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烟尘

2017-01-12 14:23饶江
荷城文艺 2016年4期
关键词:魔教教主

饶江

第四章 黑白无常

离了太保山,高若雪便往三晱府赶。雪山派是她的下一个目标。几天时间她便进入三晱境内。一路上都听到人们在流传她大闹麻衣门,挑断孟普手脚筋一事,并且还给她安了一个“野人”的外号,这可真叫她哭笑不得。当初在麻衣门墙上写下“野人出道,替天行道”几字时,只是为了不想暴露身份连累兄长高和,这下倒好,自己心慈手软,放走了孟普和她弟子,留下了活口,野人高若雪大闹麻衣门一事几天时间便在武林中传得沸沸扬扬,想不出名都难了,而且还弄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外号。“哎!但愿不要连累哥哥才好,他现在可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只因挑断了孟普手脚筋一举成名,因此现在她成为了正邪两道追寻的对象,不但名门正派的人想揪出她来为孟普报仇,邪派人士也在千方百计的讨好她,拉拢她,害得她几天来尽往偏僻的地方赶路,都不知这该高兴还是懊恼。这天,来到一个小镇,因当心住在镇上遇到正邪两派的人节外生枝,便没进镇,而是到镇西边的一个小树林里露宿。她在林边一块大石旁生了堆火,整个人就缩在大石上休息。

其时正值盛夏,林中凉风徐徐,加之石块上传来的透体凉意,甚是舒服,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迷迷糊糊中突然听到一阵女子尖厉刺耳的笑声,高若雪一惊,睁开了眼睛,但见四周漆黑一片,天上繁星点点,除了时不时有一两声蝉鸣,一切正常,哪来的什么女子笑声。“难道我听错了?”高若雪甩了甩睡得发昏的脑袋,闭上眼睛。“咯……咯……咯”笑声再次从四面八方响起,声音凄厉悲凉,如同恶鬼咆哮,这下可把高若雪惊出一身冷汗,“这……这是人的声音吗?”顿时只觉汗毛倒竖。她翻身跃起,拔出佩剑环顾着四周喝道:“什么人装神弄鬼,出来!”笑声嘎然而止。一时间,四周静得可怕,加之阵阵凉风吹来,简直就是“阴风阵阵”。高若雪只觉得自己的小腿在不听使唤地直哆嗦。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自压住心中的恐惧,向着四周道:“既然来了就别藏头露尾,躲躲藏藏的算什么英雄!”话音刚落,笑声便从身后传来。她急忙转身向后看去。一看之下不由吓了一跳,急忙慌慌张张的向后退了几步,差点一个踉跄坐到了地上,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后跟升到头顶。“遇鬼了!”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只见离她大约三丈开外的地方站了两人,且两人都身着麻衣,一黑一百,头上戴了一顶尖角帽,白帽上写“一见发财”,黑帽上则写“天下太平”。白衣人手里拿着一根裹满黄布条的棍子,黑衣人则拿着一把蒲扇,两人都是血红的舌头拖到胸前,面无血色。“这……这……”高若雪想了半天终于想起这两人的装扮,乃是专门勾人魂魄的阴差黑白无常,“难道我已经死了?正当高若雪疑惑之时,那白无常开口说话了,只听他用不男不女的声音道:“好久没吃人肉了,想不到今天居然遇上一个细皮嫩肉的,看来又可以饱餐一顿了,哈哈哈!”说着大笑起来,声音难辨男女,难听至极,高若雪直想捂住自己的耳朵。

那黑无常盯着高若雪看了看道:“怎么样,小娃子,是你自己动手开膛呢,还是我们帮你?”高若雪闻言心悸万分,暗道:“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还吃人肉,莫非真是鬼差黑白无常?难道我要命丧于此?不行,姐姐的大仇尚未报完,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即便真是鬼神我也要拼上一拼!”念及此处,心中的惧意少了些。她站定身形看着黑白无常道:“不管你们是什么东西,我大仇尚未报完,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谁挡我我就杀谁,就是鬼神我高若雪也照杀不误!”一句话出来,当真威风凛凛,大有不让须眉之势。黑白无常闻言一怔,相互对看了一眼,黑无常道:“你就是几天前废了孟普武功的野人高若雪?”高若雪又仔细将“两鬼”打量了一番,这才看清原来他们拖到胸前的舌头是挂在脖子上的红布条而已,声音虽然还是听不清男女,但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难听了,暗道:“原来是假的,刚才差点被吓死,看他们穿的都是麻衣,莫非是麻衣门来寻仇的?只要是人就不怕!”当即抱拳道:“不错,小女子正是高若雪。”那黑白无常闻言又愣了一会儿,相互看了一眼,最后白无常道:“管你高若雪高若雨,碰上我们算你倒霉,拿命来!”言罢,手中的棍子向高若雪挥来,高若雪自然不敢怠慢,一招风生水起迎了上去。

数招过后,高若雪才发觉对方根本就没有出全力,打斗中居然在照顾自己,似乎是在试探自己的武功,且这白无常的棍法甚是诡异,根本就不是麻衣门的哭丧棍法,既知对方有意在试探自己的武功,高若雪自然也没出全力,两人就这样“小心翼翼”的斗了十多招后,那白无常突然收回棍子道:“停手!”随后向后跃开丈余,高若雪见白无常突然停手甚是疑惑,不清楚他们接下来又要干什么,便横剑当胸,紧紧的盯着两鬼。只见那白无常走回黑无常身边,向黑无常点了点头道:“是清风剑法错不了!”然后两鬼互相对视了一眼,一同向高若雪走来,高若雪以为他们要联手对付自己,忙集中精神,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要知道刚才她和白无常相斗时虽说为了保存实力而没出全力,可她毕竟还是用上了七成以上的功力,而白无常恐怕只用了五成功力而已。就在高若雪考虑该如何脱身之时,不想那黑白无常走到高若雪身前“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齐齐向高若雪叩拜道:“属下拜见教主!”“这……这……”高若雪只觉自己脑子都快不够用了,她手足无措的道:“两位前辈快请起,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你们的教主。”黑无常闻言抬头问道:“你可是云岭神剑高泰祥的的三小姐高若雪?”高若雪道:“不错,晚辈正是高若雪。”白无常道:“那就错不了,你就是我们的教主。”高若雪闻言只感觉自己此时头都要炸开了,心想:“到现在为止我都还不知道他们是男是女,是人是鬼,怎么就成了他们什么教主了?”黑无常看了看高若雪疑惑的样子道:“教主,老身向你解说这其中的原委。”说这话时她好像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刻意变声,这下高若雪总算听清她的声音了,乃是老妤的声音。只听黑无常又对白无常道:“依护法,既然是教主,我们就拿下面具吧。”言罢,两人抬手往脸上搓下一层面具来,高若雪这才看清了他们的面貌,是两位七八十岁的婆婆,见他们还跪在地上,便伸手扶住两人道:“两位婆婆,起来再说。”两人忙道:“是,多谢教主!”这才起身,高若雪听到“教主”两字无奈的笑了笑。三人来到适才高若雪栖身的大石旁,高若雪请二人上坐,白无常却道:“我二人身份卑微,岂敢与教主同坐,还是请教主上坐,我们站着就行了。”高若雪虽然觉得自己坐着,让两个老前辈站在一旁不太好,可又拗不过她们,推让再三,只得自己坐了。

待高若雪坐定后,黑无常才道:“属下二人都是白衣仙教教主座前左右护法,我是左护法诺苏呢扎,她是右护法依布普,”说着指了指白无常。一听“白衣仙教”四字,高若雪更是一个头两个大了,这“白衣仙教”是她们内部人士自称的,而外人都叫她们为“白魔鬼教”,“魔教”。据说教徒都是些女子,创教之初倒也做过一些锄强扶弱,惩恶扬善的好事,可没过几年便无恶不作,见到男子就杀,尤其是各名门正派的弟子死在她们手上的更是数不胜数。邪教总坛位于哀牢山无忧谷。四十年前,各大派门派在时任武林盟主孟河的带领下攻入总坛,其教主追魂罗刹西丽阿波身受重伤,后得鸡足山崇圣寺方丈慧海大师点化,脱离魔教,发誓维护南蛮武林正气,创建了现在的天罡派,在西丽阿波的领导下,几年时间天罡派便在武林中发展壮大,人才辈出,虽然门中都是些女子,却都是一身正气,如今已成为南蛮武林的领袖门派,武林中至今流传着一句话:“少林武当名门秀,天罡浩然正气飘!”将天罡派同中原武林的宗祖少林和武当并列排在一起,而魔教则因为当年大战,教徒死伤无数,且教主也弃邪从正,所以几十年来一直默默无闻,人们都道已经散了,却不想居然还存在。只听诺苏呢扎继续说道:“我仙教自从四十年前被正派人士围攻后,元气大伤,人才凋零,西丽教主也脱离仙教,四十年来,我仙教教徒一直隐姓埋名,忍辱负重,寻找能够担当教主重任的人选,直到几天前教主你大闹麻衣门的事传遍整个江湖,教中才有人提议恭请你为本教教主,后经全教教众表决后一致同意由你担任本教教主,之后我们派出不少教众四处找寻你。近几天,江湖上都传言你将要对付雪山派,是以我们便赶到三晱府附近寻找你,没想到还真让我们给找到了!”

