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的长征记忆

2016-07-18 11:50丨王恺
遵义 2016年7期
关键词:红四方面军青稞老总

■丨王恺

刻骨的长征记忆

■丨王恺

虽然时间过去了80年,岁月的风雨不仅没有淡去红军长征记忆的光亮,还因岁月的磨砺更加鲜活,历久弥新。

陈金钰:挑战极限的力量源泉

陈金钰,湖北省广济县(今武穴市)人。1914年生,1929年参加红军。新中国成立后,任第九步兵学校校长、石家庄步兵学校校长、某军副军长、山西省军区司令员、北京军区副参谋长等职。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

1935年3月,红四方面军在强渡嘉陵江战役后,控制了嘉陵江和涪江之间的广大地区。在敌人重兵压迫下,四方面军后方机关,部队和地方党政机关,陆续撤到嘉陵江以西。从此,红四方面军便开始了长征。

这年的4月,蒋介石为防止红军在嘉陵江和涪江之间建立根据地,分三路进行新的围攻,红四方面军处境十分艰难。5月,红四方面军总部根据中央指示和当前敌情,决定向岷江地区发展,占领松潘、理潘(今理县)、茂县等地,以摆脱不利处境,并策应红一方面军北上,迎接两个方面军会师。当时,陈金钰任红四方面军93师276团3营营长,在攻打茂县的战斗中,他率部冲锋时右臂中弹,负了重伤,但仍随部队进入茫茫草地。

红军过草地困难重重,部队绝粮,无衣,无药,夜间宿营在湿地。大家只能背靠背互相取暖,坐着睡觉。若遇上大雨或下雪天,一夜都睡不好。天一亮,部队就要继续行军。在这样的环境中,许多同志患了疟疾、感冒、肠胃病等。因无药治疗,病情越来越严重。陈金钰负伤后,只能用盐水冲洗伤口。后来连盐都没有了,右上臂的伤口严重感染,局部肌肤溃烂生蛆,碎骨不断浮出,伤情日益恶化。为保全性命,他将刀子在火上烧红之后,强忍着剧烈疼痛,让卫生员用刀将伤口上的烂肉挖掉,再用纱布来回抽拉,清除腐烂组织。因无医无药治疗,右手最终残废。这是他第五次负伤。

那时,红军没有衣服穿,衣服破了只能将衣补衣,上衣改坎肩,长裤改短裤,短裤改裤衩,干部战士都是自己缝补衣服。过草地时因找不到打草鞋的麻和稻草,只好把破皮子割下来,钉上四个带子绑在脚上。皮子单层且潮湿,用水打湿后穿在脚上,走起路来脚板很滑。鞋走坏了,就索性打赤脚走路。

长征路上,常常因为搞不到粮食而断炊。游牧生活的藏民不了解红军,一听到有军队来就跑了,有钱也无处买粮食。红军部队分批分路前进,第一批和第二批通过时,还能找到一些野菜野物吃。第三批就只能吃前两批剩下的东西,如将腐烂的牛、羊内脏等,勉强用水洗洗吃。第四批就没东西可吃了,连做饭取暖烧火的牲口粪都烧光了。有人因营养不良而浮肿,有人患了夜盲症,眼睛看不见路,腿无力而不能走路,有的同志走水草地时陷进去牺牲了。虽然如此,但大家都坚信革命一定会胜利。

红军通过的高原雪山,有的海拔5000米以上,常年积雪不化。雪山上时而大风大雪,时而雹雪齐下。路很滑,一不小心就会滑倒跌入深山峡谷中。陈金钰所在的部队通过雪山时,山沟里已进入夏天,而山上却是寒冷的冬天。过雪山顶时,因衣服单薄,有的同志被冻病了,有的把脚冻坏了,不能行走。雪山很高,通过雪山要行走三四天,要有两晚露营。老百姓说到山顶时不能大声说话,不要停留,否则会被雪埋住。

在长征途中,红军还经历了丹懋、天全、芦山战役和百丈大战等战役战斗。几十万敌军对红军进行围追堵截,但红军凭着对革命事业的坚定信仰,凭着不怕流血牺牲、英勇顽强的战斗精神,一次次地战胜敌人,历经千难万险,胜利到达陕北。

周龙:一缸水煮青稞

周龙,湖北省京山县人,1916年9月生,1932年2月参加红军。长征途中,担任贺龙同志的警卫员。新中国成立后,任军分区司令员、青海省军区副司令员等职。

1934年1月至1941年8月,周龙在贺龙身边当警卫员。他本应叫贺龙贺军长的,可贺龙说:“周伢,以后再不要一口一个军长了,你当了我的警卫员,就不要喊我的官名,就喊我贺胡子,或者像老百姓那样,喊我贺老总,随便一点。”从此周龙也就称他贺老总。

