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条军规》里的幽默

2017-06-08 18:27邱敏邱慧
文教资料 2017年9期
关键词:逃离幽默诗意

邱敏+++邱慧

摘 要: 约瑟夫·海勒的《第二十二条军规》用黑色幽默的手法展示了人类世界的荒诞性。20世纪欧洲文学对世界的荒诞性书写,具有艺术空间的凝固性和对未来彻底的绝望性的特征,与之不同的是,受到美国移民传统影响的《第二十二条军规》则生发出逃离、诗意、游戏等指向未来的希望的主题。

关键词: 幽默 逃离 诗意 游戏

约瑟夫·海勒的《第二十二条军规》是美国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崛起的“黑色幽默小说”的代表作。这部小说有两个突出的因素:荒诞和幽默。其中小说关于人类世界的荒诞性书写的特征,源自欧洲荒诞派戏剧传统;而它的幽默性的特征,则来自美国人特有的积极乐观、天真童稚的性格。本文将对小说的“幽默”性的内涵展开论述。

黑色幽默,就是用好笑的意味深长的方式处理世界的荒诞。黑色幽默小说包含美国文学的一个传统,即美国小说所具有的独特而鲜明的强者精神。这种强者精神多表现在一个没受过多少教育的乡下人身上,他富于正义感、勇敢坚毅,面对险境具有海明威所称赞的“优雅风度”。西部文学和海明威文学里都有着鲜明的强者精神。美国文学里的强者与美国移民国家的身份相关,这些移民或者抱着获取财富的目的,或者为了逃离原来的环境寻求新的机会,相较于普通民众,他们有着更强的面对不可知命运的勇气,以及对于未来的更乐观的态度。美国移民身上这一精神气质使得他们在面对荒诞的世界时,更有可能采取包含乐观的幽默态度。《第二十二条军规》就是一部体现了美国人特有的面对荒诞时的强者气质的书。《第二十二条军规》里的幽默具有四个层面的内涵。

一、逃离

二十世纪欧洲现代或后现代作品表现世界的荒诞时,大多具有一个特征:故事空间的凝固性,或者人物命运的不可改变性。萨特的《间隔》发生在地狱,三个鬼魂相互折磨而无法逃离彼此“永远在一起”的命运。尤奈斯库的《秃头歌女》里展现的是毫无希望的混乱。与欧洲文学不同的是,美國文学在书写荒诞时总会表达一种逃离荒诞世界的固执和坚定的精神。《第二十二条军规》里,奥尔的逃离被书写得十分精彩。每一次出任务,奥尔飞机都会被击落到水里,随着出任务次数的增多,奥尔飞机的迫降地点离空军基地越来越远。在执行轰炸博洛尼亚的那次飞行任务时,奥尔的飞机又被击落到水里。他从飞机里钻出来后,一个人上了一只救生筏。那只筏离其他人乘坐的救生筏越来越远,直到无影无踪,奥尔的勇气和坚持正是美国人最引以为豪的国民气质。奥尔成功地逃离了皮亚诺萨岛,在他的启发下,约塞连也逃走了。

二、诗意

诗意在这里指的是那些具有超越荒诞世界的力量的东西的性质,比如兄弟情义和对弱者的爱等情感。20世纪欧洲书写荒诞的作家,很少在作品里写诗意。天生乐观、天真的美国人截然相反,他们从不放弃对诗意的寻找。《第二十二条军规》里,在荒诞的皮亚诺萨岛空军基地仍然有诗意存在。比如,约塞连和同帐篷的奥尔之间深厚的男性情谊。一次,约塞连的小组出任务时,飞机遭到袭击,慌乱中有人通过对讲机问了他一句:“奥尔上哪儿去了?”约塞连一下子弹跳了起来大喊:奥尔!这声呼喊包含着约塞连对奥尔命运的强烈的牵挂之情。约塞连生性骄傲,但为了保住内特利的命,他平生头一次下跪恳求内特利不要主动要求执行七十次以上的战斗飞行任务。约塞连充满爱的情感为战争环境带来一种诗意。

小说里,斯诺登被埋葬的那天,约塞连一丝不挂地爬上了墓地不远处的一棵树,后来米洛也爬上了这棵树。在树上,约塞连只穿了一双绉胶底鞋,全身上下一丝不挂;米洛却齐齐整整地穿着全套草绿色粗呢毛料军装,连领带都系得紧紧的。同时,“一只头顶红冠的鸟儿,扇动着有力的黑色翅膀,擦过那摇曳不停的灌木丛,从他们的下面飞过”。“太阳高高地悬挂在他俩头顶上那片蔚蓝色的辽阔天空上”,“空气中一丝风也没有,他们周围的树叶一动不动地低垂着”。这个场景的诗意在于约塞连对斯诺登死亡的悲伤地悼念的情感书写,它就像周围凝固不动的风景。这个场景也有对荒诞的反抗:场景的一边是卡思卡特上校等官方人员为斯诺登举行葬礼,一边是约塞连和米洛远远地坐在那颗树上,几乎裸体的约塞连恰恰构成了对官方举行的葬礼的毫无意义的虚伪性的讽刺。

