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小镇

2017-07-19 08:37闫晓娟
黄河 2017年2期
关键词:和顺大爷小镇

闫晓娟

从前慢

夜晚的野鸭河,湖面泛着月光白,在微风下轻摇,像母亲的摇篮,像微风拂过的麦浪,很静,也很美。手提箱碾过青石板路惊起一片寂寞,月光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我逃离北方的严寒来到和顺这个边陲小镇,在这里度过我和我的一段生活。

小镇依山傍水,环山而建,渐次递升。河水绕镇而过,河内群鸭追逐相戏,棉花糖似的几朵白云飘在小镇上空。和风暖阳,柔软沙发,慵懒的肥猫,是古镇的味道。因为偏远,这里的游客并不多,却也成全了小镇的低调静美。喝上一杯飘香的青梅、胭脂果酒,微甜略酸,又有恰到好处的酒香,那是幸福的滋味。在野鸭湖边的蒲密餐吧里,借着微醺浅醉,把自己慵懒成一道风景,静静欣赏脚下的河、身后的木楼和来来往往的人们。

负责接送游客的电瓶车在小镇上忙碌着,因为白天禁止车辆通行,小镇很少有汽车尾气的味道。极具特色的火山石铺成的路面干净整齐。火山石是腾冲独有的产物,下雨时能起到很好的防滑作用。依路而设的店铺随着弯曲的小路延伸到古巷深处,没有高高的楼群,每家都拥有明媚的阳光和爬满墙头的鲜花绿植。

当初刘氏、李氏等始祖能选择腾冲落籍,除了看中这里临江而建的风水,又是南茶马古道的必经之地外,更看中这里的祥瑞和顺的风气。与徽商、晋商一样,和顺商人秉承着“儒而后贾,亦儒亦商”的经商之道,不求一世为财,只求光宗耀祖、荣耀乡里,以此让和顺这个侨胞之乡、文化之乡在中国占有了一席之地。“远山茫苍苍,近水河悠扬。万家坡坨下,绝胜小苏杭。”民国元老李根源将和顺誉为“绝生小苏杭”之地,可见其美丽并非只是当下,从古至今都享有盛誉。

独自漫步在和顺街头,从家家户户爬出墙头的花草中,从座座渗透着文化意蕴的明清建筑前,从满街的翡翠店铺里,从著名的马帮文化、侨乡文化、远征军抗战文化等历史文化巨篇中,渐渐读懂了和顺的厚重和精致。

松花糕

用松花粉和红豆沙制成的松花糕可口极了。当地的老阿婆或用胳膊挽着竹筐,或用担子挑着竹筐,筐子上面整齐地放着一排黄褐相间的松花糕,游走在游客中间。为保证新鲜她们每天只做一次,当天卖完就再不做了。其中蔺姓阿婆的松花糕最好吃,在当地很有名气。来和顺寻找记忆的八十岁老兵,邀请我吃他买来的松花糕,说“和我一起寻找当年的滋味”。松花糕吃起来有股浓郁的松香味,软糯香甜。他吃出来的是珍贵的回忆,我吃出来是满满的新鲜,古镇于我最初的记忆便是一口散发着松香味的松花糕。

老人拄着拐杖,戴顶深灰色的帽子,像当年当兵时一样,斜挎着个黑色的帆布包。每走过一条路、一座桥,他都会深情地看上半天,“我当年在的时候,这里叫阳温墩,后改成了和顺镇。那时候路面没有这么宽,高高低低的,也没有现在修的这样整齐,这么好走,野鸭湖比现在的水面宽阔多了。”他沒有去小镇的别处,而是直奔滇缅抗战博物馆。滇缅抗战是中国近代史上第一次将侵略者赶出国门的战斗,留下很多珍贵的抗战资料。老人说,博物馆是当年远征军反攻腾冲指挥部的旧址,也是他当年当兵的地方,这里留有他太多的回忆。老人说自己都这把年纪了,他的战友在世上的不多了。他经常怀念过去的日子,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在有生之年,趁自己还能走动,来这里看看当年战斗过的地方。于是他来了,带着绵稠的记忆和年迈的身躯,一个人从四川绵阳赶来寻找他的过去。在游览完抗战博物馆后,老人在博物馆前行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深深地鞠了三个躬。我清晰地看到老人眼里闪着的泪光。那,是一个老兵抑止不住的情怀……