高若雪听完不由皱了皱眉,暗道:“这些人行事还真不跟常人一般,都没问问我本人愿不愿意便把我给弄成了魔教教主,我本来还想杀雪山派一个措手不及,不想居然人人都知道了我的行踪,而我还自以为高明,真气煞人了,这魔教教主是万万当不得的!”当下抱拳对黑白无常道:“两位婆婆,晚辈年纪尚小,且武艺低微,实在难以担当重任,还是请你们另选贤能吧。”依布普道:“教主年纪虽小,但胆识过人,且为人爽直,又看不惯那些自封的正人君子,名门正派,这跟我教的教规都不言而合,武功方面教主不用担心,待教主完成继任大典后,我二人自会传你本教的无上心法,以教主的聪明才智,相信不出一年,便能成为江湖上的一流高手。”高若雪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婆婆,我真的不能担此重任,我只想尽快为姐姐报仇,至于其他的江湖恩怨,门派之争我真的没兴趣,我讨厌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同时心里暗道:“我乃名门正派领袖武林盟主的女儿,虽然跟各大派有一些私人恩怨,可还不至于堕入魔道,更何况是做魔教教主。”

诺苏呢扎见她左推右辞,不肯答应,沉思了一会儿道:“教主,请恕属下直言,你不肯担任教主一职,是否因为外界一直称我教为魔教之故,其实是仙是魔都在于领导者一念之间,况且如今江湖上的名门正派未必都是好人,伪君子,真小人之流比比皆是,有的处事甚至更甚于我仙教。”高若雪暗道:“她说的也不无道理,就拿逼死姐姐那些人来说,未必是什么好人!”只听诺苏呢扎继续说道:“还有一事,就在你大闹麻衣门后的第三天,你阿爹便已发函通知各大派,跟你断绝父女关系。并以武林盟主的身份将你列为武林公敌,让各门派全力追杀你。”听到这个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高若雪只觉心口一阵刺痛,泪水扑漱扑漱便往下掉,“他真的为了他的身份和地位什么都不顾了么,他就那么狠得下心,先是杀死姐姐,现在又让人追杀我,虎毒尚且不食子,而他竟然一点都不顾及骨肉之情,尽管从他杀死姐姐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也没把他当父亲了,可就不能给我留下一点回忆吗?难道真的要父女兵戎相见吗?为什么?为什么……”她在心里悲愤的呐喊。

依布普见她愣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眼泪不停的往下掉,都知她在为高泰祥的事神伤,正不知该如何劝她,却见她突然站起来擦了擦泪水对两人道:“婆婆,你们真的愿意奉我为你们的教主?”两人不明白她为何转变得这么快,以为自己听错了,忙道:“愿意,愿意,属下拜见教主!”说着便拜了下去,高若雪忙扶起二人道:“两位婆婆快请起!”心里却暗道:“现在各大派都在追杀我,只怕我尚未给姐姐报完仇便横尸当场了,看来只有做了魔教的教主,凭借魔教的力量来为姐姐报仇了,武林公敌都当了,还在乎一个魔教教主么?”想及此处,脸上泛出一丝苦笑。黑白无常自然不知道她心中的诸多想法,只一个劲的道:“教主以后可千万别在叫我二人婆婆了,我二人都是你的下属,可承受不起,你直呼我们姓名便可。”高若雪摇了摇头道:“两位婆婆都是前辈高人,我怎能直呼你们的名讳,若要当真如此,那我宁愿不做这个教主了。”两人拗不过她只得依了,当下依布普陪同高若雪留在林中,而诺苏呢扎则进入镇中通知其余教众来拜见新教主。

诺苏呢扎走后,依布普便向高若雪讲解白衣仙教的事。白衣仙教始创于大理文武四年(公元949年,大理在位皇帝为段思良),教徒全部为女子,创教祖师婆婆名叫莫多奇,创教之初凡入教之人必须人人身着白衣,但后来该教被江湖中人成为魔教后,教众气不过,便索性人人做鬼怪模样打扮,而且还给自己取了些鬼怪名字为外号,但遇到教中大事时还得换回白衣,象征纯洁之意。凡入教之人必须是处子之身,且入教后不 得婚嫁,更不得与男子交往。教中除教主外依次为左右护法“黑白无常”,“魑,魅,魍,魉”四大鬼使和十个坛主教众约有三千多人,总坛位于哀牢山无忧谷,里面供奉着白衣仙子像。

高若雪问道:“婆婆,为何入教之人必须处子之身,还不能成亲?”依布普道:“本来是没有这条教规的,因为祖师婆婆年轻时曾被负心男子伤害过,后来她创立了仙教专门收留受过伤害的女子,并发誓要杀光天下的负心男子,也因此杀了一些名门正派的弟子,所以我们仙教才被称为魔教,在教内,祖师婆婆则严禁教徒与男子接触,后来不少教徒耐不住清苦,叛出教与男子接触,祖师婆婆一怒之下才设立了这条教规,并下令凡为此教规者,不论身在何方都要抓回以极刑处死。”高若雪听完后暗暗心惊:“这魔教就是魔教,行事果然出乎意料,待得为姐姐报了仇之后我还是赶紧抽身的好!”心里如是想,嘴上却道:“这条教规虽然是为了保护教众不被负心男子欺负,但未免太过偏激了点,似乎不符合天地阴阳之道。”依布普道:“教主说得是,其实近十多年来,我仙教为了吸收人才,新入教的大多都是些已婚之人,这条教规早就形同虚设了,既然教主也认为此条教规不合适,便由教主下令废除吧。”

两人说话间,诺苏呢扎已带领其他教众赶到,共有七十多人,四大鬼使也在其中,由诺苏呢扎依依向高若雪引见。魑鬼使名唤临济儿,擅长轻功,其身法教中少有人能及。魅鬼使古心兰专于点穴,一根长棍出招时竟取对手身上三十六个死穴。魍鬼使道暮尔身负五失传已久的五寒掌绝学,凡中掌之人其五脏六腑均会被冻住,内功修为稍低的最后便会寒气攻心而死。魉杨琳乃刀痴武颜的传人,三十二路开山刀法尽得武颜的真传,不想竟然入了魔教。四人年纪都和高若雪相仿,乃是武林中的后起之秀。随后诺苏呢扎又向高若雪介绍了随行的四位坛主。

一番认识之后,依布普请高若雪在大石上就坐,召集起教众道:“各位姊妹,从今天起,高若雪便是本教第十七代教主,大家今后誓死追随教主,一切唯教主之命是从!”话音一落,一干教众纷纷拜倒在地,高呼:“誓死追随教主……”高若雪忙站起还礼,之后,诺苏呢扎道:“由于教主身有要事,所以一切仪式从简,继任大典待得日后回到哀牢山后再行举办。”言罢从怀中摸出一本册子递给高若雪道:“此乃本教无上心法《中黄秘籍》,请教主接收。”依布普接着递过一柄长剑道:“此乃祖师婆婆莫多奇所传,历代教主信物碧月凝光剑,请教主接收。”高若雪闻得是教主信物和南蛮武林第一内功宝典,忙跪下接取,收好《中黄秘籍》后,随手拔出宝剑,顿时只觉一道寒气迎面扑来,直摄人心魄,端的是一把好剑,剑身上刻有“碧月凝光”四个小字。当下,黑白无常指挥教众在高若雪适才休息的大石旁搭了个草棚,一行人就在林中过夜。

第五章 虎涧恩仇

高若雪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次日日上三竿方醒来。醒来后发现只有自己一人睡在草棚里,而“黑白无常”和“四大鬼使”则带领其他教众在草棚外守了一夜。看着她们憔悴的面容,高若雪愧疚不已,她们如此敬爱自己,自己却利用她们给姐姐报仇,“这样做对吗?”在一瞬间,她甚至有了放弃报仇的冲动。然而,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就那么一瞬过后,她仿佛又看到了姐姐死前那凄厉哀怨的笑容和父亲杀死姐姐时的决绝与无情。“不行,一定得为姐姐报仇,绝不能让姐姐就这样含冤九泉,现在只有依靠魔教的力量才能报仇,我只能依靠她们,大不了等姐姐的大仇得报之后我任由她们处置便是!”她强自逼着自己压下心中的不安与愧疚,并试图为自己寻找借口。

就在她内心做着剧烈挣扎时,诺苏呢扎和依布普已将所有教众召集起来,前来请示下一步行动。高若雪沉思了一会儿,道:“既然江湖上人人都道我要找雪山派的麻烦,如今我们不去的话恐怕有损本教声名。劳烦两位婆婆先派几人前往玉龙雪山打探雪山派的情况,其余人先到镇上吃点东西,一个时辰后,我门启程前往三嵌。”

一行人经过两天两夜的跋涉,终于来到玉龙雪山下的虎跳峡谷外。然而这一路走来,高若雪的心越拧越紧,按常理,自己一行人一路上大张旗鼓,雪山派应该早就有所反应,可相反一路上竟出奇的平静,甚至可以说是静得可怕!据打探消息的教众回报,早在自己遇上“黑白无常”之前,各大派便已赶往玉龙雪山支援雪山派,甚至连父亲高泰祥也已经到了三嵌。雪山派加上闻讯赶来支援的各派,人数不下百人,这都不足为惧,因为己方也有尽百人,且“四大鬼使”和“黑白无常”都绝非寻常之辈,她真正怕的是自己的父亲高泰祥,他身经百战,熟知兵法,懂得排兵布阵,论智计,恐怕自己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而眼前的情况似乎就是这样的,估计父亲已经带领各大派在前面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自己往里钻呢!每每想及此处,她都会萌生撤回去的冲动,可最后还是替姐姐报仇的决心占据了上风,指引着她带领众人往前走去,“大概是我多想了!”她这样安慰自己。

正想着心事,队伍突然停止不前,一名教众跑来报道:“启禀教主,前面有一老头躺在路中央,挡住了我们的去路。”依布普闻言斥道:“你们不会把他赶走吗,这点小事还要惊动教主?”那教众面现难色,唯唯诺诺的道:“那老头十分怪异,我们怎么都碰不到他,而且也走不到他前面!”诺苏呢扎向高若雪道:“教主,待老身前去看看。”高若雪道:“婆婆且慢,我们还是一起去吧,说不定是那些正派之人的诡计。”当下便同“黑白无常”和“四大鬼使”一起来到队伍最前端。

