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狙击的白色公寓

2016-07-25 11:20小林久三著李重民
东方剑 2016年4期
关键词:里子凶手公寓

◆ [日]小林久三 著李重民 译



被狙击的白色公寓

◆ [日]小林久三 著李重民 译

1

风雨交加。

过了中午开始下起来的绵绵秋雨,到了晚上也没有停下,反而好像变得凄风苦雨起来。这是预告冬天将要来临的冷雨,是慢慢地到了该要穿大衣的时候。

今年该买件新大衣了吧?西田在交叉路口往右打着方向盘,心里暗暗盘算着,已经领到了退职金,即使新做一件大衣也不算奢侈吧。

汽车开始行驶在西公园边的道路上。

马路对面是新兴住宅区,公寓和住宅等楼房鳞次栉比。

凶手就是看准了新兴住宅区的盲点。西田驾驶着汽车朝北缓缓地行驶着,一边透过驾驶座的车窗,注视着在昏暗的雨帘中耸立着的高层公寓。是外墙白色的十四层公寓,各楼面的窗户都亮起了灯,看上去像是一个灯塔。

白色公寓?西田喃语道。凶手狙击白色的公寓,袭击单身居住在白色公寓里的女性,以她们为目标偷偷地潜入房间里施暴,最后将她们勒死。

狙击白色的公寓,也许是因为年轻女性喜欢在白色的公寓里租房吧。她们被明亮、清洁的感觉所吸引,愿意借住在白色的公寓里。肯定不是因为凶手喜欢白色的公寓,而是因为白色的公寓里居住着的,大多是单身的年轻女性,所以才导致凶手会物色这样的公寓疯狂作案。

已经有四名女性成为牺牲品。在职期间对案件进行侦查时,西田意气风发,发誓一定要抓住凶手,但案件尚未侦破他便不得不退休了。西田恨得咬牙切齿。他的内心十分纠结,总觉得这起案件如鱼刺一般卡在他的喉咙口。

事件每隔三个月就会发生。作案有一定的规律性,每三个月一次,而且都发生在雨夜11点到凌晨2点这段时间里。从这个规律来看,今天夜里这种气候就很危险。从上一次事件算起已经进入第三个月,雨也下了,凶手狙击第五个目标的条件可说全都具备了。

西田衔起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燃火。他深深地吸了口烟,从鼻腔里喷着烟雾,看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钟:11点32分。

西田猜想凶手说不定已经驾着汽车在街道上游荡,寻找能成为他猎物的女性。他将汽车再右拐驶入公寓街,在公寓街上缓缓地前行着,发现一幢白色外墙的五层楼房,他便将汽车停靠在附近的路边,熄了车灯。

西田是想埋伏着等候凶手出现。当然,他无法保证凶手会盯上这栋白色的公寓。他猜想即使没有被凶手盯上,只要凶手在这一带出现,他肯定大致能分辨出来。

这幢楼房的外观飘荡着引人注目的神秘气氛。西田从驾驶座里眺望着那幢楼房,能勉强看清楼房顶上“矶村公寓”的牌子。

临出门时,妻子带着讽刺的意味说道:“不要走火入魔啊。下这么大的雨,夜深人静的,毫无目标,还去什么监视?你已经退休了,破案的事就交给保夫,自己可以在家里悠闲地看看电视……”

回想起来,的确是走火入魔了。妻子说得没错,破案可以交给女婿大沼保夫去做。大沼也在津川警署的搜查课里工作,人们对他的评价是“最优秀的年轻刑警”。

“别开玩笑!”西田从座位上探起身,自言自语道。大沼他们,作为搜查刑警,还只是新手。四起女性遇害事件,对年轻刑警来说压力太大。自己虽说已经退休,但一定要侦破案件查出凶手,给年轻人做个榜样。西田在心里这么想道,把已经抽短的香烟插进烟灰盒里。

就在这个时候,西田突然瞪大了眼睛。他发现黑暗中有一个人影在快步走着。

那个人影穿着塑料雨衣,就是所谓的黑色防水用具,头顶上严严实实地罩着兜帽,看不清他的脸,但从彪悍的体态来看,好像是个男子。虽然不能看得十分真切,但能估计得出身高有一米七五左右。

穿着雨衣的人影专挑街灯昏暗的地方快步走着,躲在梧桐街树的背后。那里正好是矶村公寓的斜对面。

西田屏住气盯视着男子的身影。雨衣男子紧贴着梧桐树好像朝五层楼的白色楼房那边凝望着。西田对这黑影感觉很眼熟。整个身体的轮廓,他记得在哪里见到过。

西田拼命地回想着。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到过?但是,记忆没有苏醒。他记得好像不是在遥远的过去,而是在最近看见过,但他丝毫也回想不起来。

更重要的是男子的举动。男子躲在梧桐树的背后,在探找着什么?

是凶手……他心想。这个身穿雨衣的人影会不会就是女性连续被杀事件的凶手?自己的预感没错,凶手也许正在寻找猎物,伺机闯进矶村公寓里去。

趁对方作案时是现场抓捕的最好时机!西田的头脑猛地发热了。他自己也感觉得到浑身的血管在膨胀。

真是好事多磨,雨好像变得猛烈起来。也有深更半夜雨淋淋的缘故,街道上车辆稀少,行人绝迹。

这个人应该马上就会行动的!西田这么猜想着,换了个随时准备下车的姿势。他想趁男子潜入女人房间时给搜查本部打个电话,尽可能与大沼刑警取得联系,将功劳让给女婿。

黑影开始行动了。他走出梧桐树背后,正要朝矶村公寓跑去。紧接着一瞬间,有辆汽车在拐角上拐弯,朝这边驶来。黑影慌忙躲到暗处,想让汽车过去,但已经迟了。汽车前灯的灯光掠过男子的脸。

兜帽中的脸,以极其猛烈的速度撞入西田的眼帘。看见那张脸时,西田差点儿叫出声来。汽车随即离去,男子的脸也溶入黑暗里,但那张脸的残影却鲜明地紧紧贴在西田的视网膜里不愿离开。

人影在黑暗中移动,消失在五层楼的白色楼房里。

追上去!……西田拼命地提醒着自己,但他整个身体像被无形的绳索绑在驾驶座上似的一动也不能动。他不停地眨巴着眼睛,努力地试图把粘在视网膜上的残影赶走,但无济于事。

西田重新审视着那个残影。粗粗的眉毛,腮帮子鼓鼓的,棱角分明的脸。粘在视网膜上赶不走的,是大沼保夫的脸。

2

津川市从去年秋天起就接连发生了单身居住的年轻女性惨遭杀害的恶性事件。

第一起事件是居住在市南部住宅里的21岁的酒吧女招待喜多川浩子被杀害。她租借的是二楼住宅两套间的房间,深夜一点钟时凶手从阳台潜入房间,用橡胶带绑住她的双手不让她抵抗,施暴结束将她勒死后逃走。

她生于湘南平塚,好像是追随当汽车工的男友于一年前来到津川市,被男友抛弃后便在津川市住下,却遭遇了不测。案发那天夜里,也许就是所谓的“秋霖”吧,是个秋雨霏霏的夜晚。

第二名被害人是邻町町田市立女子短大读二年级的女大学生村山由美。她出生在伊豆下田,高中毕业后进町田市的短大读书。大学里有宿舍,但她嫌宿舍生活束缚太多,便独自在津川市南部借公寓居住。她的房间在六楼,凶手花言巧语地骗进房间,施暴后将她勒死。

