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心绮：把自己活成时光中的珍宝

宋凌燕

在孤独中走向艺术顶峰

赵心绮说过一句话，很经典很强大：孤独会侵蚀一个人的心，但唯有在孤独中，才能走向艺术极致的顶峰。

赵心绮出生在台湾一个艺术世家。她的父亲是一个雕刻家，平日里他最喜欢给女儿“出题考试”，比如让她捏一朵小花，或是雕一只小老鼠，然后告诉她花朵的弧形、小动物的眼睛，怎样修改才更生动。当别人家的孩子都在外面疯玩时，小小年纪的她却安静地守在父亲身边，用吹风机帮他把雕刻用的黏土风干定型。而赵心绮的外祖父则是了不起的建筑师，台湾有几千座庙宇都出自他手，她从小被外祖父带去各个寺庙佛塔，一边欣赏庙宇廊柱上的蟠龙和佛像，一边听他讲几千年前的故事。在那个没有高科技、没有计算机化的年代，她曾经看着外祖父为调配出某个特别的色彩而不断实验，调配三十多桶颜料后才找到他心目中最适合的颜色。

在耳濡目染中，赵心绮对建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中学毕业后，她想去纽约学室内设计，却遭到母亲的反对，母亲建议她学珠宝设计。赵心绮听从了母亲的建议，独自来到纽约，攻读美国纽约艺术设计学院和美国宝石学院的课程，成为早期一批学习珠宝设计的学生。

2004年毕业回到台湾后，她顺利进入一家蜚声业界的顶级珠宝公司，然而工作中的她并不开心，因为所有订单都只是为了满足客人的要求，根本没法设计自己喜欢的作品。不愿只屈从商业的她，决定自己创业。在母亲的支持下，她开设了自己的工作室CINDY CHAO，创建了与自己英文名同名的珠宝品牌。

然而，创业的头三年并不顺利，没有任何知名度的她可谓是沉寂的。“那是我人生最孤独的时期。”赵心绮坚持定制珠宝的高端路线，不走门市，不做量产，每天只埋头创作，研究镶工和技艺，潜心等待时机。

2007年，赵心绮带着她的艺术珠宝“四季”系列，走进纽约佳士得总部大楼，敲响了拍卖行老板的办公室大门。看着她带来的6件作品，几分钟后，拍卖行老板决定和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新锐华人设计师合作，在拍卖会上让其挂名。他对赵心绮说：“我看好你。”这样的合作在纽约佳士得拍卖史上还是第一次。最终，赵心绮四季系列中的树枝项链、树枝手环都以竞拍价的三倍价格成交，她因此成为首位进军纽约佳士得的华人珠宝设计师，从此在国际高级珠宝设计舞台上崭露头角。

美国史密森尼国家历史博物馆在美国人心中的地位，几乎仅次于美国白宫。这样一个让人觉得高不可攀的地方，成为赵心绮事业的又一大转折点。2009年3月，她设计的“皇家蝴蝶胸针”被这家博物馆永久珍藏，成为自1910年开馆以来收藏的唯一也是首件当代华人珠宝艺术作品。这里同时还馆藏着拿破仑皇后的皇冠，以及历史上最为神秘知名的蓝钻“希望之心”。

此博物馆年均参观人数达750万，这就意味着每年有750万来自世界各地的人可以看到她的作品。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赵心绮又惊又喜：“为何会收藏我这么一个还在世的艺术家的作品？”馆长表示：“我们现在收藏这个作品，是为了让后来人知道，人类在21世纪就已经有这样的工艺和作品，我们收藏的是未来的古迹。”

凭借这枚振翅欲飞的皇家蝴蝶胸针，赵心绮征服了一直是珠宝设计先驱的欧美世界，她的作品开始在各大拍卖会上被热捧，成为收藏界的新宠。2012年，她设计的重生蝴蝶胸针在日内瓦佳士得拍卖会中，以比估价高出5倍的落槌价成交。当时的拍卖官正是2007年推出赵心绮作品的拍卖行老板，他发邮件给赵心绮：“我为你感到骄傲，五年前发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会有这一天。”回想起那段经历，赵心绮感叹道：“人生有很多故事，短短几年，透过你的作品，让别人经历你的人生，也让别人看到你的成就。”

冰冷的珠宝被赋予生命的温度

赵心绮一举成为亚太名人圈里最炙手可热的珠宝设计师，有人问她成功的秘诀，她说：成功很简单，就是做别人做不了的。成功没有捷径，在别人都停下来时，你还坚持继续往前走，无论前方还有没有路。

跟传统的珠宝完全不同，她的每一件珠宝作品都是一件微型建筑物，每个层次、结构、弧度、转折，都经过精确缜密的规划计算，不仅是钻石镶口的排列、火光的呈现，甚至要考虑到人体工学和力学支撑架构。因为体积小，复杂度高，更有挑战，因此常常有人惊叹说，她不只是珠宝设计师，而应该是“珠宝工程师”。“外祖父教我用360度的角度去看事物，因为我看到的正门很可能是他画的侧门，也有可能是别人眼里的后门，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要养成立體的、360度的思维。”

迄今为止，赵心绮都是采用手工绘图，而不借用电脑。在创作时，她保留了法国拿破仑时期传统珠宝工匠才有的雕制蜡模技术，每一件作品都经过设计、蜡雕、结构组织、配色、选钻等一系列繁复工序，最后一道镶钻更要历时成千上万个工时。