过山瑶

一轮半月皎洁明亮,众星一闪一闪衬得月色更为清寂,从店铺里、家户里射出的灯光,让小镇温暖宁静。夜晚的古镇没了白日的暖阳,却有了灯红酒绿的斑斓。从小巷子飘出的吉他声悠扬动听,麦克风把驻店歌手的孤独浅唱传得很远。行在夜晚古镇的外乡人三三两两,走着的,停着的,唱着的,笑着的……夜晚小镇的人气,由这群人统领着——

人们说你就要离开村庄

我们将怀念你的微笑

你的眼睛比太阳更明亮

照耀在我们的心上

从小巷深处“过山瑶”酒吧里,传来一阵清亮舒缓的《红河谷》,我不由地顺着声音走了进去。因为喜欢音乐,平日里格外关注这样的人群,如赵雷、小娟、大冰等原创歌手,他们本身很具才气,以自己对文艺的热爱在古城等地谋生,把自己的生活过得风生水起。顺着歌声踩着咯吱作响的木质地板走进去,这里像所有酒吧的装修一样,加入很多店主的原创设计,墙上悬挂着手鼓,舞台中央背景处有老板亲自写的书法作品《念奴娇·赤壁怀古》。几张桌子散乱地摆放着,沙发错落有致,店内很是温馨。喝着青梅酒,听歌手弹唱,像坐在自家火塘边那么温暖美好。可能这个钟点还不是奔放的时刻,店里的人并不多。唱歌的女子扎一马尾辫,弹着吉它,好听的歌声是她唱的。她是位年轻的妈妈,不到两岁的孩子在一旁开心地敲打着手鼓。她的歌美得像山泉里流淌出来的一样,又像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声音,充满忧伤地诉说着,听她的歌很陶醉。一旁的老板爸爸用手机给母子俩拍照,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老板是个瑶族青年,扎着小辫, 这年头男性扎小辫似乎成了文青的标志。这个老板很有才气,他写书法、作诗、唱歌、吉他也弹得非常棒。他的原创作品《瑶族敬酒歌》唱响了古镇歌界。在凤凰、丽江、香格里拉、和顺等地他都开有自己的“过山瑶”酒吧。这个走南闯北的老江湖,却是一个非常腼腆的小伙子,说话时声音含蓄,不专心听会听不清他说什么。他的眼睛清亮闪烁,嘴里的话用眼睛来说,真诚、含蓄、隐忍,也不免世故。他应该有很多故事,他的或别人的故事。红红的胭脂酒洇出了他眼里的迷离,此时的他没了刚才对待孩子的温情。他的妻子还在弹唱,是一首小娟的《往事如烟》,她长得并不特别美,却很有味道,像刘若英,像奶茶,更像青梅酒。从她的眼神里不难看出,这是一位非常本真的姑娘,一家三口用自己的方式在小镇相守,静享幸福时光。

一对湖南湘潭的夫妻,在我之后被歌声吸引进来。他们是我此行最美的遇见,也让我感觉到了缘分的神奇。他们也信佛,是比我们夫妻更喜欢旅行的人。凑巧的是,也都是做文字工作的。先生是位律师,女士是位杂志社编辑。他们去的地方很多,比我们游得更彻底,更广泛。大姐翻出手机上的照片给我看,是大姐和一位脸上刻有图腾的纹面女在一起的合影。原来在此之前,他们夫妻二人,徒步一百多公里绕过高黎贡山,到怒江的独龙族,去那里拍仅有的27名纹面女。大姐说由于地方偏远去的人不多,所以独龙族还没受到外界的影响,那里民风还很纯朴,她说的恰恰也是我在关注的事。

太多的共同兴趣让我们聊得很投机。一杯胭脂酒下肚,借着炉火的暖光,我们聊到天南海北,聊到日月星辰,聊到各自的旅行见闻还有机缘巧合……精彩之处,我们抢着说,无声之处便举杯,颇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大姐酒喝得少,话说得多,大哥酒喝得多,话说得也不少。说起他的兰花,他的佛缘,一反矜持,滔滔不绝。他说他在寻一个对佛有真知灼见的人,而非生活中的形式主义。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去云南参加一个禅修班,不知道他们最终成行了没有。

大姐的网名叫21克,她说在西方人死后体重会减少21克,所以21克是灵魂的重量,代表着灵魂的分离。她一生中有两次灵魂与肉体分离,一次是劳累后的昏厥,一次是胰腺头囊肿手术切除。两次都是呼吸离开后,又宿命般地醒过来,自此她开始相信灵魂。她说她的命是捡回来的。在做胰头部位囊肿手术切除时,她耳朵里插着MP3,在不知道日月星辰的连续昏睡中,唯有音乐穿越时空陪伴着她,也唯有音乐给予她沉静、安然与力量,为她带来生命的救赎……