这起事件发生在今年三月初雨夹雪那天半夜零点的时候。当时住在隔壁的一对白领夫妇听到了她喊救命的呼叫声。据说呼叫声只听到一次便停止了,因此隔壁的那对夫妇没有打110报警。

第三名被害人那智喜佐的情况也是如此。与前两起事件不同的是,那智喜佐31岁,有离婚经历,因为娘家很富裕,所以她在津川银座开了一家取名“白屋”的画廊。她是在那个画廊里遇害的。

案发那天夜里,喜佐在画廊隔壁的办公室里整理账本直到深夜。凶手好像是闯进办公室后将她带到画廊里施暴的。时间是深夜接近零点30分的时候,在附近街上设摊卖拉面的摊主听到画廊里有女人的呼叫声。据说当时雨下得很猛烈,摊主正想要收摊,这时听到两三声女人的呼叫。摊主忙着先把摊位收了,结果忘了报警就径自回家了。

这是进入梅雨季节后不久的事。过了夏天进入九月的一个雨夜,发生了第四起事件。

这次的被害人是在新宿的商事公司里工作的文秘,名叫小宫山绿,26岁。她直到半年前还一直在东京都内的大泉学园租房居住,但房价飞涨,租房费涨价,她咬咬牙才搬到了津川市的公寓里。东京都内租借住宅的费用,在津川市里可以租借两套间的公寓。

小宫山绿的房间在三楼,凶手深夜从阳台爬到三楼潜入房间。施暴、勒死的手段都一样。死亡推定时间是凌晨1点30分到2点过后。

以上四名单身女性连续惨遭杀害。共同特点是:作案时间都在深夜,四名被害人全都是居住在白色的公寓或住宅里,而且作案那天必定是下雨天。犯罪手法全都是施暴以后将受害人勒死。这一点如出一辙。而且有一个作案间隔三个月这一奇怪的周期。受害人之一的画廊老板那智喜佐31岁,还结过婚,因此搜查本部内部有人认为是其他凶手作的案,但那智喜佐年轻得看上去像是二十多岁,认为是同一凶手作案的看法占压倒性多数。凶手的血型是A型。

四名被害人的容貌没有共同点。既有瘦削型的,也有肥胖型的。发型有长发也有短发。从这一点来看,估计凶手是个变态狂,对年轻女性进行凌辱后勒死,能感觉到性的快感。是一个以年轻女性为目标滥杀无辜获取快感的杀人淫乐者。

犯案以三个月的周期重复一次,这是一个谜。据猜测,凶手会不会在第一起事件绞杀女性时体验到了异常的快感,于是那种扭曲的冲动在他体内也许每隔三个月就会爆发一次?

搜查本部对居住在市内的变态者进行地毯式调查,但没有出现像是这起女性连续被杀事件凶手的嫌疑对象。

津川市在多摩丘陵一带,乘坐私铁快车离新宿有三十分钟路程,作为东京的卫星城市,人口每年都在膨胀,目前已经超过三十万,在人口快速膨胀的过程中,犯罪率也呈几何级地上升。

凶手只是融入在三十万人口之中的一个。要找出一个杀人淫乐者,恰似大海里捞针,是极其困难的。

侦查毫无收获,离第一起事件发生,已经快有一年了。

3

“难道……”西田望着男子的身影消失在矶村公寓里,情不自禁地嘀咕道。他不敢相信这个人影是女婿大沼刑警,何况大沼不可能是女性连续被杀事件的凶手。

认错人了!西田凝望着雨帘中的白色楼房,在头脑里不停地与自己对话着。

陌生人长得相似的情况也会有。那不是大治保夫,绝对的!……能这样断定吗?……是,还是不是?……和大沼长得一模一样……不,会不会正是大沼本人?……假如正是大沼,在这个时间里,大沼为什么去那幢公寓?是有事需要找这里的居民?……但是他对四周太警觉了!去拜访什么人,为什么会如此警觉?……果真是……凶手?……别那么瞎猜!大沼是现役刑警。作为现役刑警,他……现役刑警也会有不便公开的事,这不是司空见惯的吗?……

大沼保夫可是我的女婿!西田在心里呢喃道。作为独生女儿美幸的婚姻对象,正因为相信他是个靠得住的男人,所以才在八年前让他们结婚的。他与美幸已经有两个孩子,家庭里不应该有问题。住在市内樱新町的市营住宅里,在不值班的日子里,全家四口人会到我家里来玩。看上去夫妇俩关系很和睦,很溺爱孩子。

大沼当刑警快有七年,加上天生敏锐的直觉,腿脚功夫又出类拔萃,在搜查课内深得人们的信赖。他性格坚毅、执着。平素为人爽朗,颇有男人气概,办起事来干脆利落,颇得人们的好评。

他那粗粗的眉毛和轮廓分明的脸宠浮现在西田的脑海里。美幸和两个孩子凑近他的脸莞尔笑着的面容,像多画面的电影场景似的映显出来。

刚才的人影不是大沼!西田对自己说道。如若真是这样,就应该尾随在男子后面跟进这幢白色楼房里去。现在这个时候,男子也许已经寻觅到第五名受害者而正准备闯入房间里去。

然而,西田还是像被绑在驾驶座上似的不能动弹。他无法自释缘由,唯一能意识到的是,他害怕尾随在雨衣男子身后进入公寓内,万一发现袭击单身女子住处的男人真的是自己的女婿。即便用不着追赶过去,要辨认出雨衣男子的真实面目,他还是漠然地感到害怕。

如果能装模作样地不去辨认男子的真实面目,他真想就这么做。作为刑警来说这是一种失职行为,但他已经退休,现在是一名民间人士。他本来考虑想清闲一两个月后再就职去超市当保安。

但愿第五起杀人事件不要在这幢公寓里发生。西田心神不宁地吸着第二支烟,想让自己镇定下来,他那幽暗的目光却继续盯视着前方的建筑物。

他竖起耳朵凝神倾听着。他感到极度不安,仿佛女人的呼救声眼看就会在黑暗中响起。但是,四周除了在街道上不时驶过的汽车声之外,安静得像在坟场里一样。

尽管如此,西田还是在汽车里继续监视着矶村公寓有三十多分钟。这期间,没有出现表示案发的声响和惊叫。

“看错了!”西田下意识地嘀咕一句,松了口气,终于放下心来。

他将汽车朝着八幡町自己的家里驶去。这时,仪表盘上的时钟正指向12点20分。

第二天早晨,快到7点时起床的西田喝着咖啡,打开了电视机。

每天喝着自己泡的热咖啡,准时收看早晨七点的电视新闻,这是他从十四五年前起就养成的习惯,如同早晨的一种仪式。这个仪式直到他退休以后也始终没有改变。

西田啜了一口咖啡,望着电视机的画面时,他的目光被电视画面吸引住了。

——津川发生第五起杀人事件,被害人为百货商店工作的女性——

电视屏幕上移动着这样的文字。紧接着,画面映现出五层楼的白色建筑。

看到那幢建筑,西田觉得很眼熟。

男主播的声音盖过画面流淌着。

“案发现场……津川市的矶村公寓……108室的永井香小姐,23岁……在永井香小姐的房间里,发现了永井香小姐被勒死的尸体……据推断,作案时间是凌晨1点30分前后……与之前的一连串女性遇害事件……”

不知不觉地,画面上映出年轻女性的脸部特写。清癯、尖削的面颊,垂披到肩膀处的长发,大概是被害人的脸部特写。

果然出事了!西田心想,雨衣男子极有可能就是凶手。被汽车前灯的灯光掠过、在黑暗中闪现的男子的脸,至今还清晰地留在他的脑海里。

凶手也许……西田思索着。雨衣男子也许已经发现我停靠在路边的汽车,意识到兴许有人监视着,便耐心地等着我的汽车离去后才作案的。

事件是在我离去四五十分钟以后发生的。这一点不就证明凶手已经发现了我的汽车吗?

