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西方人对量词的认识与量词教学

2017-01-28 04:05
国际汉学 2017年2期
关键词:康宁数词量词

量词是欧洲语言词类划分中所缺少的一类,但它在汉语中却极为常见,早在17世纪来华的耶稣会士就已经敏锐地感知到汉语中量词的别具特色,19世纪以新教传教士为主的西方人在汉语学习过程中对量词的认识更为深刻,对量词的分析更为细致,在他们编写的汉语教材中,对量词着墨也较多。此外,对于汉语量词的教学与学习,他们也有着自己的思考与实践,可供我们参考和借鉴。

一、名称的界定

对于量词这个新事物,要描述它首先要给它一个名称。自17世纪以来,不同的西方人对它的命名也不同。就目前的文献来看,卫匡国(Martino Martini, 1614—1661)第一个提出量词的概念,在其著作《中国文法》(Grammatica Sinica, 1653)中,他把量词和数词单列一节进行说明,他称量词为“particulis quas numericas”(数量助词)。之后的瓦罗(Francisco Varo, 1627—1687)在《华语官话语法》(Arte de la Lengua Mandarina, 1703)中将量词命名为numerals,也是把它和数词单列一章。马若瑟(Joseph Henry-Marie de Prémare, 1666—1736)在《汉语札记》(Notitia Linguae Sinicae, 1728)中,也把量词和其他词类做了区分,并为之定名为“mark/classifier”。杜赫德(Jean Baptiste Du Halde,1674—1743)在其《中华帝国全志》(Description geographique, historique, chronologique, politique,et, physique de L’Empire de la Chine et de la Tartarie Chinoise)中没有单独为量词命名,只把它看成虚词的一种,但他注意到量词在汉语中的使用频率很高,是汉语中的一个重要特征。此外,在早期传教士编写的各类汉语字典中,也常附带量词表。如叶宗贤(Basilio Brollo de Gremona, 1648—1704)在其《字汇腊丁略解》(Dictionarium Sinico-Latinum Brevis Explicatio)中就附有一个包含90个量词的量词表,叶宗贤称这些词为数词的助词(Particulas Numerales)。

到了19世纪,马士曼(Marshman Joshua,1768—1837)是第一个论述量词的人。马士曼认为汉语的量词是表达属类的汉字,是名词的前缀。在和名词的合成词中最常遇到,特别是在口语中。天主教传教士称这些属类词为数词(numerals),他自己称之为属类助词(Generic Particles)。在这些属类助词的数量上,汉语超过了东方其他国家的语言①参见Marshman Joshua, Clavis Sinica. Serampore: Printed at the Mission Press, 1813.。

和马士曼同一时期的马礼逊(Morrison Robert, 1782—1834)1815年出版了《通用汉言之法》(A Grammar of the Chinese Language)。在书中,马礼逊在讲解名词的数格性之前,先讲解了被他称为数词的词,顾名思义,这类词用于计数。但这类词不仅仅是在计数的时候才出现,当提到一个事物的时候也会使用这类词。

W.迪安(W. Deans)在其《潮州话》(First Lessons in the Tie-chiw Dialect, 1841)中列举了22个数词词缀(numeral affixes),但未进行解释和说明。①参见W. Deans, First Lessons in the Tie-chiw Dialect. Bangkok: Siam, 1841.郭实腊(Giitzlaff,1803—1851)也指出为了表示计数,汉语和日语共有的一个特性是各种名词要加上属类词(generic term),即量词。②郭实腊,笔名Philo-Sinensis,该观点参见:Philo-Sinesnsis, Notices on Chinese Grammar, Part I. Batavia: Printed at the Mission Press, 1842.