古镇女子

与头戴斗笠,肩挑青菜的老乡一起走在小河畔,一股清新的的空气扑面而来,和顺不乏清新空气,但田园间的清新似乎又有了别的意义。我站在种满油菜花、草莓的田园间,与隔桥而立的小镇遥遥相望,这里是小镇子最具特色的地方,一边是小桥流水、田园生活,一边是古意浑然、独具特色的风情小镇。

入夜的小镇很迷人,一个人的身影融入夜色,显得形单影只,几个身影融入,便是一群人的狂欢。我在腾冲特有的南红、琥珀、翡翠店里,在烧烤摊、茶室、书院、热泉前,认真扮演着热闹的游客,沉浸于一个人的狂欢。别人看不到影子的坚强和自由,看到的是形单影只的落寞,但影子的收获是欢喜和自在。小镇习惯这样的独行客,无论男女。来自山东的女侠客和开店三天的河南女老板聊上了,很投缘,很热闹。鉴于两个人中间得有个观众鼓掌,于是我这个影子适时出现。山东、山西、河南,山东是离得不近,但听起来也像是邻居,这里的相遇便成了稳稳的铁三角和临时的老乡团。

海聊不是男人的专利,它尤其是女人的本事,和性格相投的人畅聊更是如鱼得水。谁说女人只能围着老公和孩子转?为自己活一天也是件开心的事。八零后的山东妹子,已出门近两个月,一个人在云南游玩。她说为了旅行,临行前便辞去工作,把我们听得目瞪口呆。她说起她上一站,大理的“风、花、雪、月”、巍山古镇、喜洲古镇。她说,我的蓝色纯棉丝巾是我亲手染制的,染料是纯天然的板蓝根。她说,我的琥珀手串是自己设计串成的,是按伊斯兰教的串法串的。她还说,手机照片里的这盘西红柿炒鸡蛋,是我在道观里亲自做给大师父吃的,是在柴火炉上炒的……看着她的照片,听着她神彩飞扬的讲解,我感到了她的充实和自信。女人,如果有能力,是可以让自己生活得好一点的。

南红店老板这个河南姑娘,静静的,羞羞的,像极了《山楂树之恋》里的静秋。我一看到她就想起静秋,话到嘴边好几次都被打断或忘记,以至于现在想起她仍是静秋的样子。日式的铁壶煮着年代久远的安化黑茶,在釉色饱满的建窑茶壶里感受器物相融的美妙。燃上清幽安神的崖柏香沫,青烟淡雾在阳光下飘浮、缠绕,由最初的千姿百态到淡去、散开,直至无形。在这个午后,就着冉冉香烟,三个女人,没有谈男人、孩子、工作,谈的是旅行、见识、自在,和不同以往的自己……

热海·浴谷

腾冲属于欧亚板块和印度板块的东南碰撞带,自新生以来便是地球最活跃的地带,火山和温泉是地热最直接的显示,地心的高温热能,沿断裂带上升至地表,便形成了腾冲“村村有热水,乡乡见温泉”的地热景观。

热海附近没有被开发的野温泉很多,那是多数本地人常去洗浴的地方。一群女人在用塑料布搭建的棚子里泡温泉。我们几个女的隔岸观浴,像极了三毛在撒哈拉大沙漠偷看别人洗澡时的场景。一群耷拉着乳房,肩上搭着五颜六色毛巾的中老年妇女泡在池子里,对来来往往的人视而不见。温暖能使人身心放松,在热气蒸腾中,个个脸上泛出红晕,她们用方言大声谈笑着,往自己身上浇泉水。看到我们便有人大声道,“必须全裸着下来,不能把池子弄脏了。”“你们洗不洗?不洗就别在这里站着。”以一副东道主的神态,斥责着隔岸观浴的姑娘们。

我们被吓跑了,逃也似的离开,来到热海的浴谷温泉。热海是腾冲最大的温泉集中地,在国内外享有盛誉。但门票价格也不菲,旺季时高达四百多。来腾冲不泡温泉等于没来,作为对自己的奖励,我决定奢侈一回。

