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谈李贽的“童心说”

2017-04-21 02:17刘倩忠
文教资料 2017年4期
关键词:李贽思想史文学史

刘倩忠

摘 要: 李贽所生活的时代,政治上日渐衰落,而经济又极盛,思想文化新旧交替冲突,种种迹象表明,这是社会发生巨变的前兆。李贽作为一个文学家、思想家,他的人生经历、思想学说对后世文人有巨大的价值,是中国文学史上不可缺少的一章。

关键词: 李贽 思想史 文学史

一、李贽其人

李贽一生富有传奇色彩,颇具争议,后人对其评价不一,褒者如“心胸廓八肱,识见洞千古”,贬者有“狂悖乖谬,非圣无法”之类。李贽在《明史》本无传,只有片断之语附带于《明史》耿定向的传记中:“(耿定向)尝招晋江李贽于黄安,后渐恶之,贽亦屡短定向。士大夫好禅者往往从贽游。贽小有才,机辨,定向不能胜也。贽为姚安知府,一旦自去其发,冠服坐堂皇,上官勒令解任。居黄安,日引士人讲学,杂以妇女,专崇释氏,卑侮孔、孟。后北游通州,为给事中张问达所劾,逮死狱中。”

李贽1527年出生于泉州,当时家道早已中落,这也是他为什么在中举后无法再继续努力获得进士及第的资格,早早地做了官。自1556年始,其历任河南共城教谕、南京国子监博士、北京国子监博士、礼部司务、南京刑部主事、员外郎、郎中,到1577年,任云南姚安知府,此为其一生担任过的最高的官职。

李贽一生都没有真正富裕过。他当了二十几年的小官,俸禄微薄,经常靠人救济,连家人都养不起,其子女多夭折,只留下一个女儿,这种紧巴巴的日子直到他做了知府后才有所好转,又在任满后主动离职,放弃大好的前途,携全家迁往黄安。两年后,李贽只身去了安徽麻城,住维摩庵,不久,又迁移麻城阎家河镇北部的龙潭湖芝佛院。三年后,李贽剃发为僧。

从李贽的随笔中获得的信息来看,李贽出家的原因,主要是为了摆脱俗事束缚,寻得自由。当时的李贽已是花甲之龄,他觉得一生飘零困苦,为仕二十几年,社会和家庭的责任已尽,是可以为自己选择命运的时候了。他落发后,读书著述,游学讲道,其大部分著作都是在这一时期完成的。

李贽个性放荡不羁,常评论时事政治,思想独特新颖,信徒众多,影响广泛。他习惯我行我素,特立独行,喜爱辩论,树敌亦多。1602年,有人给皇帝上书,历数李贽惑民乱道的罪状,皇帝令锦衣卫将其捉拿问罪。

二、李贽的思想及其对文学史的影响

李贽毫无疑问是一位思想家。他著书立说,对许多事物有独特的看法。虽然他总是标新立异,言辞激烈,实质上对于社会始终有着良心,这也是千百年来中国知识分子的传统,从这一点上看,李贽从未跳出儒家的圈子。

李贽最有名的便是他的“童心说”,有《童心说》一文,收入《焚书·卷三》。“童心说”直承王阳明“心学”一派,并吸纳了禅宗“万法近在自心”的观点,将王阳明的“良知说”发展为“童心说”。

李贽认为童心先天而生,“童子者,人之初也;童心者,心之初也”,这与孟子“性本善”的理论相通,但两者不同的是,孟子强调的是道德的本体性,这种道德本身是对人的一种约束和规范,而李贽的“童心”则强调“真”,认为为事作文都应发乎真心,拒绝“假”“伪”。他将“童心”与“义理”对立,认为人后天读书习得“道理”,其“童心既障”,“童心既障”后,“发而为言语,则言语不由衷;见而为政事,则政事无根柢;著而为文辞,则文辞不能达”。他认为六经、《语》、《孟》为后学乱著,是“道学之口实,假人之渊薮”,绝非圣人之言。

这种以“本心”指导行动的观点与理学家的观点是截然对立的,这也是李贽为主流思想界所不容的原因。理学家强调通过后天的努力接近于“真理”,将“人欲”与“天理”对立,重视道德对人的规范作用。而李贽则强调人应依“真心”“真情”办事。这会带来某种危险,若人人全以自己的“真心”作为行动的标准,人人均有“真心”,而各人“真心”不同,因而标准就不同,这样的话,社会的运转就失去了统一的原则,变得混乱。另外,让理学家们担心的是,李贽的“童心”会为随意追求个人欲望提供理论上的依据——晚明的社会氛围的确出现了这样的趋势,如果这样,那么道德岂不是会沦丧?制度岂不是要毁灭?

