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变

2016-12-07 16:28季世成听听
今古传奇·故事版 2016年21期
关键词:长生点子

季世成+听听

昏暗的办公室里,小煤窑唐窑主紧绷着脸,很细心地检查着骨灰盒和相应的火化证明。确定无误后,他手一挥说:“给钱!”

听到指令后,站在一旁的保镖马上把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放在办公桌上,推到两个人的面前。这两个人,男的50出头,叫吴仁兴,女的不到30,叫吴爱娟。其实,他俩本不相识,因为干杀人骗赔的勾当而走到了一起。

吴仁兴一把拿过牛皮纸袋,快速地数了一下沓数:“不是讲好二十万吗,怎么只有十八万?”

唐窑主气愤地说:“请客吃饭、租车、尸体火化,哪一样不花钱?”

见唐窑主一脸铁青,吴仁兴知道这事一时难以改变,便把牛皮纸袋装进了一个黑色旅行包。

吴仁兴和吴爱娟压着兴奋,结伴出了办公室。到一拐角处,一个壮汉猛地揪住吴仁兴,问:“吴文 ?筲 听听

图 ?筲 季世成是吴爱娟的合法丈夫。

吴仁兴说:“成了。”

“太好了!”杨楚生一阵高兴,哼着小调,走在前面。

回了临时住处,杨楚生关好门。吴仁兴掏出牛皮纸袋,把十八沓钱分成三堆:一堆九万,一堆五万和一堆四万。随后,他把四万的推到吴爱娟面前,把五万的推到杨楚生面前,其余的挪到自己面前。

杨楚生有些不情愿地说:“吴叔,我俩出人又出力,每次都和你对半分,这不公平啊。”

吴仁兴鼻子一哼,说:“你俩出人又出力不假,可有什么用?不是我去谈,哪有这么多钱?大侄子,别在分钱的事上婆婆妈妈,你要嫌钱少,多做掉几个点子(点子是他们的行话,就是准备杀害骗赔的人选),钱不就多了。年前再做一次,点子一定好,就联系我。”说完,吴仁兴把属于自己的那堆钱塞进袋子,出了出租屋。

杨楚生愤愤地说:“姓吴的,别太过分,把老子惹毛了,连你也一起做掉!”这样的事,杨楚生绝对敢做。因为,他第一个做掉的就是他哥哥。

吴爱娟心头有些发毛,说:“老公,我们现在有钱,别再杀人了,我有些后怕。”

杨楚生瞪了她一眼,凶狠地说:“一个人是杀,两个人也是杀,后怕什么?快,马上给老子打电话,物色点子。要不然……”说完,他挥起拳头,作势要打。

吴爱娟吓得一哆嗦,急忙掏出手机打电话,看哪个短命鬼上钩。这个环节叫钓鱼,是她的任务。

几天后,吴爱娟成功地敲定了一个点子。这个点子叫喻长生,江省人,快40岁,在红市的一工地卖苦力,老婆已经病死了,正是干渴年龄。

一周的热恋电话后,吴爱娟赶到喻长生的工地,约他见面。见到喻长生,吴爱娟不由笑了。因为点子个头不高,头发稀疏,样子很丑,不过,吴爱娟不嫌弃他。很快,她和喻长生一起开了房。

年轻、貌美、不嫌弃他,这是喻长生做梦都找不到的女人。某个晚上,滚完床单后,他拥着吴爱娟,说:“我想带你回老家,给老娘看看,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

杀人骗赔的整个过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免得露馅。想到这儿,吴爱娟说:“长生,我和你认识不久,这样回去,还是不太好。等我们赚了大钱,买点东西,一起回老家看望老人家。”这个建议合情合理,喻长生不好拒绝。只是自己卖苦力,哪里会有大钱?喻长生眉头紧锁。吴爱娟知道他的心事,说:“我父亲在矿上做事,一个月能挣六千块钱。你跟他去做,不就能挣大钱了?”

喻长生有些难以置信:“真的?”吴爱娟用指头戳了下他的脑袋:“都这关系了,我能骗你?”

喻长生说:“那好,我这就去辞工结账。”说完,他真的找包工头去了。不过,他没结到账。包工头说,他的工资是月工资,必须干满一个月才能结账。再干八天就满一个月,喻长生决定干满一个月,顺顺当当地拿到全额工钱。

这事虽急,但不能逼得太紧,免得点子生疑。于是,吴爱娟说:“那你就再干几天,我去办点事。”喻长生急了:“你要去哪儿?”

