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随风里(之三)

2017-07-18 12:10张建斌
东方剑 2017年5期
关键词:陈娟马致远天宇

◆张建斌

梦随风里(之三)

◆张建斌

第三章

此时此刻,宋晓雨正在董事长会议室里坐着。今天有几个董事过来,私下里跟宋仁浩议事。

天宇有一个重大项目即将启动,需要选定一个挂帅的总指挥人选。本次项目天宇举全力投入,容不得丝毫闪失。所以宋仁浩格外谨慎,特地约几个信得过的董事提前私下讨论,以便于在正式的董事会决议时,大家可以有的放矢,口径一致。

“新项目风险大,但收益颇丰,而且对天宇整体战略布局,都意义深远。所以一定要找个有经验有资历的人掌控全局。”张董事提议。

“按你这么说,这个人还是非马致远莫属。”郭董事不屑,“可我就是不看好这个人。”

“马致远喜欢拉帮结派,这的确是事实。但是身在江湖,这些其实都在所难免。关键是他有掌控全局的能力。”张董事说。

“马致远的问题远远不是拉帮结派的事。他的思路,跟天宇既定的发展战略完全背道而驰。现在整个国家经济环境正在发生急剧变化,大家都在收缩观望,天宇所要做的也是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既不错失机会,又要避免冒进。而马致远一贯推崇急速扩张、大跃进、大铺陈的激进思路。这在目前这种大环境下,是很危险的。”郭董事反驳。

“战略思维不同,我们可以求同存异么。再说了,新项目上马后,我们董事会依旧会监督各项重大决策,大方向还在董事会手里掌握。”张董事争辩。

“张哥,你太小看马致远这个人了。一旦人家大权在握,你就很难控制得住他。”鲁董事也开始担忧。

这时,有个茶水工进来给大家续水。

“我不同意用马致远。这个人居心险恶,这次……他差点害死我父亲。”宋晓雨忍不住说。

大家忙问怎么回事。于是宋晓雨就把飞机上的事说了一遍。大家惊骇。

“我有证人。”宋晓雨补充说。

张董事沉吟:“如果马致远果真想对宋先生不利,那我收回刚才的提议。总指挥另选他人。”

“马致远想害死宋先生的目的是什么?即便宋先生发生意外,董事长一职也会由晓雨接任,怎么也轮不到他呀。”有人疑惑。

“但是晓雨肯定不是他的对手。现在能够压制马致远的,只有仁浩兄了。所以说马致远对仁浩兄下手,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他这个人,手段和野心一样不可估量。”

“如果马致远真的想陷害浩哥,那么他的动机就很清楚,就是想搬走阻挡他实施激进战略思维最大的一块绊脚石。如果再让他大权在握,那么他对天宇的影响或许是致命的。所以总指挥人选这件事,大家一定要谨慎。”郭董事神色严峻。大家听到郭董事这样一说,也都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说马致远想害我,这件事我们并没有证据吧。”宋仁浩沉吟,发话。

“可是爸爸,秦歌都已经给你证明了……”宋晓雨急了。

宋仁浩正色道:“秦歌说的那些,也不过是他的一面之词。是孤证,缺乏物证、旁证。而你同样也都是在猜测,我们不能单凭这些来判断一个人。致远有些方面确实做得过分,我们之间的战略思维也大相径庭,但我想他还不至于对我那么残忍。”

“爸爸……”

“别说了。晓雨。”宋仁浩阻止女儿。

“浩哥,这个情况很重要,我们既不能疏忽大意,也别误会了马致远。”

这个时候茶水工完成工作,出了门。

茶水工放下小推车,来到一个僻静角落,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马总,宋仁浩今天约了几个董事碰面……”

马致远坐在办公室里接电话:“嗯,我看到他们来了。你听清楚他们聊了些什么吗?”

茶水工小声说:“他们好像聊到什么新项目的总指挥人选。有人推举你,也有人反对。宋晓雨反对得最激烈,还说你在飞机上想害宋仁浩,并且说有证人。宋仁浩不相信这是真的,大家争了起来。马总,你可得小心些。”

马致远面色晦暗:“知道了。这件事要保密。”说完摁断电话,点了支烟,沉吟起来。面色中慢慢透出一股惊讶、委屈和凶狠之色。

秦歌挨了宋晓雨一记重重的下马威,倒吸一口凉气,悻悻然退出。回到办公室不久,有人敲开他的房门。

“秦助理,我是投资部李金。这些都是宋总要的,她让我先交给你汇总。”

说着把一些材料递过来。秦歌接过,端看:“好。”

李金笑笑:“秦助理,晚上我们几个想给你接风,吃个饭,请你务必赏光。”

“这不必了吧……”秦歌犹豫。

“吃个饭,然后大家好好认识一下,以后工作起来也得劲。每次有新同事来,我们都这么做。”李金笑说。

秦歌想这样也不错,于是就答应了。

下班之前秦歌把投资部的材料交到宋晓雨手里。宋晓雨翻阅着,交代了几句。秦歌正要出去,宋晓雨喊住了他。

“中午我承认有些过分,你别在意。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想谢谢你。”宋晓雨低头在材料上写着什么,说。

秦歌意外:“你谢我什么?”

“谢谢你的指证,还有给我父亲输血。”宋晓雨翻阅着材料,口气很平静,“我还没正式谢过你吧。”

“都是过去的事了。”秦歌很开心。

宋晓雨抬起头,朝着秦歌动了一下嘴唇,微微一笑,转瞬即逝。

秦歌望见,心里顿时如被灌了蜜糖一般,无限欣喜,十分陶醉。这一刹那他有种冲上去抱起宋晓雨的冲动。但这种冲动跟雄性荷尔蒙无关,他只是被开心到了,想表达一下此刻无与伦比的喜悦心情。

这是宋晓雨第一次冲着自己微笑。

“希望你对马致远的指证是准确的。”宋晓雨又说。

“错不了,我是亲眼所见。”

“我真的能相信你吗?因为这一点对我们接下来的决策很重要。”宋晓雨注视着秦歌,问。

“我用人格担保。这绝对就是真相。”秦歌当然明白宋晓雨的想法,信誓旦旦。

“嗯。我相信你不会骗我们。另外马致远收买了公司很多人,以后你各方面要多留意些,免得被他坑了。”宋晓雨提醒。

“放心。我看上去很像容易被骗的人吗?”秦歌一高兴,就容易嘚瑟。

宋晓雨朝他望望,也没跟他计较。

“很好。你出去吧。”宋晓雨神色突然就冷漠起来,丢下秦歌,自顾低头看起了材料。

秦歌对于她这种没有任何预兆的冷热变幻似乎毫不在意,扭头出了办公室。

站在走廊里秦歌越想越兴奋,忍不住快速跃起,朝半空中捶了一拳,暗叫一声。

天宇公司给秦歌提供了一个小套租住,所以秦歌以后不用住在唐小弟那边。今天下班后,离聚餐时间还早,秦歌决定去唐小弟那边拿点东西过来,顺便开着配给他的奥迪A6去胖子跟前炫耀炫耀。

唐小弟一看到秦歌这副模样,很意外。

“你一个副总的小助理,宋仁浩居然给你配奥迪,还有公寓,啧啧……加油呀,秦歌。”唐小弟拍拍他。

“而且宋晓雨对我的态度也有很大转变。我发现了,她那种冷漠是天生的,不是针对我。她笑起来那叫一个动人,哎,我不行了不行了……”秦歌作陶醉状,越说越来劲。

唐小弟不屑:“瞧你,一副小人得志的样。”

