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长天官画的俗信主题与文化阐释

2017-01-18 20:09程波涛
艺术百家 2016年3期
关键词:绘画艺术

程波涛

摘要:天官作为国人信仰中的神祗人物,实际上是被理想化了的善神、福神形象。天官画是天官信仰的衍生物,亦是集神话、宗教与美术为一体的传统民间画种。天官画在安徽天长地区长期盛行一在传承和应用中,天官画谱系中的神祗人物群体逐渐递增,俗信主题日趋多义化,民俗功能日渐被泛化,即由原初的祈求天官赐福,逐渐拓展到更具体的俗信主题,诸如驱邪禳灾、求财致富、镇宅、保平安等。对于普通的天官信众来说,天官画则被视作“延神”赐福的凭依,并发挥着祥物与镇物的宗教心理功用。

关键词:绘画艺术;天官画;天长;延神;接福迎祥;俗信主题;文化阐释

天官画在安徽天长一带已经流传了近400年之久,这种极具民俗文化色彩的民间画种曾与凤阳凤画、灵璧钟馗画一起,被合称为“皖北三绝”。国人对于天官崇拜与信仰习俗,是天官画生成的真正由起作为古代神话传说和道教中的神祗人物类属,长期以来,天官一直被国人视为生活中的俗神与善神形象,为信众们所普遍地认同接受和亲近,并经常以不同的文化形态出现在文学艺术和民间宗教信仰中。过去国内很多地方都有天官画,尤其是道教绘画中,然而,相比较而言,天长天官画则具有典型性和标本性本文所探讨的天长天官画,实际上是指那些当地民间艺人根据祖传画谱为范本所绘制,并带有俗信内涵的民间绘画样式在绘制与应用方面,天官画有约定俗成的程式性和规定性,例如,艺人们绘制时,首先会考虑到户主们的求吉意愿,并据此确定所奉祀天官画的主题内容和制式,以便充分体现了天官画的信仰功能。这种生成于农耕文化沃壤之中的民俗绘画样式,承载和保留着民众多重的生存意愿。

正是出于对天官赐福求吉的祈愿心理,在天长天官画传承过程中,艺人们根据信众的心理诉求,进一步虚构出该画中浩荡的神祗人物谱系就整体而言,天官并非实指某一位神灵,而是多位职能各异诸神的泛指,而这也恰恰符合民间宗教中多神信仰的特点。传统天官画主要绘制于素净的绫缎、白布之上,如今又拓殖到熟宣纸木板和玻璃等多种材质之上。就技法来看,天官画的绘制以工笔为主,或设色艳丽,或为素色刻画天官画里除了神祗人物形象之外,往往还会有与表现主题紧密关联的意象(如动物植物法器道具等)作为辅材所共同构成事实上,天官画的俗信主题皆围绕着人们的生存诉求而展开。尽管天官画在天长已经长期存在,但是,目前到目前为止,这种极具地方特色的民间画种还极少为外界所知晓,这不能不说是一件让人遗憾的事。本文在实地调研的基础上,以天长天官画中常见的俗信主题为切入点,尝试对它的俗信主题、文化功能民俗应用,以及其隐含于其中的世俗心理等进行剖析与阐释。