电视画面改变,在播放游客企图走私大麻,在成田机场的海关被逮捕的新闻。

西田心事重重地望着那个画面,一边啜着咖啡。他的目光盯着电视画面,脑海深处注视着的,却是昨夜被汽车前灯映照出来的男子的脸。

妻子俊子端着托盘从厨房里走进来。托盘里放着酱汤和纳豆,还有一碗饭和茄子酱菜。西田虽然一起床就要喝咖啡,却还是一个日餐控。他觉得咖啡和吐司的早餐,身上会发不出力,工作提不起精神。

“吃早饭。”俊子说道,将早餐放到餐桌上,“酱汤要趁热吃。”

“等会儿。”西田离开电视机前,走到电话机边,拨通了大沼家的电话。

片刻,女儿美幸接电话。

“哦,美幸?……是我。”

“咦,父亲,什么事啊,大清早的?”美幸一副没心没肺的嗓音回答道。

西田压低了声音:“大沼身体好吗?他上班有精神吗?”

“怎么回事啊,冷不丁的?突然这么严肃……身体当然好啦!”

“我冒昧地问一句,昨天夜里他是几点回家的?”

“说是昨天夜里,其实是今天早晨1点过后吧。因为1点钟之前,我还没有睡下,在熨衣服,这之前他还没有回来,这是肯定的。”

“可是,他是回来的?”

“回来的呀!因为今天早晨他在被窝里。”

“几点回来的,你不记得了?”西田像是确定目标似的问道。美幸的回答里隐藏着有关事件的重要线索。

“不记得了呀!”美幸干脆否定道,“照顾好健一和好江,我已经是筋疲力尽了,一钻进被窝就睡着了,即使小偷进来都不会醒啊。”

“是吗?”西田感到沮丧。但是,听美幸说“记不得了”,他又感到松了口气。如果美幸记得大沼回家的确切时间,更加深了对大沼的怀疑的话,该怎么办?西田的内心里有着这样的不安情绪,这也是事实。

吃早饭时,西田一直在思考一件事,就是,假如大沼真是女性连续杀人事件的凶手,那么他的动机是什么?虽说凶手是杀人淫乐者,但他毕竟不相信大沼会有如此的犯罪嗜好。假如有这样的嗜好,这种嗜好早就会以某种形式表现出来了。

假设真是如此,那么他的动机在哪里?是性的不满?还是受到压抑的性不满在绞杀年轻女性的行为中找到了发泄口?或者是对年轻女性有着某种根深蒂固的仇恨,才毫无目标地滥杀多名女性?西田左思右想,还是找不到令人信服的作案动机。

“看不明白。”西田恨恨地喃语道,喝了口茶,将茶水含在嘴里咕嘟嘟地嗽着口。

这是女儿美幸结婚前最感讨厌的动作,但这个动作像是引发了他的联想,昨夜从汽车内目睹到的雨衣男子的脸部,再次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不能说是长得一模一样的陌生人!雨衣男子果真是大沼!西田心想。即使不能认定大沼就是女性连续杀人事件的真凶,但他与昨夜发生的杀人事件有密切的关联,这是确切无误的,否则他在行动时就不用故意地避人耳目。

吃完早餐后,他对妻子什么也没说,便驾驶着汽车出门了。妻子对他的去向从不过问,肯定是觉得他反正是私底下在查找连续杀人的凶手。

从昨夜开始下起的雨已经停了,乌云低垂,阴沉沉的。砭人肌骨的早晨,看天空的模样,不知道雨什么时候又会下起来。

西田下意识地将汽车驶到西公园附近。矶村公寓这幢五层楼建筑,像是有着吸引汽车的磁性似的,汽车不知不觉地停靠在昨夜停靠的位置上。

与昨天夜里不同,西田下了车,走到矶村公寓的楼前。

楼房周围拉着警戒绳,穿制服的警官站在绳索前对围观的人进行劝导。发生凶案的108室,正在进行现场勘查。

大沼应该也在这个现场。西田混在围观人群中,瞪大着眼睛注视着楼房的大门口。

“西田!”这时,背后有人喊他的名字。西田猛然回过头去。

眼前站着不动产商冈部清,矮个,肥胖,颈脖短促,一张颇显殷勤的、盘子似的圆脸像是镶嵌在双肩之间。他原是暴力团成员,因为致人伤害,十四五年前西田曾抓过他。从此两人成了熟人,但冈部于十年前金盆洗手脱离暴力团,在车站前开了家不动产店。说是不动产店,也只是开设在小街上的一家小店,以介绍、管理住宅和公寓为主要业务。西田在现役时期与他偶尔见面喝杯酒交换一下情报。

“这样不停地杀人,你西田不会忍着性子安享隐居生活吧?”冈部说完,用手抚摸了一下面颊,突然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关于这起连续杀人案,有个消息值得一听啊。而且有个信息和你西田有很大的关系呢。”

4

后视镜里映着冈部清的脸。圆圆的脸上皮肤光润,给人以待人和善的印象,但他的眼睛却散发着警觉的光芒,几乎一眨也不眨。这还是原暴力团成员的目光。

“什么样的信息啊,你听到的?”西田头也不回,注视着后视镜里冈部的脸问道。

“好像凶手是现役刑警啊!”

“现役刑警?你不会是戏弄我吧?”西田嘴上否认着,但他感到脑海里刚刚消失的女婿那张面容,暗暗地像霓虹灯似的闪烁着。

“我没有戏弄你啊!”冈部在后座上将上身稍稍向后仰着,一副认真的表情。他的眼睛里浮现出怯意。

“是谁,哪名刑警?”西田紧接着追问道。

“不……不知道。名字不知道,但街上传说凶手是一名现役的刑警……你不爱听吧,一副这么可怕的脸……所以这个情报我是不愿意说的!”

“传闻的根据是什么?”

“有五个女人被杀……据说凶手的目标是女大学生村山由美和画廊老板名叫那智喜佐的熟女……还有昨夜被杀、在和田屋百货店里工作的永井香三人,另外两个人是凶手为了掩饰真正的杀人动机滥杀无辜的牺牲品。”

“嘿!”

“行了吧?这个信息始终是不负责任的街头传闻啊。如果是谣言的话,你不要生气。你不要紧吧?”