“傻瓜,我能去哪儿?”吴爱娟亲了他一口,“这事我还没告诉我爹,我总得和他商量商量吧。”

吴爱娟确实是找人商量,不过不是她亲爹,而是她老公。

次日,吴爱娟离开喻长生,径直找到杨楚生。见她进来,杨楚生冷冷地问:“弄清楚了?”吴爱娟有些紧张:“弄清楚了,点子叫喻长生,他的腋下有颗痣,屁股上有个疤。”这些信息比较隐秘,只有非常接近的人才能知道。

“贱婆娘!”杨楚生揪住吴爱娟就揍。吴爱娟急忙抱住头,任他揍。一会儿,吴爱娟就被揍得鼻青脸肿。

接下来,杨楚生一边骂自己不是男人,一边狠搧自己的耳光。每次确定点子之后,杨楚生先是狠揍吴爱娟,然后狠揍自己,这是必然经历的程序。一番自我折磨后,杨楚生猛地吼了一句:“喻长生,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的。”

八天过后,吴爱娟准时来到喻长生的工棚。不过,除了喻长生,还多了两个人:一个近50岁的女人和一个3岁左右的孩子。吴爱娟吃了一惊,忙问是怎么回事。

喻长生急忙迎上去,解释说:“这是我堂姐,那是我儿子乐乐。乐乐,过来,叫妈妈。”

乐乐屁颠屁颠地过来,朝吴爱娟喊了一声妈妈。吴爱娟抱起他,狠狠地亲了他一口。

喻长生接着说:“爱娟,我娘病了,我得回去一趟。”

明天就要去西省,这事已经和杨楚生、吴仁兴定好,不能推迟!想到这儿,吴爱娟说:“姐,按理说,老娘病了,我和长生得赶回去。可是,我们已经定好去西省的火车票,日子不能耽搁。要不,你带些钱回去,帮我们照顾老娘。”

堂姐说:“说实在话,长生他娘也不想你们跑,只是这次病得重,再者她想看看儿媳妇。”吴爱娟点点头:“姐,烦你告诉老人,等赚了钱,我就和长生回去结婚。”堂姐说:“还有,乐乐没人带。”

还有个孩子,这可怎么办?吴爱娟犯难了,不敢独自作主,只得说:“孩子的事我得问问我爹,看他怎么说。”说完,她急忙出了房间,躲着打杨楚生的手机。

过了一会儿,吴爱娟进来说:“我爹说,长生还是不回老家了,孩子一起带去,由我照料。”其实,杨楚生是这样讲的:“孩子一起带去,把大的做掉赚钱,小的卖掉赚钱,一举两得。”

听到这话,喻长生很是高兴。他拿出两千块钱,说:“堂姐,这是两千块钱,你带回去,一千八给我老娘治病,两百给你做路费。”

三天后,吴爱娟带着喻长生父子赶到了西省。不过,她病倒了。虽然手头缺钱,喻长生还是咬着牙,把她送进了卫生院。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医生最后确诊,说病人体内有瘀血,必须及时清除,否则有生命危险。

“体内有瘀血,这是什么病?”喻长生忙问医生。

医生瞪了他一眼,说:“这是什么病,你自己干的好事,还不清楚?”喻长生更不解了:“医生,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能解释一下吗?”

吴爱娟有气无力地说:“医生,是我自己跌了一跤,和我老公没关系,不怪他。”医生哼了一声:“有没有关系,我心中清楚。喻长生,你老婆的病得赶紧治,先预交一千,到时候多退少补。”

喻长生的身上就只有一千块钱,全交了就没了生活费。他哀求道:“医生,我身上没这么多钱,能不能先交八百,到时候我再补交。”

医生说:“你老婆买了农合没?这个你可以回去报啊。”

吴爱娟是买了农合,可这个名字是假的。为了不惹上麻烦,她从袋子里摸出四百块钱,说:“长生,你先交着,算我欠你的。”

“是我没本事!”喻长生痛苦地说,“爱娟,等你好了,我马上去挣钱,让你过好日子。”

