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鳞般的天空

张敏华



鱼鳞般的天空

张敏华

绮园

曾经的太湖石，压在山上，

曾经的湖返照生死。

曾经的先知，在光阴中抛下一座庭院，

窗台外，消失的人又回到身边。

错过了错过之苦，无数次的

徒劳，舟泊在湖心。

搬出一架梯子，曾经的爱往上攀，

曾经的恨，往下挪──

怯于

瞬间变得寒冷，只能犹豫着

不说话，只倾听──

怯于一个无法肯定的答案，

像窗外的雨夹雪，又像发誓的风，

逝着自身，没有归宿。

谁也无法替代一个夜晚的生死，

对峙，抵抗，或接受。

──瑟瑟树影，恍若隔世，

一个挨着一个

转世，一起扶起黑夜。

无常

似乎习惯了某个寓言的虚张

声势，大雪将来未来，天空像裸露的

河床，一望而尽。

大雪将来未来，似乎蕴含着缘由，

那些已经消失，或者

即将消失的天使，为情所困。

落日归途，大雪将来未来，

命运无常，神示在心，

安然，得以安生──

摆脱

他写诗作画，也教孩子画画，

结婚多年他没有孩子，书房成了酒吧，

日子全是咖啡的味道。

似乎生活，更像是玩游戏闯关──

“天天爱消除”，他指望

有奇迹出现，却始终没有发生。

时间之镜，游离忽明忽暗的烟火，

仿佛黑暗也在指尖燃烧，

在星火中认出自己。

遭遇身体的背叛，他看见跌落──

忍受摆脱，婚姻像是幻影，或黑色玫瑰，

惟独他的画，一尘不染。

道具

你突然转身走向卧室的窗口，

望着日渐消瘦的树林，

感觉自己成了秋天的同谋。

切开你递过来的柠檬，

我们习惯以金黄和圆为宿命，

以“存在既感知。”

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的生活

已接近神话，你用真情

撕开我的忧郁。

如果爱可以用来忍受，

那么切开的柠檬，也不过是

人生的一种道具。

虚空

三年前的承诺，成为今天的心事，

你绕开菜花，和我一起

坐在河边，手指噙于唇齿间。

如你所见，河水星辰般安静，

“生命靠爱活着。”

“爱除了相信，就是折磨。”

身后的草木葱郁，我们挨得

这么近，又那么远，

泪水涌上来，看不到对岸。

“人生何处去，为何如此虚空？”

虚空成茧，自缚──

一辈子，生而知之，到不知。

再次

如果爱是永恒的，剩下的

就像这棵被砍下的树，甚至树桩，

都将化为乌有。

痛苦，突然膨胀在你的眼里，

选择原谅和离开，

犹豫不决，或蓄意为之。

但你不愿承认，我是你的一部分，

中间的一部分，瞬间的

颤栗，茫然，顾盼。

更直接，更真实，当你再次

用爱唤醒我，我再次

失去你。

意外

午夜的心境让我再次失去自己，

但是我依然在乎你，

像心中的佛，有灵魂和呼吸。

“男人如酒，伤身体。”你曾经

这样告诫自己──

独善其身，保持身体的干燥。

“你在哪？”转眼就是一生，

转身就是一世，

“靠感觉而活，生死都是意外。”

双重的痛苦为什么再次来临？

雨声过耳，我们像天空

缺少生活的耐心和勇气。

离别

又是我，在午夜醒来。

你不在这个夜晚，但我们都曾在个夜晚

疯狂地爱过。

故意把门反锁，或虚掩，

在乎你，像墙上的钉子，或地里的

萝卜，不能自拔──

但你不在这个夜晚，我不再心存疑虑，

静如茯苓，安心或定神，

如你所见，隐匿于各自的夜晚。

在这个有生之年的秋夜，

鱼鳞般的天空，不设防──

放下你。

追寻

三天来你的旅程，藏着

千岛湖的眼泪，

溪水流进山涧，拾阶而上的

你，怀着这样的心事？

我在昼与夜之间梦游，

一路往南，向西──

追寻你的足迹，

用我手中的木鱼敲打你的命运。

湖岸边，山岗上

我在一块墓碑上找到

自己的肖像，

刻上你的名字。

旅途

游轮缓缓航行在青色的湖面，

看涟漪一圈圈散去，

你试图抓住自己的倒影。

船远去后的静谧，给你

带来怎样的感悟？

湖水盛满了生灵和星辰。

把旅途当故乡吧──

找机会我们一起喝醉，

醉成一团烂泥。

时间和万物原谅了发生的一切，

一个诗人的体内

安睡着两个相爱的灵魂。

个人简历：

张敏华男，1963年3月19日出生，浙江嘉兴人，公务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嘉兴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在《人民文学》、《上海文学》、《北京文学》、《作家》、《山花》、《天涯》、《诗刊》、《星星诗刊》等100多家刊物发表诗歌，作品入围《诗刊》社第2届、第5届华文青年诗人奖。著有诗集《最后的禅意》（1994年）和《反刍》（201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