“宋仁浩让我做他女儿的助理,绝对是因为信任我。宋晓雨上报下发的那些材料,都要经我的手,那都是天宇的重要文件……”秦歌毫不在乎胖子的讥讽,滔滔不绝,兴奋之意溢于言表。

这也难怪,谁能料到一次平常旅行会给他带来这样不凡的运道。

“行啦行啦,别嘚瑟了。”唐小弟没法不打断他,“拿着东西赶紧走,别误了饭局。对了开车慢点啊。喝了酒就喊我,我过来接你,别硬撑……”

“哈哈哈哈,胖子,你怎么跟个老太太一样啰嗦?”秦歌笑。

“对了,我准备把那辆二手帕萨特卖了,也换一辆奥迪,Q5。”

“哇,胖子你果然发财了。”秦歌有点意外。朝唐小弟竖起大拇指,随即离开。

唐小弟望着奥迪远去,神色复杂。

换车这个事,是唐小弟刚才迫不得已、脱口而出的。原因很简单,他不想被秦歌比下去。他感觉到了,秦歌今天过来,说是拿东西,实则就是来跟他显摆的。他跟秦歌虽说是好兄弟,但这个场面依旧让他非常不爽,所以硬着头皮吹了牛。

而且唐小弟也觉得,陈娟之所以拒绝自己,或许也跟自己的装备不够气派有关。现在的姑娘,全都很现实。

他记得跟陈娟约会那次,当时陈娟已经坐进副驾驶座,可是他的破车一连打了好几次火,才总算发动起来。当时令唐小弟非常尴尬,也很自卑。这种糗事,肯定会成为陈娟鄙视他的原因之一。

所以想要挽回陈娟,同样也很值得这样做。牛皮已经吹出去了,车肯定得换。至于眼下手头没那么多闲钱,那就贷款买好了。反正贷款两字又不会贴在车上,自己不说,鬼都不会知道。

李金的饭局设在一家五星级大饭店里,气派豪华。秦歌还是头一遭走进这么高档的饭店。这也难怪,自己现在说穿了就是宋仁浩的人,天宇上下谁敢不敬重他三分呢。

漂亮的女服务员把秦歌带进一个包房。李金带着五个同事已经坐在里面。秦歌进去后,李金一一介绍,大家在跟他握手招呼时,神情都很恭敬。这一点让秦歌更加飘飘然起来。毕竟他从小到大,从未受用过这种恭维给自己带来的快感。

那天桌上都有哪些菜,秦歌根本不记得了。他所记得的,就是那几瓶特供茅台给他带来的愉悦感。李金他们几个轮番向他敬酒,秦歌一律来者不拒。最后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挺晚。还好那天是周末,不用上班。

秦歌之所以醒来,是因为宋晓雨突然给他打来电话。她今天有事要出门,但自己的车出了故障,就想让秦歌送个来回。

秦歌满口答应,丢下电话就开始梳洗。这种机会简直就是千载难逢。秦歌心花怒放,在刷牙前他忍不住狠狠戳了自己一牙刷,大腿钻心地疼,没有做梦。

宋晓雨要去的地方在城市另一头,天宇的一个项目工地,基本上就是横穿整个城市。秦歌这才想起自己的车还在饭店停车场。他收拾完后打的去饭店,把车开出来,再到指定地点去接宋晓雨。还好,没有迟到。

当秦歌把车停在宋晓雨跟前时,宋晓雨意外地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进来。这种感觉令秦歌非常舒心,以至于半道上秦歌忍不住笑出声来。

“傻笑什么?”宋晓雨低头看着材料,不经意地问。

秦歌扭过头去,看着宋晓雨:“笑你。”

“我怎么啦?”宋晓雨依旧低着头。

“你能坐到副驾驶座里,我感觉很意外。真的。”秦歌实话实说。

“你觉得我不应该坐副驾驶座?”

“怎么说呢。如果你坐到后座上去,我也不会有任何看法。但你坐到副驾驶座上,我就感到很亲切……”

宋晓雨停下手头的活,抬起头,打量秦歌:“有那么夸张吗?刚才你停车的位置,正好让我够得着前门把手。就这么简单。”

“或许是我太在意你的一举一动了吧。”秦歌转了个弯,说。

宋晓雨又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继续看材料。两人就此一路沉默。

秦歌开着车,心情极好。而且因为心情好,他这车也开得特别顺溜。之前开着唐小弟的车时,胖子一直在旁边喋喋不休,他就是找不着手感。

到了工地后秦歌就等在车里。约莫两个小时后宋晓雨走出工地,上车后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这次她直接坐进了后排。

工地还在筹建,设施不全,自然没有吃饭的地方。秦歌就问她是直接回城,还是先就近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这个时候宋晓雨似乎有些尴尬,迟疑了片刻,说你先帮我找个干净一点的厕所。

秦歌愣了一下,马上明白,工地上的简易厕所一般都很脏,宋晓雨没法用。

想到这里秦歌马上发动汽车,直奔附近一个小镇。一个姑娘家,能够委托你解决这样的尴尬事,已经算不把你当外人了。想到这些,秦歌只感觉有种淡淡的幸福从心头涌起。

秦歌以最快最平稳的速度把车开进小镇。却发现这里的公共厕所极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但宋晓雨走到门口后,眉头紧皱。原来这个厕所比工地上的还要脏。

秦歌看到她这副模样,也犯了难。一扭头看到对面有一家快捷酒店,想了想,拉着宋晓雨就朝酒店走去。

秦歌带着宋晓宇走进大堂,让她稍候。宋晓雨有些纳闷,秦歌很快就开了一间房间。

“你开房间干什么?”宋晓雨瞪了他一眼。

“你别多想。506房间,快上去吧,我在大堂等你。”秦歌笑笑,把钥匙塞给她。

宋晓雨突然明白过来,拿过钥匙,急匆匆上了电梯。等宋晓雨下楼后,秦歌让她先上车,自己退房后开车离开。

“谢谢你。”半路上宋晓雨望着他,轻声说。

“客气什么。”秦歌笑笑。

“这是我上过的最贵的一趟厕所。”宋晓雨的语气很轻松。

秦歌听着宋晓雨这种温润柔软的话语,心花怒放。

宋晓雨拿出两张钞票,从后面递给秦歌:“开房间的钱,拿着。”

“别这样好吗?”秦歌有些不乐意。

宋晓雨见到他的表情,收起钱:“回城吃午饭。我请客。”

“好呀。”秦歌开心地踩油门。

回家的路上,天高云淡,春意盎然,一路顺畅。

进城后宋晓雨选择了一家装饰古色的饭店,饭店还有个挺别致的名字,叫作草庐。里面安静雅致,古筝低颤,很有些韵味。

宋晓雨点了些菜。秦歌给她倒了杯饮料,自己要了一壶绿茶。两人面对面坐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地方我常来,你觉得怎么样?”宋晓雨轻声问。

“很有特色,店名也取得好。草庐……我记得宋朝钱时诗集里有这样一句:提入山翁结草庐,永夜虚窗照天地。”秦歌脱口而出。

宋晓雨有些意外,随即举杯:“你很博学,到底是文科生。”

“你是在骂我吧。”秦歌笑笑,“现在市面上对文科生这三个字,一向不那么友善。”

“这你真的多虑了。为了这么美好的诗句,我要跟你干一杯。”

秦歌哪里会介意。他欣喜而甜蜜地跟宋晓雨碰了一下杯,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后,不免旧疾复发,又开始盯着宋晓雨打量起来。

宋晓雨感受到秦歌的目光,面色平静。随后又指着一道菜:“吃菜吧,趁热。”

