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也拥有这么多

周凝

父亲的车驶近了，近了；心跳快了，快了；脚却停在原地，深深地呼吸。坐到后排座位上，一路沉寂。我想，什么时候，我弄丢了父爱。以前，我曾拥有这么多，这么多。

一扇车窗是无声的墙，俨然把我同外面自由愉快的世界隔绝，倚着车窗，别过脸，一片一片细数着漫天飘落的落叶：黄的、红的，梧桐叶、枫叶……悄悄转过头，小心翼翼地望向后视镜中的父亲，猝不及防，两道视线隔空相会。车厢里静静的，只有收音机中女主播的声音突兀地充斥车里。

百无聊赖时，一对父女闯入我的视线：女儿趴在父亲后背上，晃荡着脚丫，嘴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父亲无奈地笑着，宠溺的笑容挂在嘴角……喉咙忽地有些哽咽，为什么，为什么别人可以拥有这么多父爱。

几片落叶纷纷扬扬地飘落，曾几何时，那对父女应是我们。时光飞逝，那时还是小学……

父親每每来接我放学，他温暖的大手包裹着我的小手。窄窄的小路上，我一蹦一跳地踩着成堆的落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我便也笑起来。累了，走不动了，父亲自然地蹲下，我用两只胳膊紧紧圈着父亲的脖子，头埋在他的颈间，讲着校园趣事。秋风好似一位变戏法的魔术师，挥一挥魔棒，几片叶儿拂在父亲发梢，小手赶得不亦乐乎……

走着走着，走到夏天。夏夜里，蟋蟀蝉鸣，蛙虫欢唱，凉风习习。父亲温柔的嗓音流淌在我的心扉，温暖了整个夏夜。他从《格林童话》讲到《一千零一夜》，贪玩了一天的我，总在故事中沉沉睡去。父亲背上的女孩是一脸幸福而安心的微笑。岁月静好，原来我曾拥有这么多。

后来啊，春去秋来，我步入青春期，渐渐地，他背不动我了，我不粘父亲了，就这样，渐行渐远……

下了车，我望着父亲渐行渐远的背影，缤纷落叶向我袭来，我迈出两步，喊道：“爸，散步吗？”

父亲的脚步蓦地顿住，他转过身，脸上满是诧异，随即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那笑容告诉我，原来，我也拥有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