这是一个七八十岁老者,看装束,是苗人。几名教众将他团团围住,想要从他身边经过,可无论她们多快的速度,最终都落在老者身后,那老者如同鬼魅般,竟然会瞬移。高若雪一看便知道遇上高人了,这老者施展的是一种很高深的身法,他的武功恐怕不在自己父亲高泰祥之下。

见“黑白无常”和“四大鬼使”就要上前对老者发难,忙阻住她们,对老者施理道:“敢问前辈尊号,为何拦住我们的去路?”老者嘻嘻哈哈的道:“好说,好说,你这小娃子可比她们懂事多了!”说着向先前围住他的几名教众一指,继续说道:“老夫怒巴坎,听说高家小丫头做了你们的教主,快叫她来见我。”高若雪闻言一惊,苗寨恶神怒巴坎,听闻此人擅用蛊毒,为人极为邪气,使毒手段阴狠毒辣,江湖中人闻其名无不心惊胆寒,传言谁要是得罪了他,就算是人已经死了,他也能用蛊虫操纵你的尸体,让你的尸身成为他的傀儡,让你死后灵魂也不得安宁!”没想到自己竟能碰到他,而他居然还点名要见自己。莫非我无意中得罪了他?想及此处,高若雪只觉全身泛起一阵寒意,仿佛已看到怒巴坎操纵无数着蛊虫在自己身体上爬行,顿时只觉胃里一阵翻滚,急忙甩了甩头,驱除心中的不适。暗道:“我当上仙教教主不过才两天时间,他是如何得知的,他既点名要见我,那便看他有何计较?”当下便抱拳道:“晚辈便是高若雪,不知前辈有何赐教?”

“你就是高家丫头?”怒巴坎像发现什么新奇事物般,兴奋得从地上一跃而起,拉着高若雪左看右看,把高若雪弄得好不尴尬,直叫了两声“前辈”,怒巴坎才回过神来,而古心兰却早已忍耐不住,怒喝道:“不得对我们教主无理!”言罢便欲上前动手,高若雪忙用眼神制止了她,眼前这位“瘟神”还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高若雪只要一想到他的蛊虫就头皮发麻,浑身直冒鸡皮疙瘩。而怒巴坎则直接无视了古心兰,在围着高若雪转了十圈,连说了十句“不错”之后才放开了高若雪。

还没等高若雪喘口气,那怒巴坎又对她道:“你可以跪下磕头了,老夫我准备收你做干女儿!”高若雪以为自己听错了,天下竟有这样一厢情愿的人,都不问问自己愿不愿意就要自己给他磕头,当下强忍着怒气道:“前辈,请恕在下有要事在身,没空陪你玩。”言罢就欲从怒巴坎身边越过,哪知怒巴坎身形一晃,便挡在了她前面,且怒气冲冲地道:“气死我了,我看你身上灵气逼人,天生的养蛊人选,有意将我毕生所学都传授与你,你非但不领情,竟然还说我是逗你玩,气死我了,真气死我了!”说着摆出一副气呼呼的苦瓜脸,几个年轻的教众一时没忍住,竟然被他逗得笑出声来。

高若雪一阵无奈,那蛊虫听说得用主人的血去喂养,自己光想想都觉得恶心,更别说去养了。她沉思了一会儿,终于计上心来,对怒巴坎道:“前辈如此看重若雪,实乃若雪生平大幸,只是认义父一事若雪须征得父母的同意,待若雪回家禀明父母后,一定亲自登门拜见前辈!”怒巴坎道:“拜我为义父的是你,又不是你父母,只要你愿意就行了,理他们作甚。况且你父亲早已不认你这个女儿了,他同那些名门正派早就在前面布好了埋伏等着你呢,还商量个什么?来,快跪下磕头,磕了头你就是我的好女儿了!”说着就要拉高若雪下跪,高若雪见老者要她强行磕头,不禁心下大怒,运劲挣脱了老者,厉声道:“前辈,你不要强人所难,你若再不让路,就别怪晚辈不客气了!”言罢拔出佩剑指着怒巴坎,“黑白无常”和“四大鬼使”见状急忙上前将高若雪护在中间,而其他教众则将怒巴坎团团围住,只待高若雪一声令下便上前将怒巴坎乱刀砍死。

怒巴坎见高若雪发怒,呆了一呆,看了看高若雪略带厌恶的神色,叹了口气道:“既然你不肯认老夫,老夫也不勉强你,前路你阿爹带领各大派已经设下了埋伏,你自己好生保重吧!”言罢,叹了口气,摇头离去。经怒巴坎一闹,高若雪一行人又耽误了一个多时辰才进入到虎跳峡内的金沙江边。

虎跳峡距离三嵌城六十里,号称世界上最深的峡谷,又以“险”而闻名天下,峡谷两岸高山耸立,东面为玉龙雪山,西面为哈巴雪山,金沙江贯穿全谷。雪山派就在对面的玉龙雪山上,原本江上有一座铁索桥可以通过,现在铁索居然被人削断了。高若雪暗道:“怒巴坎所说果然不假,他们早已有所准备。”当即传下令去,要所有教众小心戒备,提高警惕,并将“黑白无常”和“四大鬼使”唤到一边商量如何渡江。

古心兰道:“谅这区区一条江,如何能阻住我们,雪山派也太小看我仙教了,我们一起跃过江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高若雪道:“不可,此处江面险恶,多数礁石已被江水淹没,只有少数几个露出江面,我们只能一个一个跃过去,万一雪山派在对岸有埋伏,过去一个给他们拿住一个,而这边又不及援手,那可悔之晚矣!”诺苏呢扎道:“教主言之有理,索桥被毁,我们要过江就得一个一个跃过去,而且除教主外,恐怕只有依护法和我以及”四鬼使”,有能力过江,其他教众是过不去的,雪山派显然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对岸有埋伏定然不假。”

道暮尔道:“难道我们就这样无功而返?这岂不是便宜了雪山派?”依布普道:“当然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他们,眼下我们只有派一个轻功较好的人先过去将索桥修好,然后大队人马再过江,如此就算对岸真有埋伏,一个人要返回来也容易得多。”众人都觉此法可行,纷纷点头表示同意,而后就是谁先过江的问题了,临济儿道:“我虽然轻功不是最好的,但愿意作为前锋,第一个过江去。”临济儿的轻功除高若雪外其他人是见识过的,在教中确实也没人能超过她,众人知她这般说实是过谦了,都不禁点头赞许。高若雪暗道:“若果对岸真有埋伏,任你轻功再好也无济于事,各派掌门都非一般角色,岂能容你再退回对岸来。此次对付雪山派全因自己而起,怎可让她们冒险,但眼下既到此处,欲要作罢是万万不能了,如果对岸真有埋伏,那一切就让自己来应付吧!”念及此处便道:“还是我先过去吧。”众人一听,自然反对,依布普道:“教主是万金之躯,万万不可冒险!”高若雪道:“不妨,你们忘了,要说轻功,我高家向来是南蛮武林第一。”临济儿道:“虽然教主轻功绝顶,但对岸情况不明,教主万不可以身涉险,还是待属下先过去查探一番再做计较。”众人争论了半天,高若雪始终拗不过大家,只得同意让临济儿先行过江。

高若雪对临济儿道:“你到对岸后切不可轻易进树林,一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回来,大不了我们再想其他方法过江,不可大意!”临济儿道:“教主放心,属下自会小心。”言罢便去准备。高若雪看着对岸的树林总觉得隐隐不安,可事已至此,要下令退回去又心有不甘,正胡思乱想之际,临济儿已准备就绪,她来到岸边向高若雪躬身行了一礼后,转身便将自己手中的一匹白绫射向江心。

这匹白绫有一米多长,此刻临济儿将内力贯注于上,白绫便如长棍般笔直飞出。临济儿跟着跃起,足尖在白绫上连点,向江中的礁石跃去。奔到白绫尽头时离江中最近的一块礁石还有约一丈的距离,只见她最后一下落脚下踏白绫时将身子弓起,用力向下一踏,轻喝一声,就势一把抓起白绫,身子用力弹起,一个空翻向前跃出,落地时已站在江心的礁石上。众人见她身法干净利落,都在岸边喝起彩来。她在礁石上稍站后又将白绫射向江中的第二块礁石,用先前的方法跃到第三块礁石时,离对岸尚有两丈多的距离,高若雪急忙在岸边喊道:“济儿姊姊,一切小心,看清情况后再上岸!”临济儿点了点头,向着对岸注视了半响,又凝神倾听了一会儿,回过头来向众人摆了摆手,示意没发现异常后便往岸边跃去。

临济儿上岸后便立即四处查探,过了一会儿,她向中人挥了挥手表示没异常,又向身后的树林指了指,示意自己要进去看看。高若雪在对岸喊道:“济儿姊姊,别进树林!”怎奈江中流水声太响,临济儿根本就听不到她的声音。转眼间,临济儿便已钻入身后的松林之中,初时还能看到她的身影在林中穿梭,过得一会儿便只能看到浓绿的林海了,却哪里还有她的半点踪影。