这道菜是放在一个陶罐里的,而且还加了盖子,类似佛跳墙那种,但罐子要比佛跳墙深,而且口子很小。

秦歌好奇地看着陶罐。这个时候,餐厅里响起了一首歌。

歌曲是个女声唱的,听不出是什么内容,但旋律千回百转。钢琴的伴奏声更是清澈流转,珠入玉盘。对面的宋晓雨听见,很自然地就两手撑在桌上,合捏于前胸,凝神细听起来。这副神态,宁静隽永,对面的秦歌看得出神。

“尝尝吧,别傻看。”宋晓雨扭头看了一眼歌声传出的方向,提醒秦歌,“这可是人家的招牌菜。”

“哦,是不是跟佛跳墙有点类似呢?”秦歌兴致勃勃。

宋晓雨看着秦歌那种好奇神态,淡淡一笑:“比佛跳墙内容还要丰富,味道更加别致。”

“哈哈,说得我真有点忍不住了。你也一起来。”

“不。这道菜是我专门为你点的。”宋晓雨若有所思,说。

秦歌有些意外,但依旧乐呵呵地拆开封盖,拿起长柄公勺,小心翼翼地伸进狭小的罐口。

宋晓雨看着秦歌一脸期待的样子,拿起饮料杯子,喝了一小口。

秦歌拿勺子在罐子里搅和了几下,有些意外。随后俯身过去,继续在罐子里用心捞着,每次提起勺子,除了一勺清汤寡水,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宋晓雨安静地望着他。

秦歌性起,把罐子搬到自己跟前,从罐口里张望进去,惊讶。

“这,这里面什么都没有呀。”

“勺子里的汤不是东西吗?这本来就是一罐清汤呀。”宋晓雨平静地说。

“啊……”秦歌意外。

“失望吗?这可是人家熬了两天两夜的浓汤。”宋晓雨笑笑。

“这也太过分了。我还以为满满一罐子好东西呢。”秦歌放下勺子。

“所以很多事别想得太完美。不然你就会失望。”宋晓雨幽幽地说。

“什么?”秦歌感觉宋晓雨这话有些不搭。

“很多美好的东西,其实只存在于你的想象。”宋晓雨拿起勺子,给秦歌的碗里盛满,然后端给秦歌。秦歌接过,突然感觉宋晓雨有些别有用心。

“喝了吧。”宋晓雨也笑了,看上去似乎有些恶作剧,可是又好像透着一股意味深长。

秦歌发愣的时候,宋晓雨也给自己盛了一碗。然后端起:“来,一起喝。”说完仰头一饮而尽。随后,神色有些恍然起来。

秦歌端着汤碗,注视宋晓雨饮尽,不觉痴了,恍若梦境,浮想联翩。那首好听的歌曲一直在耳边循环。

这顿饭对秦歌而言,实在是甜蜜而欣然。

周一上班时,有一条小道消息,犹如爆炸了一颗毒气炸弹,迅速在天宇公司上下蔓延开来。

消息的大致内容是,周五晚上,新来的副总助理秦歌,在跟几个同事聚会时,酒后吐真言,迷糊之间说出,他为了可以来天宇工作,曾经在宋晓雨父女面前捏造事实,污蔑常务副总经理马致远在飞机上对宋仁浩见死不救,云云,说得是有鼻子有眼。

这条消息很快传到宋晓雨耳朵里。宋晓雨惊讶,气愤,说不出的滋味。同时也很快意识到到这条消息将会带来的严重后果。

天宇新项目总指挥的人选,马上就要在几天后的董事会上投票选举产生。众多董事私下里已经讨论多次,大部分都有心推举有能力有经验的马致远。后来在宋晓雨揭露马致远见死不救的行为后,大家对马致远此举产生联想,隐隐感觉马致远竟然对宋仁浩如此心存不轨,势必也将影响天宇前途,就肯定不会推举他担任总指挥。

而一旦今天这条消息被人视为真相,董事们很容易消除对马致远的疑虑而推举他当选为新项目总指挥,而宋晓雨也会被推入万丈深渊,反过来成为无端中伤马致远的阴谋家。

宋晓雨了解到周五那晚秦歌确实跟人去喝了酒,并且烂醉。那么这条消息真是他的酒后真言吗?

那天特等舱里发生的事,秦歌是唯一目击者。如果他想作假,捏造事实,其实完全有这个条件。

假如秦歌真的是在诬陷马致远,事实上也是在顺应宋晓雨的猜测,客观上就是在讨好她。而讨好她的动机也很清晰,就是想进入天宇,甚至还有进一步企图。

秦歌给父献血,应该是一起偶发事件,但不排除秦歌为达目的而做出的一次顺势而为。他帮助自己指证马致远,却完全可以在一种处心积虑的情况下实施。

如秦歌真有那种心思,那么他通过一次指证,一次献血,就完全已经把他们父女俩搞定。

宋晓雨想到这些,怒不可遏,冲出办公室,来到秦歌办公室门前,嘭的一声,大力踹开房门。

秦歌被宋晓雨的举止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面对着宋晓雨怒气冲冲的质问后,他惊呆了。

周五晚上他的确喝醉了,而且是烂醉。李金他们几个轮番给他敬酒,盛情难却,不喝真不行。再加上自己得意忘形,所以也就有点放纵的意思。但是他真不记得自己说过这种话。

“废话,你都烂醉了,还会记得你说过些什么吗?”宋晓雨怒。

“我烂醉的时候一般就是睡觉。根本不说话。”秦歌惊异。

“整个天宇公司现在都在传这件事,你还狡辩!”宋晓雨急。

现在她并不在乎秦歌有没有说那些话,她最想知道的是,秦歌指证马致远的那些话,到底是真是假。换句话说,秦歌到底是个别有用心的骗子,还是个挺身而出的正直证人。

“秦歌,那天特等舱里的事,你究竟有没有骗我们?”

秦歌急了:“我绝对没有骗你们。我敢对天发誓。”

宋晓雨没有说话,只是直愣愣盯着秦歌:“那你怎么会在酒后说出那种话?”

秦歌也急了:“我不可能说这种话。”

“你没说,那这条消息怎么来的?到目前为止,知道特等舱抢救一事的人很少,别人就是想捏造,都不可能把这件事扯出来。”宋晓雨驳斥。

这也是事实。昨晚一起喝酒的那几个人,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可是这条消息却正是他们几个传出来的。

“反正我跟你说的都是事实。谁知道这消息怎么来的?也不关我什么事。”秦歌一时没有任何头绪,也有些急躁起来。

“混账!”宋晓雨终于控制不住,“你要是不做任何解释,那这句话就是你说的。”

秦歌也火了:“我秦歌堂堂正正,根本不需要什么解释。你也少跟我用这种语气说话。”

宋晓雨怒火中烧,拍着桌子,双手一捋,便把秦歌桌上的东西全部都划拉到了地上。秦歌躲避着东西砸向自己脚板,也有些失控,一抬脚就把大班台踢了个底朝天。办公室里一片混乱。

宋晓雨后退几步,冷冷地注视着秦歌,突然有些伤感,扭头便走。

“莫名其妙。我根本就没说这种话,也不可能说这种话。跟我发脾气,有什么了不起,老子不伺候你们了。”

秦歌朝着门口大喊,低头在地上捡起自己的手机,直接冲出办公室。

秦歌一口气走出大厦,站在大门外面。微风一吹,他突然有些犹豫起来。

自己如果就这样走了,那就会永远背负着这个骗子的恶名。秦歌不想这样。

他走到一处绿化带里,找了把长椅坐下,努力让自己冷静。抬头望着眼前的天宇大厦,很自然便想起刚才宋晓雨那种焦急慌乱和难过的神情来。

这件事一出,宋晓雨肯定会被架到风口浪尖。所以她同样需要一个真相。

不行。自己说什么也不能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离开天宇。就算不为宋晓雨,也要为他自己想想。这个世界很小,要真是背负着这样一个恶名离开,以后在人前就更没法澄清了。

