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越自卫还击战中的猎潜艇艇长

2017-05-08 15:07
兵器知识 2017年5期
关键词:战备西沙码头

2015年初冬的一天,我正在家中修理漏水的暖气,一手油污和锈水,头上也出汗了。

忽然门开了,走进两位陌生的男子汉,看样子有五六十岁了。我放下手中的工具,仔细打量着来人,却怎么也认不出是谁了。这时,那两人一齐立正向我敬礼:“报告艇长,我是667艇文书赵建立!”“我是667艇前主炮瞄准手朱建军!”“你们到哪去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们啊!”

三人拥抱在一起,眼泪在堆满皱纹的脸上流着……

部队上下级之间的等级观念早已飞到九霄云外,他们回到了1979年中越边境自卫还击战西沙战区的峥嵘岁月。

1973年,越美在巴黎签订停战协议;1975年越南全境解放;1978年,越苏《友好互助条约》签订,同年越南大举入侵柬埔寨,做起了“印支联邦”盟主的美梦。

被一系列胜利冲昏了头脑的黎笋集团,恩将仇报,开始向往日里“勒紧裤带”,付出200多亿美元、几千名烈士鲜血的中国发难,反华、排华、侵华越走越远。忍让已经换不来和平!1978年11月,中央军委开会决定进行中越边境自卫还击作战。军委的战役决心是在有限时间、有限纵深、集中优势兵力,迂回包围,各个击破,速战速决速回。

军令如山,到1979年初,数十万地面部队已在广西、云南边境地区集结完毕。军委邓小平副主席讲:“地面布置已经没有问题了,还要防止敌人从海上搞我们一家伙。”随即他任命中央军委委员、海军政委杜义德为北部湾西沙战区陆海空军总指挥。

两个上将(杨得志、许世友),一个中将(杜义德),全面指挥了这场发生在上世纪七十年末,震惊世界影响至今的陆海空战争。

但长期以来,人们只要一提起那次战争,总是讲广西、云南方向的陆上作战,而对西沙北部湾战区海空参战关注极少。

为了向读者介绍那次我军海上参战部队的真实情况,记者前往河北省吴桥县,采访了全程参与那次海上行动、年逾七旬的张俊殿艇长。进门甫定,他就向记者讲了文章开始的那段话……

为战备勇斗狂风恶浪

其实,中央对北部湾西沙战区,早在1978年11月初就开始运作了,只不过对我们基层没明讲罢了。对此,我是有感觉的。

那是1978年11月9号上午8点,我们667艇在安游码头加完油,准备去西沙接班。港口信号台发来基地作战室的指示:“你艇立即靠榆林码头,接海军作战部和南海舰队作战处的领导去珊瑚岛检查战备。”得报后,我觉得有些异常,一是事先未有通知。二是检查战备一般是逐级进行,西沙水警区是南海舰队榆林基地的下属单位,战备检查一般由榆林基地进行,舰队出面也行,但海军作战部直接出面不同寻常。

相关人员上艇后,我即下令解缆起航。当时,天气没有异常,微风,只有一小块乌云遮着太阳,我判断老天没问题,不会跟我作对。出港后,韦副政委告诉我:“上来的人不仅有海军作战部长、舰队作战处长一行10几人,还有《解放军报》的记者和《解放军文艺》的总编。”我听了就更感此行责任重大,告诉他:“安排好负责照顾的人员,航行中要确保他们的安全。”谁知刚走了一个多小时,狂风巨浪就铺天盖地而来,前后甲板都上水了,人在舱面已经无法站立。更糟的是走了两个小时之后,机电长戚龙报告说:“后机舱右主机排烟管破裂,漏烟严重,无法工作,是否返航?”我问:“其它三部主机如何?”他说:“都正常!”我告诉他:“停掉右后主机,脱开其离合器,用三部主机航行,不返航!”我当时考虑回到榆林修好机器,还得再跑,白走许多冤枉路。再说送海军作战部长一行人去西沙检查战备,任务重大,返航不返航,得他说才行。现在3部主机还能保持18节航速,只要不偏航,晚上6点到珊瑚岛没问题,所以决定继续走。