众人在对岸越等越心惊,临济儿已进入松林便如同石沉大海般了无声息。转眼已过了半个多时辰,仍不见她出来,高若雪心急如焚,再也坐不住了,她对诺苏呢扎和依布普道:“两位婆婆,济儿姊姊可能出事了,我过去看看,这边就交给你们了。”依布普道:“教主不可冒险,待老身过去看看。”高若雪知道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自己先过去,当下便摆出教主的架子,沉声道:“我是教主,听我的!”想了想又拔出“碧月凝光剑”举于空中道:“传我命令,我到对岸后不管发生何事,没有我的许可,任何人不得过江,违者立即革逐出教,用不复用!”一干教众见她抬出如此严令,都不敢再劝,全部跪在地上哭道:“属下愿和教主同生共死!”高若雪见教众们如此,心下更是后悔利用她们,而且现在还让临济儿陷入险地,生死未卜,眼泪不由自主的便往下掉,心中已做出了一个决定:此次若能活着离开,决不再利用她们报仇!她转过头拭了拭泪水,扶起诺苏呢扎和依布普道:“两位婆婆,我道对岸后如果半个时辰没回来,你们就带领所有姊妹撤出虎跳峡,回无忧谷去吧。”

“黑白无常”和“四大鬼使”闻言齐声道:“教主,我们和你一起过去!”高若雪摇了摇头道:“对岸情况不明,而江中的礁石都只能容下一人,过去的人多了,如果情况有变不易撤回,大家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待我过去修好索桥后大家再过来。”顿了顿又道:“大家如果还当我是教主的话就请遵从我刚才的号令!”众人见她如此坚持,也不好再劝,纷纷跪倒在地哭道:“教主保重!”高若雪刚拭去的泪水又汩汩而下,她向着众人一拜道:“各位姊妹,若雪能得大家如此看重实是若雪之福,虽然和大家相处只有两天时间,但大家都若雪一直敬爱有加,若雪在此谢过了!”说着向众人行了一礼,转身便拔地而起,纵身向对岸掠去。

高若雪虽然只在山中跟随老者学艺三年,然老者已照《八步凌虚》秘籍将其中的轻功尽数都传了她,且老者说她内功修为太低,天天逼着她负重一百多斤翻山越岭,其轻身功夫自然已至纯青。只见她跃起后脚尖接连在空中凌空虚点,身子迅速向前一窜便是一丈多,之后身体向下一沉,左脚微曲在右脚脚背上轻轻一垫,身子又窜出一丈多,竟然已跃过了第一块礁石,接着身子沉下,两只脚尖在江面上连点几下,借力一个筋斗跃起,下落时左脚在第三块礁石上用力一踏,身子再次跃起,右脚凌空一大步跨出,又是一丈多,之后两脚凌空虚点几下,落地时已站在岸上。所施展的乃武林中失传已久的“蜻蜓点水”及“踏雪无痕”上乘轻功,比之前的临济儿要借助白绫垫脚要高明多了,只可惜此时却无人喝彩,对岸仍是一声声“教主保重!”

高若雪知道自己多耽搁一刻,临济儿便多一分危险,是以稍作停留喘了口气后便立即钻入临济儿先前进入的树林。说是树林,其实树木较为稀少,多是一些松树和大理境内较为普遍的栓皮栎树和滇朴,只是山上杂草丛生,站在林外根本看不到林中的情形,而一进到里面却一目了然。是以刚一进入树林,高若雪便看到前方一棵松树上贴了个人。

泪水止不住便往外涌,准确的说,那人不是贴在树上,而是钉在树上,被三把利剑钉在了树上,正是先前进入的临济儿。三把剑一把插在她咽喉上,另外两把分别插在她的左右肩胛骨上,她两眼死死瞪着前方,鲜血自头顶汩汩流下,将一张俏脸染得通红,如同复活的恶鬼般狰狞可怖!显是先被人一掌击中天灵盖毙命,死后才被钉到树上的。

“狗贼,出来!”高若雪瘫在了地上,向着四周怒吼道。她曾猜测过临济儿可能凶多吉少,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竟如此心狠手辣。就在这时,林中传出一声哨声,从树上和草丛中跃出许多雪山派弟子将她团团围住。高若雪向着临济儿拜了三拜,含泪道:“济儿姊姊,你睁大眼睛看好,小妹这就为你报仇!”言罢,擦了擦泪,指着临济儿对围住她的人厉声道:“谁干的?”围住她的都是一些雪山派的二三代弟子,见她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鲜血直流到脖子里,都吓得不敢上前动手。“谁干的?”高若雪还是重复着这句话,一连重复了三遍,见没人回答,突然欺身上前,右手一探,便抓住了一人,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嘶哑着吼道:“谁干的?”由于用力过度,指甲深深嵌入那人的肉里,那人一张脸憋成了酱紫色,抽搐了几下便气绝身亡。高若雪把他甩开的同时又挺剑向另一人刺去,急怒之下竟然忘了拔剑出鞘,连同剑鞘一起捅进了那人的身体,其余人一见这阵势,都暗叫:“乖乖不得了,这女人疯了!”纷纷丢下兵刃掉头就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谁还敢在她面前停留。

高若雪岂肯罢休。只见她身形一晃,便又挡在一人身前,一把抓住他衣领冷声道:“谁干的?”那人被他提在半空之中,早已吓得面色全无,大小便失禁。高若雪皱了皱眉,运劲将其甩在一边,正欲再抓一人时,却见从一棵苍天的滇朴树上跃下几人来,其中一人喝道:“妖女,休得放肆,那小妖女是死于老夫掌下,你尽管冲着老夫来,休得再伤人命!”

高若雪定睛一看,乃是点苍派掌门洪太兴,雪山派掌门扎格多,金沙帮帮主牟什尔离,澜沧帮帮主暮楚,麻衣门大弟子赫布和自己父亲高泰祥,而方才说话的正是高泰祥。“杀死济儿姊姊的竟然是他,他果然心狠手辣!”三年来,自己一直在心里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为他杀死姐姐开脱,把仇恨都归咎到各派掌门身上,心里一直去逃避这个现实,就是怕有一天父女俩兵戎相见,没想到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她使劲擦了擦泪,一切就在今天做个了断吧!

高若雪抬头扫了众掌门一眼,冷冷地道:“很好,全都到齐了!”扎格多见自己门下三名弟子两名惨死,一名被吓得大小便失禁,羞愧难当,暗道:“今日若再让这妖女活着离开,那我雪山派以后也没脸在江湖上混了!”听得高若雪如此说,便怒道:“我们几个老家伙都到齐了,你待怎地?”高若雪又扫了众人一眼,冷声道:“血债血偿!”扎格多冷笑道:“不错,血债血偿,我先灭了你这妖女为孟门主和我两名弟子雪恨!”言罢拔剑便欲上前动手,高泰祥上前拦住他道:“扎格兄且慢,我高泰祥教女无方,这妖女就由我来清理门户吧!”言罢也不待扎格多答应,拔剑便指着高若雪道:“妖女,来吧,让我看看你到底偷学到几成我高家的清风剑法。”

不想高若雪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轻轻地叫了声:“阿爹。”高泰祥喝道:“住口,我没你这种大逆不道的女儿,受不起你如此大礼!”言罢闪身在一旁,竟不受高若雪的礼,谁知高若雪却又转向她拜了三拜,哭道:“阿爹,阿妈早逝,是你一手把我们兄妹三人拉扯大,生身养育之恩女儿怎敢忘却,请再受女儿三拜。”言罢又向高泰祥拜了三拜,之后站起身来擦了擦泪,突然拔剑指着高泰祥冷声道:“养育之恩已报,从现在起你我再无瓜葛。高泰祥,三年前你杀死我姐姐,今天又害死济儿姐姐,新仇旧恨今日便做个了断!”言罢一招云淡风清刺向高泰祥。

高泰祥横剑一格,身子旋转跃起,向高若雪当头劈下,高若雪足尖在地上连点,向后滑开一丈余,避开了高泰祥的剑,转眼间,两人已拆了五六招。高若雪虽得高人指点武功,但毕竟只有三年时间,且才第二次与人动手,而自己所使的武功又是对手的看家本领,且这个对手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生身父亲,虽然心里反复在强调他只是害死姐姐和临济儿的凶手,可从小就生成的敬畏之心却难以挥之而去,是以一交上手便处于了劣势,心中暗道:“自己今日断然无法活着离开了,得怎生想个法子杀掉一两个人,否则姐姐和济儿姊姊的仇将永远无法报了!”心里是这么想,可自己现在被各派掌门团团围住,要想实现谈何容易。

清风剑法乃高泰祥的成名绝技,是他早年将家传剑法和轻功融合在一起,又加上一些身法创编而成,多年来,使出这套剑法已经罕有敌手,对剑法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已纯熟至极。和高若雪斗得十多招后,不禁暗暗摇头:“这丫头虽然天资聪颖,骨骼奇异,但终究没有精研剑谱,出招太过呆板不说,前招与后招的搭配也不合理,以至于不能发挥出招式中的最大威力,许多隐藏的后招也用不出来。轻功身法还入眼点,可看她喘气喘得那么厉害,显然是内功修为太低,后力不续之故,难道她没练魔教的中黄神功么?”