昨晚上自己喝醉之后,究竟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呢?这可真是一件头疼的事。

如果自己说了,那其实很不符合常理。因为酒醉后吐出的真言,一般都是在平常状态下没法说出来的那些事。这种事或许长久在某个人的内心纠缠,从而形成一种潜在的下意识,一旦借着酒劲,或许就会一吐为快。

但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自己身上。因为自己始终确定马致远当天存在故意不作为的意图,所以不会有这种下意识。而他之所以愿意指证,也没有任何企图诬陷马致远、刻意讨好宋晓雨的下意识。这一点别人不清楚,但秦歌自认完全没有问题。

而如果自己没有说过这句话,那这个消息就肯定是有人捏造出来的。

秦歌感到了一丝紧张。

他坐在长椅上,反复思考,最后有了些心得,便起身跑进天宇大厦,直接冲进宋晓雨办公室。

秦歌一头冲进办公室时,宋晓雨正无力地坐在椅子里。

“我想跟你谈谈……”秦歌关上门后说。

“还有什么好谈的?”宋晓雨的语气早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强势,变得极其无力。看得出,她也有些支持不住。这大大出乎秦歌的意料。

秦歌建议把周五一起喝酒的那几个人都叫来,当面把事情说清楚。宋晓雨答应,打了几个电话。片刻,李金和另外几个同事一起走进办公室。

“李经理,周五我喝醉以后,真的说过这种话吗?”秦歌追问。

李金点点头:“当然说过。我们大家都听见了。”

说着回头朝另外几个人望了望。其余几人都点头。

秦歌惊讶。这是怎么回事呀?

“秦助理,当时你真的说过这些话。而且当晚大家全喝多了,后来是谁把这事捅出去的,现在也都记不起来了。”李金先一口咬死秦歌,然后又把散布消息的责任全部推诿干净,造成一种稀里糊涂的局面,让人根本没法追究下去。

“我不可能说这种话。”秦歌盯着李金,回忆着当晚李金在包房内带头拼命给自己灌酒时的模样。这种热情的程度,是不是有些过了?

“秦助理,这话真是你说的。我们几个都可以作证。”李金的话说得很客气。但绵里藏针,密不透风,似乎事先做过周密排演,根本容不得秦歌辩解。

宋晓雨冷冷旁听,一时也搞不清什么是真相。最后她心烦意乱,挥挥手,让他们几个出去。

“当面也对证过了,现在你还有什么要谈的?”宋晓雨问。

秦歌一时哑口无言。他现在觉得自己满身都是嘴巴也说不清楚。

“我觉得李金他们肯定在撒谎。他们这是串通好了来诬陷我。”秦歌不服,恨恨地说。

宋晓雨烦:“我就不明白,你初来乍到的,他们有必要诬陷你吗?”

这句话看似不经意,却深深触动了秦歌。他想了想,又问:“如果这条消息最后被确认就是真相,除了我倒霉以外,还有什么人涉及?”

“还有我,我父亲,还有整个天宇公司和一帮董事……所有这些人都会因为你这条消息而束手无策。”宋晓雨有些激动。

秦歌惊讶,忙问这是怎么回事。宋晓雨迟疑一下,就把新项目总指挥候选人的事跟他说了一遍。

“如果马致远确实存在见死不救的行为,那么他在天宇的声望从此将一落千丈。大家都会提防着这个阴险小人,更不会委以重任。但现在突然出了你这档子事,不单单马致远会因此就地翻盘,我们这些人就更会因此变成恶意中伤的小人。所以这条消息的真假,绝对事关我们这帮人的声誉,以及天宇公司的未来。我这么说,真的一点也不为过,秦歌。”宋晓雨缓缓说。

“那么或许,是有人准备拿着这条消息来打击你们父女,打击天宇公司,帮助马致远洗脱恶名,从而达到他们想达到的目的。我根本不值得他们诬陷,他们真正的目标是天宇,还有你们。”秦歌微微皱眉,推断着。

宋晓雨也有些恍然:“你说得有些道理,但是我能相信你吗?”

“你必须相信我。”秦歌语气坚定。

宋晓雨此时不可能完全相信。但她依旧想听听秦歌的分析:“那你说说,是什么人在捣鬼呢?”

“这个很简单。谁能从本起事件中获利,谁就是那个捣鬼的人。这是规律,否则谁会吃饱了没事,损人不利己,冒着被识破的风险去捣这个鬼,造这个谣?”秦歌边思考边说出。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捣鬼的人,是马致远?”宋晓雨惊讶,脱口而出。

“没错。他现在处于关键时刻。如果被人认定他确实存在对宋先生见死不救这个事实,那么他必将会遭到董事们的抵触。他急着让自己摆脱这个嫌疑,所以才会捣鼓出我酒后吐真言的故事,然后把他自己清洗干净。所以这件事的幕后策划者,也就是最大受益人,只能是马致远。”秦歌分析推断。

“分析得有道理呀!”宋仁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暗声赞同。随后关上门,走近秦歌。

“宋先生……”秦歌面有愧色,“我不该跟他们去喝酒的。”

宋仁浩摇摇头:“秦歌,你有所不知,李金他们几个,早已经是马致远的人了。周五这顿酒,很可能就是马致远一手策划,是一顿不折不扣的鸿门宴。”

秦歌惊讶。

“看来还是我低估了马致远的险恶。”宋仁浩感叹了一声,有些难过。马致远曾经是他最信任的搭档和亲密伙伴,现在却在跟自己玩你死我活。

“现在需要我们拿出证据,识破马致远的阴谋,同时也可以还我一个清白。我知道大家都在怀疑我。”秦歌缓缓说道。

宋仁浩和女儿对视一眼,笑笑:“秦歌,我宁愿相信你是被冤枉的,因为这种情况对天宇的威胁极大。我们必须严防。”

“如果找不到证据证明自己清白,你也没脸呆在天宇。”宋晓雨注视着秦歌,说。

秦歌望着宋晓雨,有些难过:“放心,我不会赖着不走。可我既不想背负一个恶名呆在天宇,更不想背着一个恶名,莫名其妙离开天宇。”

“秦歌,别多想,留下来我们一起找证据。有了证据,所有问题就都真相大白了。”宋仁浩在一边轻声说。

“你有办法吗?”宋晓雨轻声问秦歌。

秦歌犯难,摇了摇头。

“事发时只有你在场。你再好好想想,还有没有其他可以作为证据的细节?”宋晓雨焦急,柔声对秦歌说。

秦歌望着宋晓雨,听着她有些发颤的声音,深深感受到她此刻正承受着很大的压力,不免有些心疼。

秦歌呀秦歌,现在是你表现能力和关怀的关键时刻。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宋晓雨,你一定要有所作为。

“好吧,我尽力就是。”秦歌慎重地点了点头。

随后,他想了想,又缓缓说道:“周五那件事,其实并没证据能证明我确实说过那些酒话。除非对方有录音,否则这件事只能作为一个传闻,一种可能性存在。就像我同样也无法拿出物证来证实马致远当时确实见死不救。我同样也只是凭借一种常识,一种经验,来判断马致远存在这种心态和行为。”

宋仁浩点了点头:“没错。所以我一直不愿意相信这件事,就是这个原因。”

