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习水黄金湾墓葬考古 汉晋时期赤水河流域先民生活风貌

2016-09-18 01:40张改课李飞陈聪
大众考古 2016年3期
关键词:土坑墓室赤水河

文 图/张改课 李飞 陈聪

贵州习水黄金湾墓葬考古汉晋时期赤水河流域先民生活风貌

文 图/张改课 李飞 陈聪

黄金湾遗址远景

黄金湾遗址位置

今天贵州的大部分地区,在汉代属于当时中原文献所称的广义上的西南夷地区,更具体一点属于南夷地区。在西汉早期,西南夷地区还没有被正式纳入汉王朝的版图,这里存在“以什数”的小方国,国君被称为君长。它们中势力最大的是夜郎。据学者考证,夜郎大致位于今天的贵州西部和云南东部地区。

汉王朝开发西南夷地区

包括夜郎在内的西南夷地区引起汉王朝的重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汉王朝和南越国的战争。汉武帝建元六年(公元前135年),当时的番阳令唐蒙得知西南夷地区有一方国,名曰夜郎,临牂柯江,通过牂柯江行船可以到达南越的国都番禺。当时汉王朝正有意收服南越,于是唐蒙上书汉武帝,建议联合夜郎,乘船从牂牁江进兵,出其不意攻打南越。汉武帝同意了唐蒙的建议,任命他为中郎将,“将千人,食重万余人”从巴符关进入夜郎,会见了夜郎侯多同,“蒙厚赐,喻以威德,约为置吏,使其子为令。夜郎旁小邑皆贪汉缯帛,以为汉道险,终不能有也,乃且听蒙约”,于是汉王朝首先在西南夷地区成功设置了犍为郡,并由此揭开了开发和经营西南夷地区的序幕。

至公元前112年,汉军兵分五路进攻南越,沿牂牁江顺江而下即为其中一路。按照汉武帝的统一部署和设想,这路军队具有汉夷联军的性质,既包括汉朝正规军队,也包括临时征调的夜郎、且兰等南夷地区方国军队。或许因为这一路是偏师,或许因为山川险阻、路途遥远,此路军队尚未南下,南越已平。南越虽平,汉军却未离开。直接原因是,“且兰君恐远行,旁国虏其老弱”,不服从汉军调遣,不愿出兵随征南越,而且杀了汉朝使者和犍为郡的太守,盛怒之下,汉朝发兵灭亡且兰,诛杀且兰君,并逐次降服和平定了西南夷地区的大半方国。此后,汉王朝开始大规模开发和经营西南夷地区,先后设置了牂柯、越嶲、沈犁、沦山、武都、益州等郡,增设流官,驻军屯戍,从巴蜀等地迁入豪民屯田垦荒,并最终于公元前27年灭亡了夜郎国。这一系列的政治、军事行动,使得西南夷地区纳入了汉王朝的直接管辖,新的政治经济措施得以推行,先进的生产方式得以推广,从而大大促进了西南夷地区的经济、社会和文化的发展。

唐蒙第一次出使夜郎,是以符关作为出发地的,符关位于今四川合江县城南关。今合江县之得名,源于赤水河与长江交汇于此。在西汉时期犍为郡设置后,今合江县境属于犍为郡下辖的符县。因而有学者认为,唐蒙有可能是从符关出发沿着赤水河进入夜郎腹地的,而赤水河也成为了以后汉王朝开发西南夷地区的重要通道之一。近年来,贵州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单位在黔北的赤水河沿岸开展了一系列的考古调查与发掘工作,发现众多含有两汉时期遗存的古遗址,汉文化遗存呈现出一种爆发式的出现和发展。尽管这些发现并不能完全佐证文献的记载,但至少表明,赤水河是汉文化从巴蜀地区进入贵州腹地和开发西南夷地区的重要通道之一的推断,应当是可以成立的。