此时见高若雪“很别扭”地避开自己的一招风雷电闪,看她身法便知她接下来一定会用疾风骤雨来攻自己下盘。果不其然,只见她向前急抢两步,一招疾风骤雨向自己左腿刺来,不禁叹了口气,暗道:“她以前要是像梦霞和临济儿一起肯跟我习武,今日也不必吃我这一剑了!”转念间身体微微向右边一侧,避开高若雪的剑,同时抬手一招风火山林刺出,才刺到一半,高若雪已经控制不住身体,自己撞到了剑上,高泰祥撤剑的同时欺身上前,一掌击在她胸口,高若雪直被击得飞出三四丈,迷迷糊糊中看到一棵树上跃下一黑衣人和一老者,两人同时向自己奔来,那老者依稀便是苗寨恶神怒巴坎,却不知黑衣人是谁,待要细看,却觉得胸口撕心裂肺般疼痛,浑身的力便如抽干了一般,眼皮越来越沉,挣扎了几下,终于还是不支,沉沉“睡”了过去。

第六章 迫上鸡足

迷迷糊糊中,高若雪感觉自己似乎被人扛到了肩上,但颠簸得厉害,好像这人正扛着她飞奔,又感觉有一股浑厚的力道在源源不断输入自己体内,但真气一进入任督二脉自己丹田中突然升起一股力道与之相抗,两股力道在体内横冲直撞。高若雪只觉五脏六腑撕心裂肺般,疼痛异常,一口气堵在胸口,身体如被火烧,燥热难挡,稍微挣扎后便晕了过去。此后只感觉每过一段时间便会有人给自己输入真气疗伤,还时常给自己灌汤药。如此一段时间后,感觉压在胸口的真气慢慢被外来的真气压了下去,身体也在一天天好转,但就是睁不开眼睛。

也不知持续了多长时间,今天被人灌过汤药后,感觉身上有了些许力气,使劲一挣,终于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魅鬼使”古心兰憔悴的脸庞,显是多日守护她没休息好之故。此时见她醒来,脸上困色立即一扫而空,欢喜道:“白衣仙子保佑,教主你终于醒了!”说着跪在了床边,潸然泪下。高若雪道:“心兰姊姊,我这是在哪,是你救了我吗?”边说边挣扎着起身,不想牵动了心口的伤,痛得秀眉皱成一团,古心兰忙扶她躺好道:“快别动,你的伤口还没好。”顿了顿接着说道:“救教主的是怒巴坎老前辈,属下可没那么大本事,我们现在秀山郡目则苗家大寨!”高若雪回想了一下当日的情形,道:“是了,当日我见怒老前辈和一个黑衣人朝我奔来,原来是他们救了我。对了,心兰姐姐,你怎么在这,其他教众呢?”古心兰道:“当日教主到对岸后不一会儿,突然从对岸传出一声哨声,之后从我们身后杀出一批各大派弟子,黑白两位护法当即下令由依护法带领暮尔姊姊,琳姊姊,和我到对岸接应教主,而诺苏护法则带领其他人抵抗各大派。不想我们到对岸后遇到的都是各派高手,大家都被打散了,我在混乱中见到怒老前辈扛着教主自林中奔出,便一路追了上来,后来才得知是怒老前辈救了教主。”

高若雪道:“原来各大派早就布好了陷井等着我们往里跳呢,我怎地如此糊涂,将大家带入了别人的包围圈都不知道,要是两位婆婆和众位姊姊有什么不测,那我真是万死莫赎了!不行,我得去找他们。”言罢便挣扎着起身,不想又牵动了伤口,痛得龇牙咧嘴,古心兰忙扶她躺好道:“教主别急,怒老前辈连日来一直进目则城打听她们的消息,你的伤还没好,一切等怒老英雄回来再说。”

高若雪躺在床上喃喃道:“我不配做你们的教主,是我害死了济儿姊姊,现在又害得两位婆婆和其他姊妹生死不明,还有什么脸再做你们教主?”言罢,眼泪扑漱扑漱直往下掉。古心兰听得她如此说,急忙跪在床边道:“不,不,你永远是我们的教主,是那些名门正派太狡猾了,我们没人怪你。我仙教几十年来一直受到各大派的打压和迫害,大家早有和他们一拼的念头,只是苦于没人带领。教主你废了孟普武功可谓是为我们出了口恶气,我们大家都是心甘情愿的追随你,是我们保护不周才害得教主受此苦难,这口恶气总有一日我们一定会向他们双倍讨还,为教主和济儿姊姊报仇!”

高若雪见她说起临济儿,知道她们当日一定是见到了临济儿的尸体,想到临济儿的惨死,心中悲愤不已。古心兰见高若雪刚止住的泪水又汩汩而下,知她是在为临济儿的事神伤,便岔开话题道:“对了,教主,是谁打伤你的?”高若雪闻言泪水更是无法止住,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咬牙切齿的说出了三个字:“高泰祥!”古心兰闻言一怔,惊道:“教主是被你……你……阿……爹所伤?”高若雪拭了拭泪道:“不,心兰姊姊,他不是我阿爹,我阿爹三年前便死了,他是杀害我姐姐和济儿姊姊的凶手,我今生最大的仇人!”

古心兰听她口气异常决绝,正不知该如何相劝,却听得门口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他千方百计救你一命,你不该这样恨他。”却是怒巴坎回来了,高若雪忙坐起身子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怒巴坎快步来到床边扶她躺下道:“快躺好,小心伤口裂了!”随即探了探她的脉门,点点头道:“嗯,恢复得很快,再过半个月应该可以下床了。”高若雪道:“有劳前辈了,你方才说谁救了我一命?”怒巴坎道:“自然是你父亲高泰祥了,那日见他刺中你心口,又拍了你一掌,只道你已凶多吉少。谁知把你带回来后才发现他那一剑居然刺偏了,并没有刺中你的心脏,他乃一代宗师,武林盟主,怎么可能拿捏不准部位,显是故意为之。不但如此,拍你那一掌时,他还将真气注入了你的任督二脉,护住了你心脉的同时,还强行封住了你的呼吸和心跳,让你进入了假死昏迷状态,当日如果没有我和黑衣人出来将你抢走,各派掌门见你没了呼吸和心跳,定然以为你已被他杀死,你的小命自然就保住了,而你居然还这样恨他,唉……”说着摇了摇头。

高若雪似乎不敢相信,楞了半响才道:“前辈所说,是真的吗?”怒巴坎道:“自然是真的,我骗你作甚?”哪知高若雪闻言沉思了一会儿却又冷冷的道:“他杀死姐姐时是那么的决绝与无情,丝毫不顾骨肉之情,在虎跳峡时又害死济儿姊姊,如今何必假惺惺的来救我,我不会领他的情的!”怒巴坎叹了口气道:“你姐姐的事,我也听过江湖上的传闻,你当真是错怪你阿爹了!当日那种情况,你姐姐若不交出古巴鲁,各大派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你阿爹废她武功原本就是想救她一命。只要废了她武功,各派掌门一则顾及名声,一则碍于你阿爹的面子,便不好再跟她为难,谁知她竟一心求死,真是红颜薄命啊!”高若雪闻言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她心里将姐姐死时的情形仔细回想了一番,确如怒巴坎所说,当日高泰祥如不废姐姐武功,各大派定然不肯罢休,他的确别无选择,但转念又一想:“不,他还有一条路可以选择,那就是带着姐姐冲出去,可是他没有,说到底他还是舍不得他武林盟主的地位,在他眼里自己女儿的命或许还没有他的名利与地位重要,况且济儿姊姊也是死于她手。”“不管他为我做什么,我是不会原谅他的!”她还是冷冷说道。怒巴坎闻言叹了口气,岔开话题道:“对了,那天跟我一起救你的还有一个蒙面人,如果不是他缠住各派掌门,我可没那么容易把你救走,看他剑术挺高明的,是你朋友吗?”高若雪想起当日确实看到一个黑衣人和怒巴坎向自己奔来,原本还以为是和怒巴坎一起的,没想到却不是,还有上次在太保山也是有个黑衣人帮了自己。“到底是谁一直在暗中帮助自己?”她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终究还是想不起是谁,便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怒巴坎见她皱头成一团,怕她又扯到伤口,便道:“记不起就算了,你现在要多注意休息,别太伤神了。”高若雪闻言心中一阵感动,含泪道:“前辈如此抬爱,若雪如何敢当?”略沉思了一会儿,道:“便请义父收下我这个女儿吧!”怒巴坎闻言又惊又喜,道:“你……你愿意了?”高若雪道:“嗯,义父对女儿有救命之恩,又待女儿这般好,女儿愿意侍奉义父一生一世!”说着便挣扎着起身行礼,怒巴坎忙扶她躺好道:“好,好,你身上有伤,这礼就免了,义父我心领就行!”一时间,满屋皆是暖色,古心兰也忙着向两人道贺。

过得半响,高若雪才想起其他教众自虎跳峡一役后均下落不明,便问怒巴坎有没有探听到什么消息。怒巴坎摇了摇头道:“此处距三晱府太远,我一连在外面走了几天都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因担心你的伤势便赶回来了,现在你醒了我就放心了,明天我就启程往三晱走一趟,一定帮你找到他们!”高若雪闻言虽着急万分,怎奈自己又有伤在身,无法前往,只有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她们别出什么事。

怒巴坎一走就是一个多月,而且音讯全无。而高若雪则在古心兰的悉心照料下渐渐康复,伤势已好了七八成,本想立即奔赴三晱,但多次遭到古心兰的反对,原因就是只要她伤势还没百分之百的痊愈,就不同意她远行。直到又过了半个月,高若雪觉得自己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在多次对古心兰软硬兼施,甚至抬出了教主身份“威逼”后,古心兰才和她踏上了前往三晱府的行程。

两人一边赶路,一边探听消息,几天来只是千篇一律的听到:“一个半月以前,魔教和各正派在虎跳峡发生火拼,魔教损失惨重!”除此以外再也没有其他消息,一听到“魔教损失惨重”高若雪的心便隐隐作痛,更是日夜兼程的往三嵌赶,一路无话。进入鄯阐府境内时,两人都感觉都似乎有人在跟踪她们。果然,刚一出城便听得一个声音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慢走!”