“现在我们双方陷入一种僵持状态。大家都光有人证,没有物证旁证,然后相互指责,这样很没有说服力,也很容易作假。所以大家怀疑我是个骗子,我也无话可说,尽管我心里很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就是这样一种状态,却很容易把水搅浑,让人分辨不清真相是什么。”

“说得很好,秦歌。其实我之前不愿意相信马致远害我,也是在等待一个有力的证据,而并非不相信你。现在我明白马致远完全有理由这么做,也符合他的一贯作风,所以我已经相信,也必须相信,我们对他的猜测都是存在的。”宋仁浩说。

“现在这种模棱两可的局面,对马致远绝对有利,也足以影响我们董事会做出某些正确的决策。所以秦歌,我们最好打破这种局面。”宋仁浩继续说。

“我爸爸的意思是,这种局面如果保持下去的话,董事会将无法确认马致远存在害人行为,那么他很有可能会成为新项目的总指挥。”宋晓雨焦急,着重补充。

秦歌迎着宋晓雨隐含期待的目光,深切感受着她此刻的迫切心情,唯有点头。

可他心里明白,自己这种点头,安慰的成分居多。他现在心里空无一物,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这几乎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秦歌恍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当中,已经卷入一场无形的争斗角逐之中。没有刀光剑影,但却同样你死我活。他头一次领略到人生无处不战场这种说法的真实状态。

但他始终没有找到突破口,并且还滋生了些许气馁。他感觉胸膛里沉甸甸的,宋晓雨那种焦虑期待的目光,还有宋仁浩低缓悲伤的情绪,始终在他眼前萦绕,挥之不去。但自己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两天里宋晓雨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给自己委派任何工作。那天秦歌想过去请示一下宋晓雨,顺便看看她,所以没有电话联系,而是直接去她办公室。

刚出办公室,猛然看到马致远从走廊另一端拐了进来,边跟人说话,边直直朝自己走来。秦歌看到马致远,顿时就想起他那种阴沉而有力的气场,脚步不自觉就停了下来。随后,又下意识拐进旁边一个茶水间里,别过身体,听着走廊里的脚步声慢慢靠近,余光中看到马致远跟人从茶水间门外经过。许久之后,秦歌听不到任何声响,这才从里面出来,朝走廊尽头张望,而马致远早已经不知去向。

秦歌想了想,不免暗叹。他很清楚,自己这种躲避举动,实际上就是一种认输、胆怯的表现。

回想起来,他不得不承认马致远这一招非常老到,实用。一顿酒,一个谣传,瞬间就扭转了他身上所有的不利,转而把包袱丢给别人。

这明显就是一个强大的对手。能跟你来横的,也能跟你玩阴的,游刃有余,深不可测,浑身散发着一股无以形容的力量。跟这样的人对抗,秦歌作为一个新人,难免有种发自心底的压力和紧张。因此对于宋家父女委托的事,他有些缺乏信心。他这才感觉到,之前的雄心壮志是那么的幼稚。很多事光凭勇气是根本办不成的。

秦歌边想边朝前走。经过马致远办公室门口时,他看到房门开启着,便下意识加快脚步,想着快速通过。

没料到此时马致远就站在门内。看到秦歌,一下喊住了他。

“小兄弟,你等等……”马致远慢悠悠走出来,向着秦歌招呼。

这种情况,秦歌也只有停下脚步,跟他敷衍:“哦,是马总。找我有事?”

“进来坐会吧。我们聊聊。”马致远在朝他微笑。这是一种充满着嘲讽、鄙夷、挑衅、而又高高在上的微笑。秦歌感觉到后,顿时就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秦歌于是走进办公室,跟马致远面对面坐下。

“秦助理,怎么样,刚开始工作,是不是觉得现实跟你想象中有些不一样?”马致远还要赤裸裸讥讽,但却并不说破。

秦歌盯着马致远,没有说话,掂量着对方把自己喊进办公室来,究竟是准备怎么样。

“你那天酒醉吐真言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些。我很感谢你能把真相说出来,这对我是很重要的。谢谢你,小兄弟。上次你在咖啡馆里拒绝了我,我一直耿耿于怀。不过现在好啦……”马致远坐在沙发里,微笑着说。

秦歌听着这些话,顿感又是一阵悚然。

“既然你这次帮了我,那我们就是好朋友。以后有什么难事,尽管来找我马致远。你若不嫌弃,我们做个老少兄弟,也挺好。呵呵呵呵……”马致远还在不紧不慢奚落着秦歌。

秦歌细细品味,很快意识到,马致远这是想将错就错,胁迫自己落伙,成为他的人。他马上想起在医院里跟宋晓雨说过的话。原来天宇公司内部,派系争斗真的非常复杂而尖锐。

如果这件事本就是马致远在背后策划,那么此时他就是在故意装作不知情,把自己当作一个刚刚闻听传言的旁听者,然后装作感激秦歌,让秦歌跟他携手。而他这种做法,假如秦歌真的害怕了,或者有了些投靠马致远的心思,那么也必定是一个极好的台阶。

由此看来,马致远炮制这个局,不仅仅是为了洗清自己,更是想制造一个契机,一个台阶,然后想办法把秦歌拉进他的阵营里去。

秦歌正在寻思,那边马致远已经起身,从写字台抽屉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轻轻放在茶几上,微笑着,慢慢推到秦歌眼前。就像他当初在咖啡馆里,把一个厚厚的信封慢慢推到秦歌眼前一样。

“小兄弟,你为我付出了不少,我也不能让你两头没着落。给,这是一点点小意思,你一定要收起来。”马致远微笑着说。

此时此刻秦歌心里除了震惊,剩下的就是茫然。面对这样复杂的局面,他承认自己有些应接不暇,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应对。他盯着银行卡,一直犹豫了许久。这倒并非他对这张银行卡动了心,而是他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马致远这份烫手的馈赠。

但不管怎么样,银行卡他是绝不会要的。马致远这一边,他也绝不会选择站队。想来想去,秦歌根本拿不出像样的推却理由,最后咬咬牙,直接起身。

“马总,谢谢你的好意,这张卡我不能拿。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这话,秦歌飞一般走出马致远办公室,落荒而逃。他承认自己根本不是马致远的对手。在很多事面前,自己简直就是个傻瓜。

这边马致远拿起银行卡,望着秦歌慌乱的样子,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秦歌发现宋晓雨不在办公室,刚刚退出走了没多远,却看到宋晓雨摇摇晃晃从电梯里出来。秦歌刚想打招呼,宋晓雨一个趔趄,竟然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秦歌吃惊,赶紧把她扶进办公室,安顿进沙发里。宋仁浩随即也跟了进来。

“晓雨这两天一直在医院挂水。她是硬挺着来上班的。”宋仁浩疼惜地望着躺在沙发里的女儿,小声说。

“她生病了吗?”秦歌问。

“医生说是肠胃功能紊乱,还失眠,头晕,肝火虚旺。这都是给急出来的。哎,我真不该让她进公司帮忙。太难为她了。”

秦歌听罢,望着沙发里的宋晓雨,马上就有些怜惜起来。

这个时候宋晓雨翻了个身,嘴里嘀咕:“爸爸,我要喝水。”

宋仁浩刚要去倒,秦歌赶在前头,拿杯子接了半杯水,蹲在沙发跟前,小心递过去。宋晓雨因为头晕,没敢睁开眼睛,嘴巴挨到杯口,她就侧身大口喝了起来。秦歌端着杯子,小心翼翼,专注着宋晓雨的嘴巴和杯子,生怕有一点点水滴洒落,又生怕呛着宋晓雨。

宋仁浩站在一边,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宋晓雨喝完水就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秦歌站起身来,非常担忧。

