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舍雅事

2016-10-26 09:17郑劲松
当代党员 2016年18期
关键词:雅舍北碚梁实秋

郑劲松

也许,熟视无睹真是一种宿命。人也罢,物也罢。距离太近,或许你反而更加陌生。一如著名的“雅舍”和使它著名的主人梁实秋。

雅舍其实就在我工作的大学边上,直线距离至多三百米。从家里去菜市,也必经其檐下。梁实秋是谁?如果谁还这样问,恐怕立马就被认为弱智。但我认为,其实大多数人甚至包括自己的认知仍停留在中学课本——鲁迅先生笔下“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而已。

难以置信的是,近在咫尺的雅舍,中文科班毕业并留校工作的我竟然十几年未曾涉足。是什么东西附体,拖住了我走进雅舍的脚步?

抗战时期,重庆远郊北碚文化名流云集。1939年,梁实秋和著名社会学家吴景超共同在离他工作的国立编译馆很近的山腰购得一处平房,为方便邮差递信,就取吴妻龚业雅的名字而命名“雅舍”,此举在今天看来依然颇具文人风范。真正让雅舍出名的当然是梁实秋的创作。他寓居此地七年,创作并发表了“雅舍小品”20余篇,名噪一时。上世纪80年代后,各出版社又竞相出版,十分走俏。

可时尚如风,就像夏天的一阵热风吹过,卷起一些落叶,迅速又是秋天的寂寞与清冷。在流行的外衣包裹一阵之后,雅文化同样成为了“少数花园”。

雅舍刚整修一新还没有完善门牌标志时,我曾随一师兄散步路过。彼时,房地产开发正风起云涌,见这树木掩映的半山腰冷不丁冒出一个古色古香的四合小院,师兄叹道:“哪个老板关系这么硬,居然在这儿修四合院。”我说是雅舍,他问:“什么雅舍?”我道:“梁实秋的雅舍。”没想到他竟然一脸正经:“做啥子生意的,怎么没听说过?”我内心已笑得悲凉却也只好忍住:“听说是个矿老板。”心中不免惊悸:要是梁实秋先生泉下有知,该有怎样的五味杂陈?

我们学校有上万名文科生,我曾多次在课堂上介绍过北碚的抗战历史文化,鼓动他们去游历一下近在咫尺的雅舍等地,临近毕业一问,去过的依然寥寥。当然不能以此就判定他们失之于某种情怀,但怎么说也是一种雅文化的感伤:网络时代的浮躁文化已经将传统和经典挤到了什么样的边缘境地。

几年后,暑期的一天,我独自一人经雅舍往菜市场去,抬眼望见“雅舍”二字,终于停下脚步,走了进去:一路小心翼翼,惴惴不安,诚惶诚恐,几乎红着脸走上那十几级台阶,走进了陌生而熟悉的雅舍。

雅舍并不大,砖柱木架,瓦顶篾壁,房六间,梁实秋当年住其中的一室一厅。参观后方知,现在的雅舍并非“原件”,而是根据老舍的儿子舒乙回忆而复建的,大体和梁实秋文中的描写一致。屋内陈设简单,少许实物,但有几十种版本的《雅舍小品》,有郭沫若、冰心、朱自清、郑振铎等人与他的信函,颇为珍贵;壁上图文并茂,介绍了梁实秋的生平事迹、文学活动与学术成就。

时过境迁,文学渐渐回归它应有的本位,曾在我们熟知的话语体系中“惨败”的梁实秋,被放置到文学史应有的高度。除了散文家,梁实秋还是一名绕不过的学者、批评家、翻译家。他是国内第一个研究莎士比亚的权威,从上世纪30年代开始,持续近40载,到70年代完成《莎士比亚全集》的翻译。晚年,他用七年时间完成百万著作《英国文学史》。其散文集《雅舍小品》前前后后印刷300版次,创造了中国散文出版的最高纪录。我在反思:人们为什么那么喜欢《雅舍小品》?

院子很小,很清静,也很清冷。半个下午,就我一个人参观。但无论怎样,我终于走进了雅舍,走近了梁实秋,看着看着,一些迷雾就在眼前逐渐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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