没有去美人谷,我们选择了浴谷。美人谷听起来像是為美人而设,或者是为想要成为美人的人而设,感觉是和欲望有点关系的,欲望在小镇似乎很遥远。

浴谷,可以沐浴的山谷,清新怡人,是一个森林里的山谷。不同于绝情谷、情人谷、蝴蝶谷,是一个拥有着天然温泉资源的山谷,有国内最大最豪华的温泉设施。错落着几十个大小不一的温泉池子,就像颗颗不同色彩的珍珠散布在森林中,好看极了。在放有鸡血藤、续断、伸筋草、木香等舒筋活血的中药池子里舒展筋骨,在放有木瓜、独活等药材的驱风池里为身体驱除风湿。远远飘着焦炭香的咖啡味道,一时间唤起我的咖啡瘾。原来真有一个咖啡温泉的池子,在飘香的咖啡池子里忍不住用舌头舔一下手指,苦的,真是咖啡的味道。在这舒适得让人忘乎所以的午后,真想喝上一杯纯纯的美式咖啡,让心灵和肌肤同时陶醉。裹着大大的浴巾,留恋在大大小小的池子中间,和大家一样,新鲜并感受着每个池子的名字和不同的温度,还有来自地心的暖暖问候。

山坳孰响轮与轴,

闻道烛龙此藏伏。

随地丹炉布坎离,

万古方塘长温燠。

如汤如沸见者惊,

特开异境别趣萦。

烟蒸磺气逐人暖,

热肠一例无世情。

……

腾冲和顺镇清代的举人寸辅清,与好友仁卿等沐浴硫磺塘后留下如同天上人间的佳句。一起玩了好几天的山东小妹,90后的湖南美女,还有位新加坡美女,一起在漂满玫瑰花瓣的池子里,享受着温泉和姜茶,欣赏着墨蓝天空上皎洁的月光和闪烁的星子,感觉美妙极了,像是做了玉皇大帝的妃子一样……

热炕和地热熏蒸

好友婉儿来电话说,她老家的房子盖好了,做了个可以烧火的土炕。她说,来,让你这个城里人感受一下乡村的冬天。婉儿在她的新房子外砌一个炉台,热气直通屋内的土炕。土炕是北方特有的一种生活设施,具有耐热、接地气、环保、省能源等优点。有客人光临时,主人会热情地招呼客人上炕。冬天的土炕异常温暖,乡村的家家户户是离不了的。

婉儿热情地招呼我上炕,果然暖和得很,坐上去便不想下来。我们看书、海聊、吃东西,最后盖上被子沉沉睡去。睡梦中,婉儿说好热,我也感觉身下像着火了,用手一摸滚烫。放在火炕一头的桔子罐头也一样烫手,被我们踢到墙角的白色被子已经烤得发黄。我们赶紧跑到屋外去看,原来新盘的炉灶里熊熊燃烧着一根手腕粗的柴禾,正把滚滚热气送往屋内的土炕。在热气的蒸腾下,我们差点成了烤地瓜。

腾冲热海浴谷的“地热熏蒸”,又让我找回婉儿家土炕的感觉。地热熏蒸是依托热海温泉的热气达到熏蒸目的,通过热气熏蒸排除身体里的毒素,是一种很好的保健方法。在同伴们的怂勇下,我在用松针编的草席上铺好厚厚的大毛巾,把自己全身心地交上去。

好闻的松针香味阵阵,从地心传上来的热气时浓时淡,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就像温水煮着的青蛙,在舒适的温暖中渐渐忘乎所以。身下由起初的温暖到渐渐发烫,再到受不了,便调整身子寻找另一处清凉。在不间断的反复移动中,在半梦半醒的恍惚中,自己仿佛又成了小时候奶奶手里正烙的大饼。火苗热烈地舔吻着锅底,在熊熊燃烧的柴火上发出滋啦声。等到大饼的一面变得微黄时,奶奶迅速翻转大饼的另一面继续烙,被烙的大饼在热气的熏烤下不断翻转,如此反复几次,一张大饼就烙好了。

逃也似的离开熏蒸房,我们这几张裹着毯子的“大饼”,急需要水分来平衡。我们像在超市里挑着喜欢的饮料一样,挑选不同药效的温泉池子,继续泉水的滋润……

李大爺

磨锅茶,是云南当地人喝的茶,喝到磨锅茶的时候,自然就想起和顺的李大爷,市面上很少有卖李大爷喝的这种茶。他是客栈老板,这款茶是他的口粮茶,是他割爱匀给我的。起初他不给,说是给了我他就没有了。因为今年不生产了,明年春茶还未长成,他手头的茶不多了,怕坚持不到新茶上市。实在是喜欢这款茶的口感,便软磨硬泡请求他分一份给我,李大爷经不起我一再恳求,便答应分给我一点。走时又稍显反悔,最后一狠心起身去拿,并且附赠了两袋红茶,这倒是意外的收获。

