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言两则

2016-06-30 18:09伊人
中外书摘 2016年6期
关键词:老花枫林丹顶鹤

伊人

鹏的困苦

鹏将要飞了——飞往南方的天池。

九只小鹏问:“母亲,我们怎么办呢?”

鹏说:“你们跟随着我飞吧。”

“这怎么行呢?”小鹏们尖声地叫起来,“您的羽翼,如同天际绵延的霞云;我们的翅膀,只像田间纤弱的蒲叶,您振翼一飞,直上九万里云天,我们怎么也赶不上您呀!”

“飞到前边姑射山,我等候着你们。”鹏说。

“不,不行!”小鹏们嚷嚷着,“我们会迷路的!”

“唉!怎么办呢?”鹏心软了,“你们,到我背上来吧。”

九只小鹏欢呼着,腾跃着,在鹏的背脊上,占好了各自的位置。

就在小鹏们欢腾的时候,有三只丹顶鹤飞来了。

“老邻居,听说您要到天池去,是吗?”丹顶鹤问。

“是啊,我要跟你们分别了。”鹏说。

“我们做梦也想到天池去哩!”丹顶鹤艳羡地说,“老邻居,捎我们一块去吧!”

“行啊!”鹏说,“有你们作同路的伙伴,我很乐意呢。”

“唉!”三只丹顶鹤同时叹了一口气,说:“鹏呀,我们怎么敢和您比翼齐飞呢?凭我们自己笨拙的双翅,要飞往遥远的天池,我们想都不敢想。仁厚的鹏呀,让我们也到您的背上来吧!”

鹏答应了。

一对老花鸭,摇摇摆摆地跑来。“鹏姊,您怎么撇下我们,自己走了?”老花鸭带着抱怨的口气问。

“没有来得及跟你们道别,真对不起。”鹏谦和地说。

“您把我们也驮去吧!”老花鸭要求。

“不行!”小鹏们很讨厌多嘴的花鸭。

“为什么不行?”老花鸭一点也不退让,“让丹顶鹤去,就因为它们高贵吗?分明是势利眼!”

花鸭跟小鹏、丹顶鹤汹汹地争吵起来。鹏叹息着,应允了老花鸭的要求。

两只花鸭不满足。它们伸长了脖子,“呷呷——呷呷”地呼唤,它们的儿女侄甥,它们的姑姨叔舅,还有茸毛乳黄的孙辈们,挤挤攘攘地来了一大群,它们爬到鹏的脊背上,把九只小鹏挤到了一边。

从一棵野山桃树上,忽地跳下来一只猴子,它指了指鹏背,说:“老鹏,您带它们一大帮,到天池去,就不管我们?”

“不管!不管!”老花鸭忙不迭地嚷起来,“我们是禽类,你们是兽类,滚吧!滚吧!。”

“哼!你们排斥异己!”猴子毫不示弱,“老鹏,您是慷慨大度的,您怎么会抛开我们不管呢?”

鹏只好苦笑了。

猴子也招来了一大群,而且,它们还把几乎整座山的果树,都搬到了鹏的脊背上。

它们当然有充分的理由——“难道叫我们在路上饿肚子吗?”

鹏的背上,吵闹还没有平息,河畔又响起了急切的呼唤:“鹏姨母!鹏姨母!”

是谁呢?鹏探头一看:噢,是一群鲤鱼!

“你们怎么叫我‘姨母哩?”鹏问。

“您不是北海的鯤变成的吗?鲲和鲤,本来是一个家族呀!”鲤鱼们说。

然而,鹏却实在记不起:它什么时候和鲤同在一个家族。

“请您也带我们去天池吧!”鲤鱼们向鹏要求。

鹏摇摇头:“不行呀!”

“为什么不行?”鲤鱼们气得眼珠都鼓了出来,“您变成了鹏,就无情无义、六亲不认了吗?”

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我可以带你们去,可是,你们不能离开水的呀!”

“那么,请您把这条河也带去吧!”鲤鱼们轻巧地说,“您的背如此广阔,泰山都容得下呢,何况这小小的河……”

花鸭“呷呷呷”地叫起来:鹏背上有河,它们不但可以优游于水中,说不定它们还能尝到鱼苗的鲜味呢!

