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爸爸在 公路边乘凉(外一首)

2016-11-18 00:34张翔武
伊犁河 2016年5期
关键词:茎秆蚕豆白鹭

张翔武

1

搬了三把椅子,

和爸爸坐在公路边,

我们一会儿摇扇子,一会儿看月亮,

渣土车碾过的水泥路恢复了

夜晚的安静。

蛐蛐和秋蝉保持演唱的兴致,

一只萤火虫从河边起飞,

飞过公路,飞到菜园,

还是没找到它理想的伴侣。

2

这几天来,陪爸爸喝酒,一天四顿,

他拿出去年还没开封的茅台。

每次喝完一杯,总是凑近我

歪着头试探性问一句

——儿子,再来一杯?

走的那天早晨才五点,

我喝完杯里最后一口啤酒,

又要飞回遥远的城市。

我是白鹭,还是萤火虫

在不同地方之间飞来荡去。

鸟类的老窝一旦被人侵扰,

总是怀疑有些危险,

总是坚决另寻窝点。

所有的河流和湖泊慢慢退去,

是杯底一片剩酒。

3

我们聊起青庄和白庄,

书上说,它们叫苍鹭和白鹭,

爸爸说现在田里还是常常看到。

一次外出抓鱼,他捡到两只,

一只被枪打断了腿,一只折了翅膀,

同伴都不要,他拿回来用盐腌好,

我上次回来过年

吃的鸟肉就是那两只鸟。

4

我们家恰好处于征地范围,

一条高速公路将跨过松滋河,

横穿我家院子,从安乡抵达慈利。

爸妈想在附近重建一座房子,

活到年过花甲,

他们已经修建三座房子,

一座茅屋,一座瓦屋,一座楼房。

从前,因为贫穷,

现在,因为公路,

他们将重建一座房子,

作为养老的居所,

也是两个儿子的落脚点。

我不知道世界上

哪里有一座永远不会拆迁的房子,

让我们搬进去,这样

他们就不用再次经历筑房子的辛苦。

5

聊得月亮到头顶,

爸爸停止摇扇子,

慢慢低下满是短硬白发的头,

我轻轻说了一声

——爸爸,回屋睡吧。

他才猛然惊醒,说声回去睡。

搬椅子的时候,

爸爸抢过两把椅子,

让我搬剩下那一把,

好像他身旁还是

二十年前有些哮喘的我。

蚕豆田里

六月份的热风接连吹来,

蚕豆的茎秆从绿色烤成铁黑,

豆荚在阳光下收缩,绷紧,快要炸裂。

爸爸弯腰扯起几蔸豆秆,

成捆成捆码在田垄上。

我和哥哥张开双臂,下蹲,

搂起有点扎手的豆秆,

转身堆上板车。

这些方形空心的茎秆

能作柴禾,可惜不太经烧。

在屋旁卸完一车豆秆,

一窝肉乎乎的小东西蠕动

在车板上残留的豆壳和枯叶里:

六七只鼠崽,像刀豆的红色种子,

它们的眼睛都还没有睁开呢。

透过那层又红又薄的肚皮,

能够清楚地看见它们的内脏。

我嘀咕一句:孩儿他妈呢?

爸爸凑过来,瞅两眼,说——

莫管它啰,拿去喂鸡。

我站在院子里,刚刚抖手撒掉鼠崽,

一只公鸡拔腿冲来,后头两只母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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