然而,事实上李贽对人的“童心”是一种高估的乐观,他的“童心”是理想化的,“自然发于性情则自然止乎礼义”。在这一点上,李贽又回到了儒家的“礼”,其实受从小所受教育的影响,李贽依然希望他的学说能够经世致用,他对于当时社会有着强烈的不满,因而有着强烈的改造社会的愿望。

李贽的“童心说”对于文学的影响最广泛。《焚书·童心说》里说:“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于童心焉者也。”认为真正的好文章贵在真情流露,文体、技巧、辞藻都可以忽略。他推崇《西厢》、《水浒》,认为是至性至情的好文章,他说:“诗何必古选,文何必先秦,降而为六朝,变而为近体,又变而为传奇,变而为院本,为杂剧,为《西厢曲》,为《水浒传》,不可得而时势先后论也。”

李贽对多部文学作品做过评点,他的评点版畅销全国,以至于他人的伪托之作也很多。着眼于“童心”的原则,他多从道德、社会功能和历史的角度评价这些文学作品,忽略其為文技巧,这一点时常为人所诟病,认为其缺乏美文意识,并没有说清至文之所以为至文的原因。

公安派的散文直接受到李贽“童心说”的影响。当时袁宗道兄弟三人与李贽交往密切,曾经在龙湖住过三个月,与其读书论事,对其思想推崇备至。公安派的散文反对拟古,主张“独抒性灵,不拘格套”,风格清新活泼,自然率真。此外,晚明通俗文学的发展大多受李贽的启发。

李贽也写历史,他的历史观总体上趋于传统,但也有自己的创见。他对于史书的编排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了改革,譬如,他将“本纪”和“世家”合二为一,称“世纪”,意在结合君王臣子的事迹,探寻兴亡之乱的规律,获得“治平之事与用人之方”的启迪。他又提出“六经皆史”的观点,认为:“经与史相为表里。”李贽认为历史自古循环不断,并不因人的意志而转移,但这种历史观与客观唯物的历史观不同,本质上还是唯心的,因为李贽将历史发展的驱动力归结于一种神秘的力量,这种力量是人所不能触及和改变的,因此,人通过自己的努力并不能改变历史、治乱的反复,是命运的安排。

李贽身处民间,看到了商品经济给社会关系带来的新变化,他对这种新的社会关系持肯定的态度。他重视日常生活,肯定人对利益的追逐。他说:“穿衣吃饭,即是人伦物理,除却穿衣吃饭,无伦物矣。世间种种,皆衣与饭类耳。”把“道”从形而上的抽象理论变为形而下的吃穿用度,既然吃穿是理,我有需要,你也有需要,进而肯定人的私欲,认为私心是自然赋予,圣人亦有私心。李贽本人在思想上是实干派,他认为那些漂浮于太虚之中的形而上的道德过于抽象以至于虚伪,人应当按自己的意愿行事。他大概看到了民间新兴的经济力量中包含的社会趋势,他说“天尽市道之交”,交换关系本来就是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根本,又说商人“挟数万之资,经风涛之险”,发展生产,促进经济,又充实国库,“商贾亦何可鄙之有”?

三、结语

李贽身后的几百年间,他的著作被一印再印,虽官方屡次禁止,但他的思想依然在民间广泛流传。李贽的悲剧在于他的学说触及了统治阶级管理社会的思想基础,历代皇帝都重视道德,以儒家思想治天下,但李贽却完全否定它。虽然历史在民间孕育着新的趋势,但是由于受钳于古老而呆板的政治系统,它只能零星冒头却始终成不了气候。虽然李贽的思想极富创见性,甚至颇有破坏力,但我们依然可以看到旧学在他身上的影子,看到他思想的种种矛盾之处,因为作为一个受传统文化影响长大的文人,他的学说仍然难以跳出所处的时代,他奋斗、愤怒,争论、挣扎,却始终不能成功。新生的社会力量显然仍处于懵懂之中,而李贽的锋芒终究只能淹没于传统孔孟之道的汪洋大海。

参考文献:

[1]侯外庐.中国思想史[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李贽.焚书·续焚书[M].长沙:岳麓书社,1990:1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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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黄仁宇.万历十五年[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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