在设计“四季”系列的“夏至手环”过程中，赵心绮遭遇了创作瓶颈，她独自一人前往郊外无人的小山村，潜心观察每种花的姿态和颜色，甚至是花儿绽放的过程。在完成蜡雕初模后，又耗费长达两年的时间来搜集彩钻。为了追求零误差的精准度，她在超过40倍数的显微镜下长时间伏案作业，最终将5170颗钻石如一体成型般一一镶嵌。在制作“瑰丽扇子”作品时，她六个星期没出工作室，每天只睡三小时，在设计手稿被欧洲所有顶尖镶制厂以“难度太高，根本不可能完成”的理由退件后，她不仅亲手完成蜡模雕制，还带领20个工人一起在工作室闭关做了8个月，将2399颗、总重310.27克拉的钻石，以360度全面立体镶嵌在交织环绕的藤蔓上，最终完成了这个惊世之作。

赵心绮的珠宝作品从不量产，她的大师系列作品每年仅约20件问世，每件作品需要两至三年的制作期。从盈利角度来看，她是没有效率的糟糕生意人。然而对她而言，那些不是商品，而是用心血、时间和热情融合的艺术作品。小到一个珠宝的包装盒，她也坚持由德国最顶尖钢琴烤漆制作厂来完成。即便在客户看来完美无缺的作品，她仍要重做好几次，“最高的纪录是20次，那件作品花了六年的时候，至今还未完成。”巨大的花费令品牌的财务总监烦恼不已，怪她“太严格”，“我认为这不是严格，而是坚持。坚持做到可以想象得到的最好。如果可以做到满分，我绝对不会只求60分。”

曾经有一个朋友问赵心绮最近在忙什么，她说在雕塑一片叶子。朋友疑惑不解地问她：“全世界都做叶子，为什么你要做那么久？”赵心绮回答道：“一片叶子可以有几千种不一样的呈现方式，它可以平滑可以转折可以历经沧桑，甚至还破损，我要把那个岁月的味道诠释出来，这样立体的感受只有融入时间、情感，还有创作者的灵魂，才能释放出来。”她还称，“当你的作品不冰冷，看的人才能從中感受到温度。”

已经嫁给这个品牌

在常人眼中，珠宝设计师无疑与觥筹交错、锦衣华服的社交生活息息相关，而赵心绮的生活却十分简单，甚至刻意低调：大部分时间泡在工作室里，经年的素白素黑服饰，光溜的束发，几近素颜，极少见媒体，甚至极少见客户，跟媒体和客户打起交道，也是简言简语不喜多话。

几年前，赵心绮受邀到迪拜的七星级帆船酒店参加展览，她是当时受邀的设计师中唯一的华人。在国外，珠宝设计师是一个非常光鲜靓丽且代表身份的职业，每一位设计师都是前呼后拥，盛装出场。只有赵心绮依然简装出席，跟助理两个人架势单薄。有位国外设计师看到她的作品，要求见一见设计者，赵心绮回答说，“我就是”。该设计师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你这么年轻，而且你是华人。赵心绮看着对方，语气坚定地回答：“没什么不可能，我是这个品牌的创始人。”

如今的赵心绮无疑拥有着才华、美貌和财富，当有记者问她现在还缺少什么的时候，她回答说是“时间”。“我希望一天有48个小时，睡6个小时，其他时间可以用来工作。你的人生经历越多，你看到的东西越多，你就会知道自己多渺小，你就觉得有很多东西可以做，可是时间不够。”

在赵心绮的记忆里，外祖父和父亲都是典型的工作狂。在别人眼里，她其实也是这样的工作狂。有一个员工为赵心绮工作七年后向她来辞职，理由是：我想要休息。结果赵心绮问他：“你为什么要休息？”那位即将离去的下属对她说：“你知道很多人都是为了生活才工作，而你是为了工作在生存，你的世界就是工作！”

“工作帮我开启了一个新世界，精神层面得到了最大的满足。我的工作刚好是我的兴趣所在，这是我的幸运。如果你现在做的不是最喜欢的，又必须要生存，那就想办法把兴趣培养大，做成一个重心，用以平衡你的世界。”赵心绮自己也曾戏言说，“年轻的时候可以三天不睡觉”，吃喝都尽量控制，因为害怕起身去解决问题的时候，思绪被打断。连片刻起身都不能负担，难怪她的事业达到了行业顶峰，正如她自己所讲，“我已经嫁给了自己的品牌”。

三十多岁的赵心绮没有结婚，至今仍然单身。曾经有记者问她，“你如何看待爱情，究竟什么样的人才适合你？”她这样回答，“可以对话的人。我不在乎物质上的，或者身体上的东西。如果爱情是一场迎向他人的冒险，那么兵肥马壮、粮草充足的时候，才更应该出征。我认为爱情不是猫猫和毛线球的关系，而是一个主体与另一个主体的关系。我们是平等的，能平等地分享生活，共同去筑一个梦或一个家。”

如今，赵心绮在工作之余，一直在旅行，一直在学习，一直在经历，一直在看不同的东西，就像电脑一直在不停地更新。她给自己的评价是，一个“非常爱冒险，非常爱做梦”的女人。“我可以好好走路，我偏要走钢丝，走得很漂亮，下台鞠躬。”就像她喜欢蝴蝶，只是因为喜欢它的寓意：不一定要活得长久，但必须要活得灿烂。她相信时间赋予人的力量。

的确，没有哪一个人能够随随便便地走到金字塔的顶端，没有日日夜夜执著地付出，又哪能走到今天的位置。成功，就是把一件简单小事做到极致；幸福，就是把自己活成时光中的珍宝。

编辑/纤手暖