遗址发掘场景

黄金湾遗址的发现

最近的考古发现中,最重要的当属黄金湾遗址。遗址位于习水土城镇黄金湾村,处在黄金河与赤水河交汇处的赤水河东岸一级阶地上,以黄金河为界,分南、北两个区域,南部小地名为官田,北部小地名为兴隆田。2014年12月至今,为配合习水土城红色文化旅游创新区建设,贵州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遵义市文物局、习水县文体广电新闻出版局组成联合考古队,对该遗址进行了抢救性发掘,已揭露面积1500余平方米。该遗址的文化遗存分属先秦、两汉、魏晋等不同时期,以两汉时期遗存为主。众多两汉时期的房址、灶坑、灰坑、灰沟、墓葬等遗迹表明,这里曾是汉王朝开发和经营西南夷过程中的一个重要据点,居住在此的汉人死后长眠在了这里。目前已发现有形制大小各异、时代早晚有别的汉晋时期墓葬30余座,出土众多陶器、铜器、铁器、银器、漆器等随葬品。

竖穴土坑墓

竖穴土坑墓是一种古老的埋葬方式,从地面竖直向下挖出墓坑,然后将死者埋葬。早在旧石器时代晚期这种墓葬就已出现,它是中国古代墓葬形类的主流,也是丧葬习俗中最常见、最流行的一种埋葬形式。

黄金湾遗址已发掘竖穴土坑墓葬16座,分布密集,规划严整,是贵州境内赤水河流域汉代土坑墓葬的首次集中发现。墓葬平面形状均为长方形,有的带有熟土二层台,有的带有墓道,有的设有头箱。墓葬大小有别,随葬品的丰富程度也不尽相同,多者数十件,少者仅三五件。出土遗物有盒、壶、釜、罐、盆、钵、盘、甑、瓮、灯、耳杯等陶器,刀、削、釜、锸等铁器,鍪、釜、带钩、手镯、印章等铜器,另见有一些漆器残存,但由于保存极差,仅存部分漆皮,器形莫辨。从出土遗物的总体特征来看,与川渝地区的西汉中晚期至东汉早期汉文化墓葬具有较多的一致性。其中的一些文化现象,如一些墓葬中随葬蛋类、鱼类,釜甑、罐甑等器物组合下方放置石块,罐、瓮底部放置小砾石等反映了较为特殊的丧葬习俗。

M1为一座竖穴土坑木椁墓,随葬陶双耳平底罐、陶小口平底罐、陶大口平底罐、陶圜底罐、陶甑、陶壶、陶碗、铁刀等遗物十余件。在墓室西侧(朝向赤水河方向)放置一陶质双耳平底罐,其旁有一倾倒的陶甑,陶甑原应置于陶双耳平底罐之上,陶双耳平底罐底部置有三块砾石构成一个三角形。此三块砾石的作用,很有可能是日常炊煮的象征,即以三砾石放置于地面,砾石上放置双耳平底罐,二者之间形成的空隙象征炊煮的空间,双耳平底罐上放置陶甑,形成成套的炊煮组合。墓室南侧随葬有铁刀一把,铁刀附近见有较多小动物碎骨,其中明显可辨的有鸡、鱼等动物骨骼。

遗址南区(官田)北部

M2为一座带台阶式墓道、熟土二层台的竖穴土坑木椁墓,随葬陶罐、陶盒、陶壶、陶耳杯、陶灯、陶盆、陶盘、陶瓮,铜鍪、铜釜、铜五铢钱,铁釜、铁刀、铁削、铁锸,漆器等50余件,其中一些器物层层叠置,摆放密集,是已发现的规模最大、随葬品最丰富的墓葬。在墓室北侧有一件大型铁釜,其下放置三块大型石块,在地面与铁釜之间形成一定的间隙,铁釜之上放置陶甑一件,这种现象与M1中所见的象征意义应当是一致的。在铁釜南侧有一件陶瓮,瓮底放置小砾石十余枚,可能也是储存淡水的象征。铁釜北部靠近墓室二层台处见有动物碎骨,经初步鉴定疑似鱼类骨骼。此外在墓室西部清理陶罐时,在一些陶罐底部发现有蛋壳残存,但已不成形。