风浪越来越大,巨浪撞击艇艏激起的海水一次一次打过指挥台,甚至扫过桅杆顶。除去信号班长宋春成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呕吐。但全艇上下仍各就各位,顽强拼博。我虽不晕船,因一怕出现灾难性事件,二怕偏航,所以一直不敢离开指挥台。我关照宋春成,要特别注意观察瞭望艇艏方向有无大的飘浮物、空中有无飞鸟,向什么方向飞。因为海鸟不是从岛上飞出,就是飞回海岛,看见飞鸟就离岛不远了。下午2点左右,宋春成和我几乎同时发现一只海鸥,在我艇右前方不远处艰难地伴我前飞!这表明我们前方有海岛,667艇航向没错。我很高兴,真感谢这只海鸥。

果然,又走了两个多小时,雷达班长报告正前方发现珊瑚岛,这时风浪也小了,与狂风巨浪搏斗了八、九个小时,我们胜利了。海鸥也越来越多,围着667艇飞着欢快地叫着……

张老讲到这里,脸上闪现着幸福的笑容,眼睛还噙着泪花。记者也被深深地感动了,从纸巾盒中抽出了两张纸巾,一张递给张老,一张留给自己……

我们在珊瑚岛抛锚,领导上了岸。我仔细检查了全艇。长达4米多、厚几公分的木制跳板被大浪“抢走了”,后甲板左舷的制式装备“烟幕筒”居然也不翼而飞了。

037型最大抗风为8级,我根据眼前的“惨景”判断,我们经历的大风应在9级以上。

对于这次战备检查,《解放军报》、《解放军画报》记者张力生和摄影记者车夫分别用文字和照片做了报道,影响很大。

我们12月中旬从西沙回到榆林港,基地已经呈现一派紧张的战备状态,可见中央军委对北部湾西沙战区的战前动员和安排早已全面展开了。

战役展开再赴西沙

1979年2月14日,中共中央向全国下达了对越自卫还击作战的通知,也向南海舰队参战部队下达了命令。我们猎潜艇73大队接到参战命令,立即召回外出休假探亲人员,抓紧备战备航。2月15日,我们667艇与664、665、666艇(均是037型猎潜艇)即按中央军委的战役展开命令,组成第一波进驻西沙的舰艇部队,开赴西沙。665和666艇在董新政艇长的指挥下直驶永乐群岛。我們和664艇开往永兴岛,每周换防一次。前往岘港附近海域实行预伏作战的潜艇部队也出发了。当时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如遭敌攻击,舰艇长即可下令还击,不用请示!”

73大隊政委艾庆舜,李义峰副大队长在永兴岛码头边的二层小楼上,开设指挥所。为了加强西沙群岛防务,军委还向西沙各岛屿加派了陆军、坦克和高射炮部队。

我们行动后,榆林基地其它舰船则按战略部署,速度慢的先行、速度快的后开的顺序,在16日20点前分别出港向北部湾开进。南海舰队在湛江、海口、龙门的舰船也同时驶向北部湾。2月17日,陆上还击战打响以后,南海舰队的高速护卫艇、导弹艇作为第二波也进驻西沙永兴岛。针对当时苏联海军可能在南中国海采取军事行动,南海舰队组建了由榆林基地司令员聂奎聚为总指挥、榆林基地副司令员王克强、驱逐舰二支队支队长安立群为副总指挥的“217”舰艇编队,以导弹驱逐舰161舰为指挥舰,由导弹护卫舰、火炮护卫舰、猎潜艇及高速炮艇、导弹艇等120余艘军舰组成。所有参战舰艇均装填实弹,可以随时投入战斗。海军航空兵出动轰-5、歼-6等各型作战飞机170余架,随时准备打击苏越入侵西沙群岛,以及破坏中国海上钻井平台,空袭中国沿海港口和重要设施的行动。

这支海空编成的阵容是那时我军历史上最强大的。从这点也可以看出,中央军委对海上、空中打援作战的高度重视,并做好了可能与当时强大的苏联海军作战的全面部署。

说说我们的037型猎潜艇

037型是上世纪七十年初,我国科研院所和造船厂,在参考了原苏制41型猎潜艇和其它几型苏制舰艇的特点后研制成功的。该型艇全长58.77米、宽7.2米、吃水2.2米、桅高18.5米,满载排水量395吨。四轴四桨推进,总功率1万马力,最高航速达30.5节,巡航速度24节,14节时续航力2 000海里。前后甲板各装有双联装57毫米主炮一座,射速高达210~240发/分,指挥台前后各有双25毫米机关炮一座,射速800~ 900发/分。艇艏有4座5联装火箭深弹发射装置,艇尾前边还有2座深水炸弹发射装置。另外艇尾中部还有2座深水炸弹投放架,各装弹9枚。037在当时还是比较经济实用的,所以多所船厂都生产过,入役数量也很多,近些年才退完了,有的还改做海警船。