卫三畏(S. Wells Williams, 1812—1884)在教学中也特别注意让学生熟悉在汉语书面语和口语中都有着重要地位的一类词语的用法,这类词被命名为“numerals”。但是,卫三畏认为“numerals”这个词语和本来的数词(numerals)会混淆,在某种程度上是词语误用,鉴于量词会间接提到名词的某些性质或特点,他认为选择另一个词比用一种不同寻常的方式限定一个熟知的词语更好,词语“classitive”或“classifier”较好地表达了这类词的功能,因为每一个用于限定或指明某类事物的词,其中的成员都有一些共同的特征或条件,如大小、用法、材料、形式等,它们用于比较大的数字,也用于个体的,表达所说的事物,而不是数字本身,类似于英语词语piece, sail, member,gust, sheet等,但比英语中的那些词使用更加广泛③S. Wells Williams, Easy Lessons in Chinese. Macao: Printed at the Mission Press, 1842, p.123.。卫三畏对量词的名称问题进行了辨别和思考,注重从量词的功能上为其定名。但是他的反思和分析并未被大家采纳。其后的西方汉语学习者和教材编写者仍然在名称问题上各持己见。

艾约瑟(Joseph Edkins, 1823—1905)在他的《汉语官话口语语法》(A Grammar of the Chinese Colloquial Language, Commonly Called the Mandarin Dialect)中把量词单独列为一章,但并没有给出一个确定的名称,其章节的标题为“辅助的名词或数量小品词”(the auxiliary substantives or numeral particles)。艾约瑟指出,像a pair of shoes, a set of china, a suit of clothes 中的pair, set, suit一样的词语被德萨西(De Sacy,1758—1838)称为数量词(numeratives)。像码(pound)、磅(yard)、蒲式耳④Joseph Edkins, A Grammar of the Chinese Colloquial Language Commonly Called the Mandarin Dialect, second edition.Shanghai: Printed at the Presbyterian Mission Press, 1864, p.127–128.(bushel)之类的词语,是描述数量和其他名词数量的名词,它们构成了名词的次类,与事物的数量有关,在某种程度上是作为形容词和它们连在一起。这类名词在汉语口语中广泛存在,不仅存在于重量和度量的集合词,也有一些适合普通名词的词语。大概是出于以上和英语相对应的两种量词的考量,艾约瑟给出了辅助性名词和数量小品词两个名称。艾约瑟的突出之处在于他明确地指出了动量词的存在,他把动量词看作量词的一个大类,称为动词的数量小品词“numeral particles to verbs”。他指出一些名词用于表达动作发生的次数,如趟、番、次、遭、遍、会子、回、下、合。还有些名词用于表达动作持续的程度,如场、声。⑤蒲式耳:谷物、水果、蔬菜等的容量单位,在英国等于36.358升,在美国等于35.238升。

时任伦敦国王大学汉语语言文学教授的苏谋斯(James Summers, 1828—1891)虽然借鉴和参考了艾约瑟的《汉语官话口语语法》,但他并没有采用艾约瑟的动词的数量小品词名称,在其汉语教材《汉语手册》(A Handbook of the Chinese Language)⑥James Summers, A Handbook of the Chinese Language.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863.和《汉语初阶》(The Rudiments of the Chinese Language)⑦James Summers, The Rudiments of the Chinese Language. London: Bernard Quartieh, 1864.中,苏谋斯把量词叫作同位语(appositives),认为量词属于合成名词中的并列关系一类,和英语的gustof wind,flockof sheep,cupof wine相对应。Gust、flock、cup不是属格或所有格,和词语wind、sheep、wine为并列关系的词语。在汉语口语中,这些词泛化到每个名词上,他列出了最常用的量词16个,次常用的量词32个,并且指出此外还有那些表达类属的词语、集合词或表示事物类别的词语也可以用作量词。他还建议大家参考艾约瑟的《汉语官话口语语法》第129、130页。在量词的类别上苏谋斯还是支持艾约瑟的意见的。