汉代竖穴土坑墓M1

M1石块、陶双耳平底罐与陶甑

黄金湾遗址出土遗物

汉代铜钱:半两和五铢

陶纺轮

陶网坠

铜带钩

陶绕线轮

石斧

陶器盖

陶筒瓦

图① 汉代竖穴土坑墓M2 图② M2陶瓮及其底部的小砾石 图③ M2东北部的铁锸和鱼类骨骼

M3为一座带熟土二层台的竖穴土坑木椁墓,墓主人头侧设有头箱。该墓为双人合葬墓,墓室左侧被一灰坑打破,右侧有一盗洞,墓主人下葬不久曾遭盗掘。左侧人骨为一次葬;右侧人骨为二次迁入藏,人骨置于随葬陶器之上。墓底填土多见细沙质淤土,疑曾有水浸现象。墓内出土有陶罐、陶壶、陶盒、陶釜、陶耳杯、铁刀、铁锸、漆器(仅存部分漆皮)等随葬品20余件。在一件陶罐的肩部发现椭圆形蛋类遗存一枚,蛋壳表面呈黄褐色,长约5.5厘米、宽约4.2厘米,蛋壳厚0.03~0.04毫米,其形态、大小、色泽、蛋壳厚度均与现代土鸡蛋基本一致。在相关文物保护专家的指导下,考古队员已将该疑似鸡蛋整体提取至实验室内进行保护和研究。在清理墓葬随葬品过程中,为查明该枚疑似鸡蛋原生的埋藏位置,考古队员又对其下方陶罐内的细沙质淤土进行了局部清理,于其内再清理出较完整的疑似鸡蛋一枚,另见有少量蛋壳残片。由于蛋类遗存往往难以完整保存,在国内考古发掘中发现较少,同时此次发掘中其他墓葬人骨大多保存状况不佳,而此座墓葬人骨保存状况较好,反映了比较特殊的埋藏环境。因而这批蛋类遗存的出土,对于研究相关的文物埋藏和保存环境具有积极的意义,目前考古队已对该墓葬出土遗物进行了预防性保护,并采集了相关土样,拟邀请文物保护和科技考古领域专家进行实验室清理、分析、鉴定和保护。

竖穴土坑墓M3出土疑似鸡蛋

汉代竖穴土坑墓M3

砖室墓

砖室墓是以砖为主要材料构建的墓葬形式。西汉中期,砖室墓首先在中原地区出现,西汉晚期以后,砖室墓迅速向全国发展,到了东汉中期已经遍及汉王朝统治区,并逐渐取代了传统的竖穴土坑墓。这种墓葬形制的流行,一方面得益于建筑技术的进步,另一方面是和夫妻同穴合葬、家族同穴合葬这种埋葬习俗密不可分的。一般来说,夫妻、家族成员,除特殊情况外并不会同时死去,所以埋葬往往分先后,而竖穴土坑墓的构造显然并不利于合葬,因为一旦埋葬早亡的死者,将墓葬填埋后就不便再次打开。而砖室墓因其特殊构造,即便埋葬早亡的死者,将墓葬填埋后,墓室内部一般具有一定的空间,打开墓门可以进入墓室,埋葬新的死者,这种墓葬显然是能够满足古人夫妻同穴埋葬和家族同穴合葬的埋葬习俗的,因而迅速流行起来。

黄金湾遗址发现的砖室墓,集中分布于遗址区以东约1公里的干田坝,黄金河在这里蜿蜒西去,形成了一个半椭圆形的凸出台地,台地地势高敞,背靠青山,前临溪水,视野开阔,地理环境优越,是比较理想的风水之地。目前已发掘了3座东汉中晚期的砖室墓葬,考古发掘资料初步显示,墓主人与生活在黄金湾遗址中的东汉中晚期居民具有密切的联系。3座墓葬均为平面呈“凸”字形的券顶砖墓,系先垂直于地表向下竖直挖出竖穴土圹,再于土圹内用青砖砌筑而成,均由墓道、甬道、墓室三部分组成。