鲤鱼们连同整条河,占据了鹏的背,当然河里还有鳖、虾、蛇、蟹……

又是一阵混乱:花鸭纷纷跳进河里;小鹏、丹顶鹤、猴子只好委屈地撤退——在鹏的两翼,或者尾部,各自占个地盘……

向往天池的求助者,仍然在向鹏包围着,潮涌着……

鹏的整个身体,连同它的双翅,终于都被淹没了。

鹏使足了力气,试图奋然腾飞,然而翅膀是那样的沉重,像被绳索紧紧地系在地上。

飞不动了!乘风翱翔九万里的大鹏,竟然飞不动了!

几只苍鹰,一群雨燕,数列雁阵,在鹏头顶上空掠过……

哦,它们在往天池的方向飞哩!

鹏目送着它们渐渐远飞……终于,一个郁积着的声音,在它的胸际震荡,冲腾,像霹雳雷火一样爆发出来:“我要飞呀!我要飞呀!”

楚王见登徒子妻

楚王到云梦的南苑游猎。

有一头野鹿,正在溪边饮水,听到声音,它惊惶地跃过小溪……

楚王张开乌角的雕弓,搭上白羽的劲箭——

箭,射中了鹿的右股,它负着箭伤,惶遽地奔突;楚王驱驰着名叫“遗凤”的白马,在后面紧紧地追赶;赭色的鹿,忽然遁入一片绛红的枫林——就像纤云融在苍茫的晚霞里……

它逃到哪儿去了呢?楚王怅然地望着那一片枫林。正在楚王勒马踌躇的时候,从枫林中走出来两个人:一个妇人和一个少年。妇人走到林边,止住了脚步,少年朝着楚王走来,他怀里抱着一头野鹿,鹿的股后有一支白羽的箭。

楚王脸上露出了喜色:鹿,终于没有逃脱。少年恭恭敬敬地把鹿献给了楚王。

楚王问他是谁家的孩子;少年回答说,他的父亲名叫“登徒子”。

“噢,你是登徒子的儿子!”楚王指了指前边的枫树林,又问:“那妇人,是你家的什么人呢?”

“回禀大王,她是我的母亲。”少年回答说。

“你的母亲?”楚王有点诧异,他叫少年把妇人召来,他要见见她。

妇人低着头走来,匍匐在楚王的面前。

楚王问她,登徒子有几个妻妾;妇人禀告楚王,登徒子只有她这一个结发的妻子。

“哦!”楚王更诧异了,“我听宋玉说,你是个驼子,瘸子呀?”

“大王,”妇人回答说:“臣妾已年过四十,是五个孩子的母亲,腰背,是不如过去那么挺直了,但我毕竟不是个驼子。有一次,我的脚脖子扭了一下,走起路来确实有点瘸,不过那是四五年前的事了。”

楚王沉吟了一下,然后,吩咐妇人把头抬起来,楚王审视着她的脸,问:“宋玉说你唇裂齿缺,我怎么看不出来呢?”

妇人说:“臣妾的臼齿是少了一颗,说我‘齿缺,还讲得过去;可是,说我‘唇裂,不知道宋先生从何说起?”

楚王又问:“宋玉说你满身癞疮,这也是不实之词吧?”

妇人说:“臣妾是不是满身癞疮,祈大王明鉴!”

楚王细细端详着妇人:她的脸和手,虽然说不上“白如凝脂”,却还是细腻光洁的——哪能说她“满身癞疮”呢?

妇人凄楚地说:“大王!宋先生作践我这个弱女子,实在是很容易的。他把我说得那样丑陋不堪,大王厌恶都来不及,哪里还愿意目睹我的真面目呢!他也知道我是个妇人,不能到朝廷跟他抗辩,就更加没有顾忌了。倘若他能像他的老师——屈原大夫那样正直,他怎么会如此恣意诋毁我呢?……”妇人说着,说着,忍不住嘤嘤啼泣起来。

楚王抚慰了妇人几句;然后,为表示答谢,把白羽的箭赏赐给少年。母子俩拜谢过楚王,走了。

楚王猎获了野鹿。然而,望着登徒子妻渐渐远去的身影,楚王又怅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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