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震：我们一定要把南山牧场建设好

路明

1973年3月，时任湖南邵阳地革委会（革

委会，“文革”期间中国各级政权的组织形式）副主任的邹毕兆（1915—1999，湖南新邵人，1930年参加红军，后在中央军委二局专门从事技侦工作，多次截获破译敌人军事密码电，被称为破译工作三杰之一）当年长征经过城步县的南山时，和战友们一样有建设南山的宏愿。为此他深入城步南山进行调研。笔者时任城步县革委会副主任，县委派我陪同邹毕兆深入调研了8天。

经过调研，我们发现，城步这个湘桂边境的苗族自治县，人口虽然只有20多万，面积却多达4000平方千米，全县海拔平均在600米以上。山多水多气温低。在这样的地方，不能像平原丘陵地区那样只抓粮食生产，不能只抓双季稻生产，更不能毁林开荒，而是要因地制宜，宜林则林，宜牧则牧。

调研结束之后，邹毕兆回到邵阳市。几天后，邹毕兆就打来电话，告诉我们，他已向地革委会做了汇报。地革委会同意城步县因地制宜发展生产的想法。对已经试养牛羊成功的南山牧场，应当积极扶持，同时向上级有关部门做好汇报。

之后，邹毕兆就带领地、县一些同志赶赴长沙、北京，向省委、国家有关部委汇报。后来，邹毕兆得知老领导王震，已经在国务院分管这方面的工作，更是喜出望外。他高兴地对我说：“王老当年也走过南山，他最能体验下情，抓工作又是雷厉风行，南山牧场大有希望！”

1973年夏天，在北京东城东四北大街十条一个普通的四合院内，我们见到了时任国务院生产组成员、协助周恩来总理抓业务的王震。两位老红军一见面都是笑逐颜开。王震亲切地说：“小邹！这个八十里南山，红军长征时就走过，很多人说在南山可以办个大牧场。现在青年垦荒队已在山上坚持18年，养牛养羊成功，这可是自有后来人！”当邹毕兆汇报到南山附近群众为支援红军做出的贡献和牺牲时，王震眼睛湿润了，他说：“群众当年支援我们粮食、担架、人员，安置伤员，群众没忘记我们，我们也没忘记他们，我们一定把南山建设好。过去打日本、打蒋介石，你们做过贡献，现在建设社会主义，你们还要流大汗出大力，把奶牛、菜牛外贸基地建设好。这次我到日本访问，一部小汽车只卖55万日元，而1公斤牛肉要5500日元。日本人年均喝奶100公斤，而我国人均只6公斤。过去日本人长得矮，现在年轻人长得高了。我们要多产肉和奶，人民要多吃，还要出口创外汇！”

几天后，王震又召见了我们。他亲自带领我们去北京市牛奶公司考察。当他得知这个公司的5000头奶牛平均年产奶4吨、年年盈利时，高兴地说：“这就是你们努力的方向！你们办场18年，年年亏损，就是因为没有抓到牧草转化为牛奶这个关键。”当他了解到该场每年生下的小牛中有一半是小公牛要处理宰杀以免浪费牛奶和饲料时，他说：“毛主席说过，牛是农民的宝贝，你们要引进良种，发展母牛挤奶，还要发展公牛做菜牛出口。你们是毛主席家乡，要和北京、上海牛奶公司比赛！”

又过了几天，王震和秘书伍绍祖（后任国家体委主任）带领我们到外贸部，见到当时任外贸部副部长（后任中共中央常委、国务院副总理）的姚依林。王震开门见山：“我在南山搞了个点，要把它建成乳肉牛外贸基地，请你支持。”姚依林听罢要我们着手写出具体方案。不久就批示500万元贷款给我们修通上山公路，同时还拨给城步县10辆日式旧载重汽车。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王震又多次召见我们，今天要我们拿他的亲笔信去北京红旗牛奶场商谈调运荷兰黑白花奶牛；明天带领我们去北京农业大学找校长、书记请教畜牧专家；上午打电话要铁道部支持运牛，下午又写信给工程兵司令商请支持推土机械。后来干脆直接派我拿他的亲笔信去上海给分管农业的市领导，请上海支持优良奶牛和奶粉厂设备。同时，他又亲笔写信给时任湖南省委书记的张平化。信中说：“建设好南山具有重要意义。南山地处大三线，建成后将是一个战备奶粉库和肉库，同时也关系到填平补齐我国南方山区肉畜牧业的空白问题。必须闯出一条我国自己的山区现代化养牛业的路子，做到出经验、出产品、出良种！”

在王震的关心指导下，我们到北京农业大学

聘请冯仰廉教授（现中国农业大学博士生导师，中国畜牧兽医学会名誉理事长）为顾问，他受王震重托，三上南山，曾赋诗说：“誓将冬茅化鲜乳，不让寸土空仰天！”在王震的关怀下，一批良种奶牛从北京、上海运上了南山，一条30公里长的公路修成了，一个装机容量600千瓦的水力发电站发电了，一座日处理10吨鲜奶的现代化乳品厂建成了，一个罐头加工厂投产了……

如果说南山牧场的前十几年是靠摸索才找到“以牧为主”的路子，那么，1973年以后的几十年则是在王震坚持“科技是生产力”的指导思想下迅猛发展的。

王震带领邹毕兆和我，亲自登门拜访了北京农业大学的畜牧、草原和土壤专家冯仰廉、贾慎修、李连捷等教授。王震不仅虚心请教，而且请他们帮助规划。他们被老红军赤诚之心所感动，不计报酬，用两个多月时间深入南山。受县委委派，我陪专家们多次爬上南山，踏遍23万亩草原，取植物样本89个，土壤样本45个。他们带回北京化验，得出可靠的结论：以牧为主的路子是对的。但这里天然牧草虽多，营养价值却不高。每年长达5个月的枯草季节，牛羊会出现“夏饱、秋肥、冬瘦、春死”的现象。他们建议必须改良天然草场。又是王震，亲自写信，从内蒙调来了畜牧和农艺专家屠敏仪等。

1974年10月23日，在北京展览馆举办的“澳大利亚展览会”上，我带领南山牧场的同志，认真学习了国际上最先进的畜牧业生产大国澳大利亚的先进经验，引进了20余种牧草良种，由农艺专家屠敏仪等在南山试种。经过5年试验，多年生的白三叶和黑麦草等6个品种表现良好。后来还请了澳大利亚牧草专家皮谨博士、布朗先生，办起示范场，建立围栏小区，实行分区轮牧，开辟牧道、建青贮窖，帮助南山牧场走上了科学种草和科学管理的轨道，成功地实施了“中澳畜牧工程合作项目”。人工牧草一年四季常青，粗蛋白含量达23%，比茅草的蛋白含量高6.9倍。奶牛在人工牧草地里放牧年产鲜奶3562公斤，比在天然牧場放牧高51%。

南山牧场1956年到1980年是连年亏损，靠政府补贴过日子。但是，自从王震搞点以后，1981年开始盈利。1999年年产值达1.4亿元，实现利税1500万元，成为邵阳市唯一农业产值过亿的农业企业。

2000年以后，南山牧场更是飞跃发展。截至2009年年底，过去的不毛荒山，如今已经变成向社会提供品质优良的奶粉、羊毛、出口菜牛的基地。同时还向省内外提供优良奶牛、良种绵羊、良种种牛上万头，提供安格斯种公牛冷冻精液60万颗，为南方各省黄牛改良做出了重大贡献，成为“中国南方第一大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