因多年来的工农业生产,墓葬大多受损严重,地表及田坎上可见较多的墓砖。其中保存较好的一座墓葬,墓顶大部分已被破坏,但从前、后壁墓砖的摆放方式和花纹样式分析,当为券顶。墓室左、右两侧砖壁已经坍塌入墓室,部分直接叠压于墓室随葬品和人骨之上,表明墓室砖壁坍塌时墓室内部仍然是具有一定空间的。甬道呈长方形券顶状,是由墓道通往墓室的通道,古人在甬道前端用青砖封堵甬道,甬道后端残存一块方形青砖,其正中部有一圆形凹臼,或有可能与安置墓门有关。从墓室内残存的人骨判断,当为多人合葬墓,可能为家族同穴合葬墓。墓室及甬道内出土有陶罐、陶甑、陶钵、陶壶、陶灯、铜釜、铜削、铜五铢钱、铁刀等丰富的随葬品。

汉代砖室墓M2墓室

汉代崖墓M5排水沟局部

魏晋时期崖墓M7

崖墓

崖墓是一种开凿于山崖或岩层中的横穴式墓葬,其基本形态与窑洞具有较多相似的特点。其与竖穴土坑墓、砖室墓的区别不仅在于所依托的构建材料不同,更在于其构建思想的不同,竖穴土坑墓和砖室墓的墓坑(墓圹)均为垂直于地表向下竖向挖掘,崖墓则为平行于地表向山崖或岩层横向挖掘。如同砖室墓一样,崖墓也是适宜于夫妻同穴合葬和家族同穴合葬的。四川及周边地区是汉晋时期崖墓分布的集中区域,崖墓之所以能在这一地区广泛流行并长期存在,既与古人合葬的习俗有关,更与这一区域的自然地理环境息息相关。以赤水河流域为例,贵州境内已发现的汉晋时期崖墓,绝大多数均分布于这一区域的河流两岸,该区域属于黔北山地向川南盆地的过渡地带,岩层普遍暴露于地表,岩性以砂岩为主且岩层多较厚,这种自然地理环境是比较适宜于开凿崖墓的。

黄金湾遗址本次发掘已清理了5座崖墓,均位于遗址东部边缘地带的山崖上,朝向赤水河方向,属于具有典型西南地域特色的墓葬类型。墓葬由北向南依次编号为M5、M6、M7、M8、M9,各墓形制、大小、及出土器物既有联系又有区别。

M5由墓道、甬道、主室、侧室、后室构成,墓顶及墓道前部已被破坏,残长16.09米。排水沟呈“Y”字形,贯穿主室前部至墓道,局部用青砖叠层覆盖,做工比较考究;随葬品有陶罐、陶甑、铜五铢钱等,还见有铜器的残片,未见陶俑出土。

M6由墓道、甬道、墓室构成,顶部及墓道前部已被施工破坏,墓内有一条“一”字型的排水沟由墓室前端贯穿至整个墓道,发掘期间墓内填土及底空无一物。

M7出土人物俑

M7出土动物俑

M8部分出土物

M9出土陶足和水塘模型

M7由墓道、甬道、墓室、后龛及石灶等构成,墓道局部被破坏,墓顶局部亦被破坏,墓葬残长9.40米。排水沟呈“Y”字形,贯穿甬道至墓道,宽约0.10~0.15米不等,在墓道中的排水沟沟槽内铺有直径0.03~0.10米的鹅卵石,鹅卵石上盖以石板,石板形状不规整,大小不一。墓内出土随葬品较为丰富,以陶器为主,有陶碗、陶钵、陶罐、陶甑、陶俑等,此外还见有铜五铢钱多枚,在一件陶罐内发现3枚鹅卵石,陶罐底部亦见有蛋类遗存,但保存状况不佳,仅存蛋壳残片。

