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归来不看天（外一篇）

■许仙

海南归来不看天（外一篇）

■许仙

我不敢肯定，没有到过草原的羊是不是叫做真的羊？但我可以肯定地说，没有见过海南的天等于没有见过真正的天。没有到过海南的朋友，可能对此不敢苟同，那我劝你去海南旅游一趟吧，去看看那儿的天；如果你到过海南，在大东海见过日出，在亚龙湾看过夕阳，那么我相信你会赞同我的这个说法的：天就应该是这个颜色──湛蓝，惟有湛蓝。

同行中有人说，在海南你所看到的，除了椰子树就是海，除了海就是椰子树。我就提醒他仰头，再仰头，然后问他看到了什么？他说天空。“天空”两个字刚说出口，他就被吸引住了，有些陌生地眺望着，长久地眺望着；他专注的目光从东移到西，从南移到北，良久才对我说，这样干净的天空，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呢。他来自山西太原，他说太原的天空这几年也干净起来了，但没法跟它比。我说，是啊，我们杭州的天空已相当干净了，没来海南时，我还以为和这儿差不多呢；昨天到这儿一看，才知道差远呢。这决不是长人家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海南的天空确实像天空。于是我们达成了共识：这，就是海南的天空。

所以我说，海南的天空就像用海青色的瓷砖一片片镶起来似的，就像是另一片南海倒扣在我们的头顶上，那么湛蓝，一尘不染，唯美得让人一伸手就像触摸到少女的肌肤似的，圣洁得就像有好几轮明月同时装饰在天空上。那天，当我们赤脚漫步在万泉河入海处的沙滩上，吹着情迷意醉的海风，听海浪乐队般地奏起低音，用轻吟慢唱叫醒我们的耳朵，我想，有一种覆盖我们的感觉，岂止是大海，还有大海般的蓝天。听导游小姐说，海南人不得近视眼。我想这与天空的湛蓝和高远分不开。在海南，每当我眺望天空时，总是禁不住遐想，这一眼望过去，会不会让我看到天堂里的动静？看到上帝的微笑？

三亚早已不是当年的小渔村，登上鹿回头公园，你会感叹于那一片巨兽般盘踞在海滨的高楼大厦；而天涯海角，也只剩下四个汉字的内涵了，当年的荒芜与绝望造就了今天的繁荣和经济价值，游人如织，纷纷拍照留念，与君天涯共此时。这些旅游项目，对于这次海南之行，在我仅仅是得到了一个常识性的认识，噢，这儿是这样的，那儿是那样的，仅此而已；而影响最为深刻的，还是海南的天空，尤其从海南回来，看到杭州的天空之后。难怪诗人要说，蝴蝶飞着飞着就成了标本。而我只想说，常年生活在一座现代化城市里，我只看到一张做过的脸；所有的绿，都是灰蒙蒙的绿，我的眼睛感觉不到一点点的愉悦，而且越来越近视了。

人说，黄山归来不看山；我再接一句，海南归来不看天。

三亚归来不看海

最初，我去三亚，是冲着“天涯海角”去的。从杭州飞往海口的班机上，我的眼前总是浮现出一位美丽的少女，她提起被波浪打湿的裙子，一行纤细的脚印通向一片海域……那是一个令人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然而，当我站到天涯海角，天空瓦蓝瓦蓝的，天空之下是湛蓝湛蓝的大海，苍茫中唯有永恒的蔚蓝，无边无际，望不到尽头；我的热爱，我的慌乱，无以言表；我想拥抱大海的胸怀，太小太小。

这是人世间的一片净土。

又美又静的海南，以她纯净的光芒，照亮我们沿途的风景和幸福的脸庞。

当我赤足奔跑在万泉河入海处金银一般闪亮的沙滩上，海风令人神迷意醉，仿佛那是恋人春意无边的玉手，将我尚且懵懂的身心次第开启；而轻吟慢唱的海浪，轻轻地拍打着礁石，用天籁之音唤醒我的耳朵和心灵；海鸟以娇人的模样，在浪花与浪花之间，清脆地鸣叫着我烟波流转的明眸。啊，世间竟有这么蓝的天空，蓝得透过我的灵魂，把我的肺腑、我的所有的脏器，都无声地穿透了！我发现，在这样的蓝天下，人是多么的渺小。

而这样的感觉，在蜈支洲岛尤为深刻。在这儿，海岛风光的极致与美丽，无需我赘言。只记得我第一次来时，简直被措手不及的惊喜闹得疯疯癫癫的，我贪婪地长时间地环视着醉人的风景，任由一片冰心愉悦地滑向美的深处，良久，我才反复地“质问”同行者：“怎么会呢？怎么会呢？”但她就是这么美，毫无理由。潜水——与大海零距离的亲密，终于实现了我多少年苦苦的渴念，仿佛梦游在想象之外的世界，可以和各种热带鱼一起海中畅游，不是鱼而享受到鱼的快乐；可以阅读千种神情万般姿态的珊瑚礁，触手之间，像是和周身的骨骼连成一体，让我们抱得更紧；可以从海底仰望海南的天空，天空清澈，随着碧波荡漾，朵朵白云像鱼儿一样畅游在水中……在这儿，我要如何净心，如何简洁，才能抵达大海湛蓝的高度。

在三亚，在海边的日子，这一眼望过去，三亚的海才是真正的大海。

这天傍晚，我漫步在亚龙湾。这样柔柔的微风适合散步，这样盈盈的波纹适合低唱，微醺而来的我，在酒红的夕阳下温软如玉的亚龙湾，暗香浮动，我遇见了一个叫素贞的姑娘，在彼此的手心上画画，恍然如梦。这是一个适合恋爱的地方。大海就在身旁，鸟飞不惊，鱼翔不语，贝壳是海中的月亮，她只在某个时刻发光，她只照亮某个人；我是海边的拾贝者，心地明澈，边拾边等待某个信息，因为谁都有自己的宿命。夕阳被银色一一抹去，我突然又见童年的星空。原来，三亚的夜空那么湛蓝，繁花盛放的星星多得没数没帐。记不得是哪个作家说的，文明把黑夜弄脏了，黑色是一种极娇贵的颜色，比白色更沾不得异物。这些年来，我信了这句话。君不见世上每日有山被斩首解肢，每日有水被奸污毁容？而在三亚，在这个干干净净的海边，我仰望着星空一朵朵白云悠闲地从头顶上飘过，而我的身侧，一个个素白的、梨花一样的女人，姗姗而来。临走时，我就想留下点什么，一枚拾在手中的贝壳，越过美丽的弧线落入海底，仿佛化作石头的嘴唇一样美丽。

从海南归来，当我看到杭州的天空，我不禁想起诗人的话，蝴蝶飞着飞着就成了标本。只因为海南、三亚将她的湛蓝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万泉河湛蓝得博大，蜈支洲湛蓝得浪漫，亚龙湾湛蓝得温馨，天涯海角湛蓝得断肠……在这儿我必须说，常年生活在一座现代化城市里，我只看到一张做过的脸；所有的绿，都是灰蒙蒙的绿，我的眼睛感觉不到一点点的愉悦，而且越来越近视了。人的一生太短，时间之有限，花落之无限，许多事情容易就此错过，但有件事我们绝对不能错过，那就是：走进三亚，拥抱海南；大海有血有肉、有大慈悲、大智慧、有大爱……就像一次朝圣，令我们微弱的人生从容、壮美而又清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