一、赐福迎祥的俗信主题

“赐福” 、“迎祥”是天长天官画的原初主题,亦是其生成的本原动机东汉末年“五斗米”教曾将天官的神职功能定位为“赐福”,从此,天官司掌福运的观念便在国人心中深深扎根并日趋“固化”。经过长期的发展,“福”字本身已经浸蕴和积淀了较为深沉的社会意识,其内涵也变得丰富而繁复,如“五福”、“百福”等,既有具体的观念性意指,又有外延的吉祥文化内涵,例如,对于渴望平安的人来说。“平安是福”;对于渴望长寿的人来说,“五福寿为先”,即长寿是幸福观的一条重要保障:对渴望子嗣兴旺的家庭或家族来说“多子”即是“多福”的重要内容之一:对于渴望荣华富贵的人来说,他们所企望的“福”主要包括“富贵平安”、“贵寿无极”,“荣华富贵万万年”等内涵,凡此等等,皆为国人驱吉心理的真切体现、事实上,在不同的历史时期社会情境和精神诉求下,人们对“福”的理解和追求亦是因人而异的,而且,就深层意义上来说,“福”经常是国人多重吉祥愿望交融与统合的结果。正如东汉许慎在《说文解字》中所说“福,备也。备者,百顺之名也,无所不顺者谓之备”对于生活在传统社会中的国人来说,天官所赐之“福”,大致被赋予了家庭安乐、生活富足、风调雨顺、仕途得意、生意兴隆、出行平安,乃至天下太平、国富民安等意涵。天官所赐之福可谓多矣,似乎有“百福骈臻”之势,在天长的天官画中,天官所赐之“福”实际上亦有丰富的吉祥喻指就民俗应用来看,艺人们绘制天官画时,一般会根据购画者的意愿,以确定绘制“赐福”的主题和内容。和其他主题的天官画相比,长期以来“赐福”一直是最受世人所钟爱的题材。天长的民间艺人根据祖传天官画谱作为蓝本,绘制赐福天官的形象,并配以童子,或饰以蝙蝠等等物象组合而成。“赐福”主题的天官画有《赐福天官》《太平天官》等。从当地的天官信仰习俗来看,这些天官画皆为岁首迎新等场合下用以“延神”的象征物,这种祈求神灵保佑的驱吉心理,难免会带有迷信愚昧和虚妄的成分,但它却寄托着信众们的生活愿景,并进一步转化为民俗文化中能够温暖世道,且赋予了世俗生活以文化情趣。

《梁元帝旨要》曰:“上元为天官赐福之辰”。相传正月十五是天官(三官大帝帝尧)的生日,每逢这一天,天长的天官信众们就会设斋诵经,场面庄严隆重而又不乏宗教气息。就时间特点来看,祭拜天官已经成为天长一带的岁时化节俗活动,而迎奉天官画主要集中在每年的春节、上元节和清明节。需要说明的是,请艺人绘制天官画的时间并非是统一固定的时间,亦可以自择佳日。当地的天官信众们通常会根据各自祈福的意愿,请艺人绘制天官画,及至画绘成后,户主会郑重地去“请”回家中。在请天官画时,艺人们会为天官画开光和念咒语,然后户主燃放鞭炮从艺人绘画作坊中“请”走,及至家门再第二次燃放鞭炮,这样就算是将“天官”正式地迎至自己的家室了,之后户主便会虔诚地焚香、悬挂,并殷勤奉祀,冀求通过信奉的“天官”来保佑全家人福乐康宁、诸事吉顺。据笔者在对天长天官画的调研时发现,其实,人们对于天官所赐之“福”的诉求,基本上亦是因人因时和因事而异的,例如,在较长的历史时期中,由于人们对医学水平认识的不足,以及受到民间信仰等宗教因素的影响,出于渴望夫妻和睦与祈子的心理驱使,有些新婚夫妇或久婚不孕的夫妇,往往会到民间艺人家里请求绘制《和合二仙》《送子观音》《麒麟送子》等天官画,旨在祈求天官保佑夫妇珍惜良缘、永结同心、和睦相处;或表达求孕、祈子、助育的生殖心愿:或是传导出祝愿老人多寿、子女平安的民俗心理。以延请求孕、乞子的天官画为例,如果祈子应验,就意味着所“请”的“送子天官”已成为“灵验”的凭物,接下来便会有其他渴望得子添丁的人前来“盗取”这幅画,其后,“盗”得天官画的新户主便会将这幅曾应验过“神力”的天官画庄重地悬挂于自家厅堂,愈发虔诚地焚香祈拜、奉祀,祈望同样“灵异”的“求子”奇迹现象能够重新在自家重新“发生”,而这其实是乞子占验风俗的一种文化应用。宋代文豪苏东坡有言“有子万事足”,而这类祈子、祝生题材的天官画,突出的正是人们对于敬神和助殖的俗用,实质上是旨在满足俗民们渴望延续香火传宗接代的生殖愿望。