“当然。”

“听说现役刑警和那智喜佐这个画廊女老板是男女之间的关系。据说,两年前的秋天发生过一起盗窃案,小偷潜入画廊偷走了几幅画,津川警署出动进行侦查,刑警是那个时候和她认识的。”

“难怪。”西田含糊地回答道。他隐隐地记得的确发生过那么一起偷盗事件。在那起事件中,日本著名前卫画家的绘画被盗五幅,损失二千万日元。最后盗贼被抓,案件圆满侦破。西田想起当时负责办案的正是大沼保夫。他记得盗窃嫌疑人还是一名绘画经纪人,是以大沼为主把嫌疑人抓获的。

“总之,那智喜佐和刑警好像在隔壁的町田市或东京秘密相会,但不久两人关系破裂,那智喜佐威胁说要把她与刑警的关系写信告诉署长和……搜查课长,同时还说要把两人做爱时的视频和照片寄送给报社的横浜支局。”

“于是……”

“刑警谋划杀害了那智喜佐。可是,不巧的是村山由美和永井香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

“她们怎么会知道刑警和那智喜佐的关系?”

“据说,正在女子短大读书的村山由美和男友一起去町田的情人旅馆时,碰巧看见他们两人从旅馆里出来。她曾在津川警署附近的茶店里打工当过服务员,认识那名刑警,并知道他的名字,当然刑警也认识她。……何况喜佐的画廊就在茶店的紧边上,经常外卖送咖啡,因此喜佐和由美相互间都认识。”

“那个永井香呢?”

“永井香在新宿的酒吧里喝酒,看见过他们两人也在那家酒店里。永井香喜欢绘画,那智喜佐的画廊里她去过几次,和喜佐脸熟。”

“还有呢?”

“听说当时喜佐向永井香介绍刑警是自己的恋人。喜佐是喝醉着时不小心说漏嘴的,说和刑警处于热恋阶段。”

“那名刑警叫什么名字?”

“名字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

“既然这样,你知道得并不详细。”

“所以我再三说过吧,是传闻……仅仅只是传闻啊。”

“制造这个谣言的人是谁?是你身边的……”

“没有啊。”

“应该有。和那智喜佐关系密切的人,估计就在你的身边。”

“那……你就当我是开玩笑吧。”冈部将手在眼前挥动一下,做了个否定的动作,但他的脸上猝然掠过胆怯和狼狈的神色。他的目光越过西田的肩膀,朝矶村公寓凝视着。

西田注意到冈部的目光,便跟着冈部的视线转过身去。

从楼房大门口出来的一个男子的面容,直冲西田的眼瞳里。是大沼刑警的面容。大沼穿着茶色的雨衣,思考着什么似的低俯着脸从大门里走出来,朝警车走去。

西田透过挡风玻璃注视着大沼的身影,然后将目光移到冈部清的身上。冈部也是死死地观察着大沼的动向。片刻,冈部注意到西田的目光,便吃惊地收回视线望着西田。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奇妙地纠合在一起。西田和冈部都默默地探询似的相互注视着对方的脸。

5

西田秀男站在津川站北口的出口处附近。

下午6点刚过。这个时间里,街上已经完全被夜幕笼罩,闪烁着华丽的霓虹灯。北口在车站背后,与南口这个前出口相比,开发延迟,整顿也没有结束,但从两年前的秋天百货商店建成起,人流开始出现变化,大楼林立,面貌陡变,成为热闹的购物街和游乐街,毫不逊色于南口的津川银座。

西田的目光盯视着北口旅行代理店与游乐中心之间的一条辅道上。这条辅道往深处走二十米左右的左侧,有一幢五层楼的杂居大楼。“冈部不动产”就在这幢大楼的一楼。

冈部不动产公司除了社长冈部之外,从业人员只有两人,男女各一人。男子24岁,从汽车推销员转业而来,时日不长。制造现役刑警作案这个谣言的人,不像是他。

西田推测制造这条情报的主人,是另一个女事务员清水里子。在调查清水里子经历的时候,西田开始确信自己的推测没有错。

清水里子31岁,与那智喜佐毕业于同一所高中学校,而且和她还是同届生。好像在那智喜佐离婚、开始经营画廊以后,两人在津川银座的酒吧里邂逅,才开始交往得很密切。清水里子单身,没有结过婚,爱喝酒,还是卡拉OK迷,歌也唱得很好。喜佐又很会喝酒,她的兴趣是在卡拉OK里唱流行歌曲和民谣。两人也许是因此才关系密切起来的。

两人都是单身,又没有孩子,于是在津川银座的酒吧里每月见两三次面,一起喝喝酒,有时也谈谈人生。因此,清水里子即使听喜佐说起有个现役刑警的情人,以后又知道她与刑警之间的关系恶化,也并非不合情理。

那智喜佐在收看市内发生的女性连续被杀的电视新闻时,发现被害人中有村山由美,觉察出凶手的烦闷和意图,注意到凶手暗中在窥探自己和永井香,不就把此事悄悄地告诉了清水里子?

在这期间,那智喜佐自己被杀了。尽管如此,清水里子对凶手是现役刑警还半信半疑。可是,正如那智喜佐生前说的那样,昨天夜里连永井香也遇害了,清水里子才终于相信那智喜佐的告白。

然而,凶手是现役刑警。不能迂腐地把凶手的名字往外说。犹豫到最后,清水里子不就把事情告诉了公司老板冈部清,并与他商量了?

调查清水里子的周围,西田看准了她是冈部的情人。冈部今天早晨听她说出连续杀人事件的凶手的名字,准会吓破了胆吧?对她述说的内容尽管付诸一笑,但看起来觉得像是隐含着十分重大的隐情。

冈部无法把此事独自藏在自己的心里,便悄悄地找我。他估计到我会出现在永井香遇害的现场,才来到矶村公寓附近,而且一找到我,便在汽车里把清水里子那里听来的信息当作传闻告诉了我。

西田心想,问题是,关于凶手的情况,清水里子从那智喜佐那里听说到什么程度?就是说,关于凶手是现役刑警,具体知道多少?为了直接从清水里子的嘴里听到此事,西田此刻才这样守候在车站的北口等她下班。

见了清水里子,她倒是很爽快地告诉西田,和那智喜佐有关系的是刑警大沼保夫。

6

那幢公寓叫津川公寓。是没有安装电梯的五层楼白色建筑。清水里子的房间是二楼的八号室。房间号码从东往西排列,所以从东端数起第八个房间,就是她的房间。

西田将汽车开到能看见她房间的地方停下,沉沉地吐了口气。从这个位置,能清晰地看清公寓的正门口。

西田坐在驾驶座上,打量着一楼的大门口和里子的房间,心中嘀咕道:第六个牺牲者,百分之九十九准是里子。凶手当然知道那智喜佐和清水里子之间的关系,也许还没有准确掌握喜佐将她与自己的关系向里子讲到什么程度,但是肯定怀疑里子已经从喜佐的口中得知喜佐与自己的关系。

若是如此,大沼会试图封住里子的嘴。大沼对知道自己与那智喜佐关系的人,会毫不宽恕地进行抹杀。

可是,大沼是侦查方面的行家。为了给事件蒙上一层迷彩,搅乱侦查视线,凶手最初杀害了完全毫无关系的女性喜多川浩子,接着作为第四名牺牲者选择了小宫山绿。增加了这两名女性,以此掩饰凶手的作案动机,事件被看作是由性变态狂作案,袭击了居住在白色公寓里的单身女性,然而凶手真正的犯罪动机却被隐匿在这个错觉之中。

侦查工作正如凶手处心积虑的那样寸步难行。从第一起喜多川浩子被杀事件起快有一年了,眼下还根本没有出现强有力的嫌疑人,搜查本部里充满着焦虑感,甚至弥漫着束手无策的绝望气氛。