M8紧邻M7,由墓道、甬道、墓室及后龛等构成,残长6.04米。墓道前部被施工破坏较甚,排水沟情况不明。墓内随葬有陶罐、陶器盖、陶钵、陶立俑等遗物。

M9墓顶被施工全部破坏,墓道部分亦局部被破坏。靠近墓室四壁有环状排水沟,在甬道处交汇在一起,贯穿整个墓道,排水沟横截面呈“U”字形,沟宽0.06~0.12米,在墓道中的排水沟沟槽内铺直径0.02~0.04米的鹅卵石,鹅卵石上盖直径0.10~0.22米的大块扁平鹅卵石。墓内随葬品以陶俑为主,有人物俑、动物俑(公鸡、字母鸡、马等)、镇墓兽、陶足、水塘模型等,此外还见有陶甑残片、铁锛、银指圈、铜钱等,其中水塘模型为人物在塘中划船形象,颇为生动。

这批崖墓,在壁面上留下了比较清晰的凿痕,可以看到在开凿过程中分别使用了尖头凿、小平头凿、大平头凿等不同类型的工具。无论在墓葬形制、开凿方式、以及出土遗物方面,均与1998年贵州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在临近地区的赤水复兴马鞍山崖墓群发掘的崖墓基本一致。M5从形制和出土墓砖看,具有东汉中晚期的风格。M7、M8的形制与出土物均与马鞍山崖墓群第二期墓葬接近,初步判断时代约在魏晋时期。M9出土了新造型陶俑如镇墓兽、陶足、人物划船模型等,陶足曾在马鞍山岩墓群第三期崖墓中有所发现,造型亦基本一致,或可能属于南北朝时期。M6虽无任何遗物出土,但从其形制和墓位关系来看,也可能属于东汉晚期至魏晋时期。整体来看,北部崖墓的时代早于南部崖墓的时代,这也与马鞍山崖墓群的墓位关系一致。

黄金湾遗址发现的众多不同时期、不同类型的墓葬表明汉晋时期的先民在这附近繁衍生息了数百年,这些墓葬是古人生活方式、社会风貌、丧葬习俗变迁的真实写照。

汉代瓮棺葬W1的提取

复兴马鞍山崖墓群位于赤水复兴镇西北约3公里的马鞍山, 南面濒临赤水河。该墓群早年被盗严重, 且修路放炮时,已将几座崖墓炸垮或震塌。从地理位置看, 赤水与重庆仅一河之隔,这一带从战国时期一直到两晋南北朝时期都与四川属同一文化区。四川是崖墓分布的中心地区, 在四川境内现已发现数万座崖墓,这种由墓道、雨道、墓室、壁龛、石棺构成, 墓室底部凿成内高外低的墓葬形制正是东汉崖墓的典型特征。赤水河流域属崖墓分布的边缘地带,同形制的崖墓时代有可能要比四川地区的稍晚。

瓮棺葬和瓦棺葬

瓮棺葬是以瓮、盆、罐等陶器作为葬具的墓葬。瓦棺葬是以瓦或瓦和其他陶器一起作为葬具的墓葬,本质上也可视为瓮棺葬的一种。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是用来埋葬夭折的婴幼儿和少年儿童的,也有少数用以埋葬成人。

黄金湾遗址目前已发现有两汉时期的瓮棺葬4座、瓦棺葬3座,均为未成年人墓葬。其构建方式皆为先于平地向下挖出椭圆形或长方形土坑,形成墓圹,再于墓圹内安放葬具。墓圹一般小而浅,仅能容纳葬具。