听到这话,吴爱娟的心头居然涌出一股甜蜜。

喻长生悉心地照料着吴爱娟。在喻长生父子的陪伴下,吴爱娟的身体渐渐好转。到了第四天,她都可以下床走动了。

第五天上午,病房里突然进来两个男人,打破了这里的温馨。这两个人正是吴仁兴和杨楚生。

见他俩进来,吴爱娟向喻长生介绍,年长的是她的父亲吴仁兴,年轻的是她父亲的窑友杨楚生。见是未来的岳父来了,喻长生急忙扯了两根香蕉递给他们。

杨楚生把香蕉丢到地上,踩上一脚。他板着脸问:“爱娟病成这样是不是你弄的?”喻长生结巴着说:“不是,是她体内有瘀血。”

杨楚生揪住喻长生质问道:“不是你,她的体内怎么会有瘀血?”说完,他抡起拳头就打。吴仁兴连忙劝说:“楚生,你不是答应帮我准女婿忙的吗,怎么忘了?”

杨楚生这才想起正事,急忙罢手:“以后你要是敢再欺负爱娟,老子整死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喻长生连声答应。只是,他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这么关心吴爱娟。

办好出院手续,喻长生便跟着吴仁兴、杨楚生去找窑井挣大钱。

窑井的选择非常讲究。太规范的大矿对打工者的审核非常严格。只有那些小矿,管理比较松散,窑主没有官方背景,出人命后,通常选择花钱消灾的方式。当然,这些小矿首先得有经济实力,出人命后有钱赔。

在杀人骗赔的过程中,这个环节叫踩点。吴仁兴提前两天到了黑土镇,已经摸清楚了基本情况,接着,他和杨楚生把喻长生带到一家叫“继勇”的铁矿小窑。

窑主姓王,叫王继勇,40多岁。扫视了一下吴仁兴他们三个,然后,王窑主点点头:“免费试用两天,你们三个如果每天能挖三吨矿石,日工资就是六百。如果想干,就留下;不想干,就滚蛋。”

喻长生听了,马上答应要干。见他答应,吴仁兴心头暗喜,说要去井下做采矿的准备工作,实际上他想看这个矿井适不适合杀人。

王窑主自然不会反对,丢给他们三顶安全帽,忙他的去了。

戴上安全帽,三个人摸索进了窑井。通过一条长长的黑漆漆的巷道,他们终于摸到了窑底。一到窑底,杨楚生就兴奋地捅了一下吴仁兴,因为这个窑井太适合杀人了。吴仁兴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也捅了一下他,表示知道了。

踩点的任务顺利完成,接下来的环节就是把点子做掉。不过,现在还不行,因为要先试用两天工。等通过试工,再和窑主签个书面合同,到时候就不怕他赖账了。

三个人出了继勇铁矿,到一分岔路,喻长生说,他得买个鱼头炖汤给吴爱娟喝,好让她补补身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杨楚生心头冒出无名火。他气冲冲地赶到吴爱娟的租住地,要她马上跟他去住。

吴爱娟正和小乐乐玩,听他这么讲,急忙反对说:“跟你去住,那我之前的力气就白费了。”

“啪”的一声,杨楚生给了吴爱娟一记耳光:“我就知道你不想和我过了,老子打死你这个臭不要脸的。”乐乐在一旁吓哭了。

这时,喻长生拎着菜,兴冲冲地进来。见吴爱娟被打,他把东西一扔,朝杨楚生扑了过去。可是,他无法阻止杨楚生的疯狂厮打。情急之下,喻长生拿起一把菜刀:“你再不住手,老子劈了你!”

听到这话,杨楚生吓了一跳,急忙松开手。喻长生一把拉起吴爱娟,把她护在身后。

“误会,误会!长生,快把菜刀给我。”恰好吴仁兴进来了。

喻长生把菜刀一挥,吓退吴仁兴:“杨楚生,你为什么打我老婆?”见喻长生血红着眼,一副拼命的样子,吴爱娟忙说:“长生,你听我解释。杨楚生以前追过我,花了不少钱。刚才,他说要讨个说法,一时气急才动了手。”

杨楚生趁机说:“是的,这便宜被你占了,我咽不下这口气。”喻长生说:“杨楚生,吴爱娟跟了我,我就得好好保护她。这次我就不跟你计较,要是你以后再欺负我老婆,老子肯定和你拼命。”