“原来事件的原点是要杀害那智喜佐?”西田独自喃语道。目标是白屋画廊的老板。凶手为了掩饰杀人的真正目的,故意袭击居住在白色外墙的公寓或住宅里的单身女性。

被害的女性为什么会轻易地打开房间的门锁?这是个疑问。但是,如果见来访者是位现役的刑警,她们肯定会很放心地把房门打开。

西田从上衣口袋里取出记事本,写上“津川警署搜查课大沼保夫”,接着又将大沼的名字潦草地写了一遍。他的体内莫名地冲涌着一股凶暴的冲动,因为难以抑制那股冲动,他才在记事本上极不耐烦地写下大沼的名字。

就在这时,他一眼瞅见正走过汽车附近的男子的身影。西田立即慌忙揉灭了香烟,用目光追着人影。

是大沼!……西田在胸膛里激动地叫喊道。不会是长得相像的陌生人,把别人错当成大沼?西田心想。他反复仔细地辨认,目光前端的男子,毫无疑问,就是大沼。

今天夜里大沼又是独自一人。而且他专挑灯光照不到的昏暗处,试图渐渐地接近津川公寓。

大沼显然像是在观察二楼的八号室。他谨慎地利用树荫等处渐渐地向208室靠近。西田从大沼的举动中看出他想从阳台潜入房间。以前,偷偷潜伏在阳台里、划破窗玻璃、解开窗内侧的窗锁进入房间这样的手段,已经使用过几次。

大沼果真是想灭清水里子的口。西田对自己的推测一次次地猜中重又感到惊怵。按以前的规律,凶手会遵循“三个月”这个周期。但是,凶手暗中监视清水里子最近的动向顿起猜忌,觉悟到她对凶手的真实身份已经有所察觉。

凶手感到焦虑,开始露出破绽……西田就是等着这个机会,凶手的身份已经确定。想到凶手是个意想不到的人,西田便大口地喘着气。关于凶手,他失去了想要通知搜查本部的勇气,但凶手要当着我的面杀害里子,这是绝对不能容许的。无论如何要阻止他的杀人行为。

西田将忧郁的目光投向里子的房间。里子好像还没有睡下,面对阳台的房间窗户还亮着灯。同时,大沼会极有耐心地等到里子睡下。能隐隐地看见大沼躲在208室底下附近树丛里的身影。

怎样行动才能阻止今天夜里的恶行?西田思索了片刻,悄悄地溜下车走到辅道上,开始寻找电话亭。他不想让自己的手机号码留在里子的座机上。

7

电话亭很快就找到了。在离停车的地方有三十米左右的交叉路口附近。从亭子里可以稍稍看见清水里子的房间和阳台。

打104查询台查出里子的电话号码,向她的房间里拨电话。他想用电话告诉她被人盯上了,建议她溜出房间住到朋友那里去。除此之外,他觉得没有别的办法可以保护里子。即使大沼闯入房间,房间里也是金蝉脱壳空无一人。只有这样做,才能让他的袭击扑空。

电话马上就接通了。

“我是津川警署搜查课的人……”西田用手绢捂着听筒开始说道,“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女性连续被杀事件的凶手,看样子今天夜里盯上你了。”

“凶手?”传来感觉诧异的声音。

“是的。如果你方便的话,现在还是搬到朋友那里去住更安全。你有去住的地方吗?”

“凶手袭击我?”回答得毫无偏差,“你是谁?”

“……”

“真的是津川警署打来的?……不是和我开玩笑……”里子大概是在喝酒,像是醉着,声音含混,带着胡搅蛮缠的语气。

西田将绝望的目光投向208室。电话机好像在靠近阳台的窗边,透过窗帘可以看见里子握着听筒的身影。

“喂喂……喂喂!”传来里子催促他讲下去的声音。

西田默默地注视着里子的剪影。

“怎么回事。果然是骚扰电话?”

随着这样一句逞强的话,电话被对方挂断了。

西田走出电话亭子,悄悄地回到汽车里。清水里子喝醉了,根本听不进他的警告。西田心想只有监视住大沼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大沼开始行动时,把汽车靠上前去,用车前灯照着他,逼他放弃作案。

西田回到驾驶座上,警惕地注视着208室的阳台一带,焦虑地抽着烟。烟头像萤火似的小小地闪烁着。原想要镇定一下情绪才抽烟的,不料神经反而绷得高度紧张,感觉无法沉住气。他的脚不停地颤动着。

把大沼招为女婿,完完全全是个失误!西田哆嗦着脚,深感后悔。

大沼出生在静冈,高中毕业,虽属于没有晋升资格的公务员编制,但为人诚实,对工作有斗志,也有韧劲。西田是看准了他的这些特点,才选他做女婿的。在不值班的日子里,把大沼请到家里,若无其事地让他与美幸见面。大沼一眼就喜欢上了美幸,但美幸却说“讨厌啊,那么土气的人”,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很抵触。

当时美幸在市内的证券公司里工作,好像颇得上司课长的好感,这好像也是她不愿意与大沼缔结良缘的原因。课长当然已经有妻室。和课长的关系发展到什么程度?她借口加班,有五六次和课长两人在酒吧或小酒店里吃饭,这也是事实。西田经过秘密侦查,查清了美幸与课长的关系,便逼她辞职,强行推进她与大沼的婚姻。

美幸那时候哭着不愿意结婚,但西田无视她的意愿让她与大沼结婚。其间,看样子她对课长死了心,到订亲的时候,她已经老老实实地听从了西田的安排。

直到最近,西田还一直认为这个婚姻是成功的。上天已经赐予他两个外孙,也没有听说过大沼有风流韵事。曾对有家室的课长拥有过的好感,美幸似乎也已经忘得一干二净,有时候还向西田有情趣地说起与大沼的夫妻之间的事。

这个大沼成了杀人事件的重要嫌疑人……现在又企图对知道自己秘密的清水里子杀人灭口,潜伏在她公寓附近的黑暗里!西田心想。要尽最大努力阻止大沼犯罪,问题是此后对大沼的处置。

是不是要把对大沼的怀疑深埋在自己的心里,对他之前犯下的五起杀人事件不管不问,还是应该告知搜查本部?……不管如何,以后所有的事态都将担在我的肩上!西田思忖着,喘不过气来,如同胸膛被铁链勒住一般。他大口地喘着气,盯视着大沼躲藏着的那片树丛。

西田仿佛觉得什么东西像涨潮般地逼近自己的周围。这样下去,女儿夫妇和自己的家庭都毫无疑问地面临崩溃。

传来巡逻车的警笛声。警笛声径直地向这边靠近。

会不会是清水里子打110报警了?西田心想。难道是里子对我刚才的电话感到很危险,便向警察报案了?