三、游戏策略

反抗权力的游戏策略与福柯的哲学相关,福柯认为个体对权力的反抗性机制,不应对权力简单地说“不”,应当通过各种机制实行“策略逆转”,即同时发展快乐和知识达到反抗权力的目的。《第二十二条军规》对权力的反抗,正是通过一系列令人发笑的快乐和知识(读者通过阅读小说而获得对某种生活知识的领悟)被凸显的,这一凸显方式可以被称为书写的游戏策略。

《第二十二条军规》里的游戏策略之一就是人物身份的混合性、人物言行的颠覆性,即小说人物的言行较少携带主流社会的正义感、秩序感,因此小说包含着某种对主流意识形态的潜在的颠覆性。小说里有三类人物,首先是官方秩序的反对者,如约塞连、邓巴、奥尔等,他们的言行是对官方秩序的反抗;其次是官方秩序的维护者和屈从者,如卡思卡特上校、德里德尔将军等人,他们本应是权力秩序的巩固者,但他们愚昧自私、自相矛盾的言行恰恰构成了对体制的嘲讽和颠覆;最后是米洛代表的洞悉权力游戏规则,以遵守规则的方式尽情玩弄规则为自己谋利的一类人物,他们快乐狂欢地揭开了权力体制故弄玄虚的假面。这三类人物的言行都构成了对主流社会秩序的冲击。

小说的游戏策略的另一个表现是作家对事件的狂欢式的书写。比如,主人公约塞连为了不飞博洛尼亚,在一个夜晚将地图上标示盟军战线的线条,朝着德军阵地的方向前移了一段距离,于是博洛尼亚就被盟军战线包围了。第二天,约塞连的恶作剧就引发了一系列可笑事件,空军基地很快就传遍了盟军已经占领博洛尼亚的消息,同时飞博洛尼亚的任务自然被取消了。卡思卡特上校得知这个消息后欣喜若狂,正是他主动请缨让自己的中队去轰炸博洛尼亚的,他本来进退两难,现在约塞连向前移动的那条线既解除了这次令他进退维谷的轰炸任务,又丝毫无损地为他再次赢得了英勇善战的名声。攻克博洛尼亚,还让司令部高兴,司令部甚至决定给攻占博洛尼亚城的指挥官授一枚勋章。约塞连手指启动的一个小小的游戏,竟给权力阶层带来一系列喧哗、骚动。这一书写轻松彻底地揭露了美军权力阶层的虚伪本质。

四、文不对题

幽默是有意味的含着讽刺、否定的笑。读者阅读《第二十二条军规》发出的笑,一部分是因为小说结构的文不对题。

小说第35章的标题为“勇敢的米洛”,标题的意思很明确,米洛是个勇敢的家伙。但是等到读者读完这章后,却发现所谓“勇敢”是个模棱两可的词。一方面,作家以嘲讽的口气说米洛从不停止为自己赢得一项又一项可疑的荣誉,比如,他冒着危险和责难,以很好的价钱把石油和滚珠軸承卖给德国,既让他大赚了一笔钱,又有效地帮助交战双方维持住了军事力量的均衡。另一方面,米洛这个形象确实包含遵守各种规则的普通人所梦寐以求而不可得的魄力。所以,米洛是勇敢的,但更是可疑的。

小说的第39章叫作“不朽之城”。通常意义上的不朽,包含着神圣、正义。小说里的不朽之城却是被轰炸后一片狼藉的罗马。罗马的文明历史赋予它不朽的荣誉,但现在,这里只有被驱逐的妓女、失踪的小女孩,以及其他无处不在的被战争残酷玩弄的人们。显然,罗马城的不朽具有反讽的意义。

在《第二十二条军规》里,约瑟夫·海勒一方面写出了生存的荒诞,另一方面用幽默的手法将人类生存中不可逃避的障碍与令人绝望的压迫变成轻松的笑。这种笑既是欢快的又是讽刺和否定的,它是黑色幽默的笑。《第二十二条军规》里的幽默的笑,还意味着纳入作者批判视野的不仅仅是主体以外的不合理的世界,还有主体本身。在“不朽之城”一章里,约塞连的处境十分荒诞。当他告诉内特利的妓女内特利在执行飞行任务时死去的消息时,她竟然把他当成了杀人犯,不顾一切要杀了他,他被迫四处逃窜。在逃窜的途中,约塞连触目惊心地看到罗马这座不朽之城的种种荒诞和恐怖。这时他有了这样一番思考:他现在明白了内特利的妓女为什么认为他对内特利的死负有责任,为什么要杀死他;因为这是一个男人的世界,各种非自然的灾祸全都降临到她和其他所有年纪较轻的人的头上,所以,每个人都有权利谴责他和其他所有年纪较大的人。在约塞连这番思索之后,小说出现了这样的文字:“每个受害者都是犯罪者,每个犯罪者又都是受害者。总得有某个人在某个时候站出来打碎那条危及所有人传统习俗的可恶锁链。”借此,约瑟夫·海勒既对不幸的、反抗的个体的某种可疑性进行了批判,又指出了他的小说的追求,即以自己的方式做出打碎第二十二条军规代表的所有危害人类的传统习俗的锁链的努力。

参考文献:

[1]徐葆耕.西方文学之旅[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7.

[2]袁明,主编.美国文化与社会十五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

猜你喜欢
逃离幽默诗意
诗意地栖居
被耽搁的诗意
高房价逼韩国人“逃离”首尔
中国商人正在“逃离”迪拜(海外日记)
年轻人“逃离”心态值得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