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语料库的中美企业年报主席致辞语言复杂性对比研究

刘军伟，陈品英

(西安外国语大学 商学院，西安 710128)

基于语料库的中美企业年报主席致辞语言复杂性对比研究

刘军伟，陈品英

(西安外国语大学 商学院，西安 710128)

企业年报主席致辞对于品牌文化传播有着重要作用，恰当的语言策略可传递积极健康的形象。本文基于Halliday的系统功能语法理论框架，以60篇英文版的中美企业主席致辞为语料，从词汇复杂性和句法复杂性两个层面对其语言复杂性进行对比研究，以期为主席致辞的撰写、翻译及教学提供可行性建议。结论如下：所用词汇密度均较高，均属于正式的书面语体；中国企业主席致辞的词汇复杂性高于美国企业，而语法复杂性则相反；所用名词、形容词和数词在数量和质量上有较大差异。

语料库；主席致辞；语言复杂性；词汇密度；句法复杂度

随着经济全球化和中国“一带一路”战略的实施，越来越多的中国企业开始走向国际市场，与国际通行规则接轨，将发布企业年报视为与利益相关者沟通的主要方式。主席致辞作为年报的开篇部分，是企业与投资者进行战略沟通的重要媒介。主席致辞鲜明的语用功能，需经过独特的语言策略得以体现。本文以系统功能语言学为理论基础，以Halliday对语言复杂性的阐释为理论框架，分别选取英文版中美企业主席致辞各30篇为语料，从词汇复杂性和句法复杂性两个层面对比分析其语言复杂性，探讨二者之间存在的差异、造成差异的原因及其对中国企业主席致辞撰写及教学的启示。

一、文献回顾

系统功能语法把语言看作一个意义系统，把语言分为语音、音系、形态、句法和语义五个层面，强调语言建构。Halliday在探讨语言复杂性 (linguistic complexity)问题时主要分析了词汇语法的复杂性，指出人类认知活动和交际活动的复杂性主要通过词汇和语法两种方式展开，并提出用词汇密度 (lexical density)来测量词汇复杂性，用语法复杂度(grammatical intricacy)来体现句法复杂性[1]。

(一)语言复杂性相关研究

国外学者关于语言复杂性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其测量指标确立的问题上。Wolfe-Quintero 等学者指出，词汇复杂性包括四个观测指标，即词汇复杂度、词汇变化性、词汇密度和词汇独特性，而句法复杂性的测量指标包括单位长度和子句密度两个变量[2]。Polio研究发现，句法复杂性的测量也可以从语言结构的频率、平均长度和比率三方面进行[3]。

国内语言复杂性研究领域涉及语言复杂性与语体正式程度关系及其在外语教学和二语习得中的应用等方面。文秋芳通过对英语专业学生四年口语学习的跟踪研究，发现学习者在流利性、词汇变化性上的发展总体呈上升趋势[4]；彭慧、卢慧玲通过对英语专业四个年级口语句法复杂性的研究，发现学习者的句法长度随年级增高呈上升趋势，但子句密度呈迂回式发展[5]。另外，赵俊海、陈慧媛研究发现，从属小句、非限定动词和衔接成分等能较为有效地反映测量样本的语法复杂度[6]。

(二)企业主席致辞语用相关研究

关于企业主席致辞的语用研究主要集中在其交际目的、体裁结构和词汇语法特征三个方面。Anderson& Imperia指出，这类致辞属促销性语篇，其主要目的在于披露企业上一年度的财务信息[7]；Goodman指出，主席致辞有维护公共关系、帮助企业树立积极形象的功能[8]。关于主席致辞的体裁结构，申甜将致辞语篇分为七个板块，分别是“建立资质”“外部环境回顾”“企业业绩回顾”“重大事件回顾”“核心业务介绍”“未来展望”和“致谢”[9]。关于致辞词汇语法特征的研究主要是从系统功能语法角度出发，人际意义中的语气和情态系统、语篇的衔接、人称代词等都有所涉及[10]。

总的来讲，当前学术界对企业年报中主席致辞的体裁研究已相对比较充分，但对其他方面语言特征的研究较少。本文试从词汇密度及句法复杂度两个维度上对企业主席致辞的语言复杂性进行对比研究，以拓展语言复杂性的研究领域。