1936年4月,在部队离开巴安的第三天,周龙所在的部队遇到了长征路上的第一座雪山。上到半山腰时,下起了鹅毛大雪。走着走着,贺老总发现了一些因饥饿、寒冷和疲劳而掉队的战士,他们三个一堆、五个一伙坐在雪窝里,冻得脸色发青,嘴唇发紫,直打哆嗦。贺老总看周龙一眼,用命令的口气说:“快扶他们上马!”贺老总与几个红军一起,把几个战士扶上了马后,又对其他同志说:“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们把这几个同志送到山下后,再来接你们。”有的同志身体过于虚弱,在马上坐不住,贺老总就在旁边用手扶着他们。等到他们帮助这30多名掉队的同志翻过雪山,已经是深夜了。

《长征铜雕》(潘义军/摄)

翻过雪山,又开始了艰难的草地行军。在稀软的烂泥草地上行走,有时一脚踩空,陷进泥潭里,就会被黑乎乎的泥浆污水吞没。贺老总看着牺牲的战士,心里非常难过,他多次让周龙转述命令:“再给各师重申一下,在任何艰难困苦的情况下,决不能丢掉一个伤病员,活着的同志,哪怕还有一口气,都要抢救阶级弟兄!”为了解决“吃”的问题,贺老总亲自领着大家挖野菜、剥树皮、摘树叶充饥。有时前面的部队把野菜挖完了,贺老总就带着大家找骨头、牛皮吃。这些东西吃光了,他就号召大家到河里抓鱼、青蛙,甚至抓飞蚁吃。他说:“同志们,只要是能吃的东西,都要抓来吃,不好吃,也要吃,要革命就得吃。”长期的饥寒交迫,使贺老总原本胖胖的圆脸瘦成了长方形,他那浓黑的一字胡,竟快要占去脸部的四分之一,这使我们警卫班的同志们感到很难过。一次,警卫班的几个同志在一块老百姓收过的地里扒了一天,好不容易拣出一把青稞,真是如获至宝,赶快拿回去用水洗净,放在茶缸里煮熟,连青稞带水一起送给了贺龙、任弼时、关向应等同志,但他们你推我让,谁也不肯吃。贺龙同志说:“大家都在挨饿,我们哪里咽得下去,困难要大家克服嘛!不能只叫你们克服,我们就不能克服啦?同志们,裤带再勒紧点,到前边就有吃的了!”最终这缸“水煮青稞”几经辗转,遵照老总的指示,让几个伤病员吃了。

潘平:最后一份“救命粮”

潘平,四川省万源县人,1921年1月生,1933年12月参加红军,随红四方面军参加长征。1976年10月离休。现为江苏省徐州军分区第二干休所正师职离休干部。

1935年春,潘平在红四方面军33军给政治部何主任当马夫。那时,潘平14岁,个子不高,又很瘦弱,何主任特意把潘平安排给张管理员,和他一起做保障工作。

红33军从四川苍溪出发后,走中坝,过毛儿盖,踏进了横无际涯的松潘草地。

过草地最大的困难是,地上的野菜被前面的部队采摘后,所剩无几。每到吃饭时,老张总是把煮好的青稞面先分给大家,然后放些野菜在汤里煮,悄悄端到一边吃。大家要把青稞面分给他,他说吃不惯,还是喜欢吃野菜。

有一次,他吃了有毒的野菜,全身都肿起来了,两只大眼睛肿得眯成两条缝。他的腿残留着弹片,原本走路就有点拐,现在更是直打晃。

最困难的时候到了。到处都能看到被饥饿和疾病夺去生命的战友。当时缺医少药,潘平身体又很瘦弱,没两天就撑不住了,昏迷过去。

老张和其他人员赶紧围过来,他一边给潘平喂了几口水,一边沙哑地喊着:“小潘,你醒醒!小潘,你醒醒!”过了好久,潘平醒过来了。睁开眼,看见老张正招呼大家忙碌着,旁边已生起火,老张正往铁盆里加水。

看到老张,潘平心头一热,鼻子发酸,眼泪流了出来。他说:“管理员,我不行了。”“小潘,要坚持住,你是饿的,我还备有一小袋青稞面。”老张边说边解开背包,从最里层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布袋,他很小心地打开袋口。一下、两下、三下,他倒了3次,把小半袋青稞面放进一个瓷碗里,和着开水搅拌几下,端到潘平面前,一口一口地喂。就是这份“救命粮”,把潘平从死神手里夺了回来。

进入草地已是第7天了,最后一只牛皮鞋也在前一天煮了吃掉了。天又下起瓢泼大雨,晚上,大家又饿又冷,只好挤在一棵小树下,摘几把树叶填填肚子,顺便避避雨,相互靠在一起取暖。

天刚放亮,潘平忽然被吵醒。只听有人大声喊:老张快不行了!潘平一听,急了,赶紧爬起来去看他。老张干瘦的脸色发黄,眼皮直往下搭拉,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落,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手里还剩一小把没吃完的树叶。

老张饿得快不行了。这时,哪怕有一小撮炒面,也许就能使他挺过去。

“谁还有吃的?”潘平大声喊。一说完,他意识到问话是多余的。他和战友们赶紧给老张喂水,一碗水还没喝完,老张已合上双眼,一句话也没留下。潘平背起老张的背包,最后再看他一眼,他们还要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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