大沼会怎么行动?……西田本能地注视着大沼潜伏着的树丛。

听到巡逻车的警笛声,也许是放弃了今夜的作案,一个像是大沼的人影跳出树丛,在黑暗中离去。

与此同时,巡逻车停靠在津川公寓门前。两名穿制服的警官从巡逻车上下来,走进大楼里,不久两人出现在里子房间的阳台上,朝楼下的黑暗里窥探着。

西田凝望着他们的人影,沉沉地叹了口气,接着把目光移到仪表盘的时钟上。凌晨1点19分。西田确认时间后,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独自喃语道:“看来今夜……第六起事件不会发生了。”

像是契合他的自言自语似的,白色的雨滴粘上了汽车的挡风玻璃。天气预报十分准确,说是半夜起有雨。雨好像开始下了。

8

那天夜里,又发生了杀人事件。被害人是居住在市内雷电一丁目住宅里的小学教师越田春子,26岁。作案手段是绞杀。据说是施暴后用塑料绳勒住脖子杀死的。住宅叫“松风庄”,是白色外墙的二层楼房,越田春子独自住在一层楼的二号室。死亡推定时间是凌晨一点半到二点之间。

被害人是单身女性,独自生活在白色的住宅里。从作案时间到作案手段,与以前一连串的女性连续被杀事件十分相似。是发生在第五起事件以后,虽与以前的“三个月周期”不同,但判断为“第六起事件”看来是没什么问题。定论为同一凶手做的同一犯罪,估计不会有错。

被害人这次是女教师……看着电视机里在播报案情,西田呢喃道。昨夜的预测完全出现了偏差,第六起事件还是发生了。

西田在餐桌上摊开津川市地图,望着雷电一丁目松风庄的所在地。从电视报道的松风庄号码,推算出案发现场的地点。雷电町在市内东南角的尽头。接着,西田望着清水里子居住的八幡町。八幡町在市内北端,里子居住的津川公寓在八幡神社的背后。

八幡町……雷电一丁目……西田看着地图,测算出八幡町到雷电一丁目的距离开车需要十分钟。因为有深夜路况不堵这个条件,大概也就十分钟。若是白天,估计时间还要多一些。如果步行,大概要三十分钟以上。如果熟悉市内街道抄近路走的话,也就三十分钟左右。

西田想起来了,昨夜躲在里子公寓下面树丛里的大沼,是徒步走来的。也许汽车就停在公寓的附近。将汽车停在公寓附近,从汽车牌照上会让人看出停靠着的是大沼的汽车,如果计算到这一危险,大沼也许会离得很远就扔下汽车,步行走到公寓。

里子报警招来了巡逻车,以致大沼离开了树丛背后的躲藏地点,这时是凌晨一点十九分。女教师在雷电一丁目的松风庄里遇害,是凌晨一点30分到二点之间。看来凶手是划破了102室她房间的窗玻璃,偷偷潜入房间作案的。潜入房间需要不少时间吧。行动要万分谨慎,不能让声响惊动四邻,所以至少需要十分钟左右。

如此看来,这名女教师遇害是不是大沼作案,很难下判断。西田这样推测着。对巡逻车突然出现感到很意外,便将袭击目标从清水里子转移到越田春子这个女教师身上,这样的变动仅在三四十分钟里能做到吗?

假如是大沼作案,大沼把目标定为越田春子,事先对松风庄周围进行了踩点,但是怎么也没有必要必须在昨天夜里就袭击并杀害她。然而,对大沼而言,也许是出自侦查方面的判断,有必要无论如何都必须干掉越田春子。

那种必要性到底是什么呢?西田望着摊开在餐桌上的地图,口中喃语道。这是他冥思苦索进行推理时的习惯。真是看不懂!他嘀咕着,又重新梳理思路:越田春子遇害,会不会是有人模仿女性连续被杀事件凶手作案的手段?将越田春子遇害看作是大沼作案,从时间上来看是很牵强的。

然而,西田发现,作出这样推断的,仅仅是自己一个人。大沼昨夜悄悄潜伏在清水里子的公寓前,企图制造第六起杀人事件。知道这件事的,只有西田自己一个人。因此,搜查本部和媒体似乎都毫不怀疑地把越田春子遇害看作是第六个牺牲者。

也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证明不是大沼作案——大沼作案的可能性极高。西田自语道。难道是在内心里无论如何想要庇护女婿,推理才变得如此踌躇?

9

“什么……举报信寄到搜查本部?什么内容?”西田回过头来,望着松井刑警的脸。

“内容非常荒唐和无聊,本部方面看作是性质恶劣的诬陷,说是诬陷,对方又过份执着,不仅投寄了举报信,还打电话来。”松井辩解道,在眉间推了推金属框眼镜。

“所以,我要问你举报信的内容。”

“说得明确些……指名道姓说女性连续被杀事件的凶手是……大沼刑警,是来检举的。”

“你说什么?”

“举报信和电话现在都还保密着,觉得早晚会传到你西田的耳朵里,才打算暂时由我来通知你……”

“是署长这么考虑的?”

“就是这么回事。”

“……”西田瞬间讲不出话来,在石阶上停下脚步,注视着松井的脸。

松井是巡查部长,在西田在职时经常与西田组成搭档。记得他这次生日应该是四十三岁。作为刑警,他认真,诚实,他的为人是可以信赖的。

“当然,本部方面根本不相信举报信的内容,认为这内容是捏造的……举报信来过三封,就是这三封。”见西田不说话,松井有些心虚,便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三个信封交给西田。

西田接过信封,当场查看信封里的内容。

信封里都装着一张白色的小纸条。纸条上用电脑打印着如下的文字:

轰动津川市的女性连续被杀事件——

凶手是津川警署搜查课的大沼保夫。要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些事,因为我也曾受到过凶手的袭击。凶手深夜突然潜入我的房间,想要强暴我。我挥动着身边的剪刀拼命抵抗,所以凶手逃走了,但是。当时房间里亮着灯,我清楚地看到了凶手的脸。

第二天早晨,我鼓起勇气把这起未遂事件告知津川警署,但当时出面接待我的大沼保夫刑警就是凶手。不是错觉,闯进我房间里的人,的确是大沼刑警。

我害怕得没敢开口,不得已,就用举报信的形式,写信检举凶手。

越田春子

这是第一封举报信,日期是一个月前。那以后,每隔十天,举报信的内容是询问对大沼刑警的调查是否在进行,威胁说如果出自警察自保的意识想要庇护大沼的话,就将这一事实向报纸和电视台公开。

西田对投寄举报信的人竟然会是越田春子感到十分意外。写着的住址是津川市内不存在的、虚构的町名“萤町”。这也许是出自戒备的心理,生怕会被查出住址。

西田把三封举报信还给松井,开始登上石阶。是地处市内南郊松原神社的石阶,神社就在一百二十节石阶的顶端,神社背后就是公园。公园里被郁郁葱葱的森林包围着,明显地残留着多摩丘陵的痕迹,节假日里会因携家带口的游客而热闹非凡,今天因是工作日上午的缘故,四周静悄悄的。

刚挂了大沼的电话,就接到松井刑警打来的电话,说希望直接见面。从松井那压低着声音的语气来判断,他是想避开别人的耳目见个面,见面的地点,指定松原神社的一鸟居。

“投寄举报信的人,和昨夜也就是今天早晨被杀的女教师同名啊。”走到石阶顶上的时候,西田喘着气说道。

“是同名同姓啊。”松井用低沉的声音答道。他削瘦,高个,后背很憋屈地弯曲着。

“假设被害人就是写举报信的人,那么凶手……”西田刚说到这里,后面的话就在喉咙里卡住了。他盯视着松井的脸。

松井一副困惑的目光望着西田。

西田继续说道:“举报信的内容证实过吗?”

“没有。没有理睬她。”

“她不光只是投寄举报信,还打电话来了吗?”

“好像打了两三次,直接打到本部。”

“说什么?”