二、语料收集及研究方法

本文分别选取30篇英文版中国企业主席致辞(子库A)和30篇美国企业主席致辞(子库B)为语料。为保证研究结果的可靠性及代表性，语料所涉及企业均是从2014年《财富》发布的世界500强企业中随机抽取的，所属行业分布主要为石油化工、电子通讯、金融理财、设备制造及零售行业。主席致辞均是从其企业官网发布的企业年报中获得，其中由于部分中国企业该年度的年报暂无英文版，故选用其2013年的年度报告作为替代语料。本研究采用定性与定量相结合的方法，利用AntConc 3.4.4语料库检索软件统计样本中词汇密度和句法复杂度的相关变量，并采用Chi-Square Calculator进行相关性分析，试图探究以下问题：

1.中美企业主席致辞在词汇密度和句法复杂度上呈现了哪些共同点？

2.中美企业主席致辞在词汇密度和句法复杂度上是否存在差异？如果有差异，主要表现在哪些方面？

3.造成中美企业主席致辞语言复杂性差异的原因是什么？对中国企业主席致辞的撰写和教学有何启示？

三、研究结果与讨论

语言复杂性是词汇语法系统的特征之一，主要表现为词汇复杂性和句法复杂性两个方面，对这两方面的研究有助于确定语篇的语言特征、难易和正式程度。本部分主要从词汇密度和语法复杂度两个指标着手研究主席致辞的语言复杂性特征，探讨致辞的异同点，并尝试做出解释。

(一)词汇复杂性

1.词汇密度分布差异

Halliday指出，可用单位小句中的词汇项所占百分比来精确计算单位篇章的信息含量，计算方法如下：词汇密度=词汇项数量/篇章小句总量，其中词汇项数量指的是实词数量，即名词、动词、形容词、副词及数词。表1是两个语料库的基本信息及词汇密度对比。

表1 子库A和子库B的基本信息及词汇密度对比

由表1可知，子库A和子库B的词汇密度均高于Halliday所描述的书面语体平均词汇密度(3～6)。因此，本研究中的企业主席致辞语篇属于正式程度较高的书面语体，这也与主席致辞置于年报开篇的事实相吻合。其次，子库A的词汇密度大于子库B，这说明中国企业主席致辞的词汇复杂性略高于美国企业。

2.原因探析

接下来本文将以动词、名词、形容词、副词和数词这五类实词为索引，分别检索它们在两个语料库中的频次，以探究中国企业主席致辞的词汇复杂性高于美国企业的原因。结果如表2所示。

表2 子库A和子库B实词频次对比

由表2可知，两个语料库中动词所占比例差别不大，而中国版致辞中的名词和形容词使用明显多于美国版，这表明中国版致辞里的名词化现象增加了其词汇密度，增强了词汇复杂性，即名词化与词汇密度呈正向相关关系，这一点与李颖“名词化的增加与词汇密度呈正相关关系，与语法复杂度呈负相关关系”[11]的研究结论一致。同时，Halliday指出，语言复杂性通过名词化语法隐喻的使用得以体现，这一观点也为中国版致辞词汇密度高于美国版作出了解释。此外，两个语料库副词和数词使用的差异较大。

例1和例2分别呈现了2014年度中石油和康菲石油主席致辞对企业业绩回顾的描述，两公司均属于石油行业且均是盈利的，描述业绩时分别从石油天然气产量增长情况和企业利润增长角度出发。

例1 The company’s businesses operated in a smooth and controlled manner， with domestic oil and gas reserves growing at peak levels, and record-high output of oil and gas accounting for 54% and 75% of the nation’s total，respectively. (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

例2 Notable achievements from 2014 include:

· Met our production growth target by delivering 4 percent year-over-year growth from continuing operations， excluding Libya.

· Exceeded our margin growth target with year-over-year price-normalized margin growth of 8 percent.

· Increased our dividend by 5.8percentas part of our ongoing commitment to deliver a compelling dividend to shareholders.

· Achieved a 124percentorganic reserve replacement ratio， with total year-end reserves of 8.9 BBOE. (康菲石油公司)

从例1可以看到，在回顾企业业绩的过程中，中石油仅用了一个动词(“operated”)和两个非谓语动词(“growing”和“accounting for”)来描述企业年度业绩增长情况，而美国企业康菲石油公司却倾向于使用动词来展示业绩情况，譬如在表达“增长”含义时，该公司使用了“delivering、exceeded、increased、achieved”四个近义词来表达同一含义，并且用项目符号将业绩增长的不同方面分别罗列。从这两个例句中可以清楚看到中美企业主席致辞中动词使用数量和使用特征的差异，这也为中国企业主席致辞的撰写提供了借鉴意义。

由表2可知，中国版致辞对名词和形容词的使用明显多于美国版。形容词需要与名词搭配以表达意义，形容词使用必然导致名词使用量的增加，因此中国版致辞对名词和形容词的使用明显较多。例3和例4说明了两个语料库在形容词和名词使用上的差异。

