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不胜防

汤明志

“幸儿，幸儿，宝贝儿，我回来了。”

一个四岁多的男孩从屋里飞奔而出，扑到了中年男子的怀里。

中年男子叫万金，是一知名奶粉企业的老总。万总最初叫万有德，他嫌这个名字土气，又因为打小就穷怕了，所以改成了万金，一则寓意日进万金，二则要像万金油一样，能左右逢源。说来也巧，自从他改了名后，生意做得顺风顺水，成了亿万富翁。

万总由于身体原因，结婚多年却膝下无子。母亲和妻子到处求神拜佛，捐到寺庙的香火钱无数，终于通过做试管婴儿的方式得到了一个宝贝儿子，续了万家三代单传的香火。他给孩子取名叫万幸，一则希望儿子幸福安康；二则中年得子，实属万幸。

万幸出生后，全家人宝贝得不得了，捧在手上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万总决心给儿子一个最优越的生长环境，让他长大后做“万金”公司的接班人。

妻子因高龄产子，根本挤不出奶水。但不要紧，万总有一个大牧场。他留出五头奶牛，专门给儿子享用。他交代手下的负责人，儿子要喝最纯净的牛奶，现挤现喝，不要任何加工。为什么不能让儿子喝公司产的牛奶？因为他为了使牛奶蛋白质含量更高，加进了一些蛋白精。刚这样做的时候，他也有过负罪感，但公司一路飙升的销量和大把大把的钞票，将他的这种感觉慢慢冲淡。母亲知道内幕后，曾苦口婆心地劝他：“有德呀，这是害人呀，你害我，我害你，最后会害了自己的呀！”可是，利欲熏心的万金哪里听得进去。

万总还专门买了一座山，专门种茶籽榨油给家人吃，又特地开辟了一个农场种大米、蔬菜和各种水果，还养了鸡鸭鱼。因为他不相信任何人。他见过乡下最朴实的婶婶卖蔬菜时，为了卖相好，上午刚喷了农药，下午就摘到市场上卖。这让他对任何吃的都不放心了。幸好，他有足够多的钱，可以自给自足，可以让幸儿吃得放心。

但穿的就没办法了。于是，万总和妻子找到一个做服装的朋友，让他留一些素色无印花的布料给幸儿。因为万总怕色彩鲜艳的印花服装甲醛含量高，怕孩子穿了中毒。

他家别墅周围还种了大片大片的草和大棵大棵的树。空气清新，沁人心脾。装修房子的时候，他亲自出马，买最环保的材料，请人检测空气质量，以保证甲醛绝对没有超标。他还不放心，让人购买了二十台德国产的“奥斯德”空气净化器，安放在别墅的各个角落。

有时，万总有些怀念自己小时候。虽然缺衣少食，但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千千净净、无毒无害的。可现在，身家上亿的他却要这样费尽心思来保护儿子。尽管政府在重拳打击假冒伪劣产品，他公司生产的牛奶也越来越正规，但他还是不放心。

幸好。万总有足够的钱，这一切问题都可以解决。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是这么健康可爱、聪明伶俐，万总无比欣慰。每天下班后，他最大的乐趣就是陪儿子在大树后捉迷藏，在草地上数星星。他觉得生活无比顺心和美好。

不过最近。万总发现幸儿特别亢奋，也特别容易发脾气。但他觉得很正常。可能是家里人太娇纵儿子了。有一天，他突然接到妻子的电话，妻子无比焦急的声音令他心惊肉跳：“快来医院。幸儿出事了！”他火速赶到医院，看到幸儿躺在病床上，四肢无力，眼神痴呆。医生告诉他：“万幸疫苗中毒了。”

万总听了医生的话，顿时感觉眼冒金星，天旋地转。他不相信，幸儿可是在省城最好的疾控中心请最好的医生接种疫苗的呀？怎么可能？他无力地滑倒在医院的墙角边。“真是百密一疏，防不胜防呀！”他一声哀叹，仿佛坠入无底深渊。

点评

这是一篇颇具讽刺意味和现实意义的小小说。身家上亿的老总万金为了给宝贝儿子万幸创造一个健康的生长环境，想尽了方法，比如让公司喂养的五头奶牛专供牛奶、买一座山种茶籽榨油、开辟一个农场种瓜果蔬菜等，但最后儿子还是栽在了问题疫苗上，真的如题目所言——“防不胜防”。文章矛头直指长期以来一直存在的食品药品安全问题，引人共鸣，发人深省，不仅体现了作者对社会热点事件的关注与思考，也体现了创新写作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