“公司现在那么多事,她的压力很大。”宋仁浩走近,缓缓说道。

秦歌心里马上有一股情绪泛起。他深知宋晓雨为什么会急成这副样子,这都是因为马致远。对宋晓雨的怜惜和爱护之心,让秦歌一下子鼓起了很多勇气。马致远的确是个强大的对手,但自己不能有丝毫畏惧。他要帮助宋晓雨,战胜马致远。

第二天秦歌收到陈娟发来的一条微信,内容依旧是希望秦歌回家的事。秦歌此时正在为如何应付谣言一事犯难,对乱闯进来的陈娟不免心生厌烦。

突然他想起,借陈娟的三万块钱至今还没还给她。那天唐小弟把钱交给他后,秦歌随手放进包里,一来一去,就把这事给忘了。

他就想着现在就去把钱还给人家。一则老是拖着总不好,再则秦歌也感觉一直闷在办公室里,又没有任何收获,内心很有些憋气。与其这样,就不如出去透透气。

正想着,宋晓雨突然走进办公室。

秦歌望见宋晓雨,心里有些发毛。他很害怕宋晓雨会问及自己有没有找到证据这件事。还好宋晓雨只是过来交代工作。

“过两天公司有一次招聘会。到时候你替我过去把把关。”宋晓雨把一些材料交给秦歌。

“好。我到时候过去参加。”秦歌点头,“身体好些了没有?”

宋晓雨点点头:“本来就没什么大问题。”

聊了几句后,宋晓雨没有马上离开,但也只是默默站着,不知道该跟秦歌说些什么。

秦歌心里很清楚,按照宋晓雨跟自己的职务关系,但凡有事,必定是她一个电话把自己召唤到她办公室,然后交代工作,一般不会主动上门找他。之所以宋晓雨今天这样做,应该有着某些弦外之音。

“对不起,寻找证据那件事,我暂时还没有头绪。”秦歌不得已,觉得还是首先开口点破为好,免得大家尴尬下去。

“没事。我知道这件事不好办。”宋晓雨轻声说道,“我们让你为难了。慢慢来,会有结果的。”

宋晓雨说着,冲着秦歌微微一笑。

秦歌记得这是宋晓雨第二次对自己主动微笑,不免欣喜又感慨。宋晓雨笑起来真的很美,她应该一直这样,恬静地笑,从容地笑,少一些愁容满面,少一些精疲力竭。

所以自己真不应该气馁,更不应该令宋晓雨失望,令她对自己的期待落空,不是么。

“很抱歉让你卷入这场是非。是不是有些后悔?”宋晓雨问。

“没有后悔,真的。我很愿意尽力。”秦歌笑笑,“我现在已经是天宇的人,职责所在。”

“呵呵,谢谢你能这么说。”宋晓雨这一次笑得更加莞尔。虽然说话声音很轻,但对秦歌而言,却近似天籁。他感觉自己跟宋晓雨已经靠得很近了。

但越是这样,他的内心便越发不安。如果自己无法给出一个圆满结局,那么他该以什么样的颜面去面对如此充满期待的目光和微笑?

想到这些,秦歌感觉自己的信心正在慢慢恢复。他暗下决心,不管采取什么办法,付出多少,他一定要让这股美丽的微笑始终保留在宋晓雨脸上。

宋晓雨离开后,秦歌随即也出了天宇大厦,并打电话跟陈娟约好,在一家星巴克里碰面。

而就在秦歌约陈娟出来见面时,唐小弟也刚刚鼓足勇气,准备去找陈娟试试运气。

唐小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换了辆Q5后,对陈娟的幻想依旧不灭。他觉得自己可以再尝试一下,说不定就能扳回局势呢。

这天他把自己打扮了一番,就开着新车出了门。他吃不准应该去哪里找陈娟,就决定先去她家门口碰碰运气。反正最近自己的业务也不多,有的是时间。

今天唐小弟在收拾发型、挑选衣服时,努力回忆,下意识选择了跟秦歌类似的款式。在他的眼里,秦歌有气质有涵养,衣着打扮品位那都没得说,特别讨女人喜欢,跟风一下,应该不会错。

他把车停在陈娟家小区门口附近,不久便看到陈娟的车从门口缓缓驶出。唐小弟有些紧张,眼看着陈娟拐出马路,便远远跟在后面。

其实他并没有勇气去把陈娟截停下来,然后对她唧唧歪歪一番。但他实在喜欢陈娟,觉得这样跟在后面,也是一种欣慰,至少能让自己心存希望。

他知道陈娟非常在意秦歌,也很喜欢他,但秦歌好像并不领她的情。所以如果能让陈娟回心转意,把她追到手,这个结局的意义,因为整件事有了秦歌的加入,而变得极其重大,或者说已经远远超出单单追求到一个女朋友那么简单。

这是唐小弟多年以来形成的一个心结,一个梦想,一个秘密。他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一个人默默期待着一个契机,然后翻盘。而这个契机现在就在跟前,尽管实现起来有难度,但他却准备尝试。

这件事他的赢面究竟有多大,唐小弟实在不敢多想。但如果他没有放弃,希望也就会一直存在着。为了那个梦想,他有些不顾一切。

最后唐小弟看着陈娟把车停在一家星巴克附近。

再说秦歌打完电话,有事耽搁了一会。所以当他踏进星巴克,就看到陈娟已经坐在一个角落。因为是工作时间,里面的人并不多。

秦歌坐下后,跟陈娟礼节性寒暄了两句,就把钱拿了出来。

“哎呀,这么快就还我钱,急什么?你哪来的钱,是不是发财了?”陈娟笑说。

“我刚找了份工作。天宇公司。”秦歌答非所问。

“哇!真不错。哎,那边还招人吗?我还没工作呢。”陈娟挺意外。

“嗯。过几天可能有个招聘会……”秦歌脱口而出,马上就有些后悔,自己这是多什么嘴呢。

“找了个这么好的单位,应该回去跟妈妈说说,让她高兴高兴。”陈娟说着说着,就把话题扯到了秦歌母亲身上。

秦歌想了想:“我这几天也挺忙的。”

“你看上去挺疲惫。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陈娟留意到了秦歌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些担心。

“就是遇到个事,挺烦人的。”秦歌摆摆手。

“你才刚刚上班没几天,怎么就烦成这副模样?这些臭资本家就这样压迫人,也太过分了。”陈娟半真半假地说。

此时此刻,秦歌其实很需要一次彻彻底底的倾诉,缓解一下心头压力。宋晓雨面临的困境,以及对他的期待,令秦歌有些喘不过气来。而他又不允许自己回避这种压力。

陈娟见他沉默,便更加担忧起来:“秦歌,到底怎么回事?”