例3 “New Dream with You” also symbolizes anewharmoniousandwin-winindustryecosystemthat we wish to create with ourvaluechainpartners.(中国移动股份有限公司)

例4 We maintain acompetitivepositionand are convinced thatfreeandopencompetitionis good for everyone In Latin America. (美洲电信集团)

虽然在上述两例中都有明显的形容词和名词的搭配使用，但是在中国移动的表述中多个形容词连用修饰同一名词，这在美国版致辞中很少见到。

另外，在副词和数词的使用上，中国版远远低于美国版，美国版致辞更倾向于采用数据分析，以增加叙述的可信性，这方面中国企业应当借鉴。例5、例6说明了这一问题。

例5 Automotive Experience achieved record sales of $22billionand grew income 68percentover 2013， fueled by strong recovery in North American automobile production， stabilization in Europe and 25percentsales growth in China.(江森自控有限公司)

例6 The operating income and profits of our overseas businesses continued to account foralargershareof the company’s total. Despite a 56%dropintherealizedoilprices，weachievedsteadygrowthinmajorproductionindexes， increased revenues and an improved financial standing.(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

从例5可以看到，美国版致辞善于采用具体数据来描述其业绩状况，这与例6中中国版对企业运营状况介绍形成鲜明对比，后者采用“a larger share”等模糊语言来描述业绩，这也是大多数中国企业主席致辞语言表达的常用手段，从中可以看到中美企业主席致辞在副词和数词使用上的巨大差异。这一差异产生的原因，一方面是致辞撰写者对英文数词的使用了解不足，另一方面是撰写者有意识地使用模糊语言以规避风险。

由此可见，就词汇密度而言，中国版致辞比美国版的词汇复杂性高，这主要是由于中国版的致辞语篇中存在大量名词化现象造成的。这种名词化现象使语篇中名词和形容词数量增加，进而使致辞的词汇密度高于美国版，词汇复杂度也更高。而就动词等五大类实词而言，中美企业主席致辞的差异主要在于名词、形容词和数词的使用数量和质量上。

(二)句法复杂性

Halliday提到不同语体具有不同的语法复杂性，其计算公式如下：语法复杂度=小句总数量/句子总数量，其中小句数量涉及嵌入小句、嵌入小句复合体和内包小句。

在本研究中，基于对两个语料库的观察，笔者发现在主席致辞语篇中定语从句使用最为频繁，而其他类型从句使用较少。因此笔者将定语从句(包括限制性定语从句和非限制性定语从句)作为本研究“小句”的替代变量，以此来计算语法复杂度。而定语从句大多通过关系代词和关系副词的使用来体现，因此本文选取八个典型的关系代词和关系副词，即“that、which、who、whom、whose、when、where、why”，分别检索这八个词，得出它们的频次，不具备关系词作用的以上词的用法不包含在内。表3为含关系词的复杂小句出现频次及所占比例。

由表3可知，子库B含关系词的小句比例明显高于子库A。Chi-Square检验结果表明，两个语料库的小句所占比例在0.001的显著性水平上有意义，即中国版致辞的语法复杂度远远低于美国版。

在表3所有关系词中，“that、who、where”的使用频率差异最大，现将这三个词的先行词整理如表4所示，以期发现引起差异的因素。

从表4可以看出，美国版致辞先行词的种类明显多于中国版，而中国版致辞虽然名词化现象明显，但对何时使用定语从句、哪些名词可以用作先行词的认识还有一定的局限，以至于对定语从句缺乏灵活运用。另外，子库B 中“that”的先行词数量约为

子库A的两倍，主要差异在于美国版致辞较多使用表示观点立场的词，如“initiative、assessment、policy、choice”等，这类词之后往往都有“that”引导的同位语从句加以解释；此外，“measure、beha-vior”之类用来表示企业行为的名词之后也常用“that”引导的定语从句。例7和例8是子库B中以“that”为检索词得出的定语从句索引范例。

表3 含关系词的小句频次及所占比例

表4 that，who和where的先行词搭配对比

例7 …we found initiativesthatfocus on science， technology， engineering…

例8 …reflect on our values and behaviorsthatwill secure our future competitiveness…

在两个语料库中，以“who”引导的定语从句先行词差异明显。在美国版致辞中表示“职位”的词常用“who”引导定语从句来修饰，这种表达方式可以拉近企业主席或CEO与雇员、投资者、读者的心理距离，有利于企业树立积极的形象，而中国版致辞缺乏此类表达，以后的致辞撰写在此方面应当给予足够重视。例9、例10是子库B中以“who”为检索词得出的定语从句索引范例。

例9 …through our own work and our committees，whocarry out the majority of the work…

例10 …I want to thank our valued associateswhowork everyday to create products， services…

以“where”引导的定语从句先行词差别主要是美国版致辞在“market、facility、position”等名词后常附加“where”引导的从句，而中国版致辞仅限于用在地名后。美国版致辞使用“where”引导定语从句的范围远不止地名，这一点中国版致辞的撰写者应加以借鉴。

例11 …near the Caterpillar facilitieswherethey work， so we are personally interested in it.

