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灵鸟在歌唱
——简谈《新疆少数民族诗人作品选译》

2016-11-21 13:12李东海
新疆艺术 2016年4期
关键词:哈萨克族维吾尔族新疆

□ 李东海

新疆著名诗人、翻译家狄力木拉提最近翻译了一组新疆少数民族诗人的诗歌作品,其中有五位维吾尔族诗人,一位哈萨克族诗人,一位蒙古族诗人,两位柯尔克孜族诗人,两位塔吉克族诗人,一位锡伯族诗人(汉语写作,未翻译),还有一位东乡族诗人,粗略一算,就是七个民族的十三位诗人的诗歌作品。新疆有四十七个民族,世居民族就有十三个。新疆是一个诗歌的王国,各少数民族诗人是诗歌王国里的百灵鸟。从维吾尔族早期的史诗《乌古斯可汗的传说》、蒙古族史诗《江格尔》、柯尔克孜族史诗《玛纳斯》、哈萨克族英雄叙事诗《阿勒帕米斯》等开垦了西部少数民族文学的百花园,多少世纪以来,整个西部,就在各民族史诗的熏陶下百花争艳,百鸟争鸣。而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新疆大地,新疆这个诗歌的王国,各民族诗人的心声,像百灵鸟的歌声,在新疆大地尽情地歌唱。诗人狄力木拉提翻译的这组《新疆少数民族诗人作品选译》,就是一组百灵鸟的鸣唱。下面,我就这组诗的诗歌意象及诗歌内含,从诗学角度做一意象的分析和内含的解读。

首先,让我们欣赏五位维吾尔族诗人的诗歌作品。

维吾尔族在古代出现过贯云石这样杰出的诗人,后来在伊斯兰文化的影响下,诗歌深受阿拉伯文学阿鲁孜格律诗的影响,特别是鲁拜体的柔巴依和格孜勒,《福乐智慧》就是这一诗歌样本的表征,这种诗体的影响持续到了二十世纪初。随着中国新文化运动的发展,中国新诗的革命性变革,维吾尔族诗歌也在这一文学大变革中得到了革命性的突破——维吾尔族新诗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诞生了。新中国成立后,特别是改革开放的三十多年,在维吾尔族诗人不断地努力下,维吾尔族诗歌得到长足的发展:像雅森·孜拉力的《荒漠芦苇》、阿斯木江·乌布力卡斯木的《落叶》《红灯》、霍加穆罕麦提·穆罕麦提《一条河》、琪蔓古丽·阿吾提《正午》《传说》及阿布都卡迪尔·加拉里丁的《雷雨》(翻译均为狄力木拉提·泰来提)等就具有一定的表现意义。

雅森·孜拉力的《荒漠芦苇》是一首五十多行的诗歌,诗人为了表达新疆维吾尔族在沙漠戈壁中的生存意志和奋斗精神,将荒漠与芦苇作为一对诗歌意象反复呈现,诗人通过对于沙漠芦苇的生长和不惧艰辛的精神的歌唱,把维吾尔族乐观勇敢、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和精神风貌,充分地表现了出来。在诗歌中他说:“那一丛丛爬向沙丘的芦苇/把根藏的严严实实/只是在春夏之际疯狂生长/花羽漫天飞舞”。在新疆,无论自然环境怎样地恶劣,新疆人民都不会屈服于沙漠和戈壁,新疆人民就像沙漠里生长的芦苇,不怕夏季沙漠的干旱,也不怕冬天的冰雪严寒。就如诗人所说,再苦再累“但我心中却回响着一种声音/爱就爱那片原野/和荒野里的芦苇”

而阿斯木江·乌布力卡斯木的《落叶》,则是一种“落叶归根”的思想感情。作为父亲的诗人,希望儿子在后来的生活中超越自己。而当自己年老,也将像落叶归根,回到自己的故土。他谆谆告诉自己的儿子:“你会看到你的友人/还有你的同胞/你身在远方/感觉亲切的一定是对岸”。诗人对于生活的理解,是深刻本质的,也是充满感情的。他在《红灯》一诗里又这样写到:”你该横穿红灯/那是红灯/一分痴狂的冲动/在心的绝秘层/你那长久以来让我思念的/纯真的面孔/白天/仿佛看到你黑色的眼睛”。这是一首爱情诗,是诗人不断激励自己,就像闯红灯一样闯过被别人设定的“爱情红灯”。维吾尔族本来就是一个歌唱的民族,对于诗歌的感情与执着,他们有着自己的坚守和敬畏。霍加穆罕麦提·穆罕麦提的《一条河》写得短促而悠长:

我有一河之水的苦涩,我的一条河

河边一棵歪扭的柳树

一只乌鸦落在树上

它在呼唤你的名字,我的情人

它太深又太长

河里却没有一滴水

一位女子背着一个破裂的葫芦

每天都要来取水

那女子若是你就好了

请你别再来河边

爱情的河流早已干涸

无情的浪花会把你吞没

诗人说,我的爱河已干涸,请你不要到我的河边来。可是诗人又无比地爱着“她”,这种爱的矛盾冲突及心理,在一首《一条河》的诗里表达出来,别有洞天。维吾尔族女诗人琪蔓古丽·阿吾提的《正午》《传说》,有一种女性情诗的伤痛和泪水,坚强而苦涩。一分丢失的爱,就“像思绪一样破碎的馕/被咸涩的泪水泡软”(《正午》);一分背叛的感情令人伤痛也令人费解:“叶片像泪水一样脱落的路边/传来离别的凄惨呼号/突玛丽丝骑过的马如今在哪里/谁人的经历又能为谁作证”(《传说》)。阿布都卡迪尔·加拉里丁的《墨与光》一诗写得精短强健,把一个热爱读书和写作的人写得栩栩如生:

怀孕的钢笔

分娩出黑色血液

我的灵魂学会爬行

燃烧是我的梦想

哪怕灰飞烟灭

只要那一时刻

我的视线

能与光对接

哈萨克族对于诗歌的情感,格外特殊。哈萨克族的伟大诗人阿拜说:“诗歌是语言的黄金”。哈萨克人认为只有阿肯才配与国王享受同等的礼遇。在本辑作品选译中,诗人狄力木拉提也翻译了哈萨克族诗人塔帕依·哈依斯汗的诗作《落叶心》。哈萨克族的诗歌,就像哈萨克族的牧歌,情深意切、遥远悠长,《落叶心》就是一首草原上的牧歌。哈萨克族的诗歌,继承了叙事诗的传统,又有极强的即兴抒情性,这是行吟诗人阿肯的特点。我们看哈萨克诗人塔帕依是怎样写《落叶心》的:“我知道那是我的命运/像枯黄的叶/我瞧那颜色/知道秋天来了/那秋天的叶/不用风吹/悄然飘落是它的宿命/只是我的心曲不会停止/你可以不信/但你只需试唱一首/用我的心谱写的天籁之音”。哈萨克族是一个马背上的民族,至今大部分哈萨克人还生活在新疆的大草原上,他们风餐露宿,顶风冒雪。牛羊在草原和山谷里游牧,歌声在毡房里飘荡。不可预测的困苦和艰辛,不断地袭来,可他们不畏苦难。善良的品质和坚毅的意志,让哈萨克人在草原和高山上游牧着生活和历史。

蒙古族的长调和舞蹈,代表了他们民族的气质和精神。卫拉特蒙古的《江格尔》史诗,又把蒙古人的英雄气节和文化历史口口相传地延续了下来。诗人狄力木拉提还翻译了蒙古族诗人欧·台文的《思念》及(外二首)。《思念》和《生活》充满诗意和生活的气息,像一首夜曲,又像一个哲人的思绪。《思念》作为情诗,含蓄而质朴,情思绵绵,爱之凄凄:

想你的时候

我像雨中的小草

被泪水打湿

七零八落

想你的时候

没有时间概念

每时每刻

我总在朗诵你

《生活》在说一个蒙古人生活经历的感悟,像一个智者提炼的生活箴言。在蒙古族诗人的笔下,一节七行的诗,就把人生的大道理生动形象地概括出来,这是很精粹的当代蒙古族诗歌的代表:

生活,像一道青烟

从毡房的天窗缭绕而去

我越来越忙碌

一碗奶茶

一头会说话的奶牛

告诉我其他乡亲

离草原渐渐远去

柯尔克孜族是新疆的古老民族,从坚昆开始就在叶尼塞河流域生活,建立黠戛斯汗国,在公元840年摧毁回鹘汗国,后来从叶尼塞河迁往天山游牧,还创造了20多万行的史诗《玛纳斯》。柯尔克孜族可以说整个的文化就是被史诗《玛纳斯》所培育、滋润和成长的。演唱史诗《玛纳斯》的玛纳斯奇,像精神领袖一样受到柯尔克孜人民的拥戴。狄力木拉提翻译的库曼阿里·巴迪的诗歌《野山花》;柯尔克孜族作家赛娜·伊尔斯拜克翻译的祖拉·别先纳勒的诗歌《金色的秋苑》,就是今天柯尔克孜族诗歌的一个光点。库曼阿里·巴迪的《野山花》四节诗歌,在最后一节诗歌中说:“野花果是孩子们的最爱/有那片山花的存在/灾难就不会靠近/开满山花野果的地方/鸟儿从不生病/飞行是一种自我理疗”。这是一首轻松愉快的哲理诗,在儿歌的轻唱里饱含人生的哲学,让读者读后受益匪浅。祖拉·别先纳勒的《金色的秋苑》是一首叹惋秋天的抒情诗。一个进入中年的女人,对青春的怀恋,对岁月的惆怅,以自然界的秋色,抒发人生秋天的感怀:“花朵失去了娇艳/落叶铺满金色秋苑/迷失的方向/不知是否能通向幸福的终点”。诗人似乎在人生的秋天迷失了生活的方向,对于幸福开始怀疑和徘徊。但是在忧思叹惋中,终于找到了秋天的美丽,树立起了幸福人生的信心。因此诗歌最后唱到:“秋去春来/纯真依旧/没有依靠的港湾/我的根深深扎进金色秋苑”。

塔吉克族是中国的高原民族,他们基本生活在我国的帕米尔高原,过着高山草原的游牧生活。塔吉克族的善良、淳朴、坚强、勇敢和忠诚,构成了这个高原民族强大的精神品质,他们像昆仑山上的雄鹰,高翔和坚守。狄力木拉提翻译的塔吉克族诗人巴图尔江·阿塔汗的《永恒的爱》、夏尼亚孜·凯派勒的《小树》是塔吉克诗人的两首短诗,但我们由此可以从中看到塔吉克族诗歌的一斑之貌。像巴图尔江·阿塔汗的《永恒的爱》,歌颂了儿女对于母亲的爱的永恒和神圣:“或许/我也长大成人了/可我还未曾为你端一碗热茶/就我这空荡荡的仪表/倒是让你弯曲了脊梁/不过,母亲/请你相信/我会用我含笑的心/把你画在生命的封面/赞美你的淳朴/和你仙女般的美”;夏尼亚孜·凯派勒的《小树》歌唱着小树与森林的关系,歌颂着小树与大地的亲情:“小树的家在广阔的丛林/那里有清澈的水,清新的空气/还有青青的小草兄弟/它们精神抖擞”。

锡伯族在新疆是一个从东北阿城经历艰辛万苦来到新疆守边的英雄民族。他们为新疆的长治久安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而新疆的大多数锡伯族诗人都是用汉语写作,在这里选的阿苏的诗歌也是如此。他的这首《忽略》是说生活在“伊犁河南岸”的锡伯人是不能被忽略的:“沿着炊烟的指向/八个村落沉入缭绕的晨昏/辽远的田野/正在灌浆的冬小麦/安抚摇曳的风”。而东乡族在新疆是一个较少民族的群体,狄力木拉提翻译的新疆东乡族诗人艾布的《神灵》和《少女、车站、雨》是两首情诗,写得大胆含蓄。爱,是诗歌的永恒主题,也是最让诗歌自豪的光色。我们汉语诗歌的《诗经》中的《关雎》《子衿》《蒹葭》都是情诗的极品。艾布的《神灵》是对女性的一种倾慕:“不知是什么年代/你勾起我的情趣/何时又被秀发缠绕/夜里敲开弯月/我从遥远走来//青玉般透明的形象/不知何时又搅碎了我的清泉/僻静之处掀起歌潮/难道是对爱的祈盼”,这不是在对爱祈盼,而是被爱倾倒。

新疆诗歌就是这样,一个诗歌的王国,各民族诗人就是文学百花园里的百灵鸟,永远都唱着通灵悦耳的真情,让生活在花园里的人们忘记痛苦、艰辛和烦恼,从而追求着宁静、安详和幸福的生活。

(本文图片由蒋建斌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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