秦歌一时没忍住,就决定把事情有选择地跟陈娟说说。当然,他肯定会隐去一些不必要的细节和缘由,包括跟宋晓雨之间的情愫。只说自己在飞机上遇到宋仁浩,然后出于愤慨,替人家作证。但这次被对方反咬一口,所以急需找到关键证据,还自己一个清白。

陈娟听到这些,不免意外。

“原来你是这样遇见宋仁浩的。秦歌,你不该卷进这种事情当中去。生意场上的争斗倾轧,很复杂,也很危险。”

“但我现在已经没退路。我之前还以为自己走运了呢。”秦歌叹息,“我必须洗清自己,同时也帮一把宋仁浩。他毕竟是我的贵人。但是真想找到证据,又谈何容易。所以正发愁呢。”

秦歌虽然隐瞒了一些事,可是说到这些时,情绪依旧是沉重的。

陈娟想了想:“据我所知,飞机客舱内很少会有安装摄像监控吧。”

“我坐的这趟日航班机上,特等舱里恰恰安装了。可是他们说角度问题,没有拍到。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怀疑他们拒绝提供监控录像,故意敷衍你?”陈娟若有所思。

“我也不知道。”秦歌发愁,喝了一口咖啡。

陈娟望着秦歌那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心里也不是滋味。如果找不到证据,那他在天宇的处境一定会很尴尬。跟第一次遇见秦歌时相比,小帅哥现在的精气神绝对很糟糕,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你坐的是哪趟班机?我帮你想想办法。”陈娟突然说。

“你?你能有什么办法?”秦歌对陈娟根本就没抱多大希望。

“我没什么办法,但我爸爸可能行。他……是个警察。”陈娟笑着说。

“警察?可是人家是日航呀。”秦歌失望。

“他熟人多,取证这种事,应该可以给你想想办法。”

秦歌想了想,觉得借助警察系统的优势,哪怕就算是私人关系,或许还真能弄出点眉目。这条路还是可以试试,反正眼下自己又没有别的办法。

“那好呀。就麻烦你父亲帮我试试。”秦歌的语气神态马上就变得和缓起来。

陈娟也听出秦歌的语气发生了变化。之前在她面前多少有些端着,现在一下就客气多了。哼,也是个见风使舵的家伙。

她注视着小帅哥,肚子里的坏水突然直直往上冒,瞬间就有了个主意。

“哎呀,我怕我转告起来丢三落四,说不清楚,还是你自己去找我爸爸谈吧。他今天休息,你现在就可以去我家找他。”

说完这些,陈娟的心跳不免有些加速。不过她努力抑制,可不能让小帅哥看穿自己的小心思。

秦歌听陈娟说要自己去她家里,还要见她父亲,不禁也有些愕然。他抬头朝陈娟望去,见她目光平静,坦然,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去你家……这合适吗?”秦歌还是有些迟疑。但他也不想轻易放弃这个机会。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爸爸不凶,也挺喜欢帮助别人,就像你一样。如果他知道你是因为帮助别人才惹上的麻烦,肯定会喜欢上你……”

陈娟说到这里,赶紧闭嘴。哎,这说着说着,她就差点把自己那点小秘密给带出来。

秦歌总觉得自己上门会有些尴尬。可是他又非常想让这件事有个结果。

“这事你自己考虑清楚。想让我爸爸帮忙的话,那就赶紧过去,他下午可能会出去办事。他这种人,一出门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陈娟见他还在犹豫,厚厚脸皮,又加了一码。

“好吧。那就麻烦你了……”秦歌最终决定一试。

陈娟心里乐呵,带着秦歌离开了星巴克。

陈娟为了和秦歌在一起,把自己的车停到停车场,上了秦歌的车。上了车后陈娟惊讶,说老板竟然还给你配了辆奥迪,看来宋仁浩对你绝对是另眼相看,你真的要加油才对。

秦歌说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才这么尽力替他想办法。这个证据同样也事关天宇的未来。而陈娟并没有心思细究这个问题,只顾着兴高采烈跟秦歌聊天,暗自得意。

半路上秦歌突然说哎呀我应该带点礼物上门,不然不够礼貌。陈娟暗笑,说你准备买些什么呢?

秦歌想了想,说要么我给带点烟酒水果什么的,如何?

陈娟哑然失笑。暗想:要是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帅哥真的带着烟酒上门,我父母还不得以为是新女婿上门了?哎呀哈哈,这件事真是太有趣了。

“不用了不用了,大家都是熟人,帮个忙很正常,要带什么礼物呀。”陈娟本来想着放任秦歌去买礼物,但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恶作剧。搞得太过分,万一收不了场,也麻烦。再说我也不能过分欺负人家青涩小帅哥的。

而其实秦歌此时心里也在打鼓。

陈娟突然提议去她家里,秦歌自然会想得多一些。毕竟陆敏阿姨给他们牵线的事才过去没多久,他不可能这样没有记性。陈娟答应借钱给自己,并且还经常有事没事找到自己,其用意也不言自明。扪心自问,他对陈娟真没有什么感觉,但今天他必须硬着头皮去她家里,无论陈娟心里是怎么想的,他都不在乎。

因为他一定要让宋晓雨始终拥有那般微笑。他不想看到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宋晓雨必须时时刻刻快乐着,自己才会舒心,才能安安心心呆在天宇。

秦歌跟着陈娟来到她家门口,终究有些忐忑。陈娟拿钥匙一开门,从里面突然就走过来一个妇女。

秦歌一看就惊呆了:“是……是陆敏阿姨,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敏看见陈娟领着秦歌进门,嘴巴张得老大,好久才醒悟过来:“哎呀,是秦歌呀,来来,快坐快坐。你忘了,我是陈娟的姑妈,今天刚好过来串门的。嘻嘻……”

秦歌尴尬地坐下。陈娟刚刚给他倒了杯水,陆敏带着陈娟的父母从里面走了出来。

“秦歌,我给你介绍,这两位就是陈娟的爸妈。这是秦歌,我一个老姐妹的儿子……”陆敏笑呵呵介绍。

秦歌起身,跟陈娟父母恭敬地打了个招呼。

“哎呀陈娟,秦歌要来,你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呀……”陆敏埋怨。

陈娟父母站在一边,笑着打量秦歌。秦歌尴尬至极。他很清楚,这些人果然都误会了。

“爸爸,秦歌他找你有点事……”最后还是陈娟帮秦歌解了围。

“哦,找我什么事?”陈娟父亲单名一个勇字。此时他重新让秦歌坐下,询问。

于是秦歌便同样把事有选择地跟陈娟爸爸说了一遍。

“爸爸,你就帮他想想办法吧。”陈娟在一边帮着说。

陈勇却似乎有些走神,答非所问:“原来你在天宇公司上班。”

“人家现在是副总经理助理。公司还给他配了辆奥迪。”陈娟炫耀说。

“哦,是么,到底是搞房地产的大公司,我在单位里还开着桑塔纳呢。”陈勇笑了笑,随后又道,“这样吧,我托人帮你问问,能办就尽量帮你办。”

“谢谢叔叔。”秦歌致谢。

陈勇打量着秦歌,想了想:“秦歌,你在天宇具体分管什么?”

“就是一些人事行政方面的事。比如……招聘什么的。”其实秦歌刚刚进去,并不清楚自己的职责范围。但他很快想起几天后有个招聘会这件事,因此随口说出。

“哦……”陈勇点点头,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陆敏拉着陈娟的母亲,悄悄躲在一边,仔细打量着秦歌,不时窃窃私语,时而窃笑,时而频频点头。

“姐,你看这小伙子怎么样?”陆敏笑问。

陈娟母亲不好意思直接赞誉,但也没有吝啬微笑:“看上去倒是不错……”

陈娟看着老姐妹俩这副样子,既觉得好笑,又有些遗憾。哎,要是今天这个状况,真的像大家以为的那样,该有多好。想罢,她不免就朝秦歌望去,目光柔软。

三个人又聊了一会,秦歌起身告辞。陆敏跑出来一定要秦歌吃了晚饭再走。陈娟的父母也挽留了几句,秦歌婉拒,飞也似的跑出陈家。

当秦歌的车驶离小区时,陈娟一家人都站到阳台上来目送,场面很是壮观。

“哎呀娟娟,没想到你们发展这么快。我还以为这事根本就没戏……”陆敏笑嘻嘻地说。

“姑妈!人家只是来求爸爸帮忙的。我们没你想的那种事。”陈娟解释。

“死丫头,还想瞒着……”陆敏哪里肯信。

这种时候,陈娟也休想能够解释得清楚。到最后甚至她妈妈也禁不住,兴致勃勃地加入盘问的行列。

陈娟哭笑不得,但心里始终甜蜜蜜的,就好像自己跟秦歌真的已经水到渠成瓜熟蒂落了一样。不过陈娟觉得,这也必定是早晚的事。

陈勇没有加入几个女人的嬉闹。他站在一边,望着秦歌的奥迪车消失,神色凝重,若有所思。

秦歌出小区大门,还没开出去多远,突然身后蹿上来一辆新车,把他逼到路边。秦歌有些冒火,推门钻出车门,刚要发火,猛然看到唐小弟从前车里钻了出来。

“你发什么疯呢?呀,新车这么快就买回来了。而且穿得这么人模狗样,是相亲去了吗?”秦歌道。

唐小弟的神色有些僵硬,上下打量了一下秦歌:“你小子,刚才去哪了?”