只见从一棵树后转出一个七八十岁的和尚来,古心兰忙上前护住高若雪道:“你是何人?”那和尚单掌立于胸前,口宣佛号道:“善哉,善哉,贫僧弘灵。”高若雪心中一惊,暗道:“鸡足圣者弘灵大师,据说他隐居鸡足山多年,虔心修习佛法,早已不问世事,为何在这里出现?”当下急忙抱拳施礼道:“晚辈高若雪,拜见前辈,不知前辈有何赐教?”弘灵大师慈眉微微一笑,道:“赐教不敢当,只是贫僧看二位施主戾气太深,杀气太重,想请两位施主随我上鸡足山一游,借助我佛慈悲之心,化解两位的戾气!”古心兰柳眉一挑,道:“杀气比我们重的人江湖上多的是,我看你还是请他们上山一游吧,想抓我们,那得看你大和尚有多大能耐?”说着便欲上前动手,高若雪急忙拦住她道:“心兰,不可对大师无礼!”又转向弘灵道:“大师,鸡足山乃我南蛮佛宗圣地,能得大师邀请游山实乃我二人幸事,只是现在我们身有要事,实在不方便同大师上山,待得我们事情办完,我一定上山拜见大师,还请大师通融。”弘灵摇头叹息道:“善哉,善哉,女施主近来将整个南蛮武林搅得天翻地覆,实在有损上天好生之德,多少人为之丧命?老衲实在不愿再见生灵涂炭,不得已才请施主上山聆听佛法,导施主向善,还望施主不要推辞!”高若雪暗暗叫苦:“这弘灵看来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此人武功高深莫测,就连父亲高泰祥都要敬让他三分,这可如何是好?”

闻得弘灵如此说便抱拳道:“请恕若雪冒昧,若雪自知近来确实杀了几人,但自认为并没有做错什么,至于上鸡足山聆听佛法一事,我们实在没有时间,还请大师不要为难!”弘灵摇头叹息道:“女施主这一去不知又有多少人要为之丧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高家世代中正不阿,女施主虽一时沾上邪气,但本性不坏,何苦执迷不悟呢?悬崖勒马,犹未为晚!望施主回头是岸,阿弥陀佛!”高若雪听得他如此说,知道自己今天是无论如何也走不了了,便低声对古心兰道:”这和尚武功极高,我们不是他对手,待会我缠着他,你找机会走,去找义父来救我!”古心兰急道:“不行,教主你先走,我来缠住他!”高若雪道:“他的目标是我,别争了,否则谁都走不掉,我以教主的身份命令你,马上走!”言罢转对弘灵道:“大师,鸡足山我是不会去的,望你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若雪感激不尽!”

弘灵叹了口气道:“既然施主执意如此,老衲为了南蛮武林的安宁,说不得只好得罪了!”古心兰冲上前道:“老和尚少满口仁义道德,自命清高,想抓我们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接招!”言罢手中长棍戳向弘灵小腹“中极穴”,弘灵微微一笑,双掌于胸前合十,随即向外一分,侧身避过古心兰长棍的同时,右手一掌拍向古心兰。

高若雪见古心兰已动手,也不敢怠慢,疾步飞身上前,抓住古心兰后领猛地向后一甩,道声:“走!”便将古心兰甩到身后丈余开外,随即抽出佩剑一招风起云涌刺向弘灵手掌。弘灵又是微微一笑,道:“清风剑法乃武林正气的象征,可惜施主使出来却满带煞气,唉!”他嘴里说着话,手上却不停留,只见他右手以掌变指,在高若雪剑上轻轻一弹,高若雪只觉剑身上一股浑厚的力道传来,竟沿着手太阴心经直冲向自己的丹田,急忙深吸了一口气,展开身法向后急退了几步才将这股力道卸掉。本来以为自己这一下非受内伤不可,站定后才发觉自己全身并无不适之处,显然弘灵并不想伤自己,已经手下留情。转眼却见古心兰欲上来助战,急道:“心兰,还不快走!”古心兰犹豫了一会儿,含泪喊道:“教主保重!”对着正在交手的两人跪下拜了三拜,转身便向山道上急奔而去。

弘灵见古心兰欲逃,出手也不再留情,几招便把高若雪逼得节节后退,但她仍使出浑身解数,死死缠住弘灵。弘灵见古心兰越奔越远,也不再跟高若雪纠缠,只见他以掌变指,弹开高若雪的剑后,取下挂在胸前的佛珠便向高若雪甩来,同时不再理会高若雪,转身便向古心兰追去。高若雪见佛珠旋转着向自己面门击来,不易闪避,只能向后跃开,可弘灵身法极快,要是没了人牵制,几个起落便可追上古心兰。高若雪索性将心一横,不理会飞向自己的佛珠,足尖于地上连点,挺剑便向弘灵后背疾刺。弘灵感觉到劲风回头一看,不由吃了一惊,高若雪的剑自己很轻易就能避开,可高若雪招数已经使老,要想避开佛珠就不易了。眼看佛珠就要击在她脸上,弘灵急忙回身双掌于胸前一合,夹住高若雪的剑,随即向向外一分,右手捏住剑身往左边用力一带,将高若雪往左边扯出几步,硬生生避过了佛珠一击。

弘灵放开佛珠后口宣佛号道:“善哉,善哉,女施主方才只要用你们高家八步凌虚身法中的‘隐字决便可避开我的佛珠,我只道施主会用,不想施主竟未学过,以至差点铸成大错伤了施主,是贫僧急于抓另外一位女施主,考虑欠周了,罪过!罪过!”高若雪暗道:“这和尚武功虽高,却迂腐得厉害。”自己方才就是料定弘灵一代高僧,绝不会看着自己被佛珠砸伤,才冒险上前的,幸好自己赌对了,否则此刻她就算未受伤也必毁容了。想起方才惊险的一幕,心中兀自发悚。她朝山道上看了看,见已没了古心兰的踪影,便还剑入鞘,向弘灵道:“大师,我随你上鸡足山。”弘灵闻言喜道:“女施主愿意随我上山了?”高若雪道:“大师武功远胜于我,方才相斗,若不是大师慈悲,两次手下留情,此刻焉有命在,若雪怎能再厚颜相斗,一切听凭大师发落!”心里却道:“鬼才愿意去你那什么破山,只是姑娘技不如人,再斗下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只盼心兰姊姊能早点带义父来救我!”又问弘灵道:“不知大师要我在鸡足山待多长时间?”弘灵道:“不长,不长,施主只需在山上住上十年,待得施主受佛法熏陶,化尽身上的戾气,便可自由下山!”“十年!”高若雪跳了起来。弘灵道:“不错,想当年达摩祖师也是经过十年面壁才得证无上佛法的!”高若雪想哭的冲动都有了,暗道:“义父,你可要快点来救我啊!”

一路上,弘灵尽带着高若雪往人迹稀少的地方走,用他的话说是和尚和女子单独赶路太过惊世骇俗和骇人听闻!其实高若雪知道他是怕古心兰带人来救自己,虽然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最可恨的是一路上她几次试图逃走都没能成功,使得她欲哭无泪。

十天之后,两人终于来到了鸡足山。这鸡足山前临洱海和点苍山,后靠金沙江。全山共有四十座奇岭,十三座险峰,三十四座崖壁,四十五个幽洞,泉潭百余处。相传此处是释迦牟尼十大弟子之一的迦叶抱金缕袈裟,携舍利佛牙,设置宣讲佛法的道场,为中国西南佛宗圣地之一。

到达崇圣寺门口时,全寺老老小小一百多僧众已经候在了那里。齐拜道:“拜见方丈!”弘灵微笑着点了点头,指着高若雪对众僧道:“这位是白衣仙教高教主!”众僧急忙向高若雪行礼道:“见过教主!”高若雪本就心中有气,此时有意要气一气弘灵,便索性将头扭往一边,看都不看一眼。

弘灵也不生气,待众僧礼拜完后说道:“高教主要在本寺小住一段时间,修习佛法,化解心魔!因教主是女子,住在寺中有所不便,我打算让教主住在华首峰上的菩提洞内,自今日起,本寺所有弟子不得涉足华首峰,以免打扰教主清修!”众僧小声议论了几句后齐声道:“谨遵方丈法旨!”弘灵又道:“华首峰和高教主的安全就请弘德,弘清和弘法三位师弟负责照看。”三名五六十岁的老僧闻言上前道:“恭领法旨!”高若雪暗道:“什么负责我的安全,分明就是派来看守我的,这和坐牢有什么分别,看这三个和尚的身形,武功似乎不在弘灵之下,看来想逃走是不可能了。哼,臭和尚,总有一天姑娘一定要你们好看!”弘灵又对高若雪道:“华首峰山势险峻,为了教主的安全,还请教主不要随意下山,有什么需要只需知会三位师弟便可,一应生活饮食之物老衲自会派人供应。”高若雪有气无力的道了声:“知道了!”弘灵道:“如此便请三位师弟护送教主上华首峰。”三僧对高若雪道:“教主这边请!”言罢引着她往华首峰走去。

一边走,高若雪一边暗暗叫苦,这华首峰位于鸡足山山巅,山势险峻,四面深渊,只有一条山道可以上下山,而这条山道一定就是身边这三名老僧把守,自己这回可真是插翅也难飞了。到峰顶时,一名老僧指着一处洞穴对高若雪道:“这里便是菩提洞,当年迦叶尊者就是在这里得证无上佛法的,望教主能早日驱除心魔,重返正途!贫僧三人就在山下,有任何需要尽可知会我们。”高若雪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有劳三位大师了!”一名老僧道:“不敢,教主连日来赶路辛苦了,方丈已命人在洞内准备了食物,我等就不打扰教主了!”言罢三僧下山而去。

进到洞内一看,比自己想象中要宽得多,足有十多米见方,洞壁内刻满了佛教壁画。正中有一处香案,上面挂了一副观音菩萨画像,香案左侧有一张石床,上面已铺上了被子等物,中间有一张石桌和四个石凳,桌子上放了些素食糕点,还有几本书籍。她拿起胡乱的翻看了一下,有《金刚经》,《法华经》,《观世音菩萨普门品》等,定是弘灵让留下的,她随手丢在一边,拿起糕点吃起来。开玩笑,要她诵经念佛,她又不是来当尼姑的!