在我国传统的幸福观中,福寿作为一种双重吉祥意愿经常是统合不分的。《尚书·洪范》云“五福,一日寿,二日富,三日康宁,四日攸好德,五日考终命”这种“寿为福先”的观念,足以见出健康长寿在国人心目中的地位和重要性

自古以来国人也没有停止过对长寿的热切企盼和苦苦追求俗话说“老人是个宝”,在注重经验理性传承的传统社会中,家(族)中长寿老人本身就是一种福气。为老人祝寿时是孝敬的表现,同时也是感恩意识的一种真切表达。在以祝寿为主题的天官画中,很多意象符号是与长寿有关的,诸如,除了寿星等长寿仙人之外,还有仙桃、仙鹤、灵芝等,这些被赋予长寿象征寓意的意象符号,传导出人们渴望“增福延寿”的生命意愿在天长一带,每逢老人寿诞日,总会有一些孝敬的子孙会请回祝寿题材的天官画,郑重地悬挂于寿堂之中,以祝愿寿主能福寿双至长命百岁。而且,在同样是长寿主题的天官画中,其绘制方面也有讲究:男性寿主多是奉祀《南极仙翁》:女性寿主则奉祀《麻姑献寿》。另外,也有的天官画中以历史人物郭子仪祝寿对象。郭子仪为唐代平定“安史之乱”的中兴重臣,可谓劳苦功高,德高望重他的七子八婿皆同朝为官(又有“满堂笏”之称),儿子郭瑷还做了唐肃宗的驸马。相传在郭子仪七十大寿时,唐肃宗亲自登门祝寿,同朝文武大臣也一一登门道贺。这类天官画有真实的历史依据,亦有现实基础上的杜撰成分,但是,它的文化应用明显寓涵寿主全福全寿贵寿无边之意,洋溢着数世同堂家庭中欢乐、喜庆、祥和及健康的文化意趣。而对于家中有升学子女的人家,若期望子女在学业出类拔萃学有所成,户主便会请艺人们绘制《魁星点斗》《独占鳌头》《文曲星》《状元郎》之类的天官画,除此之外,年节时,如《牛栏菩萨》《圈神菩萨》等天官画,寄托民众对丰收太平六畜兴旺的渴望,承载着人们纳吉迎新、祝丰祈稔的心愿,这些实乃农耕社会人们对于富足生活的殷切企盼。

二、辟邪禳灾的俗信主题

任何民俗艺术事象,皆有其生成的社会文化情境,而且有明显的功能性特征。民俗艺术的一个基本特征就是它能够反映民众的生存意愿和信仰,而天官画中的赐福主题多缘此而一一展开这些缘自现实的诉求与承载民众生存意愿的民俗艺术,反过来又直接作用于现实生活在天长一带,人们信仰“天官”和奉祀天官画,已经演化为天长一种的极富地方特色的民间风俗,天官画也承载着当地人祈盼“赐福”和“禳灾”等多样的生存诉求。研究灾荒史的学者邓云特指出:“我国灾荒之多,世界罕有,就文献可考的记载来看,从公元前十八世纪,直到公元20世纪的今日,将近四千年间,几于无年无灾,也几乎无年不荒:西欧学者甚至称我国为‘饥荒的国度”,由此我们不难想见在靠天吃饭的自然经济下民众生存的艰难。再以天长地区为例,在生产力水平低下的农耕社会,农事收成缺乏保障,自然灾害频发,加之天长地处洪泽湖沿岸,因地势低洼,每年夏季洪汛期间,淮河等多条支流在汇合涌注洪泽湖之时,往往会因下游的泄洪不畅,经常造成临湖沿岸包括天长一带的严重水患在科技不发达时期,由于对自然现象缺乏科学的认知,人们便臆想这些灾难实乃妖孽邪魔所为。因此,每当面对水患、龙卷风,以及种种危及生命财产安全而又靠人力所难以抗拒的“外力”时,当地的人们只能寄希望天官能禳除水患邪魔,护佑黎民苍生的生命安危。于是,便有人请天官画艺人绘制《消灾天官》《水上天官》《钟馗》等,于是,这类天官画就演变成祈求神灵驱恶避害福佑民众的俗信之物。