秦歌纳闷:“我去哪关你屁事。”

“你是不是去陈娟家了?”唐小弟正色,追问。

秦歌看惯了唐小弟平时那种哼哼唧唧的样子,极少看到眼下他这样一本正经,不禁有些意外。

“怎么啦你?对,我是去陈娟家了。”

“她邀请你去的?”

“对呀。”秦歌好奇。

“她请你去你就肯去?你不是不喜欢她吗?”唐小弟追问。

秦歌无奈摆摆手:“我不是喜欢她才去她家的。我是不得已……”

秦歌就把自己为了求得陈娟父亲帮忙,才违心登门的尴尬事说了一遍。

“你是没看到那个场面,胖子,我一进门,他们一家子全把我当成陈娟男朋友。哎呀那个客气劲呀,别提有多热乎了……”秦歌拍了拍唐小弟的肩膀,哈哈笑着说。

唐小弟的脸色早已经变得很难看:“你这是在利用陈娟,而且糊弄了她不算,还糊弄他们家人。我看你是他妈的傻逼一个!”

秦歌真的傻了,伸手搭着唐小弟肩膀:“胖子,你怎么啦?”

“你给我滚远点!”唐小弟奋力推开秦歌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秦歌差点摔倒。

秦歌纳闷:“怎么啦哥们,我其实真没想说他们家的不是。哎,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正经啦?”

唐小弟铁着一张胖脸,上下藐视着秦歌:“你小子,也越来越不是东西了。”

“哎我怎么不是东西啦?无缘无故冲我发火,你这是抽疯呢,还是出门忘了吃药啊?我就算说人家了,又关你屁事啊?”

这两人从小到大,相互之间说话从来都口无遮拦。

唐小弟憋着一股子气,小眼珠子瞪得老大,最后却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秦歌,做人给老子厚道些。不然我揍死你。”唐小弟说完,钻进车里离开。

秦歌望着唐小弟离开,百思不解。今天胖子这是怎么啦?

唐小弟开着车,伸出手,狠狠捋乱原本精心梳理的头发,咬牙切齿。

他今天一路尾随,看到陈娟跟秦歌在星巴克见面。然后又眼看着两人说笑着走出星巴克,开车去了陈娟家。他以为秦歌对陈娟回心转意了,一问才知道秦歌只不过是逢场作戏,不仅是在利用陈娟,还出口讥讽陈娟一家。唐小弟有些受不了,这才冲着秦歌发了一通火。要不是唐小弟不想让秦歌知道他跟陈娟的渊源,早就送给他两巴掌了。

如果今天是秦歌回心转意准备跟陈娟好,唐小弟觉得自己完全能够接受。秦歌各方面都要比自己优秀,这已经是多年来形成的事实。他发火是因为看不惯秦歌这样作践陈娟,还有那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此时此刻,唐小弟也突然发现,自己是那么在意陈娟。以至于陈娟遭受到不公时,他居然会不顾兄弟情义,情不自禁挺身而出,护着陈娟。而他之所以突然变得这样敏感,这样冲动,除了对陈娟的情愫,更是因为他压抑多年的一个强烈欲望。

这种欲望一直深埋在唐小弟心底,这么多年一直在默默发酵着,不可示人,但却越来越沉重,差点就要把他压垮。

那边秦歌满心疑惑,开出一段后,突然拐了个弯,朝着另一条道路驶去。

片刻,他就来到自家小区大门口的斜对面,找了个地方把车停妥。

他有些想回一趟家,但又有点害怕回家。

刚才陈娟已经说了,他母亲最近挺好,情绪也已经平和。这让秦歌很宽慰。他忽然有点想母亲了,于是便特地拐过来。

但如果真的回了家,秦歌又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母亲,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是怕自己一时冲动,又去跟母亲较劲,这样反而不好。而想让母亲改变她的脾气,这也是不可能的事。更何况自己之前跟母亲说了很多气话、狠话,现在想来,也觉得有些过分。更重要的是,秦歌至今还不知道该如何在面对母亲时,消解这些尴尬,跟她致歉。

这时,秦歌突然看到母亲拎着一袋菜,跟几个老姐妹有说有笑,走到大门口跟人闲聊。妈妈刚刚退休,父亲又死得早,她一个人生活也挺孤单。

秦歌的爸爸在秦歌刚出生时就死了,听说连尸体都没找到。要是爸爸还活着,那妈妈也不至于过得这样寂寞。

秦歌想到这里,拿出电话,拨通了母亲的号码。

他远远看到母亲接到自己电话后,兴奋得丢下手里的菜袋子,微微弓着身体,用两只手捧着手机跟自己说话,浑身透着一股抑制不住的欣喜。

秦歌有些不忍细看,只是简单说起自己已经找到工作,并且也有住的地方,让母亲放心。还说刚开始工作,事情多,等有空闲了就回家,你自己保重身体。

说完这些,秦歌掐了电话,不敢再去看母亲,开车离开。

几天以后,秦歌突然接到陈娟电话,说那件事已经办成。她父亲托了好多人,总算弄到了那架日航飞机当天特等舱里的一段监控录像。

秦歌大喜,赶紧约了陈娟出来。

“人家果然是在敷衍你。录像我看过了,宋仁浩倒在地上时的情景,画面里一清二楚。”两人见面后,陈娟兴冲冲地把一个优盘交给秦歌。

秦歌接过优盘,喜出望外,就想着马上看一遍。陈娟知道他的心思,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谢谢你。”秦歌望着陈娟,有些感动。

陈娟这是第几次帮自己忙了?秦歌想到这个,有些惴惴不安。

陈娟笑笑:“客气什么。现在你可以去跟宋仁浩交差了。我爸爸花了好大精力才搞到的。”

“谢谢你爸爸。改天我请你吃饭。”秦歌说。

“不吃。我要你欠着我。”陈娟逗他。

秦歌听到这句话,心里“咯噔”了一下,面色尴尬,有些不知所措。

陈娟看到秦歌一副愁容,笑笑:“记着我还没工作,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别忘了给我留着。我学的是财务管理专业。”

“好的好的。”秦歌心不在焉地回答。

两人又说了几句,秦歌便匆匆离开。陈娟看着奥迪车消失,突然有些不高兴。

这个小帅哥刚才说的那声谢谢,怎么听都觉得有些敷衍。你看他优盘到手就这样急着离开,就没把自己放眼里。

不过也许这优盘真的很重要,他这是想尽早交给人家吧。如果真是这样,那倒也可以理解。

陈娟站在路边,翻来覆去地转着念头。一会发愁,一会又释然,反反复复,自言自语,总之是有些不快。

(未完待续)

发稿编辑/冉利敏

插 图/陈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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