战场练兵

在西沙战区,我们第一项任务就是抓紧敌前训练。白天除了进行全员手枪、步枪、冲锋枪和机枪的射击训练、战伤救护、损管灭火堵漏训练之外,最主要的就是火炮射击训练。训练中,1974年在西沙海战中荣立二等功的观通长陈岚峰爬上爬下带头给大家做战伤救护示范。枪炮长吉士宣则自己扎风筝、布靶标组织枪炮训练。为节约弹药和机械磨损,先用外膛枪(绑在火炮管外的枪械)和56式步枪弹对空射击打风筝,对海打响靶(用钢板焊成筒状,固定在杉木做成的井字架上,扔到海里,靠杉木杆的浮力浮在水上,做轻武器和火炮外膛枪对海射击的靶子,一中弹就当当响,所以叫响靶)。隔几天再安排火炮实弹对空打氢气球、对海打用船拖带的4×4米布靶。那段时间,无论是在永兴岛还是珊瑚岛几乎天天如此。有时没有拖靶船,我们就到羚羊礁上布靶,供57、25毫米炮实弹射击。响靶打烂了,我们就把空咸菜坛子扔到海里当靶子。当时不光我们667艇,其它所有的舰艇训练气氛都很浓厚。

冒险出航驱赶苏联电子侦察船

中央战前的安排是非常正确的,陆上开战后,由于我海军舰艇部队和海军航空兵的封锁压制,越南的舰船飞机一直没敢动弹。但苏联舰船对我西沙和北部湾莺歌海钻井平台的侦察挑衅活动频繁起来,以示其对越南的支持。苏军仗着他的先进定位导航设备,经常夜间到我西沙海区挑衅。由于那时我们还没有卫星导航定位设备,西沙很多岛礁又没有灯标,夜间靠两眼观测导航定位,难以保证舰船的安全,夜航事故率特高,真是“岛礁看不见,看见就搁浅”。所以我们与苏军舰船在西沙的夜间斗争,就成了危险艰巨的任务之一。我们667艇就奉命执行过几次这样的任务。

有一天晚上,我们艇正靠在永兴岛码头待机。当时西南风6~7级。这时,信号台传来西沙水警区的命令:“一艘不明船只正在我东岛附近活动,疑为苏联电子侦察船,令你艇即刻前往监视查证。”大队艾政委关切地对我说:“风这么大,又是夜间出港,如无把握,可请示天亮后再去。”政委的担心是有根据的,他是老西沙了。当时永兴岛港池面积只有300米×150米,可我艇长60多米,除去其他舰船占据的码头港区,给我机动的范围很小。进出港航道狭窄而且又紧贴下风方向的北堤,稍不注意就会出问题。我召集全艇人员进行了简短动员之后,下令解缆后开始起锚。锚还没起完,艇艉已被左舷来风吹向航道,整个艇以与航道几乎垂直的状态贴近了前边的防波堤。为防止艇搁浅在防波堤上,我马上下令:“左舵!右边伡退一”,使艇一边后退,一边使艇艉朝左转向上风方向,摆离防波堤。锚离底后,倒车的作用加上大风的合力,艇疾速向港口对着的码头冲去,我立即令:“正舵!右边伡停!”接着令:“左内伡进一!”就在艇艉即将撞上码头的瞬间,只听轰隆一声左伡启动了。随着艇前进扭动,与码头拉开了距离,并处在了出港航道上风方向,即令“左内伡停!”艇慢慢转到与航道中心线,也就是码头上前后两个灯标的连线接近平行的有利状态,这时艇已无撞向码头的危险,艇被风慢慢压向航道中心,指挥台的人都紧张地盯着艇艉旗杆和码头上的叠标,就在艇的后旗杆与码头上两个导标即将连成一线的瞬间,我果断令“四伡进一!”随着主机的轰鸣,艇昂首迎风向港外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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