天长天官画中的神灵谱系,基本涵盖了仙道、佛释人物历史人物,甚至是曾为天长做出过特殊贡献的官员,反映了人们对地方贤良官吏的敬爱、追思和缅怀。例如天长天官画中就有清代治理运河水患而殉职大臣的王永节,当地人为了纪念这位贤良之臣,除了让他葬在天长外,还把他奉为王天官,并由此演化为半现实、半虚幻的地方性神灵信仰习俗。就天长天官画的神祗谱系的整体来看,艺人们也会根据当地民众的需要,灵活地调整这种民间绘画的主题与内容,其文化内涵由此变得日趋丰富多姿,从而点画出这一民俗绘画的功利所在。笔者在对天长天官画传承人访谈时了解到,购画者们出于辟邪、禳灾等不同的俗信心理,自然也会对天官画制式和内容有具体的要求。例如,生活在水上和陆地的人家,所定制的天官画内容上亦有一定差别,常年在水上以航运或捕鱼为生的人家,通常奉祀《妈祖》《托塔天王》《龙王》《水路财神》《水上天官》等主题的天官画,这类绘画带有镇辟功能的心理暗示,意在祈求天官禳除水患,保佑航行平安和捕获更多的鱼虾。在陆地上生产生活的人们较多定制《药王》,意在消除病灾:而请《太平天官》天官画,则是祈求平安康宁

民间常用的春联中就有“富贵三春景,平安两字金”。在春节时请上天官赐福,还会有祈求新年平安的主题。另外,年节迎新时,在交通工具上张贴天官画,体现天长民众祈求出行平安和祛邪的习俗由此可见,天长天官画中的天官形象,由早期的赐福天官逐渐转化为多个神灵,而非实指某一位神灵,而是各具神通功能的多位神灵,由此便构成意象丰富的神仙谱系,如送子天官、妈祖、钟馗、药王和关公等,从而使得“天官”队伍变得日趋浩荡,仙凡兼具,而且不同的天官们法力各异。于是,天长天官画中的“天官”便具有了泛指意义,以满足民众们不同的生活意愿与心理诉求。

三、招财求富的俗信主题

“货而好利”和“祈利求财”是经商者的基本动机与目的正是因为求富心理,或者是为了生计,一些天长人选择了外出经商。出于求财和求平安的心理诉求,经商者也经常会请民间艺人绘制《招财天官》等主题的天官画,祈求天官保佑户主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在天长天官画中,以招财主题的天官财神大致有《进宝天官》《聚宝财神》《三路财神》《九路财神》《水路财神》《招财使者》《招宝天尊》《利市仙官》《镇宅财神》《监察财神》《金鞭财神》等,它们分别承载着行商与坐商们祈富求福的意愿。而在虚构各类财神题材的天官画中,还有文武财神兼天官之分,其中赵公明和关公尤受当地民众的欢迎赵公明作为天官画中所供奉的财神形象,其象征意义在民间信仰中得以体现,他被视为主管财源与财运的专职神灵。在道教中,手执三十六节铁鞭的赵公明,实为龙虎玄坛赵公元帅,亦被封为天官上神在天长天官画的“五路”财神中,武财神赵公明为中路,其的属下有四位神仙,即东路财神招宝天尊萧升西路财神纳珍天尊曹宝南路财神招财使者陈九公、北路财神利市仙官姚少司