W1是一座以较大型的陶盆和陶罐作为葬具的瓮棺葬,陶盆扣于陶罐之上,横置于椭圆形墓圹内,陶盆上部近口沿处留有圆形小孔,在陶罐内清理出细小的人骨,轻薄的头骨残片,当为婴幼儿遗骨。W4和W5均是以一个大型陶瓮为葬具形成的瓮棺葬,陶瓮侧置于墓圹内,在瓮内亦分别发现细小呈粉末状的人骨,应当为幼儿或少年遗骨。W6是一座以碗和罐为葬具的瓮棺葬,陶罐竖置于墓圹内,陶碗倒扣于陶罐上,罐内发现有婴幼儿遗骨。

瓦棺葬保存均比较完好,是贵州境内首次发现的汉代瓦棺葬。W2是一座以筒瓦和陶甑残片作为葬具的瓦棺葬,筒瓦上下对扣形成中空的空间,陶甑残片用以封堵筒瓦两侧对扣形成的的圆形孔洞,但不完全封堵,筒瓦内的填土中发现有细小的骨骼和骨渣,可能是婴幼儿的遗骨。W3是以板瓦作为葬具形成的瓦棺葬,两块板瓦对扣形成一个扁平的空间,板瓦两侧的空隙再用残板瓦进行封堵。在板瓦内的填土中同样发现有细小的骨骼和骨渣,可能也是婴幼儿的遗骨。W7亦是以筒瓦作为葬具形成的瓦棺葬,筒瓦上下对扣形成中空的空间,一侧再以筒瓦残件进行局部封堵。

W1、W2、W3、W4、W5、W6分布较为集中,在其附近发现有大量的汉代绳纹板瓦和筒瓦残片,亦见有房屋(编号为F3)和另外一些房屋柱洞。W7位于一座长方形房屋(编号为F4)北侧附近。从这些瓮棺葬、瓦棺葬的埋葬位置来看,均位于房屋居址附近,这和以往发现的瓮棺葬位置是基本一致的,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古人对于婴幼儿的特殊关爱。有的葬具上留有小孔,有的葬具虽然封堵空隙但并不完全封堵,可能是出于让死者灵魂自由出入的目的,反映了当时人们对于灵魂的信仰。

西汉至东汉早期,在汉王朝开发西南夷地区的时代背景下,一批汉人迁徙到了黄金湾一带。他们死后,人们以平地竖向下掘土坑形成墓室,配以木质棺椁,陪葬丰厚的仿铜陶礼器、日用生活品等,体现了对现实生活的模拟,是“事死如事生”观念的反映。夫妻、家族同穴合葬的观念已经出现,但显然竖穴土坑墓并不利于合葬。自东汉中晚期开始,砖室墓从川渝地区沿赤水河传入,这种更适宜合葬的新型墓葬迅速流行起来,墓葬中的陪葬品也出现变化,仿铜陶礼器基本绝迹,模型明器逐渐增多,竖穴土坑木椁墓逐渐退出历史的舞台。大约在东汉中晚期,崖墓这种墓葬形式也传入,并一直延续使用到魏晋南北朝甚至更晚的时期,在山高坡陡平地少的赤水河谷地带,人们依据不同的地貌,或在“高敞之地”的坡面建造“深埋厚藏”的砖室墓,或在易于凿山开石的厚实岩层中开凿崖墓,无论哪种方式,都是与合葬的丧葬习俗密不可分的。崖墓更加仿照生前居所,甚至连炊煮的灶都象征性地凿刻于墓葬中,随葬的模型明器显著增多,各种人物、动物、水塘模型栩栩如生。

黄金湾遗址中发现的这些墓葬,出土的遗物大多具有巴蜀地区汉文化的风格,成人墓葬且多随葬铁质兵器和农具,在一定程度上似乎表明,他们可能是来自巴蜀地区亦兵亦农的屯垦军民,他们肩负着汉王朝开发和经营西南夷地区的使命。

汉代房屋F4和瓦棺葬W7

汉代瓦棺葬W2、W3

(作者张改课为贵州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馆员;李飞为贵州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陈聪为习水县文物管理所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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