罗存德(William Lobscheid, 1822—1893)①William Lobscheid, Grammar of the Chinese Language. Hongkong: Office of the Daily Press, 1864.认为在汉语口语中助词a、an、the的功能由数词“一”来表示,在所有助词和名词之间,有一个词,就是量词。他也把量词定名为限定词(classifiers),指出无论何时当表示和数量的关系时,量词都要或加在名词上或在名词前。英语中的词语herd (in herd of cattle)、sheets (in sheets of paper)、pieces (in pieces of silk) 和这些量词准确对应。另外支持限定词这个名称的还有狄考文(C. W. Matter, 1836—1908)。相较于数量词这个名称,狄考文②C. W. Mateer, A Course of Mandarin Lessons, revised edition. Shanghai: American Presbyterian Mission Press, 1898.更倾向于限定词,因为这些词只是计数事物的修饰成分,还受到数词的影响,它们的主要功能是分类。不过对于动量词,狄考文把它看成是副词性数词(adverbial numerals),他注意到了动量词这种现象,但是很显然并没有把它归入量词这一类。

威妥玛(Thomas Francis Wade, 1818—1895)、鲍康宁(F. W. Baller, 1852—1922)、文壁(J. S.Mcllvaine,1844—1881)等人也从数量的角度看待量词,不过他们的具体名称和着眼点都有所不同。威妥玛③Thomas Francis Wade, A Progressive Course Designed to Assist the Student of Colloquial Chinese. London: Trubner & Co, first edition, 1867; second edition, 1886.称量词为汉语数量名词(the Chinese numerative noun),认为量词是名词的“陪衬”字。鲍康宁④F. W. Baller, Mandarin Primer, third edition. Shanghai: China Inland Mission and Presbyterian Mission Press, 1894, p. 9.把量词叫作数字的修饰成分(numerary adjuncts),因为这些词语无论是在英语中还是在汉语中,它们都和数词连在一起,并加上名词一起使用。量词一共有两类:一类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它们不需要翻译;另一类是有意义的,因为需要翻译。大概常用的大约有40(50)个⑤实际上在《英华合璧》1894年版本中列出的常用量词为44个,1911年版本中为50个常用量词。。鲍康宁和狄考文一样,也意识到了动量词的存在,但没把它归入到量词范畴内,而是把它看成和英语中数词用作副词属于同类的现象。或者说他和狄考文在动量词上的认识是不同于艾约瑟的。文壁采用的则是前人常用的说法数量词,他把量词看成名词的辅助。

总体上看,西方人对名量词的命名主要有两 类: 一 类 是numerals、numeratives、numeral particles、numerative noun、numerary adjuncts、numeral affixes等名称,这些名称都含有“数量”这一核心概念,他们是从数量的角度或从量词和数词的关系来看待量词的;另一类则是generic particles、classifiers、classitive等名称,“类别”成为这类名称的中心意,他们更看重的是量词对名词的分类功能。另外,苏谋斯与众不同地称量词为同位语(appositive),他是从量词和名词关系的角度来认识量词的。以上多样化的量词名称可以看出西方人对量词的认识各有千秋。其实,对于量词的认识,中国学者在早期也持有不同的意见,马建忠、黎锦熙等人也从数量的角度看待量词。马建忠称“故凡物之公名有别称以记数者,如车乘马匹之类,必先之”⑥马建忠:《马氏文通》,北京:商务印书馆,1998年,第122页。。黎锦熙认为“量词就是表数量的名词,添加在数词之下,用来作所计数的事物之单位”⑦黎锦熙:《新著国语文法》,北京:商务印书馆,1992年,第84页。。王力、吕叔湘把量词称为单位名词,更看重的是事物的类别。

二、量词的分类及用法

在19世纪之前及19世纪早期,西方人虽然都认识到了量词的存在,但他们眼中的量词只有名量词,对动量词并没有任何提及。甚至在19世纪后半叶,如前所述,鲍康宁和狄考文虽然意识到动量词这种语言现象,但是并没有把它们看成量词的一类,而是当作充当副词作用的数词。在19世纪对量词进行分类的首推艾约瑟。艾约瑟第一个对汉语量词进行了详细分类。在他的《汉语官话口语语法》中列出了五类量词:

(1)普通名词的量词(numerals of appellative nouns),如件、只。当和名词一起使用时,它们自身没有意义。它们的功能仅仅是区别性的,因此它们也称为区别性数量助词(distinctive numeral particles)。(2)用于物质名词的量词(numerals applied to material nouns)。我们经常需要说各种事物的确定数量和不定数量。不定词语,如一张,一堆,一捆(a piece of, a heap of, a faggot of)。有定词语用于重量和度量。这样我们就需要新的名字“实义量词”(significant numerals),并且可划分为有定和不定的两种实义量词。(3)集合量词是普通名词形成的组合。如群,串,对。(4)表达种类或方式的量词,既可以用于普通名词,也可以用于集合名词。如,三样作法。从它们的意思可知,这些词可能被称为情态名词。(5)数量语助词应用于动词的动作被重复的次数用“下、次”等词表达。如:敲了一下钟。这些词代替了数量副词,如今来第二回。①Edkins, op.cit., p.128.

鉴于表达种类和方式的量词和集合量词的用法相同,在后面的详细讲解中,作者只把它列入了集合量词一类。

需要指出的是,艾约瑟的这种分类标准并不统一,(1)和(2)是根据量词是否有意义来划分的,这里的有无意义,主要是依据在相对应的英语表达中量词是否需要翻译来确定。在作者的举例中,区别性量词中除了个别的例子(如:在量词为“把”的例子中,只有“一把剪刀a pair of scissors”中的“把”在翻译中出现,其他例子都没有),量词都不用翻译。而在有意义的量词一类则恰恰相反,除了个别的“九重天nine heavens”和量词“间、句、手、顿(做打的量词时)”之外,其余的在英语翻译中都有对应的量词出现。(1)(2)两类都属于个体量词,(3)和(4)按照现在的分类方法应该都属于集合量词。艾约瑟也认识到两者具有相同的特点,所以在详细讲解中才会并在一起。因此(1)(2)和(3)(4)是处于并列关系的类别。(5)作为动量词又和前面的四类的名量词是并列的。

相比之下,鲍康宁和狄考文对量词的分类谈不上科学,但是简单并且标准统一。他们只把量词分成两类,一类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它们不需要翻译;另一类是有意义的,因为需要翻译。这两类对应于艾约瑟量词分类的第一类和第二类。此外,鲍康宁认为重量和度量的名称本身是量词的情况,如三英尺、四磅、五英里等,因为相关的名词已经为人所理解,所以这时不需要附加任何东西。鲍康宁还指出了借用名词为名量词的情况。“在说a box of money; a table full of books; a basin of water; half a basin of tea等的时候,词语box, table, basin和half a basin本身也成为量词,因此不使用其他的。如:一箱子书、一车钱、一碗茶、半碗茶。”②Baller, op.cit., p.10.至于动量词,鲍康宁把它看作数词的修饰成分。

另外,多数西方人都认识到量词“箇/個/个”使用范围最广,可以看作是一个普遍量词。郭实腊指出“箇/个”用于各种名词,特别是在口语中。查尔斯·鲁迪(Charles Rudy,生卒年不详),把“个”作为第一个量词列出,并指出它的通用性。鲍康宁也在《英华合璧》(1900)第一课就讲解了最常用的量词“個”,这个量词常用来做其他词语的量词,常和数字一起使用,如三个。也常和“这、那”一起使用,表示常用的this one、that one。狄考文也在第一课就讲解作为普遍量词的“個”。指出它用于那些没有特别量词的名词,有时几乎可以用于任何名词,它是具体量词的替代品。“个”的概念是个体的,因此它最广泛地用于这一类。它是唯一可以用于抽象名词的量词。经常写作“箇”,简写形式为“个”。“些”可以看成是“個”的复数。和“这”“那”连用。当单独使用时,它总是不定的,如:先生有好些个/好些钱。门口有些个/一些女人。学堂/学房有好些个/一大些学生。

关于量词的使用,马士曼认为应该依靠最权威的标准汉语著作,当此路不通时,再依靠正确的口语。他认为量词是名词的前缀,当然应该位于名词之前,但不用于所有的名词。马礼逊则认为,量词通常在名词的前面或后面,当计数或写账的时候,量词在名词后。如:货船二十只、白布一千疋。郭实腊认为量词放在名词前,用于限制不定冠词,汉语中的名词都有一个、两个或者三个量词。