“妈妈,你的嘴上有血,我帮你擦擦。”小乐乐拿着一张餐巾纸走了过来。吴爱娟蹲下身子,让小乐乐擦着,脸上带着幸福的笑。

中午12点和下午6点,是窑工的中餐和晚餐时间。每到这个时候,吴爱娟就会背着小乐乐,拎着饭菜,来到窑井口。

大人们吃饭,小乐乐就在一旁跳着乐着。见他可爱的样子,路过的窑工会抱着他,问哪个是他爸爸,哪个是他妈妈。小家伙就会一一指着,谁是他爸爸和妈妈。

到上工的时候,王窑主咬着一根雪茄,带着保镖,吆喝窑工下井开工。见到小乐乐,他也喜欢,有时会抱着他,问同样的问题。

很快,窑工和窑主都知道喻长生和吴爱娟是夫妻,吴仁兴是他俩的爹。这个结果正是吴仁兴想要的。因为作为喻长生的亲人,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找王窑主要钱。

两天试工期过去,吴仁兴他们三人符合要求,和王窑主签了个简单的用工书面合同。

按以往规矩,从开工、找点、做掉点子、伪造矿难现场,至少要七天。因为只有花足够的时间,才能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可是,杨楚生等不及了,他恨喻长生,不想让他多活一天。在他的再三央求下,吴仁兴同意在正式开工的第三天中午直接做掉点子。

第三天上午,两个恶魔早早地到了窑底,做好准备工作,就等点子来送死。可是,一直等到10点,喻长生还是没来。杨楚生恼了,急忙拨通喻长生的手机,说:“喻长生,你死哪儿去了?”喻长生说:“爱娟病了,我在医院。”

杨楚生怒气冲冲地赶往镇医院。果然,一脸惨白的吴爱娟躺在病床上,正打着点滴。小乐乐挨着她,睡在一旁。不过,喻长生不在。

杨楚生扑到病床前,恶狠狠地说:“你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病,你是不是在装病?”

吴爱娟有气无力地说:“你看我这个样子,是装病吗?”吴爱娟确实病了,不过,是她故意把自己弄病的。她想用这种方式,延缓喻长生的死亡。杨楚生附到她的耳旁,说:“你现在就起床,乖乖地回去,让喻长生马上下井。”

吴爱娟说:“这个样子,他肯定不会让我出院的。你让我打几瓶点滴,晚些时候我就出院。今晚,我做一餐好的给他吃,明天你再动手,这个规矩你不能破。”

在点子死前,让他吃餐好的,这是两个恶魔定的规矩。如果不是恨喻长生,杨楚生是不会破这个规矩的。见吴爱娟提出,杨楚生不好反对:“这个我依你,到时候要是误了老子的事,老子先弄死你。”

吴爱娟知道,杨楚生的话绝对不是威胁,她的心头充满恐惧。

天黑时分,吴仁兴他们提前收工,买了些鱼肉、三瓶老白干到了吴爱娟的租住地,说是要好好喝一杯,庆祝吴爱娟出院。喻长生一进屋,就要吴爱娟歇着,由他来忙。

这顿晚餐,是喻长生的最后一顿晚餐!吴爱娟抱着小乐乐,看着喻长生忙前忙后的身影,心头非常痛苦。这种感觉,她以前从未有过。

很快,喷香的饭菜到了桌上。不一会儿,桌上的三瓶老白干见了底,三个人都有了几分醉意,随后,他们倒在地上,鼾声如雷。

“你们凭什么抓我?”

不知睡了多久,喻长生被吵醒了。他睁眼一看,猛地弹坐起来。只见屋子里全是荷枪实弹的警察,吴仁兴和杨楚生的手上都戴着手铐。

喻长生见吴爱娟抱着孩子坐在床边,安慰道:“爱娟,有我在,别怕,没事的,没事的。”

吴爱娟说:“我不怕,是我报的警。”说完,她把孩子递给喻长生,朝警察伸出了双手。一个女警过来,“咔嚓”一声,把一副手铐铐在她的手上。

杨楚生咆哮着说:“吴爱娟,你为什么要报警?”

吴爱娟一字一顿地说:“因为你不把我当人,我恨你!”

“带走!”随着一声命令,警察把吴仁兴他们一一带走。

“爱娟,我会等你的!”喻长生抱着孩子追了出去。一束阳光射过来,刺得他睁不开眼。等他睁开眼时,警车已经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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