想到姐姐大仇尚未报完,而自己又被困在这里,就算古心兰能找到怒巴坎,他们能追到鸡足山来,也不一定知道自己在这里。“看来现在只有靠自己了!”只是弘灵三个师弟武功都不在他之下,这点随他们上山时她就在暗中观察,自己就算对付其中一个也没把握,更何况是三人一起,想要自己冲下山谈何容易。突然想起以前曾听父亲高泰祥说过,魔教的《中黄秘籍》乃南蛮武林首屈一指的内功宝典,练成之人即可纵横江湖,难逢敌手。想到这里,她急忙从怀中摸出当初诺苏呢扎给她的《中黄秘籍》研究起来。

第七章 菩提悟道

“世人皆道人体内有奇经八脉,八脉分别为:任脉,督脉,带脉,阳维脉,阴维脉,阳跷脉,阴跷脉和冲脉。其中当以任督二脉为主,习武之人若能将真气运行于任督二脉为小周天,运行于十二经络为大周天。通小周天者,精气充盈,功力斗增,内邪不附,外邪不侵。通大周天者,则功力翻增十倍,百病不生,甚至有延年益寿之功效。然人们不知人体除去以上八脉外,尚有一脉!”《中黄秘籍》开篇就这样写道。“还有一脉?”高若雪一阵惊奇,接着往下看去。

“此脉位于人体体内正中,前对任脉,后对督脉,起于会阴穴,止于百会穴,称之为中黄正脉。常人修习内功,法大小周天,快则四五年,慢则七八年可通任督二脉。而通十二经络者,则需二三十年光阴,且其过程艰难异常,还有个人身体等因素,因此纵观古今之江湖,能通十二经络者寥寥可数,内功高深者更是少之又少。而中黄之法则不必行大小周天,直接将真气由百汇灌下,经体内直透会阴,若修炼成功,任督二脉和十二经络将不冲自通,且内功翻升数十倍。此功法分为:‘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混元抱一四阶。”

之后是一行小字曰;“此功法源自中原道家,乃余早年游历中原时一道人所赠。所述之功法打破传统内功修炼之法,别具一格,实乃千古奇书也!习此功法常人需百日方成,而任督二脉已通者则只需五十日,之后每阶百日,一年多便可打通十二经络。修炼时需从始而终,循序渐进,切记心浮气躁,急功燥进,如此方能神功著体!莫多奇于大理文武十年。”

高若雪暗道:“原来是本教祖师婆婆留下的,她老人家名号当年响彻整个武林,武功号称天下第一,想必里面的功法必是非凡之作,如今我被困在这里,左右无事,不如依法修炼,说不定练成之日能打败山下的大和尚,也就不用受困于此了!”念及此处便接着向后翻看,却已是第一阶的心法口诀:“炼精化气篇:诗曰:神气须如夜气清,从来至乐在无声,幻中真处真中幻,且向银盆弄化生……”她先将口诀熟记于心,然后便慢慢的依法调气,练了几个时辰后,觉得神清气爽,连日赶路的疲劳全都消散一空,全身关节“咯咯”作响,说不出的舒服。到天黑时已觉丹田火热异常,一股真气在奇经八脉中四处冲撞,浑身充满了力量。此时她方知这中黄神功非同一般,更是不敢懈怠,索性连觉也不睡了,连夜研习。

此后日复一日,她都坚持天天修炼,不曾踏出菩提洞半步。光阴似箭,一转眼半年多过去了,高若雪的中黄神功已练到了第四阶,比书上所述时间整整缩短了一半多。

但修炼第四阶时却进展不大,经常出现真气阻滞在某一处的情况,此乃走火入魔,气机紊乱的征兆。走火入魔她可是清楚的,轻者武功全废,神志不清,重者经脉逆行,五脏爆裂而死。如此一来,她也不敢再练了,只能停下来仔细琢磨口诀。

几天来,她一直精研口诀,查找自己练功出现偏差的原因,直到今天才又继续修炼起来。“神依形生,精依气盈,恍恍惚惚,杳杳冥冥……”她一边默诵着口诀,一边依法调气。开始时气脉还算通畅,可一会儿之后,真气却又停在了头顶百汇穴上。百汇乃人体百脉之主,头晕,眼花,恶心等诸多症状一起涌上,又走火入魔了,她急忙收摄心神,慢慢导引真气回归丹田。可刚一运气便觉天旋地转,一口气堵在喉咙里,说不出的难受,冷汗涔涔浸湿了衣襟。就在头脑昏昏沉沉之际,姐姐突然出现在眼前,许多敌人一步一步向她慢慢逼近,而她身后就是万丈深渊,她大声喊道:“若雪,救我!”姐姐的眼睛可切地盯着自己,她想冲上前去抱住姐姐,可她却发现自己全身竟然动不了,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姐姐一步步退向深渊边缘……

就在她迷迷糊糊,想要挣脱束缚冲过去抱住姐姐时,一个声音突然传入耳中:“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既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有人在诵佛经,声音庄严而自然,宛如天籁佛音,如来亲临!一瞬间,眼前的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包括姐姐也消失了,她深深地被佛音吸引住,沉浸在一个佛音渺茫的世界,忘却了身上的不适,不由自主的跟着念了起来:“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极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渐渐地,高若雪感觉身上的痛苦都消失了,身体似乎飘了起来,无比轻盈。感觉此时的心境只有两个字能概括:宁静!前所未有的宁静,静到花开有声,叶落有音,一切都那么安然!突然,“轰隆隆”一声,眼前划过一道闪电,刺耳的雷声使得她浑身一震,阻在百会穴的真气迅速滑落中宫,接着全身一暖,一股力量在四肢百骸之间荡漾开来,竟然练成了中黄神功。

她刚睁开眼便看到一个十八九岁,身着傣族服饰的少年焦虑地注视着自己,见她睁开眼,少年吁了口气,道:“你没事了吧?”高若雪用衣角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点了点头道:“嗯,你是谁?方才是你在诵佛经吗?”少年道:“我叫朗姆玉罕,是弘灵大师门下的俗家弟子,今天因悟性师兄临时有事,便替他送饭来给你,方才见你坐在那里突然间变得面目狰狞,且全身颤抖不停,猜想你必是练功不慎走火入魔,便念《心经》为你驱魔。”高若雪闻言心中暗自庆幸,方才的情形要是再持续一会儿,难免百汇受损,一旦百汇受损,自己恐怕已变成痴傻,疯癫之人了!不想听了佛经之后不但压下了心魔,竟然还促使自己直接练成了中黄神功,这个叫朗姆玉罕的少年对自己可算是恩同再造了!

高若雪正想着如何报答朗姆玉罕,转眼却见他正愣愣的注视着自己,不禁脸颊发热,微泛红霞,急忙把头转向一边,嗔道:“你老盯着我看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朗姆玉罕闻言急忙把目光投向别处,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我常听师兄们说这菩提洞内关了一个女魔头,可今天一见才知被他们骗了,姑娘可一点都不像魔头!”高若雪闻言随口道:“那你说我像什么?”朗姆玉罕道:“依我看姑娘应该是天仙下凡,魔头怎能有姑娘这般漂亮!”高若雪第一次听到异性称赞自己漂亮,心中顿时升起一股莫名的情愫蔓延开来,只觉两颊滚烫,一张俏脸变得更加红艳,忙把头转向一旁,轻轻啐道:“呸,佛家弟子哪有你这般油嘴滑舌的?”黑娃道:“我是实话实说!”高若雪闻言心中更是悸动不止,忙摄了摄心神,转移话题道:“你方才念的是什么经文,能给我讲讲吗?”她此时已经对佛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因为适才听着佛音时,心中的澄静是从来没有过的,这已经激起了她的好奇之心。

朗姆玉罕闻言略犹豫了一会儿,看看天色尚早,便道:“好吧,你一边吃饭,我一边给你讲解。”言罢将饭篮递给高若雪,在石凳上坐了下来,沉思了一会儿才道:“我刚才所念的是我们佛教的心经,它的全称叫做《金刚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是我们佛教流传最广,也是最普遍的一部经书。相传乃观音菩萨为度众生远离苦难而作,它以观照世间万物为主,通过对色,身,香,味,触,受,想,行,识等有为法的观照,而达到无声,无色,不垢,不净的光明彼岸!也就是说,一个人如果能时常观照自己的内心,遣除烦恼妄想,那他就是一个有大智慧的逍遥快乐之人!”高若雪听得云里雾里,懵懵懂懂,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睛愣在那里,半天都回不过神来,朗姆玉罕见了她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六祖说得对,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烦恼本来是没有的,偏偏世人都喜欢自寻烦恼!”见高若雪还是呆在那里,便从怀中摸出一本册子放在她身边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望姑娘能早日看穿仇恨,摆脱杀戮,还复你本来面目!”言罢轻叹了口气,出洞而去。

高若雪呆呆的看着朗姆玉罕留给她的《心经》经册,心里久久不能平复,“还我本来面目?难道我不是我吗?既然他们能做到无声,无色,不垢,不净的境界,为何还要把我困在这里?”她左一遍,又一遍的念诵着朗姆玉罕留给她的《心经》,甚至还去翻看弘灵当初留下的另外几本经书。“凡世间一切有为法,皆是梦幻泡影!”在《金刚经》中,她又看到了这样一句。“梦幻泡影,梦幻泡影……”她喃喃念叨着这四个字,“替姐姐报仇是‘受想行识,是有为法,难道是梦幻泡影?难道姐姐的仇不该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那为何逼死姐姐和杀死姐姐的人到现在都还活得好好地?既然是梦幻泡影,和尚为什么还要吃斋念佛?”高若雪只觉自己的脑海里充满了无数的问号,太多太多都无法用是非对错来判断,可惜此时此刻却无人来为自己解答。就这样,她浑浑噩噩的自我折腾了一夜。