艾约瑟指出数字、指示代词和形容词在量词前,如那只羊、这个羊、三个人、整个儿、单个儿。通常在官话中,量词介于数词和名词中间,但是用于人的时候,这个规则不那么普遍,比如说“一千兵、二万多乡勇、二三人”是合适的。钱,有时前面不用量词“个”,如三四十钱。表示笔画的数量时也不需要量词,如一横、一画、一撇。另外,艾约瑟认为在一些合成词中,量词放在它们所属的名词后,例如:饭粒,马匹,碗盏,铁条,布匹,石块,戏本,历本,尾把,刀把,房间,物件,车辆,绫罗缎匹,一样的毛片,多少船只,肋条①Edkins, op.cit, p.114.。关于动量词,艾约瑟并没有明确指出动量词位于其所修饰的动词后,他认为动量词经常和动词或它们所指的抽象名词并列,如这场闹、那场事、叫声他。几乎任何动词中间加上“一”之后再重复,都可以形成量词,如坐一坐、歇一歇。②Ibid., p.143.

狄考文指出,总体而言,每个名词都有一个固定的量词,少数名词有两个或多个量词。多数具体名词带一个量词,但也有一些不带,特别是那些表达时间、空间或者数量的词,如:天,年、英尺、英里、盎司、斤等。“那which”和所有的量词都可以连用。“一”经常插在“那which”和量词中间,所有的情况下都可以。这种用法中,“那which”不总是表示严格的疑问,也可以表示陈述。这和英语中的which情况是非常相同的,比如:那个人生来就是恶人呢。

三、量词教学与学习

量词是以汉语为代表的东方语言中特有的词类,应该引起学生特别的注意。卫三畏指出量词在汉语书面语和口语中都有着重要的地位。查尔斯·鲁迪认为关于量词知识的重要性怎么强调也不过分,因为谈及任何可见物体不使用量词是不可能的,使用正确的量词对清楚地理解事物是很重要的。每个学习汉语口语的学生应该在他开始学习的时候完全熟悉量词以及每个量词表示的事物类别,这是非常有利的。量词的使用会大大促进与中国人的交流。使用正确的量词还常常会引导你理解名词的意思,即使你不能正确读出这个词。鲍康宁指出使用正确的量词对于一个拙劣的说话者和不同的听者来说都是一个很大的帮助。

那么该如何学好量词呢?卫三畏认为最好通过学习包含量词的短语来学习,关于它们的用法有一点需要特别关注,因为对中国人的耳朵来说听到“一条人或一粒行”是不合适的,就像英国人听到一个人说“a gust of horses、a sheet of wind、or a herd of ships”一样,其中的一些量词使用时可以互换,如“对”和“双”“个”和“只”,还有其他;同样的事物,当在不同的位置或不同用法时,有时需要两个不同的量词;例如,一张地理图,指的是一张铺开的地图,一幅地理图,表示悬挂在墙上的地图。一只门意味着门中的一扇,一度门意思是大门口或出入口,过道。

狄考文认为没有明确的规则指导如何使用量词,唯一能满足需要的规则是用法。在讲解量词的时候,他们都很注重从使用的角度对量词进行解释和说明。他的这种做法实际上沿袭了前人的传统。19世纪从马士曼开始,各类西方人编写的汉语教材中对量词的讲解大都包括以下几方面的内容:量词、量词的拼音、英文释义、量词用法说明和举例。比如:马士曼对“只”的讲解:“Chh,只,a single,在口语中用于一对事物中的任何一个。如一只鞋,Yih chih hyai,意思是‘one shoe’,和一双相对。这个量词还用于船(ships,boats)等,如一只艇。Yih chih thing, ‘a single boat’”。他们的讲解注重量词的使用,目的是为了让学生学会如何在实际中运用量词。