例12 …we want to reverse the trendwherefinancial products have been targeted…

总之，就语法复杂度而言，中国企业主席致辞在语法复杂性上远远低于美国企业，这一方面是由于致辞撰写者受汉语语言特征的影响，不擅长使用定语从句；另一方面，人们对英语语言的认识和灵活运用不足，导致在语法复杂性上与本族语者还有很大差距。

通过分析与讨论得出如下结论：第一，中美企业英文版主席致辞在语言复杂性上存在共同点，二者的词汇密度均较高，均属于高度正式的书面语体；第二，二者在句法复杂性上存在差异，中国企业主席致辞的词汇复杂性高于美国企业，而其语法复杂性则相反，这主要是由于中国版致辞中存在大量名词化现象以及人们对复杂语言结构运用不够灵活造成的；第三，中美企业主席致辞在词汇语法上的差异主要表现为名词、形容词和数词的使用数量和质量的不同，而在句法使用上的差异主要是“that、who、where”引导的定语从句使用的频率和范围不同。

四、结语

主席致辞是企业年报的开篇之作，对比研究中美企业年报的语言学特点有利于撰写者进行规范的致辞写作，以达到积极的语用目的。基于本文研究结论，笔者对中国企业主席致辞的撰写、英译及教学提出以下建议：

第一，在词汇选择上，增加名词的使用，以增大语篇信息量；同时要增加数词和副词的使用，利用图表、小标题等方式来展现主席致辞语篇特征。

第二，在句法层面，丰富句子结构，尽可能多地使用复杂句来表达含义，特别是“that、who、where”等引导的定语从句。在表达观点立场时，可在“initiative、policy”等抽象名词后附加“that”引导的从句；在涉及人名等利益相关者时，要注意关系词“who”的使用，以拉近彼此距离；在强调企业的主要业务范围、市场时，可以使用“where”引导的定语从句，使表达更加清晰。

第三，在处理主席致辞语篇时，撰写者要充分研究国外英文版相关致辞，了解其语篇结构、词汇特征及内容侧重点；同时要了解企业文化、投资者关系、财务等，以便用适当的词汇语法来达到宣传企业形象、吸引投资者的语用目的。

[1]Halliday， M.A.K. Continuum Companion to Systemic Functional Linguistics [M]. London：Continuum， 2009: 59-88.

[2]Wolfe-Quintero， K.， S. Inagaki & H.Y. Kim. Second Language Development in Writing: Measures of Fluency， Accuracy & Complexity [M]. Hawaii: Hawaii University Press， 1998: 187-193.

[3]Polio， C. Research Methodology in Second Language Writing Research: The case of text-based studies [M]. Mahwah， NJ: Erlbaum， 2001:39-44.

[4]文秋芳.英语专业学生口语词汇变化的趋势与特点[J].外语教学与研究，2006(3)：189-195.

[5]彭慧，卢慧玲.英语学习者口语句法复杂性发展研究[J].西安外国语大学学报，2013(1)：72-76.

[6]赵俊海，陈慧媛.英语学习者书面语语法复杂度的测量研究[J].外语教学理论与实践，2012(1)：27-33.

[7]Anderson， C. & Imperia， G. The Corporate Annual Report: A Photo Analysis of Male and Female Portrays [J]. Journal of Business Communication， 1992(29): 113-128.

[8]Goodman， M. Corporate Communication: the American Picture [J]. Corporate Communication: An International Journal， 2000(2): 69-74.

[9]申甜.中外上市公司年报中主席报告书的体裁对比分析[D].西安：西安外国语大学，2013.

[10]吴婕.基于语料的公司年报的体裁分析[D].长沙：湖南大学，2006.

[11]李颖.浅析名词化对词汇密度及语法复杂度的影响[J].湖北函授大学学报，2014(13)：150-151.

[责任编辑 亦 筱]

2016-07-09

西安外国语大学研究生科研基金项目“基于语料库的中美企业社会责任年报体裁对比研究”(syjs201522)

刘军伟(1977— )，男，陕西西安人，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商务语言、跨文化商务沟通与管理；陈品英(1992— )，女，陕西西安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商务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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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6390(2017)01-0034-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