清晨,温软的曙光笼罩在身上说不出的舒服,一夜的疲劳在这一刻都得以缓解,连绵起伏的鸡足山脉乖顺的沐浴在晨光之下,幻化出了淡淡的光晕,使整座鸡足山显得神圣而庄严。高若雪看着这晨曦佛光,呼吸着凉爽清新的空气,感受着山间徐徐拂过的凉风,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么放松过,“也许,我真的错了!”她心里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想法,她朝着群山大声的喊道:“姐姐,我好累,我不想再过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了!”泪水不由自主的顺着脸庞滴滴坠落,没有任何征兆,等发现时已是满脸均沾。她不过才十九岁,她也想要平凡的生活,好想回到过去,做那个成天屁颠屁颠跟在姐姐后面的傻丫头,尽管姐姐老是笑她傻,可她依然很高兴,也很乐意做这个傻丫头。可这一切还能回到过去吗?还能吗?自己现在既是魔教教主,又是武林公敌,就算自己肯放弃不报仇,然那些名门正派能放过自己吗?此刻,她终于体会到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的含义了。

第八章 缘应业生

朗姆玉罕自那天下山后就再也没上过山。转眼已过去了六天时间,在这六天里,高若雪只觉朗姆玉罕的身影和他说过的话总是时时出现在自己脑海里,她自己也说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只要一想起朗姆玉罕,自己的每一根心弦都被紧紧的牵动着,似乎有点甜甜,暖暖的感觉,又似乎夹杂着一丝紧张,还似乎想时时刻刻的想看见他。高若雪不禁被自己的心思吓了一跳,因为自己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思念过一个人!

“哎呀,该死!”高若雪自顾自的想着心事,浑然忘记了现在正在干什么,一低头才发现手中的《金刚经》竟被自己斯成了两半,“唉!”她叹了口气,本来想好好研究下佛学的,这下倒好,弘灵留下的几本经书都被自己给弄坏了,“怎么最近老走神呢?”她无奈的摇了摇头,蹲下身去收拾散落地上的经书。就在这时,洞口突然冲进一个人来,一把拉起她道:“快收拾东西跟我走!”高若雪抬头一看,来人正是朗姆玉罕,只见他行色匆匆,满头大汗,气喘如牛。“发生什么事了?”高若雪一阵疑惑,挣脱了他的手问道。“来不及了,你快收拾东西,路上再跟你说。”朗姆玉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

“莫非是义父和黑白无常两位婆婆打上山来了,所以弘灵大和尚让朗姆玉罕将我藏到别处。上次不是让他帮我带话给他们,让他们离开了吗,难道他们没走?”念及此处,高若雪不禁又担心起来,她再也不想有人受到伤害了,特别是为了自己,不管是崇圣寺的和尚还是仙教的人。回想起最近几年,只有在鸡足山上的这段时光,才是过得最轻松的,也是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在这里,不用成天想着找谁报仇,也不用担心谁会来害自己,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平静的生活,她不想这份平静就此被打破。

朗姆玉罕见高若雪叠衣服竟然叠得发起呆来,不禁又气又急,“这女人,自己都快急死了,她竟然还有心思发呆!”他冲上前夺过高若雪手中的衣服,一把塞在包袱里,甩在肩上,拉了高若雪便往洞外冲。高若雪一时没反应过来,张大了嘴任由他拉着往山道上跑,待回过神来时,两人已跑下华首峰一段距离。高若雪手被朗姆玉罕抓着,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中荡漾开来,脸“刷”一下红得像个苹果,一颗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这感觉,酥酥麻麻的,似乎有股电流在全身乱窜,同时还感觉暖暖的,还似乎有股魔力般吸引着自己……她不敢再想下去,急忙运劲挣脱了朗姆玉罕的手,在挣脱的那一刻,心中竟然感觉到了一丝不舍。朗姆玉罕一愣,停下脚步道:“怎么了?”高若雪闻言又羞又气,“他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先说清楚,是不是我们仙教的人冲上山来了?你带我去见他们,我可以劝他们离开。”高若雪没好气的道。朗姆玉罕闻言又是一愣,他挠了挠头道:“魔教的人几天前已经离开了啊。”高若雪闻言心中更是疑惑,嘟了嘟嘴道:“那你这么匆匆忙忙的到底要带我上哪去?”朗姆玉罕道:“我带你下山啊,今天师父和众师叔们都不在山上。”说着焦急的往山道上看了看道:“别磨蹭了,师父和师叔们两个时辰便回山,到时想走就难了!”说着又来拉高若雪的手。

高若雪急忙往后退了几步道:“不行,你私自放我下山,你师父知道了一定会责罚你的,我不能连累你。而且我也想清楚了,这山上除了没有自由外,其他一切都是我想要的,渴望的生活。这里没有世俗的名利相争,也不用尔虞我诈,成天用一副假面具对人,那样活着实在是太累了,我已经受够了那种生活,我们回去吧。”言罢,便欲转身上山,朗姆玉罕一把拉住她道:“不行,你再待在山上会有危险,雪山派不知怎么知道了你在鸡足山的消息,扎格掌门上个月便上山跟师傅要人,师父和师叔们商议后决定不介入你们之间的恩怨,已经同意让雪山派上山同你私下解决,你不能再待在山上!”高若雪闻言一愣“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没想到世外之地也不安宁,此乃自己种下的业因,理应自己面对!”她叹了口气,对朗姆玉罕道:“既如此,我更不能离开,我一走,岂不连累了这崇圣寺的僧人,更何况雪山派要是知道是你放了我,岂能轻易放过你,我们还是回去吧。”说着她便去取挂在朗姆玉罕肩上的包袱,却不想反被朗姆玉罕顺势揽在了怀里。

高若雪的脸立刻变得通红,羞愤难当,想要挣脱时,朗姆玉罕却抱得更紧了。她不禁怒道:“你干什么,放开我!”却听朗姆玉罕嘶哑的声音道:“你的苦我知道,你的痛我也知道。自从第一眼见到你孤独无助,郁郁寡欢的神情,我就再也不能自拔,每次看到你流泪,我的心也再跟着流泪,跟着痛。我曾经无数次的在心里发誓,绝不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如今我怎能让你独自一人留在山上面对雪山派?我知道你想要平静的生活,那就让我陪着你,守护你,好吗?”高若雪停止了挣扎,静静的依偎在朗姆玉罕怀里,闻着他身上的男子气息,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阵阵暖意,只觉全身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包围着。“你知道吗,我最不想离开这里的原因是因为这里有你,我已经习惯了有你的日子,习惯了把满腹的心事向你倾诉。离开你,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她轻声哭道。朗姆玉罕闻言心中一暖,“原来她心里也有我,原来她也舍不得我!”他低头看向怀中的泪人,正好对上高若雪的目光,四目相交的那一瞬,什么海枯石烂,什么地老天荒的誓言都不需要了,因为他们明白了彼此的心意。他们紧紧相拥着,两片火热的唇印在了一起。这一刻,他们将彼此的身影深深的烙在了心里,将彼此的心融化在了天地间!

片刻之后,朗姆玉罕抚了抚高若雪的秀发,柔声道:“你先离开这里,我不想你再受到任何伤害,师父和雪山派那里我自有办法应付,我还有半年时间便修行期满,到时我们一起找个无人的地方,去过属于我们的平静生活,好吗?”高若雪默默的点了点头,她虽然不舍就此离去,可她找不出理由反对,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再让他担心。可谁知这一别竟成了终身的遗憾,她要是知道后来会发生那么多事,那她宁愿此时任性一点留在他身边。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朗姆玉罕见高若雪答应下山,紧绷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从怀中摸出一个玉佩递给高若雪道:“你带上这个玉佩到景昽府野象谷的天罡派去找我姐姐朗姆叶香,在她那里住上一段时间,她是天罡派弟子,我几天前已经稍过信给她和西丽掌门了,西丽掌门明辨是非,又是我母亲的朋友,她已答应不会为难与你,有她和姐姐一起照顾你我也不用担心其他门派再找你麻烦,只望你下山后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别再想报仇的事,也别再与各大派为敌,我修行期一满便下山来找你。”“他竟然把一切都安排好了!”高若雪心中一阵感动,拼命忍住又要渗出的泪水,点了点头,她找不到拒绝他的理由,朗姆玉罕帮她拭了拭泪道:“如此甚好,虽然让你寄人篱下不太好,可姐姐不是外人,我相信她会照顾好你的,而且有西丽掌门保护你我才安心,走吧,我送你下山。”言罢携着她的手下山。

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高若雪直到现在都还觉得懵懵懂懂,“不会是做梦吧!”可从右手传来的阵阵暖意又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看着朗姆玉罕身影,她知道从现在起半年的时间里,自己恐怕又无法平静了,因为她要沉浸在漫长的思念与等待中。

多么希望这条山道没有尽头,多么希望他能一直牵着自己的手不放开,开最终还是到了山道尽头。朗姆玉罕放开了高若雪的手道:“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路上小心,照顾好自己,保护好自己!”言罢拉过高若雪,在她额头轻轻一“啄”,一阵山风吹来,高若雪浑身一激灵,心里“突”的一下,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哀,隐隐约约有一种预感,似乎此次一别,再无相见之期!急忙一把扯过朗姆玉罕肩上的包袱,道声:“珍重!”转身便往山道上疾步前行,在转身的那一刹,泪水已“漱漱”滑落胸前。她答应过他,再也不流泪,她不能再让他看到自己的泪水,他不能再让他为自己担心。所以,只有匆匆离别!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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