是我们还是想要说说，因为有个疑惑：这件事到底给社会带来了多大改变？距离根本性解决问题还有多远？既然打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胜仗，总得盘点一下收获。我们的结论是：收获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多。

先说医院。停止部队医院与莆田系的承包合作关系，这当然是对的。从市场的角度看，它解决的是信息不透明的问题：患者是去部队医院看病，并不知道去了莆田系承包的科室。但需要注意的是：这并不意味着莆田系就不该开医院，或者说民营医院就一定不如公立医院。实际上之所以出现今日之乱象，正是过去不开放所造成的：一个不肯打开大门的院子，能进去的就必然是翻窗户的盗贼。

为什么要去承包科室？因为之前不让民营资本自己开医院。为什么要猛砸广告过度医疗？因为没有稳定的预期，只能快速变现落袋为安——比如这一次被整顿，莆田系的所有投资就可能全都打了水漂。为什么他们根本不在乎名声？因为医院的品牌本来就不是他们的。实际上，当中国开始放开民营资本进入医疗市场之后，原来的莆田系也逐渐开始建立自己的品牌，往高端服务方面发展，这无疑是值得鼓励的一条路。

那么，我们回头看，此次举措，只是堵上窗户，并给很多人留下了一种公立医院才靠得住的错误印象。它对中国医改可能造成的不良影响，是必须要警惕的。现在虽然一直在鼓励民营资本进入医疗行业，但仍然充斥着诸多准入限制和政策歧视。我们的医疗市场需要更开放，让民营医院享受公立医院的同等待遇，让民营资本与公立医院合资改制，让医生可以自由择业成立小诊所。与其他领域类似，只有充分的竞争和合理的监管才能消除医疗乱象。

再说百度，从整改要求看，不能说不严厉：下线违规信息，改变竞价排名机制，算法要以信誉度为主要权重，严格限制商业推广信息比例，每页面不得超过30%等等。但为什么是每页面不得超过30%，而不是25%？信誉度应该如何制定标准，谁来制定？算法是一个搜索企业最复杂最核心的机密，监管部门如何监督？……

但实际上完全不用这么麻烦，把竞价排名认定为广告就行了。《广告法》第四十六条和第五十六条分别对于广告审查和侵权责任有明确规定，未经审查的医疗广告不得发布，消费者受到损害，可以告广告发布平台。《医疗广告管理办法》则对广告内容有详细的规定，包括不得保证治愈率，使用解放军和武警部队名义等。而这次调查结果仍然把竞价排名认定为“商业推广”，不受《广告法》和《医疗广告管理办法》的约束——正因为这个原因，才让百度这些年在医疗推广市场一家独大。

当然，由国家网信办、国家工商总局、国家卫生计生委等部门组成的联合调查组来认定竞价排名是否属于广告未必合适，但至少说明隐患犹在。《广告法》对于竞价排名是否属于广告语焉不详，而原计划和《广告法》同时于2015年9月1日颁行的《互联网广告监督管理暂行办法》，到今天也未能推出。

总结而言，我们现在看到的整改措施，都是权宜之计。这背后的根本问题，其实都是监管的问题：要么监管不足，要么管制过度。而之所以会动作变形，是因为政府更多地依赖行政手段，而不是法律工具。唯有完善合理的法律和谨守本位的政府，才能真正治愈延绵已久的顽疾。我们千万别因为打了一场胜仗，反而迷失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