而正是这种来自于传统宗教信仰的“身份认同”,更强化神仙谱系中赵公明作为财神的神圣地位,因此,天官画中的赵公明更能贴合商人渴望获利致富的功利性心理。而另一位以忠义著称的武财神关公,在天长天官画中则具有多重的象征意义。在民间观念中,关公能辨别邪正,辟除邪恶,尤其是他勇武忠烈、义薄云天的侠义品质和人格魅力,逐渐被演化为商人的守护神。在天长天官画中,关公的形象除了传导出经商人们希求广开财路的逐利意愿,还有祈求关公保佑商场平安之意。值得一提的是,天官画中把关公等具有现实色彩的人物作为财神天官,本身也反映了民间信仰的功利性灵活性,也折射出民俗艺术创作中融摄世俗的包容性特征。

天官画主要由天长市及周边地区的民间艺人绘制,随着天长人口的外流,以及经商等原因,天官画会随着商旅者的脚步传播和转移外地,因此我们在江苏、浙江、上海、广州、福建等地,都偶尔也能见到天长天官画的踪迹。招财求富为主题的天官画,实际上是民间信仰观念的产物,也是世俗性心态的一种惯常表达模式。葛兆光先生说“‘落入俗套在艺术上不好,可是‘俗套恰恰说明这是大家的日常生活观念和习惯,当一种图像成为一种惯用的套数,像贺寿、喜庆、辟邪、冲喜等等场合用的图像,很多人都不自觉地这样画和安排的时候,背后就有一种普遍的习惯的观念”。在天长经商者的信仰观念中,正是因为天官被赋予了主商旅、开财运、保平安等方面的神奇“法力”,因此,无论对于行商或坐商而言,每当店面开张或年节开市,都会习惯于延请保佑发财致富主题的天官画,这既是商家开业时仪式性的喜庆之举,也是为了在心理上图个祥和吉利。每逢新年正月初五,据说这天是路头财神的生日,商家们自然不会忘记在新的一年里,企盼财源滚滚、鸿运当头。对于那些身处异乡的天长籍经商者们来说,供奉财神“天官”画,尤其是赵公明、关公等,直接反映出他们企盼纳福求财和保平安的心理诉求其实渴望天官“赐”以财运与富足,又何止是普通经商者,这又何尝不是广大民众们带有功利性心理和目的性愿望的真切传达呢?

四、镇宅、保平安的俗信主题

还有一类以镇宅保平安为主题的天官画,它们所点画出的正是人们渴望乞宁、护佑、免患、得福的民俗心态。在传承和应用过程中,天官画的原始象征和功能指向也在不断嬗变,这样就使得其中的一部分天官画被赋予了诸如门神、石敢当等镇物所等量齐观的镇辟功能。因此,从这一意义上说,在普通信众看来,像镇宅、保平安主题的天官画,近似于宅神,它们似乎既可护佑家宅的安稳,又有守护家业兴旺和庇佑户主出行平安,这类天官画长期被人们应用于安居和出行的风俗活动中。众所周知,传统堪舆意识对于我国的建筑文化影响深远。在天长,每逢建筑选址到新居落成时,时常有当地天官信奉者去奉祀这类据说能够安宅保平安功能的天官画(如《钟馗》《土地神》等),他们希求借助天官的“神力”来祛灾免厄,护佑家宅。很显然,这类天官画带有一定的牵强和迷信成分,其实是将民间信仰转化为一种可视镇物形象,并赋予了特定民俗功能与象征意义,我们从中不难寻绎出内隐其里的求吉驱灾等文化信息。