在讲解中,他们还注重近义量词的对比。比如查尔斯·鲁迪把“位—个”“部—本”进行比较。他指出,“位”用于人,是一个比“个”更为尊敬的一个表示人的量词,当称呼或提及值得尊敬的人时应该用它代替“个”③Rudy, op.cit., 1874, p.28.。“本”,表示著作的一部分,一个完整的著作或者更长,只要在一个封面下完成的即为一本;“部”表示一个完整的文学著作,不管尺寸大小或者由几册组成④Ibid., p.135.。如此对比,清晰而明白。

除了近义量词的比较外,还和英语中的对应词语或语言现象进行比较,采用以旧带新的方式,引导学生更好地理解对他们来说非常陌生的汉语量词。鲍康宁是这样向学生介绍量词的:

在英语中一些名词前,习语要求使用一些特殊的词,如apieceof music; aplotof ground等。但是在英语中例外的这个情况在汉语中是一个规则,因为每个名词都带有和上面例子中piece和plot相对应的词语。那样的词语在英语和汉语中都是和数字连在一起的。如果,例如,我们说a piece of music,我们的意思是onepiece;如果这块地,或者那块地;我们都明白省去了词语one——this(one) plot of ground。这很清楚,如果我们说任何比一大的数,因为我们不说two music,我们必须说two pieces of music,所以我们在问句中说How many pieces of music? 而不是How many music? 或者 Which piece of music? 而不是Which music? 因此,我们可以看出那些和数词、这个、那个、多少、哪个一起使用的词语,它们在这本书中被称为Numerary Adjuncts(referred to hereafter as N.A.)。因为它们和数词连在一起,然后还要加上名词。①Baller, op.cit., pp.8-9.

作者用英语中少见的语言现象a piece of music、a plot of ground对汉语中的“数+量+名”的形式进行说明,从而引出汉语中的量词概念。这样的方式对于西方人理解量词有个很好的铺垫。

对于新的语言现象,初学者容易摸不着头脑,因此总结规则对于他们来说比较重要。鲍康宁在其教材《英华合璧》(Mandarin Primer)中就总结了量词的几个使用规则:

1. 和确切的数量一起使用。如十个钱,八本圣书。

2. 和“这”“那”一起使用,如这个钱是我的,那件东西是他的。

3. 和“哪个”和表示多少的“几”一起使用。如,几个字?那三件东西?②Ibid., p.9.

作者还指出当和量词搭配的名词已经在上下文中被理解的时候,名词往往省略。

在学习汉语的时候,初学者有时很困惑,因为他发现量词在他希望看到的地方反而省略了。鲍康宁指出这个时候就应该首先注意一些例外的情况。他总结了以下几点:

1. 量词不用在不确定的数字后,如:他看马。

2. 不用在所有格之后,如:这是我的东西,那是你的椅子。③Ibid., p.10.

3. 在说到重量、大小和距离的时候,如磅、盎司、英尺、英寸、英里等不用量词。如:买三两。

4. 当第一个名词用作量词的情况,如一桌子书,一碗茶。④Baller, op.cit., eighth edition, 1911, p.7.

此外,在具体的教材设计上,他们也充分考虑到学生如何便利使用和掌握量词,如鲍康宁在修订版教材中把常用量词单独印在一张卡上,让学生看一眼就能知道任何量词的意思,并能排除把它误认为是它的所属词的可能性。在词汇表中,作者还在每个词的后面标出一个数字,指的是相应的量词的号码,如果在同一个词语两边出现两个数字,则说明这两个量词都可以和它一起使用。

结语

19世纪来华的西方人,他们既是汉语教材的编写者,同时也是汉语学习者。汉语量词对他们而言是全新的,他们对量词的认知有个逐渐深入的过程,他们比较准确地指出了量词的位置和修饰功能,但也存在不少偏差,比如在量词的归类问题上存在各不相同的意见,有的归入形容词,有的把它看成名词同位语,有些意见值得商榷,需要我们辩证地看待。他们通过和英语中的特殊现象进行对比来分析量词,有其合理之处,但一般停留于结构形式上的认知,对量词的研究不够深入。在量词的教学与学习上,他们的这些方法都立足于西方人的学习实践和心得体验,使得汉语教学和汉语学习都更加有效,值得我们借鉴和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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