“据说,和举报信里的内容一样。”

“说是未遂?”西田冷不防这么嘀咕了一句,走到拜殿前,“啪啪”地拍手拜神。他闭上眼睛,合起双手,心想大沼因此而有了杀害越田春子的动机。

强奸杀人未遂。凶手之前已经杀害了五名女性,但作案并不一定全都获得成功,因受害人挣扎而失败、导致未遂的情况当然也会有吧。

作案未遂的时候,受害的女性大体上都不一定会报警。她们会担心社会上的体面,害怕受到报复而保持着沉默,但也会有像越田春子这样的女性指名道姓地检举凶手。

越田春子的举报信在搜查本部内部自然会保密,但举报信的内容却会以传闻的形式传入大沼的耳朵里,大沼为了灭口杀害了她。问题是,搜查本部为什么要通过松井把举报信的内容告诉我呢?这是一个谜。不难看出在让松井打电话的背后,有着寺尾署长的深思熟虑。

这是对我的一种宣战。搜查本部暗中在对大沼进行侦查啊,你不要妨碍我们的侦查!将寺尾署长的意思作这样的解释是不会有错的。

让同是刑警的刑警来抓捕大沼,能忍受得了吗?天生的反骨心令西田顿时变得倔强。女婿的不幸由我自己来解决。让曾经的战友来解决,咽得下这口气吗?

“好!……”西田独自喃语道,猛地睁开眼睛,目光愣愣地凝视着空间。

松井望着西田这样的神情,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

10

津川公寓208室。面向阳台的房间窗帘映出清水里子正在换衣服的身影。虽然已经年过三十,但也许是未婚且没有生过孩子的缘故,身体的线条至今仍没有变形。

西田凝望着她的剪影,心想大沼今天夜里肯定会潜入里子的房间袭击她。

这是长期的刑警生活培养起来的感觉这么告诉他的。大沼应该注意到周围看自己的目光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会急于把发现自己是连续杀人凶手的人杀掉灭口。如果把对自己有危险的人干掉,指证自己作案的人证就会消失。即使被人怀疑是凶手,缺乏证据,逮捕这条底线就不会踏破。他是看准了这一点。

但是,大沼是没有作任何妆扮啊!西田感到心里很迷乱。根据越田春子的举报,看来她清楚地看到了大沼的面容。大沼是未作任何妆扮闯入女人房间的,但至少应该戴着墨镜或面罩等遮住脸部,是很常见的做法。难道大沼确信狙击的猎物绝对能搞到手,才肆无忌惮地将脸部暴露在女性们面前?

西田从驾驶座上监视着208室,他的表情上冷不丁掠过紧张的神情。房间里的灯光在他的眼前消失了。西田本能地看了一眼汽车里的时钟。凌晨1点32分。

是里子睡下了。西田继续注视着沉浸在黑暗里的房间,用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躲藏在208室窗下树丛里的大沼,不久肯定会采取行动。

不料,大沼却怎么也没有行动。在黑暗里极有耐心地一动不动。

是在等待里子熟睡!西田想象着。大沼也许是担心浅睡眠时从阳台里入侵的声响马上就会把她惊醒,惊醒后一旦叫喊起来就麻烦了。

西田屏住气等候着大沼开始行动。大沼一旦开始行动,就冲上前去阻止他,用汽车把他带走,对他进行详细的盘问。不管如何,这是一件令人颇感沮丧的事,却是一条靠回避就无法走通的路。在盘问大沼的同时,必须绝对阻止他今后的杀人。

等了有五分钟,大沼没有动静。过了十分钟,大沼依然没有动静。

十二分钟……哪里传来汽车停下的声音。除此之外,听不到任何声响,四周死一般的静寂。

过了有十五分钟。时钟的时针快要到凌晨2点。但是,大沼像雕像似的纹丝不动。

不久,快要到十六分钟了。瞬间,西田的视野里出现了变化。里子的房间突然亮起了灯。西田像被吸引住似的盯视着里子的房间。里子好像还没有睡着。

是上厕所吧,西田这样揣测道。可见大沼竟然将对方观察得如此仔细!西田深感佩服。原来大沼一动不动,就是因为他看准了里子还会起床的。

现在看来要花些时间了!西田心想。既然如此,就是比耐心了。只能耐住性子观察大沼的动向。

先歇一口气!西田衔起一支烟,用打火机正要点上火,慌忙又折断香烟扔进烟灰盒里。与大沼的距离有五十米左右。大沼在作案前神经高度紧张,即使有个极小的火焰在晃动,他也肯定能一眼就看到的。

真是太危险了!西田沉沉地叹了口气,将目光投向里子的房间。

就在这时,西田的视野里发生了冲击性的变化。两人激烈地扭打在一起的身影跃入西田的眼帘。透过窗帘映现出来的两个人影好像是男人和女人。

这是怎么回事?西田凝视着里子的房间。他瞬间产生了错觉。大沼不会是使用了什么魔术闯进房间里袭击了里子?只要不是使用魔术,躲在树丛背后的大沼突然已经出现在二楼的房间里,这是不可能的!

西田将目光移到树丛里。这时,一个黑影像野兽似的从树丛里跃起。黑影攀上一楼的阳台,按攀爬的要领登上二楼阳台,简直是杂技艺人一般敏捷而巧妙的攀登术。

西田用目光茫然地追着这个黑影。动作敏捷的黑影无疑像是大沼。

黑影攀上二楼阳台后,朝着屋内大声吼道:“打开!……快打开!”

男子的吼叫声撕裂夜空传递过来,这个熟悉的声音是大沼的。就像被这喊声触发了似的,公寓里各个房间的灯都亮了,相反里子房间里的灯却熄灭了。也许是屋内的人按了开关。

接着,面向阳台的窗户传来破碎的声音。肯定是大沼从阳台砸碎窗玻璃,跳进了房间里。黑暗中,传来男人们激烈打斗的声音。在这声音中,夹杂着女人的惊叫。

西田下车,一口气跑进公寓里。找到楼梯,跑上二楼。他觉得自己像大沼那样从阳台登上二楼的技巧,已经做不出来了。他在走廊里奔跑着寻找八号室,毕竟原来当过刑警,幸好又退休不久,即便一口气奔跑着,呼吸也没有出现凌乱。

西田站在八号室的门前,姓氏牌上写着“清水”。他捻转把手想要进屋,但是把手一动不动。是从屋内锁上了。按响门铃,敲房门。屋内传来扭打声。桌子翻了个,陶瓷器具掉落,在地板上砸碎的声音。像是要掩饰这声响似的,传来男子剧烈的气喘声和打斗声。

西田在房门前焦虑不安。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很难正确把握事态。类似蚂蚁在身上爬行似的感觉掠过他的脊髓。他对着屋内不停地胡乱叫喊着:“快开门!……磨磨蹭蹭什么!开门!……快开门!”

随着他的叫喊,屋内的声响顿时停了。

出什么事了?大沼怎么了?西田担心他的人身安全,胸膛里不安地悸动着,身体猛地发热,嘴里渴得厉害,额头上渗出黏乎乎的汗水。

他觉得站在门前束手无策了好一会儿,其实还不到三十秒钟。屋内灯亮了,房门随之打开,清水里子从房门的隙缝里露出脸来。也许是光线的缘故,她的脸色呈土灰色。她默默地把西田放进门来。

西田警惕地踏进屋子里。房间里极其凌乱。家具和日常用品都散乱一地,证明屋内经历过十分激烈的搏斗。

屋内发生了什么事?——剧烈的心跳撞击着西田的胸膛。大沼从阳台上跳进屋里后怎么了?