作为镇物的天官画,除了装饰房屋美化生活作用外,更重要的是人们渴望“天官”们能够发挥镇摄鬼祟禳除灾邪的神职功用诸如镇宅和保出行平安主题的天官画,实际上是通过俗信观念和巫风手段相结合方式,来表达人们渴望护宅安居平安无祸的求吉心理。事实上,天官画信仰习俗中还有酬神、开光和咒语等仪式,甚至有时会融入些许的民间秘术元素,更为这种民间绘画罩染上一层神秘的宗教文化色彩。镇宅主题的天官画除了《钟馗》外,还有《镇宅天官》《灶神》等,另外,天官保平安的俗信内容,主要包含保佑家人无病无灾出行平安等。例如,对于家中有婴幼儿和老人来说,户主供奉天官画则更为虔诚,以期家人得到天官更为全面而周详的“护佑”。而就其文化功能来看,这类天官画也是护幼免天和尊老祈寿心态的真切表达,颇具人伦情感意涵。当然,作为一种传承有序的传统文化事象,天长天官画的“赐福”与“镇辟”主题与内蕴是丰厚的,而且其中还不乏劝善、戒恶、因果等方面的教育意涵《易》云“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国人普遍相信善良能够引来福气,这种因善致福的民俗心理,实则具有隐秘的文化内涵与助益人生的文化理念,从积极意义上来看,除去它是俗信功能之外,天官信仰中亦有劝勉人们保存一份温厚的善念与嘉意。

综上,在天长,除了求吉纳祥、辟邪禳灾、求财致富、镇宅保平安等寓意统合等俗信主题外,还有一些其他寓意的天官画,但基本上不占主流地位。时过境迁,如今,在传统天官画的基础之上,又偶有旁逸斜出了一些“新潮”,“另类”的“天官画”,但是,其寓意已经脱离民俗应用性,而且,内容变得泛化与多意,民俗功能渐趋模糊,信仰或宗教的意义被有意淡化与稀释。事实上,这些变化与文化生态的变化密切关联,不仅是天官画的主题和创作模式出现了新的变化,而且作为新时期成长起来的艺人们,其知识结构、观念模式和信仰基础也有了新的变化。当然,这本身也是文化转型时期民俗文化变异与重构中的常见现象。由于这类较为“时尚”的天官画不具典型性和主流性,已经和传统意义上的天官画大相径庭,因此,也就不属于本文讨论的范围了。那些应用于传统文化情境中的天长天官画,其神仙谱系复杂,而且诸神(包括药圣孙思邈、武圣人关公等)的分工明确,这些具有不同法力和民俗功能的天官“塑造”,显然是人们生存意愿和精神需求丰富性的综合体现。在长期的传承、传播和应用中,天长天官画已经衍变为集民间信仰、伦理教化、吉祥文化为一体的民俗艺术样式,它以敬神的方式,来表达益人的诉求,它除了具有一定的文化寓意和民俗功能之外,从视觉上具有浓郁的乡土气息,是一种质朴的、实用的、独特的民间美术样式。而天官信仰中,天官画的生成与传承,反映出民间信仰中“神为我用”的功利性心理。

综上所述,天官画本是一种融入了神话信仰和民间传说的民俗文化事象,在这类民俗美术创作中,人们试图借助天官信仰与巫术的某些方式,它在民俗应用中承载着祈福、避祸、求财、保平安等精神诉求,这恰恰体现民俗艺术适俗性和功利性的一面。尽管天长天官画的民俗应用方面,未必具有明显的实效性和真正的可证验性,但是,它作为信仰习俗的衍生物,的确已经在较长的历史时期存在,并作为一种区域性特色鲜明、民俗内蕴丰富的文化“标本”,依旧将在俗世生活中继续延传下去。因此,从综合文化视角来看,剖析天官画的俗信主题,梳理与阐释其民俗文化功能,对于研究天长民俗艺术的发展社会信仰习俗,以及挖掘、整理、传承和保护我国丰厚的历史文化遗产等,不无积极意义。

(责任编辑:贾明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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