第一次见到李大爷是在一处旧房子前,房子外的台阶上堆满柴禾。李大爷手里拿根长长的木棍正拨弄火堆烧水。我以为他在烧沥青之类的东西,没想到是饮用水,他说每天都要亲自烧一壶水来泡茶。我很是不解,为什么不用饮水机或电磁炉烧呢,那多方便呀?他说,用自己烧出来的水泡茶特别好喝,有柴火的香味。我虽然也是喝茶人,但真正用柴火烧的水泡茶我还从来没喝过。一会儿烧好了来喝茶吧,李大爷看出我的好奇,我当即决定放弃景点游玩,跟着李大爷蹭茶喝。

和顺的阳光,永远是那么明媚,搬一把小板凳和李大爷一起坐下共烧一壶水。火苗不及阳光强烈,但火力足够煮沸一壶水。火苗舔炙着壶底,在和风暖阳中,跟李大爷聊起了家常。

他烧水的地方是一处快要塌掉的旧房子,正因为破旧,它在周围漂亮的小木屋间显得格外扎眼。屋内正面墙上醒目地挂着李氏先祖的牌位。这座旧房子为什么不拆掉盖成新房呢?我指了指快要塌掉的房子问道。这房子是我大哥的房子,目前供奉着我们祖先牌位。李大爷说他大哥长期定居缅甸做翡翠生意,已经看不上这些破房子,就扔在那里荒着。他见和顺的地皮越来越值钱,闲置着挺可惜的,也曾给过大哥建议,让他把房子改成客栈。但大哥说用祖宗的房子做生意,把这点小钱也看到眼里,会遭别人笑话的。所以,除了供奉祖宗牌位,他放放东西外,房子就闲在这里。我开玩笑问道,你难道不怕别人笑话吗?我不怕,人总要活着嘛,祖先也希望自己的后辈生活得好些嘛,总不能守着祖宗的产业去要饭吧?大爷呵呵笑道,这里的几个院子都是我的房子,我把它重新改造成客栈出租出去,现在就靠这些房产过晚年了。小巷里几座精美的小木楼,在阳光下非常漂亮,看来这是大爷的手笔了。

问起和顺的节日,大爷说那要数和顺的花街了,和顺的花街也就是端午节。那天是非常热闹的,家家户户都搬出养的最好的花放在大街上,互相欣赏、交流、馈赠,喜欢了也可以去买一些。大爷说,花街的由来要从明朝说起,在嘉庆初年的时候,保山有个读书人张志淳,在朝廷任户部右侍郎,告老还乡后在自己的宅第内建起了花园,名为“张家花园”。他广种名花盆景,每年春季百花争艳时,便把一些漂亮的花搬到街上,让四面八方的乡亲一同饱眼福。时间一长,其它大户人家也开始效仿,久而久之,每到端午节这天,街上便摆满花卉。人们纷纷出门赏花,渐渐就形成了花街。

李大爷精心养护的花草占了大半个院子,虽不是春天却胜似春天。花草像孩子一样占据了老人的心。他说他每天除了喝茶,其余时间就是养花,或者替儿子管管店铺。李大爷说他的花多达几十个品种,他指着院子里一株天鹅兰道,这盆天鹅兰我已经养了十三年了,曾在花街上夺过魁呢。你要是早来几天的话,就会看到它开的花了。

说话间,茶壶里的水煮沸了,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李大爷熟练地冲泡着茶。他说,这款茶叫磨锅茶,是我们保山市腾冲清凉山上生长的茶,是用磨锅干燥的特殊工艺制成的,所以叫清凉磨锅茶。但我的磨锅茶不同于市面上的条形,它采用云南特有的大叶茶精制而成,叶片经特殊工艺自然曲卷形成一团,看起来像鸽子屎,所以当地称它“鸽子屎”或“白毛尖”。几十年了,每天都用柴火烧水泡茶喝,感觉它最有味道。端起冲泡好了的茶细品一口,磨锅茶的清香和特有的柴火香味便顺着热气浸入身体,顿感神清气爽、通体舒坦。磨锅茶是云南的大叶茶,香高味厚,茶气很浓,像是毛头小伙子,充满阳刚之气,一口便征服了我的味觉神经。喝着磨锅茶,品尝那散发出的茶香,体验着和顺古镇老人李大爷的精致生活,就像是在读一本光阴故事……

猜你喜欢
和顺大爷小镇
安安静静小镇
“CK小镇”的美好
我们班的“大爷”是个谜
熊的小镇
酒大爷
简析“乳鼎”紫砂壶的造型之美与和顺之气
周大爷终于同意搬家了
亲环素A过表达对高温、紫外线和顺铂引起的H1299细胞凋亡的影响
和顺古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