“他们怎么回事?”西田问里子。

“……”里子什么也不想回答。一副苍白的脸,紧闭着嘴唇。

“人在哪里?”

里子用下颚朝里间示意了一下,一副出了什么事似的表情。

西田走进里面的房间,一眼看见两个面对面相互睨视着的男子。两人都大口地喘着气,看样子正处于累得说不出话来的状态,直视着西田。

看见这两个人,西田倒吸了一口冷气。一个是大沼,另一个不就是不动产的冈部清吗?西田顿时产生了混乱。冈部是里子的雇主,应该还是里子的情人。冈部在里子的房间里并不足奇,但是两人都在房间里,大沼为什么要从阳台里闯入?

“终于抓住了,连续杀人的凶手!”大沼对西田说道。

“连续杀人的凶手?”西田一副惊讶的表情反问道,“凶手是冈部清?”

“是的。终于把冈部抓了个现行,才没有出现第七名牺牲者!”

“……”西田讲不出话来,不停地打量着大沼和冈部的脸。

冈部的手上已经铐上了手铐。右腕的衣袖卷起着,手腕上有着除去文身后的暗红色瘢痕。

“是冈部想要杀害清水里子吗?”西田问大沼。他的头脑里很混乱,还没有理出头绪。

“是的,刚才很危险。再迟一步的话,第七起事件就完全发生了。”

“呃。”西田迟疑地点点头,转过身去。

里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西田将目光移到她的身上,她尴尬地转过脸去,将目光凝望着空间。

“是怎么回事?你不能向我解释一下吗?”西田把目光移回到大沼身上,小声说道。他依然一头雾水,有着一种错觉,仿佛还在噩梦里。

11

警车和巡逻车把津川公寓的大楼包围了起来。

要把已经被逮捕的嫌疑人送到津川警署里去。女性连续被杀事件对津川警署而言是个重大案件,这话虽然说起来有些小题大做,但神奈川县警和津川警署一直把此案件看作事关警察的威望在进行侦查。

大沼把冈部交给赶来的侦查员。冈部也许是死心了,他毫无抵抗,老老实实地被侦查员们簇拥着走出房间,走向停靠在大门外的警车。冈部正要对清水里子下手时,被大沼闯入现场当场抓获,这让冈部吓破了胆。

西田的汽车停靠在大楼不远处。他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冈部被带去津川警署。聚集而来的侦查员们全都是他曾经的战友,但他已经从津川警署退休了。他自感这种时候轮不到自己出场,自己应该在背后注视着。

要说轮不到自己出场……把大沼看作凶手,在估计他会出没的地方监视着,这个误判多么荒唐!西田自嘲似的歪斜着脸。这事如若放在现役期间,就很容易从抓错人发展到冤假错案。

“我真的年老昏聩了?”西田独自喃语道,衔起一支烟,用打火机点上火。

最早怀疑大沼,是看见他穿着雨衣企图潜入矶村公寓的身影。而且那天夜里,在矶村公寓,永井香遇害,导致对大沼的疑惑陡增。西田觉得这样的怀疑是合情合理的。况且冈部在矶村公寓委婉地暗示对大沼的怀疑。并且,清水里子告诉他画廊老板那智喜佐和大沼的关系,为这种怀疑提供了最有力的佐证。

可以说,冈部和里子合作编造了“有过离婚经历的画廊女老板和现役刑警之间的丑闻,并且大沼接连杀害了知道这个丑闻的女性”。即使是捏造的,也很容易让人相信。死人不会开口说话。两人指证说遇害的村山由美她们知道大沼与那智喜佐的丑闻,但是不是真的知道,只要是她们被杀了,就没有办法得到证实。

而且,为了掩饰真正的动机,连与丑闻毫无关系的女性也惨遭杀害,企图误导警方的侦查,这样的解释作为编造的假话是很完美的,无法挑出它的毛病来。冈部和里子合谋编造了这样的谎话,西田受它的欺骗,对大沼的怀疑就变得毫不动摇了。

正因为大沼是我女婿……我是过份相信了这个心理骗术!西田为自己倾向于大沼作案的心理状态作着辩解。如果大沼不是女婿,就理应会对大沼那些怪异的动向进行分析。

总之,雇主冈部清是连续杀人事件的凶手,清水里子牢牢地抓住这件事不放。里子怎么会发现冈部是凶手的,这只能有待以后的调查,她也许曾有过亲身体验,知道冈部有个做爱时喜欢勒住对方女性脖子的性癖,并察觉到案发夜里冈部对自己是不是在现场无法作出证明。

在里子的房间里,在津川警署的汽车到来之前这段时间里,大沼对西田讲的话,直到现在还在西田的耳边回响着。西田像回放录音带似的回想着那段对话。

——里子抓住冈部的把柄以后,开始威胁冈部,死缠着向他要钱。之前向他敲诈的钱恐怕已经超过了一千万日元。冈部受到威胁后,无法抑制杀人的冲动,便反复作案。他也许是对杀害女性感觉到一种异样的快感吧。以三个月的周期作案杀人,会不会也是因为那种冲动每隔三个月就会产生一次?

——你怎么会怀疑冈部,并独自开始监控的?

——因为我查明遇害的女性除了那智喜佐之外,全都是冈部做的房屋中介,甚至由他领到租借的房间里去过。冈部是从来店里的女客户中物色受害者的。

——你怎么知道冈部想要杀害里子的?

——因为冈部知道我已经从清水里子的手中拿到了冈部斡旋的女客户名单。他知道自己已经受到怀疑,便想杀害最了解自己秘密的里子企图灭她的口。这起事件物证极少,所以试图杀害里子的时候,是现场抓捕的最佳时机。

——我最后问你一件事,你和画廊女老板那智喜佐的关系……

——是冈部呀!为白屋画廊做中介的,也是冈部啊。冈部很快就和喜佐陷入在男女关系里,但喜佐自尊心很强,看不起冈部,冈部因此起了杀意。他为了掩饰自己的动机,最初杀害村山由美,体验到一种快感。这是连续杀人的最初一起事件,以后他就在自己做中介的年轻女性中物色居住在白色公寓里的人。

西田缄然。

——因此,我拿到名单以后,冈部接下来要袭击的女性,我马上就能分析出来。我可以加强警戒,监视目标女性的住处,可是小学教师越田春子被杀时,我是完全被他钻了空子。我估计他会先盯上里子,于是就在这边监视着,不料他却袭击了越田春子。

——搜查本部收到过奇怪的举报信和电话,你知道吗?

——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说是奇怪的举报信和电话?

西田心想,大沼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诬陷为凶手的举报信和电话的事。反正举报信和电话是冈部和里子亲密合作的产物,目的是扰乱侦查视线,这事不久后大沼也会知道的,用不着我来告诉他。

物色大沼为女婿,我的目光没有错……西田望着大沼与冈部、里子一起坐进警车里的身影,心里暗暗地想。他舒心地微笑着,心想明天是不是要去看看外孙。

发稿编辑/浦建明

猜你喜欢
里子凶手公寓
处死“凶手”
前滩禧悦公寓
共享公寓
末日公寓
“看得见的广播”如何既有面子又有里子
小城镇公路重“面子”更要重“里子”
数字公寓
同仁堂的里子和面子
真正的凶手
战略的里子与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